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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唐砍伤一名敌兵后,立刻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这股敌人装备精良,身上清一色的大唐造明光铠甲,堪挡汉刀的锋利。此外,李怀唐还留意到一个现象,敌人在拼死抵挡,明显在保护一个重要的将领。
“杀敌酋!”
李怀唐刀锋直指被重点照顾的敌人核心将领。韩二朗与雷万春最先响应,挥舞强悍无比的狼牙棒一左一右护在他两侧,联袂向前攻击,无视一切刀兵铠甲的阻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接连扫飞数名敌骑,冲到敌将外围。
近身战斗,先下手为强,速度快者机会大,按说沉重的狼牙棒三板斧过后只有挨打的份。不过,宁远铁骑采用配合作战方式,优劣互补,李怀唐砍断敌兵的刀,韩雷二人充当清道夫,轮流用棒子砸过去,打得渤海国骑兵哇哇怪叫。
渤海国骑兵在拼命,亡命之疯狂前所未见,愣是挡住了李怀唐三人组的攻击箭头。
热血可以延迟败局却无法改变趋势,宁远铁骑将士个个神勇配合默契,剥洋葱似的,高效率地收割生命。
没过多久,渤海国骑兵死伤过半。
好汉啥都敢吃,就是不吃眼前亏,兵法也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道理放到哪都行得通,今天特别适用于大武艺的身上。若非亲兵们舍生忘死前赴后继的保护,他早就命丧战场。见到对手来势汹汹,战力惊人,大武艺又惊又怕,赶紧勒马撤退向大本营。
比拼马速?汗血骑笑了。
如果拼死抵抗还能赢得一丝光荣,选择跑路,等于选择更快的死亡。
追击,李怀唐又是一马当先,目标明确,焦点始终不离被簇拥的敌酋。
欺人太甚,要赶尽杀绝?
两名渤海国骑兵异常彪悍,杀个回马枪,矛尖齐齐招呼向李怀唐的飞奔中的战马。
没有金刚钻不搂瓷器活,没有精湛骑术过人本领,李怀唐不会活到现在。区区两支长矛能耐他如何?只见他轻拨马头,避开左翼的杀招,右手挥刀,砍断第二支长矛,轻易化解险情。
该我了。
右翼,刀锋闪过,鲜血飙洒,人头落地。
左翼,侧身躲让,夹住长矛,敌骑落马。
两个动作干脆利落,连贯而成,甚为流畅。
宁远铁骑的追杀如狂风扫落叶,风卷残云。千步之内,大武艺的随从亲骑伏尸遍野,几乎损失殆尽。
转瞬间,又有数名视死如归的敌骑被李怀唐斩落马下,如杀鸡屠狗般轻易,骇人见闻,心惊肉跳。
“救驾!”
或许是大武艺的阳寿未尽,千钧一发之际,他见到了救兵,两名壮硕的哨兵迎面冲来,近在咫尺。大武艺认得,来骑非一般,是室韦勇士,论战斗力,两人冠绝全军,只因曾经追随过他的政敌而被排挤在亲兵队外。
室韦勇士凶猛,狼牙棒威力虎虎生威,甫出手,李怀唐的屠戮立刻受到遏制。
错马过后,李怀唐继续追向大武艺,不料,两名敌骑死死缠在身后。汗血马擅长突击,短于耐力,经过一轮厮杀,速度明显减弱,无法摆脱敌骑的缠绕。
该死!
李怀唐愤怒,回手雷霆一击。
“哐当!”
火星四溅,手臂发麻。
“咦?”李怀唐暗暗吃惊。敌骑之勇堪比当年莫贺达干的血熊骑。
实际上,阔叶儿的吃惊程度是李怀唐的数倍。他与兄弟阔伦泰纵横战场多年,未曾遇敌手,看来,今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升起了。
无它,对手手中是轻飘的战刀,而他拿的是狼牙棒,相碰之下,他竟然差点脱手。这还不算啥,对手出刀的速度迅猛无比,幸亏他的临战经验丰富,提前有所准备,否则,他自忖难以躲过这恐怖一刀。
李怀唐忽然发现自己所处位置尴尬,两只讨厌的苍蝇就在他身后,虽然不至于被他们追上,但是相当被动。
与此同时,追杀敌酋的机会不再,前方,敌人营寨中,冲出数万“救火队员”接应,眼看敌将安然而去。
嘴边肉飞了,不甘心!李怀唐咬咬牙,左手从马鞍的下挂里取出唯一一支短矛,朝着敌将狠力掷去。
准头不错,可惜距离远了点,短矛很遗憾地扎入马臀,敌将被狂嘶的战马甩了出去……
因为这一投掷动作,李怀唐的坐骑慢了一步,身后的两骑捕捉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狼牙棒狠狠扫过来。
骑术,关键时刻骑术决定一切。
传说中的蹬里藏身被李怀唐演绎得臻善完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狼牙棒很难受地扫过空气,两名室韦勇士大惊,接着眼里又出现李怀唐的矫健身影。
反击凌厉,快如闪电,尽管阔叶儿作出了反应,手臂无恙,却惨遭断掌。伴随着一声惨叫,手掌连同沉重的狼牙棒落地。
弟弟受重创,阔伦泰暴怒,恨不得将李怀唐砸成肉酱。然而,机会不等人,李怀唐已经急转弯撤退。
退也是无奈之举,再迟一步,就要与狂怒的渤海国救援大军迎面相撞。
李怀唐走了,身后传来室韦勇士阔伦泰如野兽般的怒吼……
第617章 山寨加原创
审问了俘虏,李怀唐不由懊悔。
他交臂失之的目标正是敌人的主帅――大武艺!仔细想想也是,除了大武艺,还能有谁获此殊荣?为了营救他,数万人倾巢而出,不惜毁坏营盘的外围栏栅。
可惜机会可遇不可求,难再重演。否则,十万敌军将群鼠无首,剩下的只有轻松尾随追杀,惬意收割头颅。
与李怀唐的懊恼相反的是,大武艺连呼运气。
尽管丢掉了三百名精锐亲卫,尽管落马摔个狗啃屎磕碰掉两颗门牙,大武艺还是感觉庆幸,至少,敌人的战斗力已经被他查明,这笔学费还算公道,童叟无欺。
庆幸的同时,大武艺忧心忡忡,唐军的骁勇善战远超他想像,如果按这场战斗结果的数据分析推算,十万大军根本无胜算。要知道,随他去探营的三百余骑兵是渤海国精锐的精锐,是从百战老兵中脱颖而出的勇士。然而,在对手面前却如同土鸡瓦狗。
大武艺忽略了一点,那就是,他的麾下没有棉甲,没有羊绒,体温相对流失过快,反应迟钝。客观来说,如果不在寒冷的冬季,战况绝不会如此悬殊。
提醒他的人是契丹盟友可突于。
短短时间内,从一方霸主沦落到丧家之犬,可突于想了许多,痛定思痛,他找到了许多宁远铁骑的秘密武器,保暖棉甲是其中之一。
“你是说,他们是宁远铁骑?!”
大武艺瞪眼望着帐下这位常招他冷眼的曾经契丹实力派人物,等待他确认。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进攻他的主力是唐军。
“忘了谁,都不会忘记李怀唐,化成灰我都认得!大王想想,除了宁远铁骑,谁还会有那么多天马和锋利无比的汉刀?”
可突于斩钉截铁,咬牙切齿,完全一副欲扒其皮,抽其筋的架势。
在场众人首次对可突于表示同情与理解。可突于来投时,他们都觉得契丹人无能,当他们面对同样的困境,蔑视的态度悄然消失。此时嘲笑契丹人,等于承认自己无能,眨眨眼连丢两重镇不说,大王还让人打掉了俩门牙,差点丧命。
原来不是自己窝囊,只怨敌人太厉害!
双方一致达成了共识,同仇敌忾。
确定是受到李怀唐袭击后,大武艺的牙痛舒缓了不少,难看的脸色也有所好转,可信心却更糟糕。敌人装备如此变态,这仗还能打吗?
打,必须打!
过来人可突于反而信心爆棚。
打?怎么打?
口号轻松,可以无限豪迈壮烈,却无助改变问题的现实性。面对面决战?大王掉门牙之战或许是个缩影。人人有预感,人人又不敢说,只等可突于当出头鸟。
“可效仿当年渤海王天门岭一战。”
可突于的答案提醒了众人。
天门岭之战,人物有,主角――首任渤海王大祚荣,配角――大唐名将李楷固;地点,天门岭;时间,三十多年前,武则天晚年;经过,李楷固率唐军尾随大祚荣深入辽东,大祚荣在天门岭设伏;结果,李楷固惨败,仅以身免。
诱敌深入!好!大武艺击掌赞同。
太祖的英雄史当然好,谁敢否认?答案是否定的,即使经常吃熊胆的将领们也不敢。
但是,有猛将嘀咕,质疑前,先肯定太祖的计谋上下五千年无人可比,然后才表示士气伤不起,好不容易才从各地集结到渤海都督府,又翻山越岭南下,连仗都没正式干上一场就匆匆退却,敌人有那么可怕吗?太祖之谋是建立在敌强我弱的基础上,如今我们十万大军,有刻舟求剑的必要?
微妙时刻,大武艺力排众异。敌人强弱,江水冷暖,除了可突于,他这只鸭子最有说话的资格。
可突于暗自窃笑,为自己的高招而得意。
当然,他的主意绝非简单的复制。
我有原创……
可突于以大胆的计划改变自己山寨流的形像。
好!高!
众人犹豫,大武艺独醉,当场拍板。
土地,城池,虚的,实力才是根本。丢几座城池给李怀唐算什么,舍不得崽套不住狼,早晚要向他连本带利讨回来!
风雪悄悄的走了,正如它悄悄的来,将大地染成一片苍茫银白。
“啥?大武艺跑了?”
斥候告诉李怀唐,一夜之间,渤海**营不见人影,追查踪迹,发现敌人匆匆向北撤退。
李怀唐正为边令城的荒诞表演恼怒,此君莫名其妙将大军所需的被褥帐篷扔在辽水西岸,不辞而别。随后弄清情况,又转怒为苦笑。
收到雷虎转送的敌将头颅,尤其是在山东登州境内犯下累累血债的张文休脑袋,边令城喜出望外,立刻以冰镇之,一边派人快马加鞭送回洛阳,一边催促辽东转运使王珙送来冬衣和被褥,希望协助李怀唐再创佳绩,给他这个大总管多赚点脸面。王珙不敢推托,很快送来物资。
于是,边令城趁兴而来,准备到安市城喊声同志们辛苦了之类的领导专用语言。刚到辽水河边,忽闻渤海国起兵十万杀来,被惊吓得心惊胆颤,不顾运送来的御寒衣物尚未交接,只派人送去个通知,带头转身溜了,与大武艺的后退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有张翼德之威,震慑一切牛鬼蛇神?
自我揶揄很快被掉队俘虏的招供无情击破。俘虏声称,大武艺重伤,军心士气动摇,不得不退。
大武艺落马是事实,确凿无疑,不排除重伤的可能。问题在于,此等军机大事,岂能让小兵小卒知晓?
或许是障眼法,兵法云,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追吧,上将军,捅他菊花,再迟,煮熟的鸭子都要飞了。
麾下各将各有说法词锋不一,态度或明或暗,都支持趁机掩杀。
换而言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那就追,他敢退,我就敢追!生活告诉我们,缺钱,缺妞,不可缺胆量。
恶劣的天气结束,天上海冬青高飞,地面猎犬奔跑,为向北的宁远铁骑主力保驾护航。
穷大胆是莽撞,与赌博无异。李怀唐自有所有恃,自有计较。
利器为所恃,谋略为计较。他逃他的,俺追俺的。
第618章 鹿死谁手
传说中的空城计貌似摆到了李怀唐面前。
诡异的辽东城,城门洞开,城头上,旌旗依旧飘飘,却不见任何守军。
斥候轮番入城又出,所报证实为空城。
兵不血刃又下一城!不,是两城,辽东城西十余里的白崖城也不战而溃。
前出的斥候带回最新敌情。守军散去,敌人主力渡梁水继续北去,已达浑水。
莫非大武艺真的白眼狼神召唤了?
一路上,敌人抛弃的衣甲辎重无数,扼守要道的辽东城也被抛弃,逃窜的意味浓郁,就像成熟的水蜜桃一样,让人忍不住产生扑上前狠咬的念头。
梁水边,李怀唐取出地图。地图显示,浑水是辽水的支流,发源于盖牟州(今抚顺)东,向西注入辽水,期间截断辽东城通向北的小道。
北渡浑水后,有一个重要的三岔口。
东路,可往盖牟州,木底州,再折向东北,最终可达渤海都督府。
北路,直达扶余城。
西路,可绕回辽西城、营州。
不知为何这样的战略重地没有城堡。如果展开后世的地图,可以发现,这个三岔口上被沈阳城盘踞。
“敌人不大可能取道向西,辽西城高大坚固,非数日之功,何况我们紧追不舍,随时可以从后进攻,将他们消灭于城下。”
白孝德据理分析,头头是道。每次参详地图都少不了他,还有一众参军。
张仇道:“我也这么认为。大武艺真重伤的话,他们的主力一定会撤回老巢――渤海都督府。所料不错,应该走东路。”
众人点头赞同。
“上将军可派一部,沿着浑水南岸悄悄绕到敌人的前方,将他们的退路堵死,然后……”
白孝德手掌化刀抹脖子状,建议可谓狠绝。
冬季,所有河流都结冰,渡河不存在问题,极大方便行军。
李怀唐摇头。
困兽犹斗,没有足够的兵力,堵死敌人的退路围歼之,很有可能适得其反,况且,这里山脉重重,到处羊肠小径,堵截恐怕是个伪命题。
上将军意欲何为?竟然放弃歼灭敌人主力的机会。
众将疑惑。
李怀唐抬手,手指引导着众人的目光,重重落在地图上的某点,聚焦处,扶余城赫然入目。
木底州。
大武艺翘首西望。随着后军过城,他的十万大军已经全部撤到了木底州西,然而,瞳孔里迟迟未见期待中的宁远铁骑身影,焦虑情绪渐渐在他的脸上积蓄。
自问戏份够足了,本钱没少下,白送三座城池以及大量的物资给对方,即使是脚下的木底州同样是礼物。
难道他们看出端倪了?
不,不可能。为了让计划逼真,所知者不多,连那些被遗弃的城池守将都被蒙在鼓里,都相信了逃跑之说。
可是,为什么追兵的脚步嘎然止于盖牟州?
连续数天,斥候侦查到的结果显示,宁远铁骑似在盖牟州观望中,犹豫不决。
大将熬尼说:“大王勿忧。即使我们设伏不成功,只要契丹人拿下辽西城,李怀唐失去后勤供应,迟早也只是死路一条,逃不过寒冬的索命。”
大武艺默不作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需要最理想的结果是亲自击败并消灭敌人,确立威望,契丹人么,始终是个潜在竞争对手,不能让他们占太多的便宜。
“嗯,等击败了宁远铁骑,再找管贼人那群混蛋倭寇算帐,敢抢我的白玉明珠妃子!”
大武艺义愤填膺,念念不忘丢失的宠妃,对于底下人上报王妃被海寇掳走的消息,他毫不怀疑,哪一年海寇不到他的地盘劫掠?只不过影响不大,他没空理会。
咦?等等。
大武艺想到了计划中可能存在的漏洞。
“你确定张文休战死了?”
“是的,肯定没错。”当日辽西城下,增援来的宁远铁骑速度惊人,如风雪般席卷而来,熬尼差点都逃不了,自信以张文休的骑术功夫,根本逃不出对手的追杀。后来水军毫无音讯不就很好说明了这一切吗?
要怨只能怨落后的通讯手段,还有张文休在接下来的海战中败得太快,以至于来不及向大武艺通报。
“宁远铁骑擅长偷袭,水师又元气大伤,可能不幸被他们得逞。不过,辽东冬季酷寒,河流海岸皆封冻,船舶无法航行,他们即使会用船,也无法逃出生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