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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那具尸骨,不是曹冬娥的,而是另有其人!而曹冬娥嫁到龙山村的身份,可不是什么豆腐店孤女,而是曹记绸缎铺大小姐!”
童老师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他说:“这么说,曹冬娥在墓地死而复生,后来被曹记绸缎铺老板收留,从而认为螟蛉女?”
我说:“很有这种可能。我们这次来,就是想了解一下曹记绸缎铺的曹老板的情况,他肯冒险救孤女,认作义女出嫁,还给丰厚的嫁妆,一定是位义薄云天的大善人。”
童老师击案赞道:“本地若有这种传奇人物,那我非得给他发扬光大不可!根据县志记载,曹记绸缎铺解放前是怀化城里最大的绸缎铺,公私合营后成为国营红星绸布店,我上一代人应该对曹记绸缎铺还有印象。”
我问:“能否帮我们打听一下?”
童老师说:“这个简单,怀化老年乐园,我母亲就住在那里,那边有的是年岁大的老人,明天让帅虎带你去问问。”
陈帅虎说:“啊?童奶奶住敬老院了?我还以为她去您弟弟家住了呢!”
童老师略显尴尬,连忙解释:“我们也不赞成,可是我母亲她自己要闹着去住,说一个人住在家里太闷了,到敬老院有伴!唉,百孝顺为先,对吧?我们也只好遂她的愿的。
陈帅虎说:“这也可以理解嘛,再说现在养老院条件也越来越好了。那我明天带小魏哥一起去看童奶奶。”
181 曹记绸缎铺
童老师说:“好,顺便帮我捎点水果去。”
第二天一早,陈帅虎便提着水果。陪我去老年乐园找童奶奶了。
老年乐园的花园里做满了老爷爷老奶奶,有的坐在轮椅上,有的坐在石凳上,还有的在草坪上锻炼。
见我们两个年轻人走进院子,老人们的眼光全部看向我们。
我微笑着跟老人们点头致意,他们也很高兴地回应我。
陈帅虎在老人堆里寻找童奶奶,有老人热心地过来问:“你们找谁?”
陈帅虎说:“我找童奶奶。”
话音刚落,好多老人同时向屋里喊去:“童师母,有人来看你啦!”
话音刚落,童奶奶应声而出。看到陈帅虎,高兴得蹦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走到陈帅虎面前,捧着陈帅虎的脸说:“帅虎啊,奶奶多久没见到你了,长这么大了!”
童奶奶向院子里的老伙伴们骄傲地介绍:“这是我儿媳妇妹妹的儿子,小时候经常在我们家住,跟我可亲了,还是我带着睡呢!现在长这么大了,我们帅虎不仅人长得漂亮,歌唱得也好,一会让他给你们表演啊!”
老爷爷老奶奶们就起哄:“好,好,唱一个!”
陈帅虎被这群老头老太弄得尴尬死了,我打圆场说:“没问题,等下一定让他给你们表演。”
陈帅虎对童奶奶说:“奶奶,我今天一是来看您。二是要跟您打听点事情。”
童奶奶说:“好,要不我们进屋说?”
我想,外面老人多,能问到的情况也多,赶紧说:“不用,不是什么秘密的事情,就在外面聊吧!”
我们就坐在树荫下面。我问童奶奶:“童奶奶,红星绸布商店您知道吗?”
童奶奶说:“知道哇。曾经是怀化最大的国营绸布店,改革开放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贞贞双圾。
童奶奶向旁边的老人大声问道:“哎,你们有谁熟悉红星绸布商店的吗?”
童奶奶一声喊,老人们立刻响应热烈。
“我女儿在红星绸布店工作,后来改制下岗了,工龄买断,现在只能到处打工……”
“我家隔壁张家老大,原来就是红星绸布店的总经理,改制后店他买下了,店员们都去他家闹,再后来,查出来犯了法,现在关进去了。”
这时,一个坐着轮椅的年岁很大的老人说:“红星绸布店,原来不叫这个名!你们这些人都太年轻。所以不知道老底子的事。这家店解放前原来叫曹记绸缎铺,规模大的很,进的料子都是上海来的,怀化的有钱人都是他家顾客。”
老人们哄笑:“周爷爷,您是百岁老寿星,我们跟您怎么比?”
童奶奶对我说:“周爷爷是这个敬老院的镇园之宝,今年刚刚一百岁了。怀化老底子的事情,他都知道。”
我一听,心中大喜,总算找到一个对曹记绸缎铺知根知底的人了。
我上前把周爷爷的轮椅推过来,问:“周爷爷,那我想跟您打听点事,行吗?”
周爷爷却板着脸一口拒绝:“不行!”
我奇怪地问:“为什么啊?”
周爷爷傲娇地说:“因为你这娃娃太不懂礼数,他们叫我爷爷可以,你得叫我一声太公!”
我觉得真好笑,怪不得别人说,老人越活越象小孩,我便哄着他说:“是我错了,太公,您老家人大人不计小人过,您别生气嘛!”
周太公立马转怒为喜:“娃娃,你问我就问对人喽,说吧,想知道什么?太公告诉你!”
我高兴地问:“太公,曹记绸缎铺的老板是什么样的人,您知道吗?”
周太公说:“曹掌柜啊,知道,知道!我在他家帮过一年工,曹家上下我都熟悉。”
我激动地说:“那太好了,您觉得曹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太公说:“还行吧!做人精明又很谨慎,讲信用,不占别人便宜,别人也休想占他便宜,对自己的几个哥哥都是如此,他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亲兄弟明算账’。”
在我的想象中,曹老板应该是那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义薄云天的深藏在市井的英雄,但周太公对曹老板的描述,却出乎我的意料。照这么说,曹老板就是一个精明的商人,本分世俗,略带冷漠。我怎么也想不通,象这种人,怎么会收留一个走投无路的孤女,还给她嫁妆远嫁他乡?
我又问:“曹老板有孩子?”
周太公说:“曹老板有两个儿子,大儿子不成器,染上鸦片瘾,人不人鬼不鬼,被曹老板赶出门了。二少爷性格随他爹,从小听话,曹老板最喜欢他,准备以后让二房继承家业,但他没这个命,赶上解放了。”
看来这个周太公确实很了解曹家,我赶紧挑最重要的问:“您知道他有女儿吗?”
周太公说:“有!曹老板中年得女,取名阿娇,阿娇小姐是曹老板的掌上明珠,我在曹家帮工的时候,她才十岁模样,但小脸蛋看起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原来曹家真的有个女儿!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曹老板糊弄秦家的瞎话。
我问:“那么曹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周太公说:“说起阿娇小姐,我倒想起一个事来。曹老板在阿娇十岁那年已经给她订亲了,是吉首城里的一家富户,门当户对,堪称好姻缘。但到阿娇小姐十六岁那年,曹老板却突然把阿娇小姐嫁到了不知哪里的乡下。原来订的亲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对方也没个响动,好像也默认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问:“曹小姐出阁,你们都看见了?”
周太公说:“对啊,曹家嫁女儿,嫁妆都装了好几车,街坊邻居都来围观,我当然看见了!那排场,啧啧啧!”
我又问:“你看准了?出阁的是阿娇小姐吗?”
周太公说:“那还会有错?新娘子盖着红盖头,脸当然看不见,但曹家就阿娇一个女儿,不是她会是谁?”
如果在曹老板家出阁的是阿娇小姐,那嫁到龙山村的怎么会变成曹冬娥?可见当时从曹家上花轿的,就已经不是阿娇了。
那么问题来了,阿娇去哪里了呢?曹冬娥为什么要冒充曹家小姐出嫁?这里面又有什么猫腻?
周太公跟我聊天的时候,闲得无聊的老头们也都纷纷围过来旁听,这时,有个老太婆瓮声瓮气地插了一嘴:“其实阿娇早就死了!”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她,这是一个满头白发,身材矮小的驼背老太太。
她说:“这个秘密只有我娘晓得,怀化城的人都蒙在鼓里。”
我问道:“阿婆,什么秘密啊?能不能说?”
阿婆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说,我不能说,我娘叫我保守秘密。”
围观的老人纷纷说:“人都死了,还有什么秘密不能说的?再不说,都带棺材里去了。”
阿婆被老人们一怂恿,口风便松动了:“也是,反正现在也没人认得阿娇了是谁了,我就告诉你们吧!我娘怀我大哥的时候,正好曹记绸缎铺的太太也怀了第三胎,我爹娘家里穷,我娘就和曹太太说好,等生下孩子就给曹太太的孩子当奶妈。我娘生了我哥以后,就去曹太太家了,这时曹太太生了个女儿,乳名阿娇。我娘当了阿娇的奶妈,阿娇长大后,我娘舍不得离开阿娇,就干脆留在曹家帮佣,伺候阿娇。阿娇长到十岁时,曹老板确实给阿娇定了亲,对方比阿娇大三岁,听说人才样貌都很不错。原本定于阿娇十六岁出嫁,但就在这一年,阿娇出事了。”
182 李代桃僵
周太公不服气地插嘴:“阿娇小姐出事了?我怎么不晓得?”
阿婆说:“你真以为你什么都晓得啊?还不是看你年纪大,我们都让着你!”
眼看着两个老小孩要拌嘴了,我怕坏了我的事。连忙让陈帅虎把周太公的轮椅推开,陈帅虎会意,就带着这位老寿星去逛花园了。
支开周太公,我对阿婆说:“阿婆,阿娇出什么事了?您快说!”
阿婆继续道:“唉,有天晚上,曹宅进了采花贼,把阿娇小姐给……,那贼人忒可恨,不仅玷污了阿娇。杀死了她,不但杀死了她,还把阿娇的脸给划花了。惨那,惨那!”
我问:“那曹家报官了没有?”
阿婆说:“报什么官啊?那时候,女人名节最重要,哪怕死了,也要先顾名节。阿娇出了这种事,曹家悲痛欲绝,却只能打落牙往肚子里咽。曹家严锁消息,给知情下人打赏红包,让他们发誓绝不泄露。”
坐在一旁的童奶奶听到这里,已经开始掉泪:“太可怜了。后来呢?”
阿婆说:“曹老板一边派心腹悄悄寻找凶手,一边趁黑把阿娇的尸体悄悄抬出去埋在坟地里,碑也没敢立。派出去的人不久就找到了凶手,原来此人是曹老板生意伙伴的儿子,他非说曹老板坑了他父亲。导致他家倾家荡产,父亲郁结之下吐血身亡,母亲为了生计,出门给人做绣活,因疲劳过度失足掉河里死了。此人对曹老板恨得咬牙切齿,得知曹老板最宝贝自己的女儿,就择机潜入曹宅。奸杀阿娇。曹老板怎么处置凶手,我们都不知情。但肯定不会轻饶他。”
原来是仇杀,难怪会对一个弱女子这么狠。可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我问:“你说阿娇小姐已经死了,那后来出阁的是谁?”
阿婆说:“这就是曹家最大的秘密!坐花轿出阁的,不是阿娇小姐,而是另有其人!唉,我说了,你们也不会相信!那人就是豆腐店的冬娥!”
在座这些老人,对曹记绸缎铺可能不是很熟悉,但对怀化城里豆腐孤女曹冬娥,却都是知情的。因为当年这个案子太有名,所以广为流传。
果然,有几个老人就跳出来表示怀疑了:“曹冬娥被恶毒后母害死了,这谁都知道!你说是她代替阿娇出嫁?这哪跟哪嘛?”
也有老人悄悄拉我衣角说:“你别听她胡说,她得了轻度老年痴呆,一会清醒一会糊涂,有时候话不能信。”
但我知道阿婆说的都是真的。她母亲当年告诉她的,才是最接近真相的第一手信息。
于是我鼓励她说:“阿婆,我相信您,您说的太重要了,您继续说吧!”
阿婆白了怀疑她的老人一眼,继续道:“曹冬娥没死!阿娇小姐死后头七晚上,老爷夫人在府里偷偷祭奠女儿,突然曹宅外面有人敲门,自称自己是阿娇小姐,曹家下人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敢怠慢,禀报了老爷夫人。老爷夫人仔细看来人,是豆腐店的曹冬娥,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曹冬娥非说自己是阿娇,开口就叫爹娘。曹夫人思女心切,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还是把曹冬娥留在府里,当女儿养了起来。过了没多久,曹家就大张旗鼓嫁女儿,把曹冬娥当阿娇嫁了出去,反正新娘子红盖头一盖,谁也认不出。”贞纵以技。
这趟敬老院真是没白跑,事到如今,我觉得曹冬娥的秘密基本已经揭开,回到文化馆,我们和帅虎姨父汇报今天敬老院阿婆的回忆,童老师拍案叫绝说:“好一个聪明绝顶的曹氏孤女冬娥!想必是曹冬娥在墓地死里逃生,想想自己有家难回,又得知曹记绸缎铺阿娇死了,她便利用曹老板和夫人思女心切,上门认他们做父母,而曹家老爷夫人一来思女心切,二来为了保阿娇名声,就将错就错认下曹冬娥,从而引出代嫁龙山村的故事。这真是一个好故事,加上前面的《女怨》情节,真是一波三折的,拍成电视剧的话,是多么精彩!”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龙山村的曹冬娥确实是豆腐孤女,这一点是毫无疑问了。
可是我高兴之余,却总也隐隐感觉哪里不对劲,秦玉玺曾经说过,曹冬娥嫁来秦家后,就是个娇生惯养什么都不会做的大小姐,一个人装另外一个人,装一时容易,装久了肯定会露陷,况且曹冬娥从小孤苦,她哪里知道大小姐的生活是怎么样的?还有,为什么曹冬娥和秦玉玺新婚时,大部分时间很恩爱,而有时却会象换了个人似的,对他冷若冰霜?最最谜团的是,曹冬娥自从前几年再次死而复活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么诡异的状态?这些谜团,仍然不能解释。
第二天,我们在车站等车准备回客栈的时候,我们还在聊着曹冬娥的事情,聊着聊着,陈帅虎突然说:“曹老板家阿娇的死,不是对外保密得很严实吗?曹冬娥是怎么知道的?”
陈帅虎的话,让我我脑洞忽然打开,难怪昨天童老师把故事连贯起来的时候,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曹冬娥一个豆腐店孤女,怎么可能知道曹宅严守的秘密?
我问陈帅虎:“那你是怎么想的?”
陈帅虎说:“如果此事出现在电视剧中,编剧会这么安排情节:曹冬娥从墓地出来,走投无路,走到曹宅门口,遇到在曹宅打工的亲戚或朋友,曹冬娥向这位亲戚或朋友诉说遭遇,朋友万分同情,就给曹冬娥出主意,让她冒充阿娇去见曹老板夫人,并告知她阿娇的一些生活习惯,以便曹冬娥模仿,曹夫人看见曹冬娥举止行动都象阿娇,自然会以为阿娇附身,怎能再忍心把曹冬娥赶出去?所以后面的事情就顺利成章了。小魏哥,你说我这样分析有没有道理?”
我说:“你分析得有道理,但就是太狗血,不过你说曹冬娥的行动举止象不象阿娇,我昨天忘了问阿婆,我们现在再去一趟老年乐园,把这个细节问一下。”
老年乐园里车站不远,我们跑过去十分钟,顺利找到阿婆,问了我们的问题。
阿婆说:“啊?我昨天没跟你们说吗?曹冬娥来到曹宅以后,神情举动真的跟阿娇很象,我娘都被唬住了呢!都说是阿娇小姐附身了!”
我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便问:“曹冬娥和曹老板都姓曹,他们两家有没有什么亲戚关系?”
阿婆说:“有!怎么没有?曹老板和豆腐店曹大年都是族兄弟,辈分也相同。但他们两家原先没有来往。”
我想来想去,也没有其他问题可问了,就告辞出来,赶到车站,正好赶上回银屏镇的班车。
在车上,陈帅虎问我:“小魏哥,你说曹冬娥不是装的,那一定是阿娇附体了!我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