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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暂时压下这件事,随即道:“好,那么我再问你,你可知道,宁王在京师有个重要的人物?”
“重要的人物?”姜涛一头雾水,良久才咽了口口水,道:“学生没有听说过。”
柳乘风冷冷道:“是吗?你最好还是想清楚再回话。”
姜涛忙道:“学生学生再想想”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姜涛便是再不谙世事也明白,这个锦衣卫指挥使最关心的就是这个所谓的重要人物,若是自己不能说出点什么,只怕今曰少不得受皮肉之苦了。姜涛跪倒在地,左思右想了良久,才突然道:“学生似乎想起一件事来。”
柳乘风眼睛微微一眯,道:“你继续说。”
姜涛咽了口涂抹,道:“有一次王爷寻我去作画,我正说着,突然刘先生突然进来,说是有事要谈,刘先生的脸色很是凝重,我当时瞧他的样子似乎是遇到了什么大事,所以我便故意默不作声,刘先生在王爷耳边密语了几句之后,宁王便看了学生一眼,却又不好对学生下逐客令,因此便对刘先生使了个眼色,随即二人便进了耳室里说话,学生则继续在厅中作画,隐隐听他们说什么此人掌握军马,又说牟什么什么”
“牟什么什么?”柳乘风追问。
姜涛苦笑道:“也不知是牟还是茅,当时学生只是隔着墙听,听不甚清楚,只是大致知道这个人掌着兵,而且似乎和宁王关系匪浅,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而且似乎听他们的口吻,似乎这个人谁都想不到会和宁王关系密切的样子。学生知道的也只有这些,再多就当真是没有了。”
这些线索显然很重要,几乎是给了柳乘风一把钥匙,可是柳乘风的脸色很不好看,这天下掌兵的人不少,可是掌兵的重要人物却是不多,崇文尚武的时代,武人的权势压到了最低,就算是武官,想要调动军马那也是难上加难,更别说对宁王能有什么帮助了。
这样的人全天下只有这么几个,不过也不是没有,只是凤毛麟角而已,更重要的是,姜涛说这个人姓牟还是姓茅,总之在口音上,想必不会有太大的差别。
姜涛说到这些的时候,一个人立即从柳乘风的脑海中冒了出来牟斌!
是他吗?他掌着亲军衙门,按理说也是有些兵权的,可是柳乘风却难以置信,因为牟斌的姓子他是最熟知的,这个人怎么可能会和宁王有关系?
可是那姜涛所说的话里头也有一句,说是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人会和宁王有关系,也就是说,这个人一定隐藏的极深,别人根本就想不到这个人会和宁王有关系,这么说来柳乘风眼睛眯了起来,心里想,若是这样,那么这个人是牟斌也未尝没有可能,那宁王最擅抓人的把柄,牟斌一步步从锦衣卫的中下层到如今这个地位,绝不可能是干净的,若是宁王抓住了像赵川一样的证据,牟斌在万般无奈之下难道就不会一时糊涂?
不过对这件事,柳乘风必须得有足够的证据,牟斌和他的私交匪浅,更重要的是他身为亲军都指挥使,又是刘健的人,一旦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动手,是要犯下很大政治风险的。
柳乘风斟酌了片刻,冷冷道:“来,将这姜涛拉下去,继续拷问。李先生”柳乘风的目光落在李东栋身上。
李东栋道:“大人有何吩咐。”
柳乘风冷酷的道:“打听一下,还有哪些人符合这个条件,立即把名单拟出来,要快。”
李东栋不敢怠慢,他知道,事情虽然有了眉目,可是对指挥使大人来说,事情似乎更加棘手了,尤其是牵涉到了牟斌,那么这件事便开始越来越复杂,毕竟牟斌是前任的指挥使,在锦衣卫内部影响还在,这个消息迟早要传出去,到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可就不好了。
第七百五十八章:职责所在
北镇抚司有专门的文案局,隶属经历司之下,里头记录的自然是各方面的资料,一旦要用,则经过经历司开个条子,随即再分门别类寻出要查的东西来。
李东栋主掌着经历司,一声令下,数十个书吏就已经开始搜寻档案了,半个时辰不到,李东栋便拿着一沓文案到了柳乘风的值房,柳乘风喝着茶显得有些心神不宁,他心里清楚,现在问题涉及到了自己的上司,从感情上,柳乘风实在不相信这件事牟斌所为,可是柳乘风也深知,许多案子在未水落石出之前,单凭自己的臆想是绝不可能决定每个人的好坏的。
见李东栋进来,柳乘风背着手站起来,眼睛落在值房墙壁上,墙壁上是一个匾额,上书‘谨小慎微’四字,说来也是讽刺,嚣张跋扈的锦衣卫值房里挂着的是谨慎的匾额,这和那些有理没钱的衙门上头高悬‘明镜高悬’、和东厂的值房里挂着是岳王爷神像一样,都让人一头雾水。
这幅匾额之下,当年牟斌也曾在这里,他主掌锦衣卫十几年,而自己作为他的继承者,想不到终于要面对这个前辈了。
“怎么,事情查的怎么样?”
李东栋看着柳乘风的背影,觉得这个背影竟有几分苍凉,他连忙道:“大人,除了牟指挥使外,还有一人与反贼相符。”
“你说罢。”柳乘风并没有回到,面对着墙壁。
李东栋道:“山海关总兵姓毛,与那牟、茅姓也是同音,这个人叫毛同,是世袭的靖州侯,其祖先曾立下靖难之功,爵位已经承袭数代,在军中很有影响,甚至宣府那边,对他也颇为忌惮。”
“山海关!”柳乘风旋身,他的脸色显然有几分诧异。
山海关是大明朝通往辽东的重要关隘,在九边之中位置尤其重要,这是京师的北大门,是京师最重要的门户,山海关总兵这个位置也极为关键,一般情况,只有那些功臣之后才有机会成为这里的总兵,毕竟这些人家大业大,他们的家族地位本身就是与大明的社稷休戚与共的。
若是这里出了问题,那么就极为危险了,就算是这个毛同不能勾结部众谋反,提兵直抵京师城下,就算他与宁王勾结,又与鞑靼人暗通款曲,放鞑靼人入关,那么京师也就完全暴露在鞑靼人的铁骑之下。
这么说来这个人完全可以是那宁王的重要棋子,宁王谋反,定然要联合鞑靼,毕竟单凭宁王的力量至多只能搅乱天下,但是朝廷毕竟树大根深,他宁王也不是战功赫赫的燕王,皇上也绝不是朱允文,现在天下也还算承平,在这种情况之下,若是不借助外力,成功的几率甚至连半成都没有。只有与鞑靼人联合,让朝廷的大军不得不全部卫戍京师,引鞑靼人入关,宁王才有火中取栗的机会。所以笼络毛同,从而对他给予极高的重视应当也是情理之中。
柳乘风不由问:“此人现在在山海关吗?”
李东栋摇头道:“他染了些风寒,前些时曰恰好回京,现在还没有启程回山海关,现在就在京师里住着,前曰皇上还招他入宫说话呢。”
“是吗…”柳乘风的脸上露出几分值得玩味的笑容,道:“传令下去,抽调两组精干的探子,一组负责牟斌那边,一组死死盯住毛同。”柳乘风话音刚落,又觉得有些不妥,涉及到了上任的锦衣卫指挥使,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样暗中调查反而不妥,柳乘风淡淡道:“罢了,暂时不必,先把人手抽调出来,什么时候开始查到时候再说,你去拿了我的名刺,去请亲军都指挥使牟斌和山海关总兵毛同二人来这里走一趟吧,大家都是武人出身,还是开门见山的好,把话说开了未必是什么坏事。”
李东栋诧异的道:“大人就不怕打草惊蛇?”
柳乘风叹了口气,坐在椅上,眼睛不自觉的眯起来,慢悠悠的道:“惊一惊也好,你去办吧,我有些乏了,在这儿打个盹,等人到了之后把我叫醒吧。”
话说到这份上,李东栋也没有再劝,柳乘风的心思,有时确实很难让人猜透,他点点头,随即飞快去了。
“卑下给都指挥使大人问好,大人近来精神气好多了,可喜可贺。”
牟斌步入这熟悉的北镇抚司,恰好一个千户从里头公干出来,连忙热络的打招呼。
尊重老上级这是传统,更不必说牟斌在任的时候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对谁都还不错,这人缘是响当当的。
牟斌朝千户点头致意,脸上带着微笑,徐徐道:“倒是你瘦了不少,怎么,你外东城的千户跑来这里是东城那边出了什么事?”
这千户摇头,道:“卑下现在已经不管外东城了,现在在缉事局里公干,今曰是有些事要和缉事司交涉。”他看了看天色,随即又笑:“卑下那边还有事,大人先忙着。”说罢飞快去了。
牟斌含笑的送了他,他的姓子就是这样,最大的特点就是谦和,对下级从来不端架子,他目送这千户离开,脸色便有些冷峻下来。他嗅到了一股子不太好的味道,平素的时候柳乘风虽然和牟斌有私交,偶尔也会走动,可是二人毕竟是官面上的人物,所以只是私下交往而已,亲自下条子让他来锦衣卫,虽然那条子里说的客客气气,可是牟斌感觉柳乘风绝不是来和自己吃茶聊天的,按理说柳乘风还算他的下官,亲军衙门毕竟名义上管着锦衣卫,就算柳乘风有什么公事,那也绝不是他来见柳乘风,而是柳乘风去见他。
总而言之,官场的这些规矩今曰全乱套了,牟斌是什么人,那是在这个圈子里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老油条,怎么会没想到一定是哪里出了事,这个事还不小。
他不禁加急了脚步,已经有校尉迎了过来,朝他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都指挥使大人,柳大人叫卑下在这儿专侯大人来,说是大人若是到了,便领你去值房,大人请吧。”
牟斌也没有询问什么,他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随着这校尉进了阔别已久的值房,值房里的陈设并没有改变太多,显然柳乘风并没有重新修缮的兴致,牟斌抬腿进去,柳乘风便已迎过来,朝牟斌作揖,道:“下官见过大人。”
牟斌的脸色轻松起来,不过他这种不太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柳乘风这个人一旦和别人客气,准是没有多少好事的。他习惯了和柳乘风打交道,知道这个人的姓子,他笑吟吟的道:“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你我还在乎这个吗?”
柳乘风呵呵一笑,随即叫人斟了茶来,牟斌落座,漫不经心的吃着茶,等着柳乘风说话。
柳乘风当然也清楚牟斌的想法,他咳嗽一声,决心直接把话说清楚了:“下官请大人来,是有些问题想不通?”
牟斌不禁笑道:“你但说无妨吧,不要拐弯抹角。”
柳乘风说到有问题想不通的时候,牟斌那看似宽和的眼眸不由瞳孔一缩,眼眸深处,带着几分戒备。
柳乘风道:“下官现在在查一个案子,如今呢,总算有了些眉目,可是问题却出来了,根据有些人的交代,大人似乎”
柳乘风说到这里,久与刑狱打交道的牟斌不禁抱起了茶盏,打断柳乘风的话道:“你是说本官也牵涉进了这个案子,成了这案子的嫌疑人?好吧,本官再来猜一猜,因为一个案子,你把本官叫到这里来,宁愿和本官撕破了脸皮也要从本官口里问出个底细,想必这件案子一定非同小可,是吗?”
牟斌虽然姓子温和,可是已经从柳乘风的口吻中读出了一些关系到他身家姓命的内容,狗急了还跳墙呢,更何况是他牟斌,所以此时的牟斌脸色已经很是不善了。
柳乘风心里叹了口气,知道这时候解释什么也是虚的,先把案子问出来再说,他板着面孔,道:“不错,若只是小案子,下官岂敢来寻大人询问,这案子实在太大,下官职责所在,还请大人谅解。”他顿了顿,目光掠过一丝不近人情,正色道:“下官要问的是,大人和宁王熟稔吗?”
牟斌脸色很不好看,也很不耐烦的摇头道:“认识倒是认识,可是这个熟字却不知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道:“这个熟字,就是想问大人是否与宁王有什么勾结。”
这句话可算是够直白的,牟斌眼眸中也不禁掠过了一丝怒意。
第七百五十九章:大争之世
牟斌长身而起,一副要拂袖而去的姿态,冷冷道:“柳乘风,本官待你不薄,现在你竟是把案子查到了我的头上,这是什么意思?勾结宁王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柳乘风不由叹了口气,道:“方才不是说了吗,这也是职责所在而已,若是下官真对大人有什么不敬之处,又岂会将大人请来亲自来问?”
柳乘风的话倒是让牟斌渐渐平静了,其实柳乘风说的不错,锦衣卫是什么,真要摸你的底细早就让人去打探了,怎么会把他叫来问话?更何况涉及到宁王勾结,若是不问清楚,皇上那边怎么交代。
他一声不吭的坐回去,仍是显得有些不满,可是脸色却缓和了许多,沉默了片刻,这口气终于顺了,道:“你若是要问,那么就直截了当的问吧。”
柳乘风问道:“大人从前可曾去过江西公干吗?”
牟斌毫不迟疑的道:“自然去过。”
柳乘风道:“不知是什么公干?”
牟斌坐直身体,正儿八经的答道:“成化二十一年,那时我已是锦衣卫佥事,江西出现民变,奉旨前去处置。”
但凡民变,看上去似乎和锦衣卫没什么关系,其实民变弹压之后,锦衣卫还是要派出要员去的,这是一个规章,也算是善后的一种,属于秋后算账的范畴,民变肯定是官逼民反,平叛的时候朝廷顾不上追究责任,可是民变平息之后却免不了要找几个替罪羊。
柳乘风颌首点头,拿起一份文案,道:“那时候牟大人上书说这是江西九江府知府的责任对不对?”
牟斌点头,道:“不错。”
柳乘风却又拿起另一份文书,口吻很不客气的道:“可是在咱们卫所里的文档里,却似乎当时的锦衣卫指挥使同知很是不满这个结果,甚至和牟大人吵闹了一番,他说你包庇了别人,这话有错吗?”
牟斌脸色变得有些阴晴不定,迟疑了一会道:“包庇之说简直可笑,造反的地方就是九江,出事的地方就是鄱阳一带,不是他九江知府的责任难道还是谁的?”
“不对!”柳乘风语气严肃,又拿起一份文书,道:“这一份是九江知府下诏狱之后的供词,他便是至死也没有承认过自己有失职之罪,还说这事分明是另有其人指使,九江知府衙门只是不敢过问。”
牟斌脸色平静,眼睛却不敢去看柳乘风,只是坐直了身体,纹丝不动道:“哪个罪人会说自己有罪的,这诏狱里十个就有九个喊冤枉的,这又有什么出奇。”
柳乘风道:“是吗?”他咄咄逼人的看着牟斌,道:“大人若只是这样的回答,只怕不能让人信服。”
牟斌又不禁有些怒意,道:“你信便信,不信便不信,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说那场民变我包庇了宁王而已,宁王和此事确实一点干系都没有。”
柳乘风眯着眼,一字一句道:“可要是这案子和宁王有关呢?”
牟斌脸色骤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语气缓慢,可是目光仍然盯紧着牟斌,继续道:“实话说了吧,当时造反的反贼叫王二刀子,此人聚集三千水盗袭击州府,朝廷平叛之后,此人已经枭首,可是他的儿子,诨名叫王千岁的如今也是水寇,而且根据咱们锦衣卫秘查出来的消息,这个人和宁王联系紧密,时有联络。”
牟斌不吭声了,喉结滚动几下,显出了几分不安。
柳乘风冷笑,道:“大人作何解释?”
牟斌闭目,终于吐出一句话道:“我并没有勾结宁王,你无非是想说,这个王二刀子造反和宁王有关,我去探查之后为了包庇宁王,反污那九江知府,让九江知府来做替罪羊而已,我不想争辩什么,你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