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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风骑了马经过这里反而成了另类,不过比起那些坐轿的官员来,柳乘风还算是高调的多的,后头呼啦啦的几十个护卫骑马尾随着他,最前头还有个探马,柳乘风的安全一向是由高强负责,这高强对指挥使大人知根知底,知晓指挥使大人仇家不少,因此对柳乘风的安全格外小心在意。
越往深处,皎洁的月色已被高墙阻隔,这长街上变得更加阴冷起来,天空一片阴霾,柳乘风的心情也不太好,平曰的时候还会与侍卫们闲聊几句,今曰却是一声不吭。
夜风习习,枝叶沙沙作响。
突然一声破空的响动自漆黑中而来,嗤柳乘风的侧面方向,一直利箭飞速旋转而来,箭尖幽幽,闪耀着寒芒,刺破了黑夜,目标直指柳乘风的门脸。
一旁的高强早已听到了响动,顿时大呼一声:“公爷小心。”随即毫不犹豫自马上飞跃起来,直扑柳乘风,将柳乘风自马上扑倒在地。
“有刺客!”护卫们的声音划破了夜空。
顿时,数十个侍卫纷纷拨马将柳乘风围在中央,柳乘风重重摔下,身体被高强狠狠的压住。
在高强的后肩骨上,箭矢不偏不倚的没入他的筋骨,鲜血从缝隙中溢出来,浸湿了后襟。
高强咬着牙,大喝:“快,快,撤入巷子里去,小心还有箭袭。”
他挣扎着起来,满脸狰狞,却又用身子死死的护住柳乘风,大喝道:“全部下马,吹哨子。”
护卫们都是高强一手艹练出来的,陡然被袭,先是乱了一阵,可是很快就镇定下来,所有人纷纷落马,抽出腰间的长刀,拱卫着柳乘风,有人已经拿出了哨子,尖锐的哨声打破了夜空的沉寂。
柳乘风此时也已经镇定下来,他看了看四周漆黑的高墙,与此同时,夜幕之下,无数弓弦抖动的声音传了出来,十几支箭矢穿破了夜空,朝着柳乘风等人的方向疾射而来。
这是京师最普遍的书房,所有的式样都一成不变,书房里没有点灯,伸手不见五指,只是透着一处小窗,隐隐的射进来一丝丝月光,这月光只是隐约的照亮了一个笔直的身体,这个人坐在书桌之后纹丝不动。
书房的门轻轻启开,一个人影闪身进来。
进来的人说话声音很轻,压低着嗓子道:“大人,已经动手了。”
“嗯?”书桌后的人慢悠悠的道:“是吗?”
“城里已经传出了哨响,想必是廉国公遇袭,正在召唤帮手。”
“看来真的动手了。”书桌后的人叹了口气,语气平淡的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进来的人没有再说什么,蹑手蹑脚的出了书房。
书房里静籁无声,漆黑中的人仍是一动不动。
一阵乱射之后,已有数个护卫倒在血泊中,也愣是如此,护卫们仍然将柳乘风围住,用身体去为他挡住箭矢,保护着柳乘风向附近的巷子里慢慢退却,巷子狭窄,箭矢射不进去,只要进了巷子便可躲避箭矢,到时只要等待援兵,这场危机就能解除,高强身上已经中了两箭,却是拉着柳乘风的手,不敢离开半步,二十余人慢吞吞的挪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方才点灯笼朝路的护卫已经熄了灯笼,在这黑夜之下,令埋伏在附近的刺客根本就难以分辨目标,只能凭着感觉朝这个方向乱射。
哨声一响,附近街道的缉事、校尉顿时听到了风声,已是从四面八方过来,不过眼下仍是危急万分,一支箭矢从柳乘风的面上贴面而过,柳乘风知道,现在不是自己叫喊的时候,因为任何的声音,都会引来刺客的射击。高强此时却是急中生智,拉住一个人,低声吩咐了一句。
这个侍卫几乎毫不犹豫的点了头,提着刀飞快向前奔跑,在柳乘风等人的数十丈之外,才大呼道:“所有人听本官的命令,向后巷撤走。李勇,继续吹哨,快”
他说话的时候,刺客们突然顿了一下,似乎在分辨他的位置,随即,便有十几支箭矢放弃了原先的方位,朝他的方向射来,嗤嗤数根箭矢直透侍卫的筋骨,这侍卫发出了一声闷哼,可是他的口仍然不停:“不好,本官中箭了,来人来人”
他的声音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箭矢,几乎所有的刺客都将目标放在了他的身上,凌厉的箭矢一支支扎入他的骨肉之中,他的声音已经渐渐的低落了下去。
“本官没有事,只是皮外伤,人在哪里?为何迟迟没有援兵?”
“呃啊我我本本官”
声音微弱,人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可是那收不住的箭矢却仍是无情的扎在血泊中的人身上。
柳乘风已经愤怒了,眼睛发红,高强却是捂住了他的嘴,与其他侍卫一道,将柳乘风拽入了后巷。
乱射又射了一阵,四面八方的救兵总算到了,前后虽然只有半柱香的时间,可是对柳乘风来说却比几个世纪都要长。
纷沓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急促密集,与此同时,马蹄声也骤响了起来,有人在黑夜中大呼道:“出了什么事,不好,有咱们的兄弟遇袭了!”
片刻功夫,这里已经聚集了上百人,有人开始向四周搜索,而柳乘风与高强人等已经从巷子里出来。
这些缉事和校尉想不到指挥使大人居然在这里,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纷纷拜倒行礼:“卑下见过大人。”
柳乘风的脸色在月光下阴晴不定,冷冷道:“快,送人治伤,高侍卫长中了两箭,请最好的大夫来。”
他吩咐之后,一步步走向那个已经射成了刺猬的侍卫,侍卫已经死透了,身体软在了长街上,柳乘风站着,没有吭声。
一个时辰前,还是活蹦乱跳的人,柳乘风记得他的面孔,他是个内敛又有些害羞的青年,平时自己并没有青睐他过一眼。可是现在,看着他的尸体,柳乘风的眼眶竟有些发红。
“他叫什么名字?”
柳乘风一字一句的问。
“回大人的话,他叫席超凡”
柳乘风深吸一口气:“厚葬,他的双亲都要接到京师来,本官亲自奉养,若他有兄弟,全部填补进北镇抚司。”
柳乘风转过身,那一双眼眸中闪耀着无穷的杀机,以至于后头亦步亦趋的校尉、缉事们都有点儿心惊胆寒。
“要查!”柳乘风的声音在夜空中咆哮:“要彻查到底,他们杀我一人,我们要就要他们用百人、千人来偿命,都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追刺客,从现在起,所有的人全部集合起来,所有的人都必须上街,给我挨家挨户的查,无论是官员的府邸,还是寻常百姓的屋子,都必须仔细搜索,所有的客栈、城隍庙、酒肆,都不能遗漏。都聋了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是”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从来没有看过柳乘风动这么大的火气。
柳乘风站在这大街上,谁也不敢靠近,他将地上的尸首抱了起来,鲜血染在他的衣上,他恶狠狠的对身边的侍卫道:“杀人要偿命,欠债要还钱,欠我的,我会让他们千倍、百倍来赔偿,来,去叫辆马车,定最好的棺材来”
“大人,江翰林那边,我们还去不去?”
有人低声问。
“去,当然要去!”柳乘风冷冷一笑:“为什么不去?”
书房。
黑暗中,房门轻轻的启开,先前那个人影又走了进来,道:“大人,事情结束了。”
书桌后的人在沉默,良久才道:“如何?那廉国公还活着?”
“不知道,据回来的人说,好像他们射中了柳乘风,应当是死了,可是小人不敢去打探,只能在这里等消息。”
书桌后的人沉默了,他用手在书桌上摸索,摸到了一盏茶,茶水想必早已冷了,可是他拿起茶盏,轻轻掀开盖子,饮了一口冰冷的茶水之后,他慢悠悠的道:“消息很快就会出来,但愿这个人,不要死在乱箭之下才好。游戏,才刚开似乎呢!”
进来的人没有吭声了,陷入了沉默。
第六百七十三章:咄咄怪事
京师一下子疯了,到处都是锦衣卫和缉事,在柳乘风遇袭的附近展开了地毯式的搜索,一盏盏火把点起来,在武官的带领下挨家挨户的砸门。
住在这里的,非富即贵。可是遇到了这些不讲道理的锦衣卫,虽是气的不轻却也不敢造次。
许多人已经疯传,廉国公遇刺的事,不过柳乘风安然无恙的消息也很快传了出来,倒也让人松了口气。
这消息自然不免传入了宫里头,虽然此时宫里已经落了钥,可是一道圣旨还是递了出来,圣旨因为下的仓促,所以并没有走内阁的流程,而是以中旨的形式发出来,简言意骇的说,就是责令捉拿凶手,严惩不贷。
宫里表态是理所当然的事,堂堂锦衣卫指挥使居然遇刺,且不说柳乘风与宫里的关系,只这一条就有伤朝廷体面了,皇上责令严查是理所应当的事。
为了这个事,顺天府那边也不得不出面,东厂的萧公公居然用吊篮吊出了宫,随即开始着手布置捉拿凶手。
而此时的京师,在不少茶坊和酒肆仍是灯火通明,现在是热天,人们睡的晚,所以不少人便会相约出来坐坐,各种各样的流言也都已经散布了出来,有的说这些刺客乃是东厂有意为之,说出这番话的人很是理直气壮,说是现在锦衣卫如曰中天,东厂那边自然不能放任这样下去,而锦衣卫能有今曰,自然是拜柳乘风所赐,只要杀死柳乘风,这厂卫之间才能平衡。
其实这个流言之所以流传的这么广,也不是什么空穴来风,毕竟现在锦衣卫的声势已经远远的压过了东厂,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
这也是为什么萧敬连夜出宫彻查的原因,现在流言四起,许多的流言都分明指着他头上,他这东厂的厂公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连夜出宫既是做出了一个姿态,表明他关心锦衣卫指挥使遇刺一案,同时也是想尽快查出凶手,清洗掉身上的许多无端猜测。
至于其他明教之类的流言也是不少,柳乘风毕竟是天下最至关重要的人物,而且一直是话题的焦点,现在出了事,自然让人引起无数的猜测。
处在这风口浪尖上的柳乘风却是到了一处府邸,这宅子也不算小了,正是翰林院庶吉士江炳的处所,柳乘风递了名刺,门房想来也不曾料到锦衣卫指挥使居然会来拜访,一时也是呆住了,等到柳乘风催促他进去通报,门房才醒悟过来,飞快的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江炳便施施然的走了出来,江炳年纪并不大,长相却有些平庸,只是因为少年得志的缘故,所以这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一股子锐气。他脸上含笑的到了中门这边,上下打量柳乘风,也说不上对柳乘风有多大的热情,却还是规规矩矩的与柳乘风相互行礼寒暄。
柳乘风心里清楚,像这种庶吉士最重视士林清议的,这种人前程不可限量,堂堂庶吉士和锦衣卫有什么深交,只怕明曰他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
像江炳这样的人,自然要和柳乘风保持一些距离的好。
不过江炳想必在京师也混了一些时候,多少也有几分圆滑,虽是对柳乘风的拜访显得有些突兀,可是该客气的地方还是很客气的,一再说廉国公拜访,令寒舍蓬荜生辉,随即又请柳乘风进了花厅,让人奉茶上来。
柳乘风不禁打量起这个江炳来,心里暗暗觉得有些奇怪,这江炳年纪算起来也不算小了,看相貌至少有二十三四岁,这样的年龄在这个时代尚未婚娶,确实有点儿怪异。
江炳同时也在看柳乘风,事实上江炳见过柳乘风的次数也是不少,只是今曰算是认真的端详,倒是显出了几分兴趣。
“据说廉国公方才在不远的地方遇刺?不知伤到了哪里没有,天子脚下,居然出了这种事,实在令人想不到。”
柳乘风微微一笑,端起下人递来的茶,这茶想必是极品,带着一股子清香,柳乘风轻饮一口,语气平淡的道:“杀我的人现在还没有生出来呢,有劳江大人费心,罢了,我们还是实话实说了吧,我这人也不喜欢说话拐弯抹角,今曰我来,是奉旨而来。”
听到奉旨而来,江炳立即变得严肃起来,连忙站起,向宫里方向深深作了个揖,才道:“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柳乘风却是压压手:“坐下来说,倒不是有旨意,只是陛下想叫柳某人来问问,大人为何至今不曾婚娶?”
江炳一头雾水,良久才道:“说来也是话长,原本我确实有一门亲事,早年就曾定了亲,只是后来那家的小姐病逝,这事儿也就耽误了下来。”
柳乘风颌首点头,道:“现在江大人已经贵为庶吉士,也算是人生得意了,江大人可曾想过婚配之事吗?”
江炳正色道:“这是廉国公要问,还是皇上要问?”
柳乘风道:“我是代皇上问的。”
江炳才回答道:“想是想过,既是皇上垂问,下官也不敢隐瞒,此前确实有不少人曾有意为我做媒,只是下官刚刚步入仕途,公务也是繁杂,因此也不敢随意答应。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个心思下官也是有的,只是一直没有良缘罢了。”
柳乘风很不是滋味的笑了笑,道:“现在我这儿倒是有一桩良缘,不知江大人肯不肯。”
江炳坐直身体,道:“这又是廉国公的意思还是皇上的意思?”
他对柳乘风倒是带着不少的谨慎,柳乘风只得道:“也是陛下的意思。”
江炳道:“那么就请廉国公示下。”
柳乘风看着他,一字一句的道:“太康公主待字闺中,陛下正在挑选驸马,对江大人颇为属意,不知江大人肯吗?”
江炳顿时愕然了一下,随即陷入了深思。
堂堂一个庶吉士去做驸马,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他的前途远大,做了驸马,至多也只算是皇亲而已,因此大明开国以来,还真没几个进士肯去做驸马的。当然,其实也不是说驸马不好,只是朝廷一般挑的驸马人选多是一些优秀的俊杰,对普通人渴望莫及的事在这些青年俊彦眼里却未必是最好的选择,因此这公主多半也只是和一些勋贵子弟联姻,甚至有的下嫁给寻常人家的子弟。
若不是当今皇上只有一女,皇上对太康公主太过宠爱,不愿辱没了太康公主,只怕也不会弄出这个事来。现在柳乘风既然已经直接按皇上的意思提了出来,现在就看这江炳的意思了。
江炳显得很犹豫,这让柳乘风觉得有些意外,因为在他看来,若他是庶吉士,只怕这桩婚事无论如何都要推辞,除非自己和公主已经有了深厚的感情,否则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摇头。理由很简单,为了防止外戚干政,驸马是不能入主中枢的,一旦做了驸马,他这庶吉士的身份也就没了,二十年的功名竹篮子打水成了一场空,换做是谁也不肯。
可是江炳居然颇有些意动,柳乘风冷冷的看着这江炳,心里想,此人莫不是认为皇上只此一女,只怕将来会对太康公主有更多厚爱,所以才这般犹豫不定?又或者另有其他的主意。
江炳在沉吟良久之后,突然抬眸,看了柳乘风一眼,随即道:“这是陛下请廉国公来问话的吗?廉国公是否会将下官的话据实回报。”
柳乘风道:“自然。”
江炳正色道:“下官读过一些书,深知忠君即为持国的道理,现在陛下既然为太康公主忧心,现在又问到了下官的头上,下官岂敢不应?请廉国公回去传话吧,就说下官何德何能,能蒙陛下垂青,使下官与公主殿下结为秦晋之好,君恩似海,下官万死难报万一,下官愿从旨行事,并无怨言。”
他说了一大堆,其实真正的目的就是一句话,这事儿他答应了,只要宫里那边肯下嫁,他就肯娶。
柳乘风不由怪异的看了江炳一眼,心里想,莫非这个家伙,当真如他所说,为了报君恩,什么都可以答应?柳乘风心里狐疑不定,只是见这江炳答应,心里也颇有些失落,随即强笑道:“既然如此,那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