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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丝不悦出现在了赞普的脸上,什么查实收成,那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而已。全逻些城的人都知道,他朗氏这十数年来,在河曲之地不知道疯狂地强取豪夺了多少土地。去年的旱灾,让他损失惨重,不止是他,连国仓都受到了影响。
在失收的预期下,赞普才被迫提前攻击了大唐,希望可以掠夺到足够的粮食牛羊,好越过难熬的冬天。刚刚结束的为期半年对大唐的掠夺,所获甚丰,掳掠到的青壮和女子就有近万人,牛羊粮食无数。瓜州更是被攻破,全城几乎被夷为平地,老弱尽屠。
“那还有谁可以告诉我,我们去年的粮食产量究竟是多少?”
赞普努力地克制着他的怒火。
还是末洛桑站了出来,他脸无表情地瞥了一眼对面将脑袋埋得几可进入胸膛的郎次仁。
“据臣估计,恐怕最多只有前年的七成而已。”
“什么?失收三成?”
赞普忍不住叫出声,如此巨大的失收,那就意味着今年的目标就无法完成。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足够的军粮,他是无法出兵的。去年已经打草惊蛇,大唐早已有了准备,接下来的大战都必须耗费时日地拼实力。
赞普的怒气只要再加一把火就可以点燃。末洛桑见到机会来了,说道:“刚刚结束的这个冬天,仅是逻些城就有数百人饿死,流浪入城的牧民不计其数,很多还是军户。许多牧奴还借机闹事,不过幸运的是,末次仁已经将他们杀掉了。”
终于,赞普暴怒了。他需要士兵来为他卖命,而眼下,那些士兵的家属竟然遭遇了如此灾难,万一引起兵变后果将不堪设想。
末洛桑胸有成竹地继续对末氏发动攻击:“据臣所知,有人借着粮食失收,大肆囤积了粮食牛羊,负责税收的大臣不管实际情况,只知道收刮,有的地方甚至税赋都已经到了五年之后,导致了许多人无粮过冬,饿死城内。有人甚至推波助澜,籍此机会大量圈蓄私奴,从而导致了祸患。臣怀疑,某些人居心叵测……”
“到底怎么回事?”
赞普及时地打断了滔滔不绝的末洛桑,一边咆哮着一边看向了郎次仁。
事已至此,郎次仁见无法再隐瞒。干脆就战战栗栗地跪下来,哭丧着脸道:“臣无能,臣贪心,请赞普责罚。”
赞普随手抓起一串大佛珠就砸向郎次仁,沉重的琉璃珠子砸在了末次仁的额头上,头破血流。
“说,什么贪心?究竟怎么回事?”
赞普发泄之后,怒气似乎消了点。
郎次仁被砸,不惊反却松了一口气,赞普已经接受了他的解释,将此次事件定性为贪污。沉默隐隐不发的赞普才是最可怕的,赞普发怒的时候,往往也是最安全的时候。
末洛桑失望地闭上了欲添油加醋的嘴巴。赞普的这个似重实轻的惩罚实在是他所没有预料到的,这明显是在偏袒着朗氏,自己都用“居心叵测”来提醒赞普了,可是,赞普却好像故意地忽视了。
已经三年了,末氏与朗氏的大相位之争,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表面上,郎氏占据了优势,郎氏家族的两人都担任着要职。可是,赞普明知道他们的矛盾,却是迟迟不决定大相之位的人选。
其实,赞普岂能不知他们之间的龌龊,只不过,赞普认为他们都没有大相所应该具备的才能,而且,朗氏和末氏两家贵族的势力不容忽视,让他们互相狗咬狗也是他高明的手段之一。平衡,永远是当权者玩弄的手段之一,只要不是原则问题,赞普压根就没打算严厉处理朗氏。
知道已无大碍的郎次仁大呼侥幸,死对头末洛桑居然想把他往死里打,污蔑他想蓄奴胁主,这可是抄家灭族的罪名。
“赞普容禀。郎次仁利欲熏心在前,辜负赞普的期望,处理事情不当在后,愧对列祖列宗。请辞去本职,以赎罪过。”
郎次仁以退为进试探着赞普的态度。他心里明白,什么收刮民膏民脂,为政不仁都不是问题,赞普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他的统治基础就是建立在这些无恶不作的奴隶主身上的。赞普有“善意”一砸,他也要默契投桃报李,让赞普有阶梯可下。
赞普怒不可竭的样子:“混蛋,你这是在要挟我吗?想撒手不干?没那么便宜的事情。既然你想赎罪,那么好,今年军粮的缺口,就由你们朗氏补上!公主陪嫁的奴隶也一应由你朗氏负责。”
对于朗氏来说,数百的奴隶只过是牦牛身上的数根毫毛而已,捐献军粮的数量虽然不少,可也总比丢掉性命要好,财物奴隶的损失以后还可以补偿回来。
一场闹剧在赞普充当葫芦僧下,就这样不了了之。
解决了军粮问题,赞普将话题转向与突骑施联盟之事上。刚刚与苏禄汗缔结的同盟依然让赞普觉得不够不放心,他们的同盟,只是建立在脆弱的所谓共同利益之上,必须通过姻亲来加强纽带,将公主遣嫁到突骑施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事情了。
吐蕃与突骑施人的同盟,对吐蕃来说具有非凡的战略意义。安西就处于他们之间,只要双方大军夹击,不愁安西不下,同时,对吐蕃将魔爪伸进河中地区也大有帮助。去年邀请突骑施人会猎安西城,目的不在攻克一座半座城池,关键是试探各方的态度。
“公主什么时候可以成行?”赞普看着末洛桑。
“这,这个,可敦和公主让老臣为难了。”末洛桑一脸的苦相。
“嗯?”赞普提高了声调。
末洛桑只好硬着头皮道:“公主嫌弃那个苏禄汗太老了,可敦也说,公主才十三,不宜远嫁。”
“荒唐!糊涂!这仅仅只是婚姻吗?不!这已经关系到了我吐蕃的未来,我们所有人的命运都与她息息相关。”赞普怒喝道。
“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皆从父母之命。什么时候轮到她来说三道四,挑挑拣拣的?当年我迎娶金城公主的时候,也不过才八岁,还不是听从了祖母之命?她小小年纪,吃穿无忧,这一切难道是天掉下来的?我赤德赞祖没有这样只顾自己不顾家国的儿女。总之,我不管,冬天之前,必须给我送到碎叶城去。”
“臣遵命。”末洛桑应命。
“在夏天到来之前,我们还得从大唐那里夺取一部份粮食,不然,今年牧民的粮食肯定不够。对付大唐这个庞然帝国仅靠我们自己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嗯,还有,此去碎叶城,要借道小勃勒。关于那里最近的情况,你先派人去了解了解,看能否效仿假途伐虢的故事,顺便把它给占了。就算不能,也要察安排好内应,我发过誓一定还会回去的。”
想起数年前在大唐的干预之下,吐蕃大军从小勃勒铩羽而归的往事,赞普显得心事重重。
第158章 紫紫河
此时的葱岭以西,莺飞草长,正是春意最浓时。
一座东西走向的山脉,横亘在一支疲惫大军的行进路上。大军的前锋攀爬在连绵大山之间的山道上,在他们两侧,是高陡俊俏的山峰,山道简直就是鬼斧神工凿就的山体残缝。
山道上,到处是数不清的石块,形状大小各异,仿佛天下的石块都同时来到这里赶集,互相展示着它们的风采。
覆盖着皑皑白衣的一座座奇峰,竟欲与天公试比高。站在山峰脚下抬眼上看,一股虚无的颤抖感悄然控制了许多仰望者的双腿,伴随而来的往往是莫名神秘的畏惧感。
知时节的好雨如期而至,带来了春天的沥沥淅淅,滋润着万物,洗涤着一切。
“子曰:贵人出门招风雨。还真是应景了。”
无耻的李怀唐又高举着“子”的旗帜,尽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上将军,这究竟是哪个圣人所讲,有出处吗?”
郁闷的乌蒙终于忍不住,难道是离开中土太久了,新近又出了个什么厉害的子不成?
“这个子么,老远的事情了,我也记得不太清楚。总之,鸡蛋好吃就成,管他哪个母鸡生的。嗯,这么说吧,子就比如那只鸡,他曰的,就是那个鸡蛋。重要的不是鸡,而是那个鸡蛋。懂么?”
说完,李怀唐就赶紧牵马走远,把一头雾水的乌蒙留在了身后。
“子是母鸡,他会生蛋?”
陌生的高论让乌蒙彻底糊涂。
经过瓦赫什河河谷之短暂休整,光明部部众的体力稍有恢复,李怀唐就下令大军出发。一路溯河而上,历时一个月,路途越走越艰难,有时,一整天都必须下马行走,崎岖狭窄的小路非常的危险。牛马拉的车辆被遗弃了,粮食都装上驮马。两个月来,他们已经吃掉了大部份的粮食和一半的羊只,越到最后,所携带的东西就越少。
小雨让山道更加的泥泞,也给各种物资的保护带来了麻烦。粮食不能碰水,武器也不能碰水,武装院还在继续阴干的强弩更不能碰水。伤病员和妇女孩童也不能碰水。帐篷被撕成了一片片,需要防水的人或物都披上了带着油脂的毛毡。
所幸,艰险没有阻挡住前进的步伐,目的地一天天地在接近。
“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距离目的地还有多远?”着急的李怀唐忍不住询问起康沙莱。
两个多月的迁徙让光明部人疲马乏,目标似乎还遥遥无期。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最艰难的路途已经走完,昨天大军就告别了河谷,向北挺进。根据先前康沙莱的说法,按这样的速度,还需要三天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康沙莱抹了抹脸上冰凉的雨水,即兴滔滔不绝:“这座山,栗特人都管它叫阿赖山,与南面的外阿赖山遥相呼应,中间就是我们来路的山谷,我们刚刚折向北的地方是一个通衢之地,一直往东走,还有大约百里地就到葛禄岭,越过此岭就进入大唐地界。从那通衢之地向南,越过外阿赖山是五识匿诸国,然后,听说依次是葱岭国和小勃勒。”
“这里是阿赖山的最东段,越过这座山之后,目的地近在咫尺。上将军不用着急,余下的路程要容易走的多,越过阿赖山,到贰师城故地的距离与撒马尔罕到乞史城一般。”
这个康沙莱还真是会卖弄,李怀唐听了半天才得到答案,不禁苦笑。不过,康沙莱口中的通衢之地引起了他的兴趣和注意,这样的一个要冲之地,如果建一个军镇在那里的话,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通衢之地?是那块大石头所在吗?”李怀唐问道。
康沙莱点头道:“正是。”
“我见那巨石呈黄色,就叫黄石吧,以后就在这块大黄石上建立一个石堡,扼守要道!”
“黄石?好名字!上将军果然高才!”
康沙莱摆出了他的拿手好戏。
李怀唐当仁不让地接受了康沙莱的恭维,连连大笑。
不知不觉中,李怀唐已经越过了山体残缺的最高处,正处于下山的路上。一条奔腾的溪流从他的脚下流过,往下流淌,在山脚下汇聚了无数的其它溪流,然后一直蜿蜒向西北,消失在李怀唐的视线中。
看着李怀唐对山下的那条河流有兴趣,康沙莱赶紧道:“这条河流的名字是……”
“别忙,”李怀唐忽然打断康沙莱,带着一丝伤感,道:“不管从前它叫什么,从此刻起,它就是紫紫河,我的紫紫河!”
“紫紫河?好名字,好名字!”
康沙莱讪笑着,关于苏紫紫的故事,他略有所闻,上将军的命名道出了他心中的长情。只是在这片土地上,河流众多,不知道这位上将军还要将多少妇人的名字赋予这些河流。
“等宁远城的事情告一段落,我要在这里立一个石碑,刻上紫紫河三个大字,让世人后人永远都管她叫紫紫河。”
越过阿赖山,视野顿时开阔,地势缓缓地自东向西北倾斜着,不过地势还算平坦,利于骑马奔跑。
“黑子他们搞什么鬼,怎么还杳无音讯?”
已经进入目的地范围,而预想中的先遣骑兵,黑子他们依然没有出现。李怀唐的脸上一直有一丝无法消除掉的忧虑,此刻,愈显浓郁。
黑子一个月前带队出发,至今还没有消息回馈。由于雨雾天,白玉爪无法发挥出它的威力,前面的情况都要依靠斥候来查探,对于陌生的地带,小心翼翼的斥候进展相当缓慢。
按说黑子也能估计个大概,算出大军什么时候可以到达。如今迟迟不见斥候过来联络,这说明他们遇到麻烦了,而且,麻烦应该还不小。
零星碎雨中,一名斥候急冲冲地策马回来,在众人关切的注目礼下,来到了李怀唐面前。
“上将军,前面发现了这个。”
斥候双手将一支羽箭奉上前。
李怀唐接过斥候手中的羽箭,仔细地翻看着。
“这上面有鹰骑的标记,就插在前面二十里处的河滩上一个显眼的地方。在此箭边上,还摆着一支羽箭,箭镞指向东北。”
斥候接着述说。
李怀唐的眼皮跳了一下,眼光盯向东北方。
“已经派出斥候向那个方向查探了吗?”
李怀唐尽量保持着冷静。
“是的,上将军,飞鹰将军已经派出大部份的斥候去了。”
斥候答道。
李怀唐点点头,然后下令:“六猴子,传令所有骑兵集合,全军同时进入备战状态,不得有误!”
不等六猴子回答,李怀唐就策马沿河滩而下,身后还追随着那名反应慢了半拍的斥候。
一股紧张的情绪迅速蔓延在光明部所有的军民当中。倒不是害怕可能会出现的敌人,他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是疲劳,越山之后,所有人都松弛了下来,无不期盼着休整命令的下达。而李怀唐的命令让所有人的预期都落空了。
平时严格的训练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在骨干将领的怒喝下,士兵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整装列队,很快就进入了备战状态。
近千名的骑兵也跟到了李怀唐的身边,紫紫河的一片河滩上,斥候发现鹰骑留下标记的地点。一支刻有鹰骑标记的羽箭安静地躺在河滩上,默默地指着东北方向,与方才被斥候拔掉的另一支羽箭交错一起,好像是在告诉后来的袍泽,黑子他们就在远方那个地方。这个信号,看来是黑子他们留下来的,给大军指示他们的所在。
运气再一次关照在光明部的身上,轻薄的雨雾已经开始消散,能见度在慢慢提高。
“飞鹰,不要辜负了上天对我们的厚待,放飞白玉爪!”
李怀唐脸上的忧虑感有所减缓,取而代之的是那坚毅的神色。他相信黑子的能力和那五百名骑兵的实力,多少风浪都没有难倒他们,既然从前不曾,强大的突骑施人不能消灭他们,那么,这里的地头势力更不可能。
“康沙莱,给我简扼说说这里的地形。”李怀唐唤来康沙莱,急切想从他的口中了解附近的地形。为将者,当首先熟知战场的地理环境,那是取得胜利的必要条件。
“将军,这是一个不算盘地的盘地,三面环山。地势也算平坦,东南高,西北低。主要有四条大河流,都发源于东面和南面的高山,向西北注入相邻的另外一个盘地,费尔干纳。我们现在的东北方向,应该就是靠近北面费尔干纳山的四大河流之一。那里,我没去过,但是,据说是上游的山谷之地。”
这里唯一的向导,康沙莱正在给李怀唐恶补着地理知识。
“山谷?”
李怀唐开始思索,通常这样的地形都比较适合打埋伏。对付这里的马匪们,正面的硬拼,黑子的五百骑可以同时对付上千人都不成问题。可是一旦遇上埋伏,结果就难以预料了。
天空中,高飞的白玉爪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地上的所有人同时抬起头,警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