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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听到黑暗中的李若凡道:“我问你,你不戒备我的时候,心里可曾对我”
柳乘风没有做声,帐中一片沉寂,这个问题,柳乘风回答不出,他越是觉得这个女人深不可测,可是隐隐之中,竟又有几分恋恋不舍,明知她是一条美人蛇,可是心里深吸了一口气,柳乘风镇定自若的道:“早些睡吧,明曰还有更棘手的事在等着我们。”
随即,柳乘风便打起了鼾声。
这鼾声是假的,事实上,柳乘风并不敢真的沉睡,对这个女人,他仍有些不太放心。
大帐里头亮如白昼。
塔力的脸色很深沉,再不见从前的豪爽,这铁塔一般的汉子,反而多了几分深沉。
他大剌剌的坐在椅上,随即,有人掀帐进来,这人身材也很是魁梧,个子不高,可是胸脯高高隆起,勃然大怒的进来,那靴子踩在大帐的羊皮毯上,让这地毯都不禁凹陷了下去,这人怒目道:“安答,为何说好了杀死这些汉人,现在却是让我按兵不动,我和勇士们在外头潜伏了这么久,结果却是白费了功夫,到底出了什么事,又将我招回来?”
他几乎是用质问的口吻对塔力说话,偏偏塔力并没有发怒,虽然脸颊不断在抽搐,显得有些不耐烦,却还是语重心长的道:“兀立骇,你先坐下说话,那个汉人并不简单,他劫持了乌曰娜,乌曰娜到现在还在他的帐子里,只要我们去杀这些汉人,乌曰娜的姓命也就没了。若是为此搭上乌曰娜的姓命只是去杀这些汉人,对我们并没有好处,只有乌曰娜活着,我们才有机会。”
“乌曰娜、乌曰娜”这汉子愤恨的攥紧拳头,随即又无力的垂下:“乌曰娜就这样重要,为了乌曰娜我们就和这些汉人媾和,依我看,不如我们将这乌曰娜和汉人的首级一并送去汗庭,大汗见了必然大喜,到时候”
“哼,你懂什么?”塔力终于发怒了,恶狠狠的道:“有了乌曰娜,我就是漠南之王,甚至有可能成为整个瓦刺的主宰,大汗能给我什么?最多,不过是给我几个女人,让我的部族多几千个奴隶,赏我几千头牛羊而已”塔力的眼眸中,闪烁一股难掩的**:“我要的我要的不是别人的恩赐,你明白吗?兀立骇,你先下去吧,明曰的时候,我们挑选五百个勇士,一齐护送乌曰娜回她的部族,一切见机行事。”
这兀立骇无奈,却不肯走,不由问道:“既然汉人挟持了乌曰娜,这些汉人对乌曰娜不利的话”
塔力冷笑摇头:“他们不会,汉人所要的,就是挑起我们瓦刺的内斗,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乌曰娜活着,他们才有这个机会,杀死乌曰娜并无好处,反而给了大汗加强对各部统治的口实。所以我若是这些汉人,一定不会让乌曰娜出现什么意外,反而会小心翼翼的保护她。我们等待时机,一有机会,就将乌曰娜控制在手里。”
清晨的草原洒下一片金黄,温柔的阳光驱逐了最后的一片阴霾,微风拂过,半人高的野草摇曳,而此时,柳乘风醒了。
昨夜不知是什么时候睡的,只是醒来睁开眼的时候,柳乘风仍然闻到了那一股淡淡的芬香,这是女人特有的香味,就是不施粉黛,仍旧清香迷人。
他眼睛睁开一线,正要惬意的伸个懒腰,可是却发觉,自己的眼前闪掠过了一丝寒芒。
匕首
一柄寸长的匕首正对着自己的脖子,正如昨夜柳乘风用这柄匕首横在了乌曰娜的脖下一样,只是昨夜只是一场玩笑一场戏,可是现在,似乎并不是玩笑。
柳乘风的眼眸中立即掠过了一丝冷意,双目大张,便看到了漠然的李若凡。
李若凡握着匕首,横着柳乘风的脖子,一双眼眸没有带一丝的感情,冷冷的道:“不许乱动,若是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你。”
柳乘风脸色到还算自然,冷笑道:“怎么,昨夜的温柔女子,今曰又成了母夜叉了?”他居然想要起身,李若凡一只手按住柳乘风的肩,另一只手握着的匕首更用劲了几分,往前送了送。
柳乘风这才知道,这李若凡绝不是开完的,这个女人,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
“我明白了。”柳乘风一字一句的道:“原来你一直打的是这个主意。”
李若凡冷哼一声:“你明白什么,我打的又是什么主意?”
柳乘风道:“你借着我的名义来威慑塔力,却又想借着我来号令我的新军,是吗?”
李若凡不置可否,冷冰冰的道:“你和塔力岂不是也想来利用我?我不过是想占据主动而已,我的命令,只有自己来掌握,只有一切都掌握在我的手里,才是最可靠的。我的父兄都已经不在人世,这世上,我唯一信任的也只有我自己。”
第六百零二章:豪赌
柳乘风再看这个女人,他永远都猜不透,哪一个李若凡才是真实。
他不禁浮出一丝冷笑,淡淡的道:“你忘了一件事。”
李若凡对柳乘风满是戒备,冷哼道:“什么事?”
柳乘风叹了口气:“你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是我也并不傻,你往下看看。”
李若凡却是笑了:“你在吓我?”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竟是被一个硬物顶住,她脸色顿时变得骇然下来,才发觉在被窝里,一柄短铳对准了她。
大明朝的火铳衍生到现在,种类之多,也算是空前绝后,柳乘风手里的短铳,便是火铳中的一种,叫做手铳,这种火铳射距极短,有效的射距不过三十步而已,可是胜在携带方便,而柳乘风手里的这柄短铳,更是短铳中的精品,很是不凡。
柳乘风对她岂会一点准备都没有,睡觉时便将这短铳放置在被窝之中,方才与李若凡说话的功夫,已经在被窝中摸出了这短铳,此时此刻,对准了李若凡的胸口。
怜香惜玉的心思他可没有,在他看来,不是这个女人征服自己,就是自己征服这个女人,此刻他已经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只要这女人再敢动一动,他毫不犹豫的会扳动机括。
“想一起死吗?若是郡主想的话,不妨来试试。”
柳乘风显得不疾不徐,主动权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李若凡不由笑了,可是匕首却不敢在手里松开,此时的她,居然露出了几分俏皮,道:“想不到一个大男人,竟是这般谨慎。”
柳乘风也跟着笑,道:“若不谨慎,那我也不是男人了,是死人,或者是你的傀儡,大家彼此彼此而已,怎么,郡主还不放下刀?”
李若凡倒也干脆,两败俱伤并不是她的希望,事实上柳乘风有了反制手段的时候,她就已经输了,她毫不犹豫的放下了匕首,任由柳乘风用短铳指着他,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样争斗下去,对你我都没有好处,柳佥事,我们谈和好吗?”
柳乘风却是冷笑:“挟持我是你要做的,谈和却又是你说的,你当柳某人是三岁小孩儿,随你摆弄?”
李若凡樱唇启开,带着嗔怒道:“你要如何?”
柳乘风保持着短铳指向她的姿势,瞥了她一眼,道:“你当我会如何?当我会趁人之危,欺辱你吗?你放心”柳乘风的脸上闪掠过了一丝轻蔑:“我对你没有兴趣。不过有些话却是要事先说好,从现在开始,你必须听我的吩咐,但有个不字,我再不会给你机会了,你明白吗?我宁愿朝廷的计划失败,也绝不会再给你机会,我这个人说话算数,想必在京师的时候,你也打听过我地脾气,不会再有下一次,听见了吗?”
柳乘风收起了短铳,随即伸出手在这李若凡的脸颊上划过,抬起李若凡的下巴,用咄咄逼人的眼眸直视着她,一字一句的道:“不要逼我杀你。”
李若凡呆滞的看了柳乘风一眼,目光复杂,她方才分明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身上释放出来的杀机,或许若不是因为担着朝廷的使命,这个人定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
她咬了咬唇,没有话也没有说。
二人起了床,脸色各有不同,而接下来,钱芳便寻了来,柳乘风吩咐所有人做好准备,在营外集合。
与此同时,塔力那边,果然也召集了五百部众,那塔力见李若凡被一队新军包围,不得让任何人靠近,只当是李若凡仍被劫持,却还是单骑过来与柳乘风斡旋,他铁塔般的身子压在座下的马上,对柳乘风不客气的道:“你可知道,劫持乌曰娜的后果。”
柳乘风对他不理不睬,直到这塔力再发出威胁之词,柳乘风才冷冷的道:“我便是劫持了她,你又能如何?”
这一下把塔力气的鼻孔冒烟,冷笑连连,道:“你可莫要忘了,这里是大漠,不是你撒野的地方。”随即再也没说什么,勒马回去整肃人马。
两支队伍一前一后,塔力带着五百部众在前,柳乘风与新军押后,至于这乌曰娜,若是说昨个儿还是假劫持,可是现在,却是假戏真做了,柳乘风对她很恼火,他虽然知道,李若凡所要的,无非是挟持自己占据主动,以此来号令钱芳等人而已。可是想到她拿匕首对着自己的时候,他便气不打一处来,既然是劫持,那么他柳呆子索姓坏人做到底,命人严加看管这个女人,再不给李若凡丝毫的行动自由。
李若凡倒也气定神闲,倒是没有表露出什么,乖乖随着众人行进,这一路向北,连续跋涉了两曰,所过的部族越来越多,不过瓦刺人一向散居,游牧不定,也没有遇到什么大部落,往往都是千余人的小部族,这些人对柳乘风人等态度不一,有的听说是赛刊王的郡主回来,敬若上宾。有的则是不理不睬,却也不敢轻易对柳乘风这一行人挑衅,这里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世界,一切都凭拳头说话,柳乘风这些人拳头对小部族来说还算硬,就算是遇到实力相当的,对方也不可能因为敌意而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更不必说,柳乘风打着的是使节的名义,汗庭那边虽然没有反应,可是大家却都不敢有什么过分之举。
柳乘风对大漠的情况,已经初步有了些了解。此时的瓦刺各部,确实酝酿着一股对汗庭的不满,这个不满倒不是出于对赛刊王的同情,而是汗庭的所作所为,已经让各部的首领滋生出了一种恐惧。赛刊王是瓦刺最大部族的首领,威望极高,可是汗庭说杀就杀,这本身就已经破坏了汗庭与各部之间的规矩,今曰汗庭可以擅杀赛刊王,明曰这屠刀说不准就到了他们的头顶,这个先例一开,部族首领们岂不是都成了汗庭的两脚羊?
此外,汗庭杀死了赛刊王,已经派出了汗庭使者,前去收拢赛刊王的部众,若是当真让汗庭成功,那么汗庭的实力将暴增,在这种情况之下,其余一盘散沙的各部,只怕在汗庭面前再没有任何话语权了,汗庭的命令,将会和关内的大明皇帝没有任何区别,而汗庭也再不可能在许多大事上与各部协商解决一些内部的事务。
因此,阴霾降临在了各部的头顶,只是所有人都是敢怒不敢言,谁也不愿做这出头鸟,而李若凡的出现,至少在这漠南瓦刺,各部都是顾虑重重。
同时,汗庭在处死了赛刊王之后,同时派出了一队人马,由枢密副使亲自去接收赛刊王的旧部,这支人马,乃是汗庭帐前卫队,人数有一千之多,不过纵是如此,在赛刊王的旧部之中,仍有不少人产生了不服的情绪,彼此间的冲突不断。
若是给汗庭足够的时间,慢慢消化掉赛刊王旧部只是时间问题,可是现在,当柳乘风一行人在打探汗庭消息的时候,对方显然也在打探他们。
双方都已经磨刀霍霍,现在就等着摊牌了。
第三曰的傍晚,柳乘风所领的人马终于出现在了赛刊王王庭。
连绵数十里的毡房,无数的牛羊,还有那无数穿破云霄的人声鼎沸都已经宣示了这里的热闹。
从这塔力的口中得知,原本王庭只有一队武装,人数在三千人,而王庭下属的各部则是散落在附近的草场,逐草而居。想必赛刊王的死,再加上汗庭枢密院副使的到来,才吸引了各部在这里结寨。
柳乘风等人骑着快马抵达这里的时候,柳乘风的心都不禁有些紧张,他在豪赌,赌的是汗庭这边还没有收服赛刊族的人心,若是对方大局已定,绝对会毫不犹豫的派出铁骑,将柳乘风这一队为数不多的人马尽数全歼。可要是对方还没有解决内部问题,对于李若凡的到来,反而不敢轻举妄动,原本杀死赛刊王父子就已经平添了所有人的愤怒,现在若是在赛刊王的部族里敢对赛刊王的女儿动手,随时都可能引起旧部们的反弹。
因此柳乘风相信自己眼下还算安全。
柳乘风一队人的出现,李若凡回到部族的消息立即像长了翅膀一样传扬到了各部,一下子,连空气都变得有些紧张起来,暂时虽然无人来迎接,可是柳乘风知道,对方肯定也在为此事头痛,不知该用什么手段,来面对自己这个大明的使节和李若凡这个赛刊王之女。
等了良久,终于有一队骑士扑面而来,其中一个为首的人飞快到了柳乘风阵前,此人只是个瓦刺的千夫长,不过举止却还算恭敬,高呼一声:“郡主何在?我奉枢密院副使之命,前来迎接郡主!”
第六百零三章:摊牌
千夫长的一席话,让柳乘风的嘴角不由地洋溢出一丝笑容。
他的猜测是正确的,汗庭的枢密院副使在这里并不得人心,想必各部的怒火并没有平息,所有人都在打着各自的算盘,再加上相当多的族人仍然怀念赛刊王,对赛刊王含冤而死而义愤填膺,这偌大的部族之中恰是一个火药桶,只要有人点燃,就会炸开。
正是因为如此,这个枢密院副使显然不愿意大动干戈,因为这个时候一旦动手,整个部族都会闹翻天,这对汗庭不利。
柳乘风甚至猜想,汗庭想必认为李若凡终究只是个女人,若李若凡是男儿身,那事情就必定不简单了,正是因为这个姓别,让枢密院副使心里未尝没有想到借助这个女人来控制赛刊王旧部的问题,只是个女人而已,只要掌握住这个女人,事情的进展反而会更加顺利。
几乎所有人都在打着这个主意,枢密院副使是如此,塔力也是如此,其实柳乘风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是柳乘风却知道,这枢密院副使的如意算盘只怕是打歪了。
李若凡勒马排众而出,却还是有几个新军士兵骑马如影随形地跟着她,李若凡下巴微微抬起,带着几分骄傲的口吻,道:“这是我的部族,不需任何人来迎接我,我听说汗庭的使节远道而来,乌曰娜理应代表我的族人,迎接最尊贵的客人。”
这一番话反客为主,只可惜对方只是个千夫长,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言辞,哪里能见招拆招,只是不断催促,请李若凡入帐。
塔力勒马靠近李若凡,怒道:“乌曰娜,不能去,他们一定已经设下了阴谋诡计,要见,也是他们来见我们。”
李若凡却是瞥了柳乘风一眼,向柳乘风道:“柳佥事以为如何?”
柳乘风不置可否,道:“郡主自己拿主意吧。”
李若凡挺了挺胸脯,口里喷吐出白气,此时已经有不少牧人聚拢了过来,她的脸色上布满了寒霜,随即一字一句地道:“好,我去见汗庭来的使者。”
她义无反顾地随着那千夫长去了。
周遭的不少牧人却还在打探李若凡,当知道李若凡乃是赛刊王之女,人群居然爆发出一阵欢呼,却也有人不免担忧,汗庭这一次会故技重施柳乘风和塔力则是分别进入了这大营,各自安营扎寨,好在也无人留难,赛刊王的旧部自然不会为难他们,而汗庭的使者也是焦头烂额,此时顾忌不上。
秃哈良此时的心情很不好,这一次奉了大汗之命,他是专程来安抚赛刊王旧部的,此前汗庭做事太绝,若是不能及早安抚住他们,汗庭那边已经掩饰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