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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语-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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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巡捕一听这话,立刻满口答应,既然人家上边有人,自己何苦做冤大头?也乐得做个顺水人情。长话短说,“草上飞”被带出去足有两个钟头,才被人拖了回来,去的时候生龙活虎,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遍体鳞伤,连道儿都走不了了,看官也许会问,难道典狱长没给张小半仙面子?那可不是,典狱长一个半大不小的芝麻官儿也不敢得罪张小半仙,自古监狱里就是一个诡异百出的世界,别的不说,就单讲狱卒怎么打人,这里头就大有学问。
    前清时,监狱里的律条极严,连罪犯何时吃饭喝水都有明文规定,怕的就是屈枉了好人,狱卒暗中做手脚谋害罪犯。可尽管如此,牢房里还是惨祸不断,牢头们惩治烦人的手段那可是花样百出,让人防不胜防。但就打人这一条儿来说,从主刑官到打手都有猫腻儿。清朝的时候惩戒犯人都是打板子,这里面就大有文章了。比如主刑官说“打”,从他的语气和表情上,衙役就能判断出应该是重打还是轻打,主刑官要是在“打”字上再加几个字儿,那效果也不一样,比如说“着实打”、“狠狠打”,那下手轻重肯定不一样。主刑官这儿过了一关,亲自掌刑的衙役那里也有说法儿,你要使了钱,衙役们嘴里数的快,打得慢,打五十大板,他打一下,嘴里能数出十个数儿来,全部打完,犯人也就挨了四五下。你要手里没钱,那就完了,衙役们就成了打得快数的慢,你挨了十下,他嘴里也就蹦出三个数儿来。有那身子弱的,这五十大板当场就的丧命。
    因为这里边儿屈死的人太多,清朝政府后来也对打板子的方法做了改革,原来都是把犯人拉到后堂去打,怎么打别人都不知道,现在成了当场就打,主刑官和衙役一块儿数,旁边而还有专门的师爷计数儿。按理说要这么弄,可就没法儿做假了,不过您别着急,该怎么徇私还是怎么徇私,有钱的人家只要把主刑官、师爷和衙役一起买通,这事儿就结了。你要么那么多钱,光买通打手也行。这些衙役长年累月干这行买卖,早就知道打哪儿能要人命,打哪儿出不了事儿,你要使足了钱,衙役单找肉厚皮多的地方打,几板子下去也是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实际上都是皮里肉外,回去上点儿药,等结疤脱落,回头再打多少次都行。你要不给钱,那可就麻烦了,这帮人单找迎面骨打,这地方肉少,几棍子下去,当时就得骨折!
    两个巡捕把“草上飞”放到地上,和张小半仙寒暄几句,转身就告辞了。他俩一走,众人围上来一看,你还别说,张小半仙面子还真不小,“草上飞”虽然疼的呲牙咧嘴,但筋骨都没受伤,只是皮肉被打破了而已。众人多少放了点儿心,走江湖的人随身都带着金创药,张小半仙给“草上飞”上了药,眼见他面色逐渐正常,这才松了一口气,众人忙了半夜,这时才得松懈,倒头休息不提。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转眼到了天亮,天色尚早,众人正带着满腹愁思闷睡,忽听牢房外一阵大乱,牛二柱和三耗子一骨碌爬将起来,心说不好,今天又要出事儿!

二十、求救

    众人正在酣睡,忽然被一阵响动惊醒,抬头一看,监狱外边儿闯进来一位,黑衣黑裤白汗衫儿,脚蹬礼服呢的靸鞋,往脸上看,白呼呼一张大脸,横肉堆垒,光头没戴帽子。这人比三耗子还愣,进门儿就直奔“草上飞”而来,几个巡捕拦都拦不住,有几个拦的勤的,被他一巴掌一个,打得原地转圈儿。各位,这里可是监狱,有王法有尺寸的地方,哪里容得了外人撒野?余下几个巡捕可不干了,嗷咾一嗓子冲上来,捋胳膊挽袖子就要开打,眼看着事儿越闹越热闹,旁边儿有认识这位爷的赶紧拦了下来,低声对同伴道:“哥儿几个,别闹了,算了吧,这人咱可惹不起!”
    进来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前文提到的马四爷,马四爷大号马凤山,那些年便是天津卫一霸,只不过势力不如现在雄厚而已,尽管如此,打几个普通巡捕还不在话下,马四爷自幼受过“草上飞”的恩惠,抡起辈分还是他的后辈,这人虽然现在老奸巨猾,年轻的时候也是个重情重义的主儿,一听说“草上飞”被捕,立刻马不停蹄赶到监狱,倾家荡产也要把恩人救出来!
    “草上飞”一看是他,不由得百感交集,心里一酸,几乎当场流泪,想当年自己未进监狱的时候,身前身后那是宾客如云,是人不是人的都往自己身边儿靠,不笑不说话,比对自己亲爹还要孝敬,如今身陷囹圄,屁大人不见一个,只有这马凤山还算义气,为自己不惜毁家纾难,虽然这话多少有点夸张,但此时此刻敢把这种话说出来已经是难能可贵。
    马凤山一见“草上飞”,二话不说,抱住他的双手就是一阵痛哭,在场众人都是自小混江湖的苦人,见马凤山如此重情义,暗中都挑起了大拇指,佩服之余,也跟着落了几滴眼泪。马凤山哭罢多时,用袖子把眼泪一抹,高声道:“老前辈不用担惊受怕,我这就给你上下打点,别说金山银山,就是掉了这颗脑袋也要把你弄出去!”
    马凤山几句话说得慷慨激昂,牛二柱和三耗子听得热血沸腾,心中更加敬重马四爷的为人,只有张小半仙皱了皱眉头,沉着脸没说话,他可是江湖八大营生里“卦”门的高手,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见这马凤山虽然哭的涕泪横流,话也说的硬气,可眼神发飘,眼珠子贼溜溜的乱转,就知道他言不由衷。话虽如此,张小半仙也不知道他和“草上飞”什么交情,所谓疏不间亲,也不好就此点破。
    “草上飞”闻言一笑,他可是个人精,能听不出马凤山话里有水分?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人家虚情假意,江湖上尔虞我诈,什么人没有?今天他能来,就证明这人还有点儿良心。再者自己可是个飞贼,从前清到民国,无论皇帝还是总统,对自己的通缉令就没停过一天,那可是全国都排的上号儿的要犯,别说他一个青帮小头目,恐怕天津市长都讲不下这情面来,所以这些话也只能是听听而已,全然不能当真。
    马凤山大概也觉察出“草上飞”对他不大信任,也后悔自己不该把话说得太满,不过他可是混江湖的,讲究的就是脸面二字,哪怕日后反悔,当时也不能把说出去的话往回收,这叫“光棍不吃眼前亏,混混不讲回头话”,这小子也琢磨着这话也就是说说而已,当时就豁出去了,什么话大说什么,最后赌咒发誓,把自己爹妈的命都搭进去了。不知道所以的都夸他义薄云天,可实际上这小子十二岁就死了爹妈,就一个妹妹和他相依为命,那些信誓旦旦的誓言其实就跟一个屁差不多。
    马凤山白话了半天,倒把“草上飞”说的没词儿了,自从进了监狱,他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几十年来偷金盗银,这也算是他的报应,别说挨枪子儿,就是千刀万剐也死不足惜。可身边儿这几位可没什么大罪过,尤其是卜发财,为了填饱肚子偷个鸡吃,更犯不上跟自己一起受罪。“草上飞”想到此处,沉吟了一阵,打断马四爷道:“老四,别的话你也别说了,我知道自己罪孽深重,死了倒也干净,更不求你出手相救,只是我身边儿这仨人受了我的连累,跟着倒霉有点说不过去,你只要把他们弄出去,我就感激不尽了!”
    马凤山一听这话当时就乐了,这事儿可不难办,偷鸡摸狗的事儿花不了几个钱就能保释出来,“草上飞”还得承他的人情,日后跟佛爷们打交道,谁都得给几分面子,还有这张小半仙儿,以后都是用的上的人物。马四爷一口答应下来,这回把话说得更大,明天中午一定让监狱放人,晚一分钟他马四就不是人养的!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不提,马凤山一走,“草上飞”便把身子往墙上一靠,闭目养神。余下这三人都有点儿过意不去,要说冤枉,这屋里的人那是一个比一个冤,人家来了熟人打点,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本人没得着实惠,自己倒是得了恩典,这要一声不吭的回家,那还算个人吗?当下张小半仙带头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劝解“草上飞”,让他趁着有这么个机会,赶紧上下疏通,就算出不了监狱,把命保住也是好的。
    三人说了半天,“草上飞”还是无动于衷,正在着急,这人忽然把眼一睁,仰天一阵狂笑,把仨人笑的一愣一愣的,心说这是抽的什么邪风,莫不是死期将至,被吓傻了?“草上飞”笑够多时,忽然把头一低,眼中射出几道寒光,冷笑道:“几位莫非真的以为我要坐以待毙?”
    一句话说的三人更加摸不着头脑,“草上飞”见四周无人,压低声音把自己的打算从头到尾说了一遍,原来这位巨寇早想好了脱身的方法,他让马凤山救这仨人出去,为的是叫他们去杨柳青请两位高人,这俩人手眼通天,功夫更是一绝,只要他们肯出手相救,自己绝对能逃出牢笼。
    三人一听这话,心里总算稳当了点儿,不由得佩服“草上飞”心思缜密,不愧是江湖上的大盗。众人心里有了底,这日子就不那么难熬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转眼天就黑上来了。长夜漫漫,穷极无聊,牛二柱和三耗子就缠着张小半仙给他们算卦,张小半仙年龄也不算大,本来就有几分少年习性,有人一怂恿,便再也按耐不住,拿出铜钱演算起来,“草上飞“久闻他的大名,刚想也凑个热闹,谁知张小半仙刚把铜钱摆出来,脸色就是一片死灰,嘴里惊叫道:“不好,这条道儿咱可走不得!”

二十一、鬼打眼

    众人见张小半仙变颜变色,汗都下来了吗,全都不知所以,不约而同围拢过来细看,只见张小半仙面前散落着十来个亮晶晶的铜钱,分布十分凌乱,就跟随手乱撒的一样。众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子午卯酉,倒是张小半仙脸色越来越难看,如同死灰一样,嘴里叽里咕噜,也不知叨咕着什么。牛二柱耳尖,仔细听了听,好像说的是“鬼打眼”三个字。
    要想把“鬼打眼”解释清楚,咱还得回头说说算卦这回事儿。占卜这东西自古有之,到底灵不灵,谁也说不清楚,不过这也是因人而异,街面上摆摊算卦的大多都是生意口,不管是揪金、画金还是瓜子儿金,都是打马虎眼骗人的东西,看着解闷儿还行,半点儿当不了真,至于抽签测字也是胡诌白咧的居多。不过张小半仙可不一样,他算卦的手段可是传自于古法,不敢说卦卦都灵,也能推演的**不离十。
    别的不说,单论他算卦的工具,那讲究就多了去了。你得有一个龟壳,这龟壳还不是随便在海边儿就能捡到的,得是刚刚成年尚未交配的雄性仔龟,龟背上的条纹也有说法,要刚好纵纹九道,横纹九道,暗合九九天演之数,多一条少一条都不行。龟壳找到了,你还得准备十枚铜钱,而且必须是汉唐两代的,因为这两个朝代是华夏文明的鼎盛时期,暗含着王朝蓬勃的气运,最能预测吉凶。
    就这两件东西,一般江湖上的算命先生就倒腾不来,而且还不算完,东西有了,你还得会算。古法是把铜钱装进龟壳,摇晃一阵,一个个撒出来看阴阳面,这里的阴阳面就是正反面儿,正面为阳,代表着吉,反面为阴,代表着凶,十枚铜钱都撒出来,正反面自有一种排列,这种排列就组成了一种卦象,有经验的先生就能根据卦象判断吉凶。
    三耗子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子午卯酉来,他那儿懂这个,这小子眨了眨眼睛,回头问牛二柱:“二哥,半仙这是干什么哪?”
    牛二柱自幼混迹市井,多少也懂点儿这里边的门道儿,头也不抬的道:“还能干啥,算卦呗!”
    三耗子有点儿不信,撇了撇嘴道:“算卦,这玩意儿也能算卦?”
    卜发财这一问,牛二柱就答不上来了,八卦易理深奥无比,他一个懵懂少年,能知道多少?好在半仙为人平和,又极喜欢这两个孩子,便把话头儿接了过来,替牛二柱解了围。
    半仙一边摆弄着手里的东西一边道:“要把卦相这事儿说,其实也不难,清楚一般来说,最好的卦象就是九阳一阴,代表着大吉大利,百无禁忌,最凶的卦象就是九阴一阳,代表着劫运当头,诸事不宜,喝口凉水都能噎死。
    说道这里,三耗子又不明白了,抢着问道:“张大叔,既然是十枚铜钱,为什么十面都是阳不是最好的,反而九阳一阴是大吉大利?”
    半仙虽然心里焦急,但却极有耐心,边擦汗边说:“这事儿说起来就有点儿麻烦了,简单说就是一句话——物极必反,古人认为九是一个最完美的数字,而且是天地间一个大循环的基数,暗含着无穷的奥妙,十这个数字虽然代表着十全十美,但事物发展到顶峰就没有上升的空间了,接下来就得往相反的方向转变,吉会演化成凶,凶会演化成吉,所以十阴十阳代表的不是吉凶,而是一种变化。”
    三耗子还是不明白,接着问道:“变化?什么变化?”
    半仙叹了口气:“所谓变化就是事物运行的规律,比如说一年四季,冬至那天代表着极阴,是一年中阳光照射最短的一天,但你就看去吧,这几天肯定比前几天和后几天暖和,这叫冬至一阳生,说明阴气达到了顶峰,阳气开始复苏。反之夏至一阴生,夏至这几天一般比平时凉爽,说明阳气到了顶点,阴气开始回升。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几句话说的虚虚实实玄而又玄,牛二柱和三耗子仿佛明白了些什么,又仿佛啥都没明白,坐在那里一个劲儿发呆。
    半仙见两人如此,索性将此事说了一个通透:“《西游记》你们都知道吧,孙悟空会72变,猪八戒三十六变,沙僧会18变,师徒四人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整部书中和九有关系的地方数不胜数,再比如《三国演义》里诸葛亮借东风那一段,大冬天的为何刮起了东风?那就是孔明先生通晓阴阳之说,算准了冬至那一天阳气回升,天时有变,这才有了惊世骇俗的一举。”
    牛二柱和三耗子,这才多少有点儿,明白,三耗子打破沙锅问到底:“那方才是怎么回事儿?”
    半仙叹道:“这就是鬼打眼了,鬼打眼和鬼遮眼不一样,单指算卦占卜之人遇到的一种诡异现象,那就是算命人在占卜的时候,有不知名的东西暗中捣乱,扰乱了天地气运,让人无法推演卦象结果。一般这种情况是少之又少,普通人一生都遇不到一次,而且能扰乱气运的东西一般都成了气候,占卜人一旦遇到这种事情,那绝对是凶多吉少!”
    话说张小半仙儿那可是家学渊博,江湖中金门的翘楚,就算有人捣乱,卦象摆在眼前,又怎能推演不出结果?这也不怪他,因为这里边另有蹊跷,张小半仙头算卦的时候,仔细数过这些铜钱,整整十枚,不多不少,可等一撒出来,就变成了十一枚,占卜一术极为严谨,数目不对,这卦象就没意义了。张小半仙出道几十年,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眉头一皱,把多余的那枚铜钱拿出来,又重新补了一卦,原以为这一次万无一失,谁知铜钱一出来,却变成了九枚,又组不成完整卦象了,张小半仙心里纳闷儿,东找西找,这才发现少了的那枚铜钱卡在龟壳里,死活拿不出来。
    张小半仙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委顿在地。卦象虽不完整,却也证明了此行的险恶,弄不好就得把小命搭上,这比什么凶兆倒要凶险,其中的含义已经是不言而喻。在座众人虽然不明白其中的蹊跷,但从张小半仙的脸色中也能猜出个大概,全都愁眉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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