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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明显太张扬,不过越是这样我越是紧张。
朱元璋可以大张旗鼓把机关安排在这里,足以见得他对这机关该有多放心,以至于完全都不用隐藏,就是说若我们触动错误的地方,只要站在这里的人无一幸免。
我倒是不在乎,事实上若是能死对我来说反而是件好事,可是我身边还有萧连山和闻卓以及古啸天,道家玄门有规矩,所谓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亡者入土后玄门法术不能破坏其陵墓,再厉害的法术也没用,原因很简单,生前恩怨生前了,亡人已逝尘归尘土归土不再受打扰,若要开启陵墓就要人力,所以来到这皇陵里面,我手臂上即便有毁天灭地的亡魂之力,可也无法用来做任何事。
萧连山在城门处看了半天,摇头告诉我们,没有丝毫契合的地方,即便找到可信的人帮忙,这巨石所做的城门也打不开,就算是用炸药也不行,石门或许会被炸开,但这皇陵也会因此垮塌。
我看看四周的护墙,最后目光落在城门口站立的一处石像上,这是我们在地下皇陵看见的唯一石像,石像中人头戴乌纱折上巾,身着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绣有金盘龙纹样黄色的绫罗,玉带皮靴。
这是明代帝王的服饰,看那石像的面相其额前平整无奇,两条剑眉直逼命宫,足见石像之人少年坎坷多难,大凡这种眉形的人,杀伐之气甚重,如没有福气得以化解,轻则断体残肢,身陷牢狱,重则横死街头,早年夭折。
但双目聚神,眼睛本有清贵之凤目,其位置上斜吊,是为奸诈,性情多变,让人摸不透心思,精于算计。
闻卓也走过来,端详我们面前的石像,他相学造诣不在我之下,仅看了一眼就意味深长的说,此石像脸瘦长,却没有太过明显的露骨,并非高傲刻薄,也非无福,鼻相直而不歪,准头虽小却有肉聚集,鼻孔内收,有此相者中年通达,财源会聚,其心思细密,考虑周全,是为贵格。
我认同的点点头,目光往下看,面相中更重要的是人中,下巴和耳相,此石像人中深长就不必说了,福绎绵长,又尤其下巴上兜,宽厚,是其稳固扎实的基础,越是到晚年,地位越是稳固。
这石像的面相下半部,可谓相学中的最上乘,耳相圆润,不露骨,不外招,偏后贴脑,耳垂奇大,这种耳相的人,纵使身受恶业,每每危机时刻总有贵人得以相扶,能化险为夷,难得的是还不招摇,步步为营,加之其眉长过目,声名鹊起,为其得天下人信服和敬仰又增添了必要的优势。
越看我越吃惊,眉头一皱喃喃自语。
“这面相是帝王之相,身穿帝王服饰站立于皇陵城门口,这……这是朱元璋的容貌!”
闻卓和我的想法一样,只是不明白既然这里是朱元璋的皇陵,他的石像该坐于龙椅,怎么会站在城门口,而且石像的姿势也不同寻常,朱元璋一手低垂,一手掌心向上抬起。
似乎是在向来的人索要什么东西。
我侧头才看见石像的旁边石台上放着三样东西。
一枚金光闪闪的金玺,一个银元宝,最后是一个木制的空碗。
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小心的把指尖放在石像摊开的手心,很轻的触碰,果然那手心轻微的向下移动丁点,不过同时我听见左后护墙里传来的弓弦拉动之声,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我重新看看四周,终于明白朱元璋为什么会如此相信这里的机关,那石像的手臂是活动的,如果我没猜错,的确是向来这里的人索要一样东西,而要的应该就是石台上金玺、元宝和木碗中的其中一样。
这几个和大慈恩寺地宫的十斤坠如出一辙,只不过要凶险百倍,放在朱元璋手心的东西只有一样是正确的,若是选对护墙中的万箭不会触发,而石门不攻自破自己就会开启,但倘若放错,站在这里的人都会被万箭穿心射成千疮百孔的筛子。
而且石门的机关一定和这石像相连,若是强行开启必定一样会触发机关,朱元璋生性多疑这是他的皇陵,在他眼中这里是大明的万世根本,他宁愿永世没有人能来到这里,如果能来而且能开启的也只会是他后世帝王,因为那三件东西中到底什么是正确的,必定会口传给后世君王。
可惜,朱棣谋朝篡位,朱允炆客死暹罗后,这个秘密就再没有人能知道,萧连山看看石台上那三样东西,灵光一闪说,既然是三分之一的机会,若是做一点防护措施,比如找两块石头挡在身体两边,挨着试不就能躲开万箭齐发的机关。
我苦笑这摇摇头,指着石像对萧连山无力的说。
“你面前是一个只相信自己的帝王,你能想到他当然也能想到,真正是后世君王来这里,一定知道放什么,所以这机关只有一次机会,若是放错,即便万箭穿心被你想办法躲过去,这皇陵也会坍塌,原因很简单,说明来这里的并不是朱元璋在等的人,既然已经被外人侵入,朱元璋又岂会让别人安安稳稳的盗墓呢,何况秦一手能把封印的最后一部分法力藏在这里,就足见连他都认为这里万无一失。”
萧连山很失望的点点头,应该是知道我说的有道理,颓废的坐到一边,偏头看着朱元璋石像没好气的说。
“这不是摆明了耍人嘛,知道放什么的朱允炆现在还埋在暹罗,犯错就是灭顶之灾,谁知道该放什么啊?”
闻卓抿着嘴看了那三样东西很久,若有所思的自言自语,朱元璋放在这里的东西应该都是有意义的,不可能随随便便放,如果我们能参悟出朱元璋放这三样东西的目的,再反推朱元璋到底想要什么其实也不难。
“其他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相信应该是木碗。”萧连山苦中作乐的笑着不以为然的说。
“为什么你会认为是木碗?”闻卓随意的问。
“你们想啊,朱元璋是什么出生,乞丐加放牛娃。”萧连山指着石像笑着回答。“没看这朱重八伸出一只手,别看穿着龙袍戴乌纱,他这样子就像在乞讨,指不定他这皇帝当厌烦了,想着还是返璞归真当当乞丐也好,既然是要饭的,手里没碗怎么成啊。”
“万世根本……朱元璋最后选在这里下葬,除了这里风水大好之外,不难看出朱元璋也是念旧之人,落叶归根回到他出生的地方。”我想了想小声的说。“拿空木碗这是他当初的写照,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萧连山脑子笨,你该不会也糊涂吧。”闻卓哭笑不得的看看我们。“按照你们这想法,朱元璋是念旧,那他还穿着龙袍戴着乌纱干什么,他还知道自己是帝王,九五之尊,这里关系大明江山社稷,他自己都知道这里是万世根本,怎么……这根本就是要饭啊?”
“你才脑子笨呢。”萧连山白了闻卓一眼没好气的说。“我也就随口说说,你有本事,来,你给比划比划,这三样东西你倒是说说都有什么意义。”
我笑着摇摇头,坐到萧连山身边,回头看看那三样东西郑重其事的说。
“不是这三样东西有什么意义,是朱元璋要来到这里的后世君王明白一个道理,而这个道理就在这三样东西之中,朱元璋这个石像伸手讨要的或许不是一样东西,不过我好想多少能猜到一些。”
第六章大彻大悟
金玺不用说代表的是权力,元宝应该是财富,至于空碗是什么到现在我还没想出来,朱元璋的石像伸手,在权力、财富和空碗之间选一样,看似简单的三样东西其实并不简单。
朱元璋能背负千古骂名诛杀忠臣,看重的无疑是一个权力,他想要千秋万代已经根深蒂固,只不过事与愿违尸骨未寒就被朱棣谋朝篡位,但是幸好有这葬龙之地风水庇佑,大明江山延续了近三百年。
朱元璋是没能参悟出那本九天隐龙决的玄学,虽然是赝品,可他身边那位高人若是真心想帮他,指不定他现在也还活着,朱元璋手段老练他做皇帝这江山还会更稳,所以对于权利的执迷他不输给任何君王,我就是把这金玺放上去,至少能找出无数个让我自己都信服的理由。
而元宝是指财帛,朱元璋是坐拥天下的人,天下财帛尽归他一人之手,说起来他并不缺财,可是从修建明十四陵的初衷看,朱元璋也算是未雨绸缪,可笑的是,他梦想的千秋万代最后就断送在缺钱的崇祯手里。
握尽天下财帛,这天下岂不是朱元璋一个人说了算,自古权钱不分家,纵观明史朱元璋并不是贪财的帝王,不过他却深知财富对权利支配的重要性,在他手心放元宝也一样有道理。
至于空碗,我拿在手中翻来覆去看了半天,很普通的槐木碗没有任何蹊跷和玄机,普普通通寻常人家之物,这没有镶金披玉的木碗和皇家陵寝格格不入,我实在想不出存在这里的用意是什么。
萧连山似懂非懂的点头,好像我说什么他都点头,我的推断有根有据,不过也等于没说,到最后我顶多也就能猜出这三样东西其中两样的用意,但正确的选什么我还是不敢肯定。
闻卓拍着手中的泥土在旁边几乎把我推算出来的全都给推翻。
朱元璋没有参悟九天隐龙决,又能在这里修建皇陵,就是知道终究难逃生老病死,他在这里等的是谁?是来这里的后世大明帝王,真有人会来,那也只说明大明江山岌岌可危,江山社稷都不稳了,权利当然也风雨飘渺,这个时候伸个手要象征权利的金玺,那还不是自欺欺人,朱元璋算不上仁君,但名君两字还担当的起,断不会死后搞出掩耳盗铃毁自己英明的事。
至于元宝所代表的财帛,他是天子,尽握天下财富,朱元璋修建明十四陵的初衷是囤积财帛以防不时之需,他是打算给后代帝君留下东山再起的资本,这是留给后世帝君的,有人来就是为了取走这明十四陵里面的财富,而绝对不是朱元璋伸手索要财帛。
闻卓的意思很明显,金玺和元宝应该不是正确的选择,他和我同样也卡在那槐木空碗上,也是没能想出这空碗的含义。
我细细回味闻卓的话,也都有道理,可是各有各的理由,或许除了朱元璋和唯一知道秘密的朱允炆之外,谁也不敢确切的断定对错。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古啸天一个人坐的地方离我们有些远,他似乎在刻意和我们保持距离,我懂他的意思,他是没打算再回来的人,有一种看尽世事的孤单。“你们想的太多了,一个快要入土的人想的往往是最简单的。”
我们的目光移向古啸天,我下意识再去看看朱元璋的石像,一个知道自己会离世的人心中在想什么,这一点我们是永远体会不到的,可古啸天能,世上有一种东西最为可怕,不是知道自己要死,而是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那是一种煎熬等待换来的是一切的终止,没有丝毫的期望和憧憬,我有些能领悟出古啸天话中的意思。
“你认为朱元璋立下这石像是想表明什么?”我很认真的问。
“你和他都是聪明人,所以你们会想太多。”古啸天的目光落在萧连山的身上。“他不聪明,可想的却很直接,朱元璋算计了一辈子,入土的时候还有精力算计太多?”
“你……你是说连山最开始就说对了,是空碗?!”我一怔有些茫然的去看古啸天。“空碗又是什么含义?”
古啸天沉默了片刻不慌不忙的回答,羽兵败垓下四面楚歌,虞姬不忍拖累于我,为让我安心突围拔剑自刎,羽率四十二铁骑突至乌江,可谓穷途末路,后世之人揣测羽当时心灰意冷欲要自绝,也有人说羽是无颜江东父老不肯过江,世人可笑,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羽当时想什么,又岂是他们能猜到的。
古啸天答非所问,回忆起往事一脸的惆怅不过表情依旧是无上的骄傲,我相信到现在他还是深信自己从未败给过任何人,是天意,他输也是输给了天意。
你当时在想什么?萧连山向来对英雄崇敬,何况面前的人敢称英雄两字完全当之无愧。
我饿!突然感觉到饿。
你饿了?!萧连山茫然的张开嘴,古啸天的回答多少有些让他失望,我猜想萧连山在等古啸天说出豪言壮语,那是只有英雄陌路的时候会说出来的悲壮,可得到的居然是一句饿了。
古啸天看着对面眼神有些迷离,就如同他此刻就站在千年前的乌江边。
“我想起江北的米粥和干馍,寻常的家乡口味,羽戎马一生征战无数,杀敌万千。”古啸天一边说一边抬起双手。“天下羽曾一手在握,财富尽为羽所有,美人在怀数之不清,珍馐百味品之不断,可我到乌江边才发现,一切其实都敌不过江北那一碗粗茶淡饭,我已经忘记家乡的味道很久了,甚至也不愿意去想起,其实那才是最真实和宝贵的,若羽能重选一次,愿醉卧山林和虞姬清贫一生。”
放下!是放下,古啸天到最后失去所有的那一刻才真正大彻大悟的放下,那不是所有人都能领悟的境界,只有经历过大起大落的人才能真正的明白。
闻卓在口中喃喃自语,然后回头去看那不起眼的槐木碗,朱元璋何尝不是和当初的古啸天一样,权利也好,财帛也罢,到最后黄土一抹什么也带不走,朱元璋把皇陵选在凤阳,除了这里风水之外,还有落叶归根的意思,看得出他是念旧的人,从一个乞丐出生到最后登九五之尊,他的一生可谓是跌宕起伏。
这槐木碗应该是朱元璋当年乞讨所用,如果有后世帝君真来的这里,那只说明大明江山社稷岌岌可危,否则断不会开启太祖皇陵,这是要泄龙气的是皇陵大忌。
朱元璋是在用这槐木碗警示后世帝君,打江山难,坐拥江山更难,一旦江山易手剩下的就只有这曾经要饭的碗。
闻卓说完感激的对古啸天笑笑,都说英雄陌路,看来只有英雄才能体会英雄心中所想,闻卓拿起槐木空碗走到石像面前,回头看看我们,眼神很坚定,不过也没有绝对的把握,那一眼的意思无非是想传递,若是错了这里就是我们几个埋骨之地,古啸天把目光从远处收了回来,恢复了从容和淡泊没有丁点担忧的埋着头,萧连山不以为然的点头。
闻卓见我也没说话,慢慢把木碗往石像的手中放去。
“等一下!”
我若有所思的叫停闻卓,看着朱元璋的石像意味深长的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朱元璋一辈子都在算计,临死大彻大悟也说的过去,可是他已经习惯了算计人,怎么能知道他死之前不会故伎重演。
闻卓把手收了回来,诧异的问我难道不是木碗,我摇摇头皱着眉头回答,我总感觉没那么简单,我接过闻卓手中的木碗来回走了几步。
“我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朱元璋留在童子钓文砚中的线索。”萧连山大为不解的回答。
是里面那四个字,你来了麽。
我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四个字,这是城隍庙匾额上的字,朱元璋是提示我们找到和他至关重要的城隍庙,我们因此才会找到这里,问题是朱元璋为什么会留下这四个字,这线索也太简单,稍微知道朱元璋经历的人都能想到,难道朱元璋就不担心其他人也会找到这里。
朱元璋特意选在他出生的地方下葬,生于斯死于斯,他的确有落叶归根的意思,可朱元璋留下的四个字却和城隍庙有关。
你来了麽,这是横批。
阳世三间,积善作恶皆由你,古往今来,阴曹地府放过谁。
朱元璋留下这四个字,或许真正的意图在这对联上,在世他风光无限,只手遮天杀伐无数,到死……
我紧皱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到死朱元璋才明白他种的恶迟早都要还,即便他是九五之尊的帝王,下到幽冥也难逃惩罚。
是忏悔!
我眼睛一亮大声说出来,古啸天说的没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朱元璋在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