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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巨大的成就感油然而生,朱厚照的表情如同打完BOSS后捡到了紫色装备一般喜悦,喜悦的不是银子的价值,而是一种长大独立的感觉。
独自沉浸在喜悦中不可自拔,秦堪微笑着退出了堂外。
或许很久以后朱厚照才会明白,男孩成长为男人,不仅仅会赚钱那么简单,要学习和经历的还有很多,坚韧的性格,不屈的精神,沉稳的仪态,以及对女人有着致命吸引力的一点点小沧桑或小清新……这些道理小朱大概不懂,告诉他他也听不懂。
……………………朱厚照有模有样地在堂内一锭一锭数着银子,秦堪负手含笑站在堂外,刘瑾不知何时也退了出来,二人立于前堂回廊下相视一笑,笑容里有多少真心诚意只有天知道。
刘瑾笑起来的样子很讨喜,或者说他天生长着一副讨喜的脸,一笑眼睛便眯成两道弧度向下的月牙儿,不得不说,这样明媚的笑容长在一个太监脸上,委实有点“明月照沟渠”的味道。
扭头看着堂内喜滋滋的朱厚照,刘瑾笑着叹了口气,尖细的嗓音如同被掐着脖子挤出来的一般。
“杂家可打心眼儿里佩服秦千户呀……自打太子殿下认识了您,不到一年功夫吧?太子殿下可真把您当成了亲人呢,杂家从弘治九年便调拨到殿下身边应差,里里外外身前身后侍侯了殿下十来年,也不见殿下对杂家有这等殊遇……”
秦堪含笑看着刘瑾,见他脸上堆着笑,目光里却散发出深深的嫉妒光芒,如同被抢了宠爱的女人一般,嫉妒里带着几分怨毒。
秦堪只好苦笑,利益只有这么多,同样,太子的恩宠也只有这么多,一块大蛋糕大家吃得好好的,忽然凭空多出一个人来,而且食量巨大,别人能没怨气么?
大约朱厚照身边的其余七虎对他秦堪多多少少也有些想法吧,秦堪不想无故树敌,至少现在不想,朱厚照还没登基,以后有较量的时候,现在大家还是一团和气比较好。
拱拱手,秦堪笑道:“刘公公,秦某是外臣。”
刘瑾一呆,接着脸上又堆起了笑,笑容仍旧虚伪难看。
嫉妒蒙蔽人的心智,刘瑾自然也不例外,他眼里见着的全是秦堪如何抢了他的风头,太子殿下又是如何对他倚重,刘瑾费尽辛苦找来的珍奇异兽哄太子开心,往往还不如秦堪淡淡一句笑话,两相比较之下,教刘瑾如何不生恨意?
秦堪话里的意思很清楚,内外臣工有别,有小鸡鸡的不可能去当司礼监掌印,没小鸡鸡也不可能当内阁大学士,大家虽然各得其宠,但从生理的完整或残缺角度来说,将来他和刘瑾应该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除非刘公公某天人品爆棚忽然长出了小鸡鸡……刘瑾张嘴刚想说些什么,却听得身后传来脚步声,刘瑾急忙闭嘴,然后躬身,谄笑,一气呵成。
朱厚照兴冲冲地跑出来,秦堪见他兴奋的模样,不由笑道:“殿下数清楚银子了?”
“嗯!数了。”朱厚照重重点头。
“一共多少两?”
“反正很多。”
秦堪眨眨眼:“殿下深居东宫,要银子似乎没什么用,不如赠送给臣,臣买两条小狗回赠给你,如何?”
朱厚照兴奋劲儿顿时一滞,叹了口气,幽幽道:“秦堪,你老实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蠢到何种程度了?”
***************************************************************赚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儿,特别是人生的第一桶金。
朱厚照心情很好,本来就喜欢热闹的他,此刻更想闹出点动静昭告天下了。
“秦堪,你家有炮仗吗?咱们放几串炮仗吧。”
秦堪叹道:“殿下,这不过年也不过寿的,没事放炮仗邻居会以为我家挂丧,要不还是算了吧……”
朱厚照兴奋不减,眨了眨眼睛,又笑道:“行,炮仗动静太小,其实也挺没劲儿的,刘瑾,你去神机营调一门火炮来,咱们去东郊林子外轰几炮听听声响儿……”
秦堪大惊失色,急忙拦住刘瑾:“慢着!殿下,还是放炮仗吧,这个不但理智,而且高雅……”
“你不怕邻居以为你家挂丧吗?”
秦堪苦笑道:“老实说,臣已感觉自己快死了……”
秦堪不得不承认,他有时候真摸不准这位太子的脉,朱厚照的思维很跳跃,属于天马行空那一类,而且雷厉风行,想到什么便做,这种人如果在民间了不起只是个疯子,疯子大多数时候想要的东西得不到,但朱厚照不同,他是大明的储君,他想要的东西很少有得不到的,这类人比疯子可怕,他就是个祸害。
祸害浑然不觉得自己有多祸害,仍旧笑得阳光灿烂,秦府大门前高挂了两串长长的炮仗,朱厚照推开刘瑾,兴致勃勃地拈着一柱香亲自点火。
一阵噼噼啪啪的炸响,朱厚照乐得呵呵直笑,炮仗燃完后,大股青白相间的浓烟随着一阵忽起的北风缓缓压来,随即便将众人笼罩在白茫茫的烟雾,众人捂着口鼻呛咳不止。
朱厚照一边咳一边笑:“哈哈,好玩,烟也挺好闻的,去年我在神机营玩鸟铳,一枪放完冒出的青烟也是这味道……”
秦堪感到很无语,难怪他的庙号叫“武宗”,连火药味都如此钟情,口味太重了。
“殿下很喜欢闻火药味儿吗?”
“对。再放一串玩玩。”
秦堪喃喃叹道:“这人到底什么怪癖,别人避之不及的东西他却趋之若骛,若活在五百年后尝尝毒气弹的味道,估计就会好好反省自己的人生了……”
喃喃念叨的一句话,却被耳尖的朱厚照听到了,睁大了眼睛盯着秦堪:“毒气弹?何谓毒气弹?”
“毒气弹就是炸开后被人闻到烟雾会致命的大炮仗。”
朱厚照满面惊喜地揪住了他的袖子:“你有吗?拿两个出来让我瞧瞧。”
“臣没有……”秦堪顿了顿,又笑道:“不过臣应该懂得制作,这东西并不难,但是最好不要弄出真的毒气,会死人的。”
朱厚照大喜:“快做出来试试,快!”
秦堪想了想,命人取来一只拇指粗细的小竹筒和适量火药,以及一小把胡椒。
在朱厚照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秦堪不慌不忙地将胡椒用小磨盘磨成粉末状,然后掺进火药里拌匀,至于火药最大威力的黄金比例,秦堪不敢告诉他,不然这小混世魔王真有可能把皇宫夷为平地。
将掺了胡椒粉的火药倒入小竹筒里夯实,黄泥封口,另一端牵出一根长长的引线,大明温和版毒气弹大功告成。
“这……这便是毒气弹?”朱厚照两眼发光,敬畏莫名。
“对,引燃后空间越小威力越大……刘公公,把你关进厢房试试味道?”
“啊?你敢坑……殿下,老奴,老奴……”刘瑾额际渗出了冷汗。
“哈哈,开个玩笑,殿下不如找条狗关进……”
秦堪话没说完,朱厚照劈手夺过他手里的毒气弹扭头便冲进了秦府的厢房。
“我来试试!”
秦堪和刘瑾大惊失色:“殿下不可!”
拦阻已迟了,朱厚照头也不回地进了房,还把门闩放落。
须臾间,便听得厢房内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朱厚照的惨叫声,接着剧烈的呛咳。
秦堪和刘瑾心惊胆颤地听着厢房内的动静,直到听到朱厚照在里面哆哆嗦嗦地挠墙时,秦堪知道这倒霉孩子大概闻够味道了,于是咬了咬牙,上前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房门洞开,一股令人晕眩的浓烟冒出,秦堪忍不住倒退好几步。
刘瑾带着哭腔上前扶住跌跌撞撞奔出的朱厚照,眼见朱厚照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双目通红泪流不止,活脱像刚被人非礼过的良家妇女。
眼睛受了刺激仍睁不开,朱厚照却一边流着泪一边大笑:“好好!好东西!果然是个好东西,秦堪,你是个人才啊,这东西可堪大用,哈哈……”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一章 惊闻内变
夸他是人才秦堪并不反对,因为事实如此,但朱厚照说掺了胡椒粉的大炮仗可堪大用,却令秦堪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
以朱厚照爱玩闹而且百无禁忌的混帐性子,再加上这么一件坑人大杀器,两者凑合在一起绝非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秦堪发现自己又做错了一件事,这个错误可大可小,端看这位掌握了大杀器制造方法的太子殿下将它用在何处了。
如果把刘瑾之类的太监关在房子里试验威力,秦堪举双手赞成,或许还会帮忙改良配方,火药里面掺点砒霜什么的……如果太子殿下玩得开心,一时兴起,把毒气弹扔进弘治帝或三位内阁大学士的房子里,后果……秦堪背后没来由地冒了一层冷汗。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告诉我,你刚才说这东西‘可堪大用’是什么意思?你打算怎么用?”秦堪严肃地盯着他道。
朱厚照嘻嘻笑道:“我打算把它扔进文华殿,三位大学士几乎每天在那里批阅奏章,同时闷倒三个,看谁去春坊给我上课……”
秦堪脸颊直抽抽。
不幸言中……真想狠狠抽这倒霉孩子一顿啊……“殿下,殿下!你一定牢牢记住,这毒气弹很凶猛,虽说不足以致命,但也能要人半条命,三位大学士乃国之重器,且年已老迈,受不得这般刺激,殿下喜欢玩没问题,但别玩出祸事,千万切记。”
朱厚照怔忪半晌,神情有些失望:“不闷倒几个大学士,这东西玩起来有什么意思?”
秦堪冷汗潸潸道:“殿下志向高远,可敬可佩,但是小玩怡情,大玩伤身啊……”
扭头见刘瑾面无表情地杵在一旁,秦堪很热心地把刘瑾拉过来,诚恳建议道:“刘公公相貌堂堂,器宇轩昂,殿下不如先拿他试试……”
于是朱厚照和秦堪同时用期待的目光盯着刘瑾。
刘瑾浑身一震,背后顿时冒了一层白毛汗,像只被踩着尾巴的猫似的猛地弹出老远,惊恐地尖声道:“秦堪,你想害死我吗?”
朱厚照叹了口气,道:“好吧,这东西我保证不对大学士们用,其实我也挺担心闹出祸事……”
秦堪不放心地叮嘱道:“也不能对你父皇和母后用啊……”
“知道啦。”
“……强烈建议对你两个舅舅用。”
“我会考虑的。”
吩咐秦府外的随侍武士抬走几箱银子,朱厚照便兴冲冲地告辞,秦堪注视着他的背影,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
被他掌握了大杀器,真的很担心这孩子会干出何等天怒人怨的事啊。
跨出门口,朱厚照正要登车辇,却正好碰到外出遛弯回来的杜宏。
杜宏已官复原职,但毕竟人老多疾,大牢里关了两个月身上犯了不少毛病,在秦堪和杜嫣的劝说下好歹同意在秦府休养几日再上路回绍兴。
见到门口旌旗招展,武士如林,金瓜镫杖,金炉香盒的围侍中央,一驾数丈方圆的硕大车辇赫然静立,杜宏不由大吃一惊,虽未亲见,但也知是东宫仪仗卤簿,吃惊之时,一名穿着黑色便衫的富贵公子笑嘻嘻地从秦府出来,杜宏急忙远远地撩袍跪拜。
“臣,绍兴知府杜宏,拜见太子殿下。”
隔着数丈之远,朱厚照却听得清楚,不由眼睛一亮:“知府?似乎算是……小玩吧?”
刘瑾察言观色,急忙将杜宏请过来。
杜宏欲再次跪拜,朱厚照连忙扶起他,一副秦堪坑人的嘴脸学得八成像。
“杜知府,……喜欢闻火药味儿吗?”
杜宏还没答话,却见秦堪着了火似的冲出来,失声道:“殿下不可!这位是臣的岳父!”
……………………朱厚照失望地回宫,车驾远去,杜宏捋着胡须瞧了秦堪一眼,叹道:“后生可畏,没想到你和东宫殿下竟如此相得,将来前程不可限量啊……秦堪,天下皆知太子顽劣荒唐,日后你若被东宫重用,当胸怀天下,心存百姓黎民,时刻提醒太子勤政爱民,勿使放纵荒淫,违丧君德。”
秦堪嘴角一咧,笑道:“这都是以后的事了,不过岳父你一定要记得,今天小婿又救了你一命。”
杜宏一楞:“为何说‘又’?”
“反正我今天救了你一命,你要时刻记在心里,不可忘记。”
***************************************************************朱厚照得了新奇玩具,自然不肯放过试验的乐趣。
答应了秦堪不找大学士麻烦令朱厚照颇感遗憾,于是只好退而求次,不得不说秦堪造这个东西委实坑人之极,朱厚照亲身试过以后,很清楚它的威力,正因为清楚,所以朱厚照迫切需要找人试验一下。
朱厚照还是个孩子,喜欢玩炮仗的孩子而已。
车辇入城,穿过繁华的街市,快到六部衙门街时,朱厚照忽然两眼一亮,他看到了位于工部衙门后街的太医院。
掺点胡椒粉就让人欲仙欲死的大炮仗,若让太医们开点更刺激的药掺在里面,不知有何效果?
不得不夸一下朱厚照,实在是个懂得举一反三的好孩子……太医院很静,门口松散站着十余名军士,见太子殿下驾到,急忙跪地迎接。
朱厚照理都不理,大模大样地走了进去。
直入前院前堂,东边的厢房里传来低语声,朱厚照刚待掀帘而入,却听得经常给父皇瞧病的太医刘文泰忧心的叹息声。
“陛下这病越来越重了,我等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委实惭愧无地。”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也叹了口气,朱厚照听得出,这位也是给父皇瞧病的太医,名叫高廷和。
高廷和道:“前日陛下又咳了血,老夫仔细瞧过,血色呈黑,凝固不散,分明已病入膏肓,老夫医道不精,回天无术。”
刘文泰叹道:“陛下还严令宫人和太医不准说出去,尤其不准让太子知道,将来陛下若……若有何不可言之变,恐怕内廷外廷都要怪罪到咱们太医院头上,这可如何是好?”
高廷和惨然一笑:“还能如何?我等殉陵便是,陛下的病……眼看就这一两个月了,刘兄,你我早早安排后事吧。”
哐!
门外一声巨响,两位太医大惊,慌忙跑出来查看究竟,却听得太医院一名学徒莫名其妙道:“太子殿下为何一脸铁青地跑了?”
刘文泰和高廷和闻言面如土色,双膝一软,抖抖颤颤地跪了下来。
(未完待续)
第二百零二章 虚假的戏
弘治帝罢朝两日了,这在勤勉的弘治一朝是非常罕见的,六科道御史们集结于午门跪问原因,有宦官出来冷冰冰的一句“龙体微恙”便打发了。
御史们很理解,于是纷纷朝午门磕了几个头,齐声恭请陛下保重龙体后便往回走,人一辈子难免三病两痛,皇帝自然也不例外。
御史们好打发,但三位内阁大学士和内廷几位掌印秉笔太监们可不好打发。
身居高位的他们自然有着更准确的消息渠道,他们很清楚陛下的病绝非“微恙”那么简单。
文华殿的暖阁内,本是三位大学士办公的场所,今日却多了三位稀客。
稀客其实是熟客,司礼监掌印太监萧敬,秉笔太监陈宽,和排名第二的秉笔太监王岳。
执掌大明朝的内阁和内廷六位大人物同聚文华殿,实可谓少见。
内阁和内廷一直有矛盾的,大明皇帝立司礼监就是因为臣权过大,君权受到制约,于是从仁宣之后开始,皇帝想出了一个制约平衡的法子,便是设立司礼监,由身边信任的太监代皇帝掌批红权,遏制渐渐凌驾于君权之上的臣权。
这也是无奈之中的办法,洪武永乐两朝后,老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