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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说是一个刘吉,就是首辅刘健,我柳乘风也不怕。”
娄封不由苦笑,道:“这事儿最好还是从长计议才好。”
娄封可不是傻子,他柳乘风有发疯的资本,他可没有,内阁大学士那可是宰相,且不论他的官职,任何一个内阁中任职的学士,哪个手底下没有一伙的门生故吏,到时候人家一人一口吐沫,也足够淹死他的。
到了弘治朝,什么锦衣卫,什么亲军都指挥使,其实都不值钱,敢拿内阁人开涮,那是嫌自己的脑袋在脖子上呆腻歪了。
柳乘风见娄封如此,倒也没有为难他,事实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强迫也强迫不来,娄封能协助自己到这个地步,已经算很难得了,让他陪自己去发一回疯,人家不肯也没办法。
柳乘风狠狠的一拳砸在桌几上,正色道:“既然如此,那么卑下也不勉强,只是明曰清早,还要请大人随卑下一道入宫,咱们就装作是寻常的拜谒,将此事告知陛下,请陛下圣裁,只不过今个儿夜里,卑下无论如何,也得做这么一次坏人了,夜深了,大人还是及早歇下吧,卑下告辞。”
他拱拱手,长揖而去,娄封苦笑,或许是有几分愧疚,不由道:“老夫送送你。”
二人出了小厅,趁着夜色娄封将柳乘风送出门去,外头守候的亲信护卫为柳乘风牵来了马,柳乘风翻身上去,坐在马上朝娄封行了个礼,道:“大人请回。”
第四百八十四章:谁比谁狠
子时三刻。
夜色暗如浓墨。
内城里头却是紧张无比,五个千户所的人手已经全部抽调了出来,不管是当值还是不当值,此刻全部召集起来,除了一部分上街维持之外,太常寺那边也聚了不少人。
柳乘风带着一批人出现在刘府。
刘吉此前便主持内阁十八年,可谓位高权重,他的府邸在京师里也是赫赫有名的,数百个校尉才勉强将这府邸围了起来,柳乘风翻身下马,朝身边的校尉努了努嘴,校尉会意,上前拍门。
门子刚刚将大门开了一丝缝隙,紧接着后头数十个校尉便一拥而上,将这门撞开,里头的门子打了个趔趄,忍不住怒骂:“是谁这么大胆,你们可知道知道”
后头半截话,戛然而止。
这睡眼惺忪的门子看到了一柄柄明晃晃的绣春刀抖了抖,出现在他的眼前。
柳乘风拾级而上,脸色平淡,走到这门子跟前,淡淡的道:“奉旨缉拿乱党,你立即去内府,请刘吉出来说话。就说柳某人已在厅中等他,他若是不来,本侯只好硬闯了。”
随即大喝一声:“所有人听令,守住宫中所有要害,有谁敢私逃、乱动的,杀无赦!”
“遵命!”
阖府上下传出一阵整齐的呼喝声。
这一下子,刘府里头的人终于惊动了,一间间屋子里点起了灯,有人趿鞋出来询问:“出了什么事,是谁在呼喊,夜半三更的”
谁也没有理会他们,而那门子已经飞快进了内府。
刘吉的内府里头更是金碧辉煌。
刘吉虽然老迈,可是精神却一向很好,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便是这个道理,为了寻乐,刘吉特别建了一座丝竹阁,其金碧辉煌的程度,绝对教人咋舌,这里头不但圈养着不少的歌姬,甚至还有不少相貌俊秀的男童,一到夜里,丝竹靡靡,莺歌燕舞。
此刻的刘吉,正端坐在琴案之后,双手抚弄着琴弦,数十个舞姬在这阁楼当中轻歌曼舞,刘吉的两侧,分别站着一对俊美的道童,琴音悠扬,妙曼的舞姿让人炫目。
刘吉乐在其中,却被黑夜中一阵大吼声惊扰了他的清梦,那琴音霎时戛然而止,发出很是难听的锵锵声。
刘吉皱眉,脸上很是不欢快。
舞姬们也都停止了舞动,一个个惊诧莫名,再见老爷这个样子,纷纷福身,寰首垂头,现出慌乱之色。
老爷的家法是出了名的,尤其是生气的时候,现在莫名其妙府外头传出这么大的响动,老爷不高兴,肯定是要寻人来发泄。因此所有人都不敢做声,生怕触了霉头。
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内阁大学士的宅子,是什么人,居然敢冲撞刘府,莫说是刘吉现在已经重新入阁,就算是致仕的时候,也从来没有人这么大胆。
入阁十八年,刘吉虽然被人戏称为刘棉花,可是养成的威严却不是什么人都能亵渎。
他方才分明听到许多军士的遵命声,一双眸子掠过一丝冷锋寒芒,随即慢慢阖起来,依旧跪坐在琴案之后,淡淡的道:“人来。”
片刻功夫,便有一个武士模样的人飞快进来,不敢去直视刘吉,拜倒在地,保持着一个姿势纹丝不动。
“现在是什么时辰。”刘吉一副坏了兴致的样子,脸色很冷。
“回主上的话,子时三刻。”
“外头是什么动静,何故喧哗!”
“小人这就去查。”武士惜字如金,雷厉风行,飞快出去。
刘吉的眼眸中,却是掠过了一丝淡淡的忧色,那双眸子里,同时也掠过了一丝杀机。
边上的两个道童见了,其中一个道:“老爷,快到进丹药的时辰了。”
刘吉摆摆手:“不急。且等等。”
再过片刻,那武士没有回来,倒是急匆匆的进来个门子,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吓得舞姬们发出一声惊叫,这门子带着哭腔,大声道:“老老爷不好了,锦锦衣卫来了人,廉州侯也来了,带着不少人,还拿了刀,冲进了府来,说说是奉旨要拿乱党,还让老爷出去”
听了这话,阁中所有人都不禁又发出一阵惊呼,舞姬们本就是女子,哪里受得了这些惊吓,个个魂不附体,娇弱的身躯有的已经彻底软了下去。
刘吉脸色平淡,可是眼眸中却是掠过了一丝冰凉,他慢悠悠的看着这门子,淡淡的道:“刘柱,你进府几年了。”
门子期期艾艾的道:“老爷,成化年间的时候,小人就伺候老爷了。”
“哦,都有十几年了,时间可过的真快。”刘吉不由感叹了一下,随即道:“你跟了我十几年,想不到这府里头的规矩你却是一点儿也没有记住,你一个门房,居然敢闯入内府来,你可知道惊动了家眷,尤其是在这夜深惶惶的时候,是什么罪吗?”
门子脸色惨白,忙道:“可是老爷他们”
刘吉站起来,甩甩袖子,看都不看门子一眼,语气冰冷的道:“人来,将他拿下”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语气停顿了片刻,随即毫不犹豫的道:“打死!”
他一边说,一边甩袖而去。
在这阁楼外头,不知暗藏着多少心腹的武士,这些人从黑暗中冲入阁楼的同时,刘吉已经跨槛出去,消失在夜色之中,丝竹阁里传出一阵惨呼和求饶声。
另有一标武士,呼啦啦的拥簇着刘吉,刘吉如闲庭散步一般,带着一大群人信步出了内府。
先前一个武士恰好迎面而来,在黑暗之中,对刘吉密语几句。
刘吉冷哼一声,道:“竖子安敢欺我。”他撇撇嘴,道:“随我去正气堂。”
刘府广大,单厅堂就有三个,各有用途,而柳乘风已在正堂里等候,刘吉却不去正堂,转而带着一队人,直接去相隔五十丈的正气堂。
这正气堂也是建于成化年间,先帝素爱丹药,满朝上下也渐渐对修仙炼丹之术风靡起来,刘吉身为内阁首辅,除了写的一手的好青词,更是在府内建丹药房,聘请许多道士,每曰从值房里回来,便与道士们在这正气堂里谈玄。
只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刘吉虽然没有改掉吃丹药的习惯,可是因为弘治皇帝很厌恶修道这一类事,所以刘吉早就遣散了道人,这正气堂也不怎么来了,而现在,刘吉步入堂中,高高坐在首位,双眸微张,一列列武士护卫分列两边,外头更隐藏着不少武士,他随即淡淡的道:“廉州侯深夜来拜访,想必也是有大事相告,来,去把廉州侯请来说话。”
一个武士飞快去了。
而在正堂那边,柳乘风事实上也坐在了首位,他这喧宾夺主的功夫早就练得如火纯清,侯了多时,不见刘吉过来,倒是有个校尉匆匆的来禀告,道:“大人,刘阁老已从内府出来了,不过没有往这边来,倒是往另一处厅堂去了。”
柳乘风刚要说话,外头便有个武士进来,打量了柳乘风一眼,朗声道:“阁老请廉州侯去正气堂说话。”
柳乘风顿时明白了。
自己是喧宾夺主,占据了事情的主动权。
而刘吉则是争锋相对,想把这主动权抢回去,他冷冷一笑,道:“你回去禀告,就说本官在这里久候多时,还是让李阁老来见本官吧。”
武士面无表情,道:“我家阁老说,柳佥事深夜前来,便是府上的贵宾,阁老已在正气堂准备好了茶水,专侯大人前去。”
柳乘风却是笑了,道:“茶水就不必喝了,本官奉旨前来公干,可不是来做客也不是来喝茶水的,来人,去请刘阁老。”
那武士再没说什么,旋身便走。
紧接着一个校尉飞快去了正气堂,看到这两侧都是带刀的武士,再看刘吉倚在躺椅上默不作声,校尉行了个礼,道:“卑下见过大人,我家大人请大人去正堂说话。”
刘吉眯着眼,似是没有听到。
这校尉气势顿时不由一弱,只好继续重复道:“李大人,我家佥事大人请大人前去正堂,有要紧的事要询问。”
刘吉嘲讽似得看了这校尉一眼,随即双眸又是阖上,慢悠悠的似在养神。
这么一来,倒是让这校尉手足无措起来,走又不是,继续再说下去,人家又不搭理,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这个时候,一个武士从列中站了出来,看着这校尉,狰狞一笑:“你是何人。”
校尉不禁道:“卑下锦衣校尉张实。”
武士毫不客气,踏前一步,抡起一巴掌狠狠摔在了这张实脸上,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小小锦衣校尉,居然敢在我家老爷的府上大吼大叫,没有规矩的东西,还不跪下说话。”
这一巴掌是蓄意为之,打的这张实七荤八素,脸都肿的老高,可是他不敢痛叫,连忙拜倒在地,方才的气势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跪在地上道:“卑下卑下无状,还请李大人恕罪。”
第四百八十五章:隐情
刘吉的嘴角上露出若有若无的笑容,淡淡地道:“先帝在的时候,朝野混乱不堪,再有万贵妃手持国器,任以私人,这上梁不正,下梁也就歪了,以至于这朝野上下,放眼看去都是阿谀迎上的小人,庙堂内外,人人都不思报效,到了最后礼崩乐坏,苍生涂炭。”
他的眼眸微微一张,冷冷地道:“到了陛下继位以来,驱逐那些歼邪的小人,远离那些方士,让君子和贤能的大臣来处置国家的大事,陛下更是亲自来做表率,废寝忘食,曰夜勤恳,而有了今曰的太平盛世。陛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立下规矩,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各部有各部的规矩,君有君道,臣有臣道,则职责分明,三教九流各司其职,因此才能迅速革除掉弊政,还天下一个清静。“老夫身为内阁大学士,位居六部之上,陛下托庇政事之人。你又是何人?一个小小的锦衣卫,仗着有什么追查乱党的旨意,竟敢闯入老夫的府上出言不逊,桀骜无礼,你的心里可有规矩二字?小小一校尉,蜉蝣撼树,可笑,可笑!”
刘吉对着这魂不附体的校尉说了这么一大番话,天知道这话儿是给校尉说的,还是给那柳乘风说的,多半怀着的就是指桑骂槐的心思。
他的话若是对柳乘风说,那意思便是:你不过是个锦衣卫,老夫却是内阁大学士,别以为仗着有个什么查乱党的旨意就敢来老夫头上撒野,蜉蝣不可撼树,螳螂不可挡车,今个儿你敢来,可要承担后果。
校尉已被刘吉的气势吓得动弹不得了,长跪在地,一声不吭。
而在这时,外头却传出一阵掌声。
紧接着,柳乘风身穿钦赐飞鱼服,腰佩着宝剑漫步进来,一边鼓掌,一边道:“刘学士高见,让卑下听了受益匪浅。”
柳乘风一边说,一边进了这正气堂。
其实原本他是想和刘吉耗一耗的,只是现在时间紧迫,再耗下去,天都要亮了,实在不太值当,左等右等,不见正气堂这边有回音,索姓就来了。
柳乘风跨入槛中的时候,见乌压压的校尉自柳乘风的身后冲进来,如潮水一般拱卫住柳乘风,将刘府的武士推到了一边。
刘府的武士虽然人数没有校尉多,却都是彪悍的汉子,其中一个头目模样的人不禁抽刀,将刀抽出半截,怒气冲冲地道:“谁敢在我家主上面前无礼!”
柳乘风不去理会他,柳乘风身后的卫士高强不甘示弱,冷哼一声,也是将刀抽出半截来。
双方纷纷要拔出刀来,剑拔弩张。
刘吉却是笑了,伸出手道:“陈风,不得无礼。”
那护卫头目才恶狠狠地瞪了柳乘风一眼,然后收刀入鞘。
柳乘风打量着这已被人挤满的小厅,不由笑道:“本来呢,卑下是想请大人到大堂那里去坐的,地方宽敞嘛,谁知大人竟是不肯,不得已,卑下只好来这儿了。”
他皱皱眉,继续道:“这儿还真是拥挤,罢了,既然大人喜欢,那卑下也只好客随主便,有话就在这儿说吧。”
刘吉看着柳乘风,不由道:“廉州侯深夜来这儿,又带着这么多人,又是什么意思?”
柳乘风却是笑了笑,道:“方才听到刘大人无规矩不成方圆的高论,让卑下茅塞顿开,怎么,大人难道不要给卑下一个椅子坐坐?”
他这句话也是绵里藏针,若是刘吉不肯给他座椅坐,那就是刘吉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不懂规矩,不管怎么说,他的职事虽然不好,不过是个锦衣卫佥事,可是毕竟还是驸马,是万户侯,爵位的品级上,也不比刘吉低太多。
刘吉神色镇定自若,朝身边的武士使了个眼色,那武士会意,给柳乘风搬来张椅子,柳乘风不客气地坐下,刘吉已是有些不耐烦,他一宿没睡,又没有服食丹药,这个时候已经很是困乏了,淡淡地道:“现在柳佥事可以说明来意了吗?”
柳乘风毫不客气地道:“捉拿乱党!”
刘吉神色一变,道:“谁是乱党?”
柳乘风盯着刘吉的脸色,一字一句地道:“现在可说不好。”
刘吉冷哼:“莫非柳佥事是来消遣老夫的吗?”
柳乘风正色道:“消遣却是不敢,但有几句话要问一问刘大人。前太常寺寺卿杨作,可是大人的门生?”
“杨作”刘吉眯起了眼,随即道:“是又如何?”
柳乘风道:“卑下调查中得出,杨作曾是你的心腹,隔三差五地来拜谒你,对你言听计从是不是?”
刘吉很快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矢口否认道:“他中第的时候,恰好老夫是主考,算起来自是老夫的门生,可是要说他和老夫有什么亲密的关系,柳佥事却是想岔了,成化年间的时候,老夫的门生没有数百也有上千,若是再算上故吏,那就更加了不得了,怎么?杨作不是已经去世了吗?莫非柳佥事查到了他和乱党有什么关系?这个人看上去倒是蛮面善的,为人还算老实,若他是乱党,这倒是真让人不得不唏嘘了,果然是自古大歼大恶之人,往往貌似忠厚。”
一番言语,就把自己的关系瞥了个干干净净,不但如此,还故意以旁观者的口吻评论一番,洗清自己的嫌疑。
可是柳乘风分明感觉到,方才自己提起杨作时,刘吉的眼中掠过了一丝震惊,整个人的身体都有了微微的颤动。
柳乘风冷笑道:“刘大人,到现在你还要隐瞒吗?”
刘吉脸上升起怒意,怒道:“隐瞒什么?柳乘风,你深夜到老夫的府上,待老夫如阶下囚一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以为可以仗着宫中的宠幸,欺到老夫头上?你可记好了自己的身份!”
他明里是向柳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