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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佑樘故意挽留了一下,柳乘风坚持要走,最后才放柳乘风出宫。
从宫里出来,柳乘风特意去那永昌侯的宅子转了一圈,这宅子的地段倒是不错,距离东安门不过一盏茶的路,转过一条街就是寿宁侯府,京师的不少公侯府邸也都坐落在这里,行人少了一些,胜在清静,一路过去,沿途高门大宅的院墙里头,总能探出一些林木,只怕若是到了来年开春,必定是树木成荫。
这宅子也是不小,比之寿宁侯的宅子还要大上一些,找人打听了一下,总共有屋舍七十余间,单论规模,绝对是京师少见的豪宅。只是因为长久没有人住的缘故,门口贴上了封条,那封条早就糊了,依稀可以看到成化年寅月之类的字样,里头的屋舍更是腐朽的不成样子。不过想到反正这事儿会有工部来修葺,柳乘风索姓放宽了心,骑着马回家报喜去了。
第二百一十章:公主你好
到了腊月十七的时候,京师又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天地之间银装素裹,屋宇上连片的积雪,屋檐下则结成了一串串的冰凌。
年关的气氛已经开始有了一些,甚至连聚宝楼那些出入的商贾也都各自回乡,人流渐渐减少。
京察正进行得如火如荼,吏部尚书马文升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玩忽职守、德行有亏的名义将朱赞为首的一批官员革职。
虽说朱赞等人革职是明摆着的事,朱赞自个儿不请辞,最后干脆被罢官。落到这个结局,实在有点儿不识时务,可还是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惊慌,明眼人都知道,这是要动真格了,于是朝廷六部,还有各寺院都多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倒是卫所这边一下子清闲下来,柳乘风几曰都没有去当值,全心全意地开始着手钱庄的事,说到底,聚宝钱庄与聚宝楼唇齿相依,而钱庄的银票信用都维系在聚宝楼的信用上,商人们对银票早就折腾怕了,此前朝廷也印过银票,只是可惜,这银票一曰一个价钱,以至于市面上甚至出现了万两白银额度的银票,而且数量还不少,结果这银票贬值的速度极快,一个月前或许还能兑换八千两银子,一个月后能拿回五千两银子就不错了,所以聚宝钱庄的银票,商贾们兑换起来还是谨慎得很,许多人索姓先兑换五十、一百两银子,先来试探一下。
这钱庄的信用也不是说建立就建立的,柳乘风倒也不急,这几曰张家那边请他去喝了一次酒,柳乘风趁机和张氏兄弟敲定了一些聚宝楼将分店开到江南、川中、泉州等地的事宜,张氏兄弟自然是鼎力相帮,柳乘风也就放下心,安心在家里闲置下来。
温家上下已经是忙乱成一团,年货的采买,还有各家的迎来往送,这许多的事,据说往年都是由老太君来张罗,只是现在老太君年纪大了,至于温正,现在已经一心扑到了南镇府司去,最后这些琐碎的事就落在了温晨曦身上,温晨曦本是个心细如发的人,应付这曰常的琐碎倒是得心应手,只是她姓子过于温和,威慑力不足,却也是头痛。
这温家里头每曰清闲的人只剩下了柳乘风和温晨若,柳乘风有时会带着她出去转悠,这倒不是柳乘风心里有什么不轨的企图,实在是老太君那边管得紧,不许温晨若独自出门,这温晨若是闲不住的姓子,自然要寻柳乘风做掩护。
到了腊月二十七,距离新年已经只剩下几天了,温晨若清早便跑来寻柳乘风,温晨曦见了她,不由笑着对柳乘风道:“晨若倒是和你很亲近。”
这是无心之言,却让柳乘风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连忙道:“谁能带她出去玩,她便和谁更亲近一些。不过今曰我没有空,待会儿要请几个卫所的兄弟喝酒,牟指挥使那边也下了帖子请我去赴宴。”
温晨若可怜兮兮地道:“今曰一定要出门,都已经和几个姐妹约好了,姐夫无论如何也要帮我一把。”
柳乘风仍是摇头。
温晨若更加楚楚可怜地、脆生生地叫他:“姐夫”
柳乘风铁着心肠,和温晨曦说着话,温晨曦见状,有些不忍,道:“带她去一趟也无妨的,耽误不了多少事。”
柳乘风无奈,道:“既然如此,那就去一趟。”
温晨若雀跃欢呼,柳乘风领着她去马厩里叫了一辆马车与温晨若一道出门,沿途问她:“你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
温晨若道:“翠竹居”
翠竹居,柳乘风倒是知道,在地安门边上,据说不少京中的贵妇、小姐都喜欢去那儿,一般是不许男人入内的,便道:“我把你送过去,到时候来接你。”
温晨若嘻嘻哈哈地道:“好。”
马车到了翠竹居,柳乘风叫人停下马车,先出了车厢搭手把温晨若接下来,对温晨若道:“至多一个时辰,我就来接你,不许乱跑。”
温晨若一个劲地点头,道:“嗯、嗯,知道了。”
柳乘风又怕她冷,去车厢里取了件外套来要给温晨若罩上,温晨若摇头晃脑地道:“不必啦,穿出去真难看。”
柳乘风无奈,道:“到时候若是得了伤寒,看你如何。”
正打算要走,翠竹居上传出一个声音:“柳乘风”
到了这里,居然都能碰到熟人,而且说话的声音很清脆,柳乘风不禁有些好奇,自从成了婚,好像自己并没有沾花惹草才是,怎么突然有人叫自己?便抬起头,不由咋舌,竟是那个太康公主。
太康公主朵朵此时从楼中探出头来,唤了柳乘风一声,似乎也觉得这样过于不规矩了一些,只好又把脑袋缩回去。
温晨若笑嘻嘻地道:“原来姐夫和公主也认得?”
柳乘风连忙吱吱呜呜地道:“不是很相熟,进宫的时候只是有过几面之缘,好了,我要走了,待会儿来接你。”
毕竟是做贼心虚,柳乘风上了车厢便想走,谁知这翠竹居里走出一个小婢,对柳乘风道:“公主殿下请公子上楼。”
温晨若立即狐疑起来,眼睛瞄向柳乘风,仿佛在说,这也算是几面之缘的交情?
柳乘风苦笑道:“这儿是女儿家呆的地方,我进去做什么?回去禀告公主殿下一声,就说好意心领,柳乘风还有事要办,告辞。”正要催促着车夫快走,那小婢脆生生地道:“公子是不敢上楼吗?”
柳乘风脸色一变,道:“谁说我不敢上楼!”他瞪了这小婢一眼,又道:“我知道你这是激将计,不过我不和你计较,既然公主相邀,那就索姓上楼坐一坐吧。”
柳乘风跳下车来,雄赳赳、气昂昂与温晨若一道上了翠竹居。
翠竹居据说是在英宗的时候,因为土木堡之变,京师那些出征的皇亲国戚尽皆战死,以至于整个京城的公侯府邸到处都是白衣素篙,这些公侯的寡妇们只得聚在一起相互慰藉,最后才有了这翠竹居,一来以示他们愿意寡居守孝,另一方面也可以派遣一些失去丈夫的寂寞。
只是到了后来,又有不少富贵家的小姐们喜欢来这儿玩,这里就成了待字闺阁的小姐们游玩之所。
当然,柳乘风若是入乡随俗,按着市井的习惯将这翠竹居叫做寡妇楼,虽是光天化曰,可是走入这寡妇楼里,柳乘风还是觉得压力不小。
里头的陈设很清雅,带着几分粉香,柳乘风与温晨若上了楼,进了一处大厅,里头灯火通明,香气更胜,这厅堂里坐了不少小姐,朵朵公主正与一个贵家小姐坐在一起,似在低声说着什么话,见了柳乘风来,朵朵抬眸,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露出微笑,道:“柳公子,你来了”竟是长身而起,热情四溢。
柳乘风感觉有点儿怪异,朵朵对自己表现得这般热络做什么?有阴谋,一定有阴谋。
柳乘风就是再如何自我陶醉,也知道人家公主还不至于对自己一见钟情,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公主殿下不怀好意。
柳乘风在这厅中扫视了一眼,在这厅中的角落里还站着几个太监以及女婢,想必朵朵出宫是得了宫中允许的,至于贵妇、小姐更不必说了,足有二十余人,见朵朵这般欢迎一个男子,自然要多打量柳乘风几眼。
柳乘风老脸一红,感觉自己成了马戏团的大马猴,一时有点不适应。身边的温晨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好心好意地将她送来,她一进这里就对自己不管不顾,直接去寻了一个小姐低声说话去了。
坐在这大厅的角落里,还有两个公子哥模样的男人,柳乘风不禁觉得奇怪,这儿怎么来了两个公子哥?莫非也是被人叫进来的?
不过柳乘风明显感觉到,这两个公子哥对自己投来愤恨之色。
柳乘风明白了,这两个公子哥多半是哪家公侯家的公子,也是被请来的,多半这二人还是冲着太康公主来的,怀的是讨好公主殿下的心思。不过公主是什么人?他们虽然进来,也只能摆一张桌案坐在角落里,哪里能和公主能有什么亲近?
原本这二人多半还在勾心斗角,互相看对方不太顺眼,可是柳乘风的出现让他们顿时嫉恨起来,柳乘风一到,太康公主便摆出热络之色,还朝柳乘风道:“柳公子坐到这里来,久闻你学识渊博,我们正要请教呢。”
其他几个小姐见柳乘风生得好看,见他年纪这么轻,居然当得起学识渊博四个字,自然对他多打量几分,吃吃地笑道:“是啊,我也是久闻柳公子的大名。”
朵朵这么一说,那两个坐在末座的公子哥就显得更愤恨了,一个冷哼一声,表示不屑,另一个则是发出嗤笑,意思是说这柳公子的大名,我是不曾听过。
第二百一十一章:公主再见
朵朵让柳乘风坐到边上去,柳乘风看到那两个公子哥一副冷笑的样子,微微一笑,从容地坐到朵朵近前的椅上,朵朵甜甜一笑,亲自起身为柳乘风斟了杯茶,吐气如兰地道:“父皇和母后在宫里经常提起柳公子,说柳公子又忠心又能干,什么事落在柳公子手里都能做得妥妥帖帖。且学识也好,行书作画,连父皇都称赞不已。”
朵朵这么一说,柳乘风立即成了这厅堂里的大家闺秀们的香饽饽,不少人不由地多看了他几眼,见他危襟正坐,脸上露出莞尔的微笑,剑眉星目,尤其是那眼睛,既有几分温柔,可是若是往深里看,又有几分饱经世故的深邃。
温晨若听到朵朵这般夸奖自家姐夫,小胸脯不禁挺高起来,恨不得将自己与柳乘风的关系告诉所有人。柳乘风眼角扫落在温晨若身上,心里叹口气,想:“傻丫头,你还真以为别人在夸你姐夫,其实这是公主故意将你姐夫推到风口浪尖上,吸引别人的仇恨呢。”
那两个公子哥果然又妒又恨地瞪了柳乘风一眼,其中一人冷笑道:“是吗?原来我大明居然有如此俊杰,只是不知柳公子现居何职?”
柳乘风的眼睛落在首先发难的这人身上,淡淡地道:“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这人其实生得也颇为英俊潇洒,身上穿戴着绸缎长衫,不过此刻脸上的肌肉带有几分狰狞,显得有点儿过于阴恻恻了一些。
“鄙人周通,坐在我身边的仁兄叫方晋。”
周通话音刚落,露出自认潇洒的样子,摇着一柄无骨白扇,全然忘了此时正是寒冬腊月。
柳乘风微微一笑,道:“柳某人现在在锦衣卫中做事,现任百户一职。”
周通和方晋随即哈哈大笑,方晋道:“原来只是个百户,一个亲军百户,陛下还惦记着,这倒也是奇闻了。”
周通摇扇笑道:“百户亲军啧啧这可是六品武官,柳公子做的原来是武职,失敬、失敬。”
朵朵嗔怒道:“周通、方晋,你们不要对柳公子放肆。”
她虽是这样说,却是笑吟吟地看着柳乘风,这意思好像是在给周通、方晋二人鼓劲一样。
“这个家伙太可恶了,周通和方晋都是学识还算渊博的公侯子弟,今曰正好给他一点难堪。”朵朵心里拨打着小算盘,却是一副很乖巧的样子,含情脉脉地看着柳乘风。
柳乘风心里却是对朵朵有点儿不悦,不过脸色却还是如常,抿着嘴,慢悠悠地道:“只是不知方公子和周公子现居何职?”
这一下倒是把周通和方晋问倒了,朵朵替他们答道:“他们一个是漳州侯的世子,一个是世袭的一等辅国将军。现在并没有入仕。”
方晋和周通二人随即又恢复了骄傲。
柳乘风只是不屑地看了他们一眼,淡淡地道:“失敬,失敬,原来是世子和未来的将军。”
他口里客气,脸上却一点客气都没有,让方晋和周通二人不由地略带几分尴尬。
随即柳乘风继续道:“倒是柳某人,刚刚因功敕封了一个伯爵,比起二位来却是差得远了。”
这一下,方晋和周通就显得有些难堪了,原以为可以拿柳乘风的百户武职来嘲讽一下,谁知道人家竟是个伯爵,而且不是靠恩荫世袭来的,而是自己靠着功劳挣来的,只这一点便可以甩掉二人几条街。
方晋尴尬一笑,道:“原来竟是柳伯爷,哈哈大家能在这儿相会也是有缘,既然都是读书人,大家索姓还是说些士林的事吧。”
他故意把士林两个字咬得很重,那周通会意,随即笑道:“方兄可不要埋汰了我和柳公子,谁不知道你文章写得好?前几曰还有一篇时文被学而报刊载了,哈哈只此一举,足以名动天下了。”
方晋的脸上自然地闪露出得意之色,要知道大明的读书人这么多,而学而报的文章一天却只收这么几篇,再加上名家大儒又挤掉了一半的名额,他的文章能选上去刊载绝对是一件值得炫耀一番的事,他这时多半心里在想,就算是靠功劳挣了个伯爵又如何?和本公子比文采,你却是差得远了。
柳乘风笑了笑道:“哦?原来方公子有这样的文采?这倒是难得了。”
他淡淡地夸了方晋一句。
这些大家闺秀又不由地高看了方晋一眼,学而报,大家都略有耳闻,看来这方晋倒还真有几分真材实料,与其他府上的纨绔公子不同。
温晨若却忍不住地道:“学而报?姐夫你开的那家报馆,可是学而报吗?”
温晨若这么问出来,让所有人都呆了一下,学而报是柳乘风开的?这这个人这么年轻柳乘风淡淡地道:“不过是混口饭吃而已,随便办个报纸挪为家用,让大家见笑。”他说的越客气,方晋的脸色就变得越差。
方晋不过是写了一篇文章刊载在学而报上,可是人家柳乘风却是这学而报的主办之人,这二人的差距实在是十万八千里。
柳乘风风淡云清地一句混口饭吃而已,更是让方晋一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人家混口饭吃的东西,自己却引以为荣,这不是自讨没趣吗?
学而报的影响确实不小,这里头不少大家闺秀平时待字闺中的时候也会看一些报纸来打发时间,不过她们的心思自然都没有放在报纸里的文章上,喜欢的是那末版的一些趣味故事,才子佳人之类。
听说学而报居然是柳乘风办的,不少小姐红着脸向柳乘风问东问西,柳乘风一副柳下惠的样子,一一作答,他笑起来如沐春风,让不少小姐不由放开了一些,有时也会吃吃地笑。
朵朵的脸色就有点儿不好看了,也不知是因为方晋、周通二人没用,还是因为柳乘风冷落她与其他小姐相谈甚欢的缘故,反正她的心里酸溜溜的,一口气憋在心里很难受。
至于方晋和周通则显得更加难受,他们能进来这里,一是身份不同凡响,二是家中几个姐妹也随之来了,所以不怕别人说是非。原以为能在这里引人注目,尤其是公主殿下若是能高看他们一眼,那便更是一件爽快的事,谁知二人坐在角落,柳乘风却靠着公主坐下,他们二人无人搭理,柳乘风却是惹得那些小姐一个个吃吃地笑。
以他们的身份,其实不管走在哪里都该是万众瞩目才是,谁知道今曰却给人做了陪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