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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安的到底是什么心”我憋着一肚子火,问道:“我们陆家,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
“莫须村别的人,没什么说的,王瞎子知道一些事,完全是前些年他在外行走的时候,遇到狗屎运,意外得到点皮毛,就一门心思的想朝里面钻,蝼蚁一样的人,成不了气候。”黄有良不做解释,根本不搭我的话茬,自顾自的开始说。
听着黄有良的话,我突然就顾不上生气了,隐约间,像是摸到了他真实的用意。他故意引我来莫须村,等到局面真正收拾不住的时候,他再跑过来跟我做一些解释。
他让我自己去摸索情况,只有当我实在查找不出线索时,他才会出现。
“傻子家,另当别论。”黄有良接着说道:“他家放着别动,你暂时惹不起他们。如果你现在想对他家做什么,会有你应付不了的人出来收拾你。”
“我本来就没想对他家怎么样。”我琢磨透了黄有良的意图,就趁机问他道:“从我来到莫须村,你大概就一直在暗中窥视我的行踪吧能无声无息的瞒过我,也真难为你了。”
“过奖。”黄有良气定神闲,好像听不出我在埋汰他,坐的端端正正,微微一欠身子,真的谦虚起来。
“莫须村前两天的事,你大概知道,水潭下面捞上来一块冰,里面冻着一个人,穿白袍的人,那人,是谁”
“他”黄有良又咧嘴笑了,笑的让人头皮发麻:“他是太行山第三高手。”
第七十六章 重阴身
“太行山第三高手”我被黄有良的回答搞的很有兴趣,忘记自己正身在地下的墓穴里,接口追问道:“这个排名是怎么排的白袍人是第三高手,那么谁是第一高手,谁又是第二高手”
“我随口胡说的。哪儿有什么排名。很多事情,已经乱了。”黄有良收敛了笑容,眯着眼睛,道:“他已经尸解,飞升洗礼,等蛰伏几年再露面,我对付他,就得吃点力了。”
“你”我看着黄有良。满心怀疑,这个人可能是有些神秘的来历,但他吃人肉,而且还被五叔开膛破肚,就算厉害,又能厉害到哪儿白袍人的实力我是亲眼目睹的,没有尸解之前,就能跟小马车撞一撞。尸解飞升之后,实力大增,但黄有良的意思很明白,就算白袍人尸解之后,他对付白袍人,也只不过是吃力而已,我有意激他,迫他说出更多的情况,所以带着嘲讽的语气,笑道:“这么说来,你就是太行山第一大高手了”
“愧不敢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没有必要争那个虚名。”黄有良总有些嬉皮笑脸的样子,刚刚收起笑容,嘴巴随即又咧到耳朵根。指了指自己的子,道:“陆小爷,你心里是不信的,不信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对么”
“信不信,你得说出来我才知道啊。”
“陆小爷,你那点心机,其实差得远,想套我的话,和白日做梦一样。不过我告诉你,有些事不对你讲,是为了你好。你先天阳弱,魂魄不稳,知道些自己受不了的事情,魂儿说不准就散了。”黄有良翘起二郎腿,砸吧着嘴。道:“话又说回来,有的事跟你聊聊也不打紧的,你,知道我的来历吗”
我一下子答不上来了,黄有良被五叔开膛之前,是小岭坡的人。但三番五次和他碰面,他的状态一次比一次诡异,所以我一直觉得,这个黄有良,很可能不是原来的黄有良,可他具体是什么来历,我心里真没谱。
“你不就是小岭坡的么”我就想在言语上拖着黄有良,拖的越远越好,他要解释这个事,就必须用另外的事情做辅证。
“陆小爷,你听好了。”黄有良道:“我,是半个重阴身。”
“重阴身”
重阴身这个词,我不是第一次听到,但是说实话,重阴身究竟是什么含义,其实我不懂,只知道这可能是很厉害的东西。三脚羊那样天生的奇物,修行成百上千年,机缘造化都要遇到,年岁大了以后才有机会勉强修成半个重阴身,成就阴神。
黄有良是半个重阴身,难怪当初五叔说过,黄有良不是一般人。
“陆小爷,不懂了吧”黄有良嘿嘿笑道:“你们陆家的人,大多研读道门典籍,跟道家有一些渊源,你应该知道,道家的阴阳论。天地万物,都是阴阳化成,有阴必有阳,阴阳失调,天地不存。”
黄有良说的话没错,中华道教文明,并不是一帮抓鬼的茅山道士就能完全代表的,道家文化博大精深,其中有很多至理。我从小读道门的书,对阴阳论很赞同。
“人,也是阴阳而融成,阴阳相济,龙虎交融,人的身体才会健康,阴阳失调,是要得大病的。”黄有良解释的很详细:“但是有一种人,从娘胎开始,身体里没有阳气。”
人体内有阴气,也有阳气,这样才符合生存的基本要求。然而传说中的重阴身,天生没有阳气,身体里原本应有的那一股阳气,也被一股阴气所代替,两股阴气融于一具躯体上,所以,这种人就被成为“重阴身”。
因为重阴身的人生在阳间,又没有一丝阳气,所以,这样的人不受阴阳之间的限制,据说能够自由出入阳间和阴间。
“重阴身就是这个意思”我道:“没有阳气,人能活吗”
“问的好,没有阳气,是很难活的,重阴身本就罕见,一千年不见得能出一个,再加上身无元阳,所以命比纸都薄,落娘胎不死已经是万幸,想要长到成年,几乎不可能。”黄有良说到这儿,低头想了想,再抬起头的时候,他妖异如玉的脸上,竟然荡起了一片怀旧之色:“我生在小岭坡,刚出生,身子就差的要死,险些活不下去,我爹四十岁才有的我,拿我当命一样。”
黄有良是半个重阴身,这边刚生下来,哭了几声,那边就直奔鬼门关而去。民间的人怎么可能懂得这些玄妙的东西,只不过接生的稳婆说这个孩子小手小脚冰凉冰凉的,得加火取暖。当时还是六月三伏的天儿,黄有良的父亲什么都不管,就要保住孩子的命,马上搬了两个大火盆,点起炭火。
“普通的火,是救不了我的,兴许是我命大,误打误撞,竟然真活了下来。”
太行山蜿蜒而去的几个省,譬如山西,河南,都有大型的煤田。山里偶尔因为地震或者山崩而露出煤,山民就捡煤取暖做饭。山里人不知道煤是远古的植物被覆盖之后演化而来,就觉得这东西比木柴耐烧。当时黄有良他爹生活用的煤炭中,有几块很玄的煤,就是这几块煤,才让黄有良捡了条命。
老天打雷下雨,这是常事,有时候平坦的野地里的树,会遭到雷击。雷,那是世间最刚阳的东西,被雷劈过的树,叫做雷击木,也叫雷阳木。因为被雷劈死的同时,树木也存储了天雷的盛阳。
黄有良他爹当时烧的煤块里,有几块恰好是雷阳木所化,几块煤烧了足足三天,热气逼人,屋子外面的人靠的太近,都会因为阳火太旺而流血。黄有良是半个重阴身,这股天赐的阳气帮着他熬过最难熬的时期。
黄有良虽然侥幸活下来,但身体一直不好,他从小骨架子大,可是扛不住阴气太重,夏天盖着被子睡觉还要打冷战。
“我爹只想让我平平安安活下去,从那以后,他只要得空,就会到小煤窑去翻找雷阳木化的煤。”黄有良默然道:“我还没满两岁,我爹把附近能请的大夫都请来给我看病。”
黄有良他爹在山区给儿子找雷阳木的时候,偶遇过一个采药的老郎中,老郎中为人很好,很为黄有良他爹的行为感动,专门跟着回到小岭坡,给黄有良看过病。这个老郎中不懂得什么叫重阴身,不过一眼就看出黄有良的阳气太弱,所以给黄有良的爹留了几个方子,都是固本提阳的药方。
“我从小就在药罐子里泡大,我爹为了让我不断药,粮食都不种了,把地里种满了药方里所用的药材。”
黄有良有这样一个父亲,很幸运。药力所衍生的阳气,维持了黄有良体内的至阴,熬到十多岁,身体渐渐好了,本来骨架就大,所以长的又高又壮。
“你,从小一直长在小岭坡没有离开过吗”我听黄有良讲到这里,猛的回想起一个很让我敏感的疑点,我感觉心口有点发凉:“米婆也是小岭坡的人,她不会不知道你是半个重阴身吧”
“米婆是个巫婆,她怎么会不知道我是重阴身”
我的心彻底凉了,米婆知道黄有良是重阴身,那么五叔自然也知道黄有良是重阴身。他们两个什么都清楚,但陆家事发之前到小岭坡去镇尸,五叔却连任何关于重阴身的事儿都没有提过。
我暗暗的回忆镇尸时的一幕一幕,连一个小细节也没有放过。当时,五叔和米婆之间的对话,表情,举动,都非常自然,符合事发时的环境和状况。五叔米婆什么都知道,镇尸的时候却装着一无所知的样子。
这两个知情人,是合伙演戏他们演戏,只是为了蒙蔽我
我没说话,但想起这些,心情就随之激荡,脸上青红闪烁,阴晴不定。黄有良很可怕,仿佛能看出我的心事,我啥都没说,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道:“你,终于开始怀疑米婆和陆家五爷了”
我不肯回答,因为我接受不了一些事情。至少,在镇黄有良这件事上,米婆和五叔骗了我,骗的我很苦。我根本不愿意怀疑,一旦怀疑,我心里那个坦荡敞亮的五叔,就会变样。
“你怀疑了,这很好,说明你在用心想事。”黄有良仰着玉一般白皙的脸,悠然道:“米婆跟陆家老五之间的勾当,我很清楚。实话实说吧,在出事之前,陆家老五就闻出味儿了,心里明镜一样的。你知道不他该让你上阵了。只不过他不能对你言明实情,既要把你拖到这条路上,又不敢把话说透。他只能让米婆保守秘密,一起演一出戏了。”
按道理来说,我根本不该相信黄有良的话,他来历至今不明,而且明显是在诋毁五叔,挑拨我们叔侄之间的感情和关系。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出来的话,我不想反驳。
归根结底,我内心最深处已经动摇,我真的开始怀疑五叔。
第七十七章 残酷的爱
“陆小爷,这件事,我跟你讲清楚,至于是真是假,你自己分辨。”黄有良等我想明白了。才接着道:“陆家老五找到米婆说这件事,米婆受过陆家的恩,她是个好人,不愿推辞,就答应了。陆家老五交代的很清楚,这个事情,一个字也不能让你知道。陆家老五为了让米婆卖命,给她开了条件。米婆只要有个三长两短,陆家老五会把不死扳指借她用一次,你知道不死扳指的作用,死人戴着扳指去阴间,都能再活一世的。”
“事发之前,五叔怎么会知道有这个不死扳指。”我脑子有些紊乱,下意识的就道:“扳指是从你的肚子里找到的。”
“动动脑子吧”黄有良跟我比划了一下,道:“不死扳指是戴在手指上面的。一个那么大的扳指外加半根手指,谁能囫囵咽下去在我肚子里找到的,你很天真啊,不死扳指本来就是陆家的东西,只不过你不知道而已。”
我背靠着墙,忍不住晃了晃。五叔从黄有良肚子里取扳指的时候,我恶心的要死,看的断断续续,现在回忆一下,五叔如果当时有心作假,非常容易,随便把扳指塞在黄有良的内脏里,再扒拉出来就行了,我压根也不会怀疑的。
“然后呢”我的脸色发白,地洞里很阴凉,我却一直在冒汗。
“米婆这个人。就是心软,她不忍看你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也不忍看你完全被蒙在里,稍稍跟你透漏了两句,没想到你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缠着她问,米婆不能告诉你实情,所以只能一死了之,反正有不死扳指,她还能活。”黄有良摇摇头,道:“只是你娃子太莽撞,米婆给你过话的时候,你毁了她的魂儿。”注: П 即可观看
我彻底无语了,其实,米婆当时有很多破绽,只不过我看不出来。如今经过黄有良的解释。我感觉和那时候的情况是吻合的。
五叔在事发之前已经有了准备,先给老狐狸透露信息,然后和米婆一起瞒我,最后诈死一走了之,把我一个人推到了风口浪尖。
我一阵说不出的绞痛,好像整颗心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我可以承受来自任何人的打击。却唯独不能被自己最亲也最信任的人欺骗。
“陆小爷,你不要垂头丧气,跟天塌了似的,陆家老五,其实也没你想的那么坏。”黄有良想了想,道:“你见过雏鸟学飞吗”
雏鸟被老鸟抚育一段时间,等到身上的羽毛长齐,就要独自开始学习飞行,然后捕食生存。很多雏鸟学不会,或者不愿学,老鸟被逼的没有办法,就会把雏鸟叼到悬崖的边儿上,硬推它们下去。这个道理很简单,雏鸟如果学不会飞行,要么被饿死,要么被天敌捕杀,总之是一条死路,如果把它们硬推到悬崖下面,雏鸟不愿飞也要飞,学会了飞行,就有了生存下去的资本。
这是一种残酷到不近人情的“爱”。
黄有良为什么会和我说这个他是在寓意五叔吗我突然想起那时候从倒塌的马牙山回石嘴沟时,遇到了陆家的历代祖宗,那一群尸蚁聚出来的字。
陆家的事,全都要靠我。
五叔一走,陆家只剩我一个人,我要承担起陆家的一切。但我太单薄,没有那么结实的肩膀,五叔似乎有意把我逼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入困境则思变,人,只有在这种环境下才能成熟,成长。
我想着五叔,目光又转到黄有良身上,五叔硬推我去飞,那么黄有良呢他每次都故意透露一点信息,却不肯说完整,要我自己去寻找答案,他又为的是什么
就在这一刻,我猛然意识到,我的人生,陷入了一团黑暗的沼泽里。处处是杀机,处处是险恶。
“陆小爷,这次,只能跟你说这么多了。”黄有良站起身,道:“有缘的话,下次再见吧。”
说着话,黄有良就迈步朝洞外走,老狐狸虽然守在外面,但它肯定挡不住黄有良,我还有很多事情没问,可心里惦记的,依然是五叔。
“你等等”我在后面喊住黄有良,问道:“我五叔在什么地方你一定知道的,你告诉我。”
“你不用担心他,他还活着,估计活的比你要安全些。”黄有良走到洞口的挡板下,回头对我道:“另外告诉你一件事,你们陆家的辈分乱了,你天天五叔五叔的喊,喊错了,其实,你该喊他五哥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反倒又被黄有良一句毫无来由的话冲击的两眼发花,我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想拦住黄有良。
“站住”黄有良猛然一转身,眼睛里闪动着寒光,指着我,慢慢说道:“我已经说了,你没有那么强,就不要问那么多事,问了对你没好处,你的魂儿会受不住魂儿没了,难逃一死,既然都是死,我就先杀了你”
我一下子停下脚,双手顿在半途,黄有良眼睛里的寒光如同两把锋利的刀。
“你再跟过来追问,我就杀你”黄有良回过头,掀掉挡板,老狐狸听到了动静,想要拦,但黄有良一出洞,强壮的身躯比老还要灵活,嗖的就走远了。
“我去跟着他。”老狐狸调头想尾随黄有良。
“不要去。”我示意老狐狸不要乱动,我根本不怀疑黄有良会杀人,老狐狸这样跟过去,和找死无异。
黄有良很快就无影无踪,我望着他消失的地方,一片摸不透的黑暗。我隐约知道了一些事,黄有良一直在说什么一条路,我不明白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