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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好吧。”
马小冲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对石头说道：“我换身衣服，你等我。”
他龇牙咧嘴的换了一身黑衣，在石头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马奶奶突然在身后颤声叫了一声：“小冲。”
“啊？”马小冲回过头来，他背着光，看不清马奶奶此时脸上的表情。
“没事儿，去吧，别忘了奶奶跟你说过的话。”
“哦。”马小冲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有些不知所措的点了点头。
转身和石头往外走去。
在他们关上门的那一刹那，马小冲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深深的叹息。
他楞了一下，呆立在了门口。
“咋了？”一边的石头诧异的问道。
“你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马小冲歪着头问石头。
“没有啊。”石头左顾右盼：“一大早的，你可别吓唬我，一会儿咱们可是去送葬去。”
“没有吗？”马小冲又仔细听了一下，没有什么异常。
他摇了摇头，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走在路上，马小冲问起了李家的情况。
“嗨，一团糟。”石头苦着一张脸说道。
“李茂山他好了吗？”
石头没有注意到马小冲在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的变化。
“说是好一点了，但是还是整天浑浑噩噩的，不过听说已经能够认人了，这算是李家的一个好消息吧。”
“哼，就怕他是装的。”马小冲冷哼了一声。
“小冲，你这是啥意思？”
“你不是也听到了吗？是李茂山骗我进山的。”马小冲愤愤的说道。
“哎呀，你呀，我觉得李叔不至于吧。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呢，没准是他看错了。”
“看错了？哼。”马小冲看了一眼石头，实在是懒得和他争辩。
现在回想起来之前的种种，不过都是李茂山的一面之词。
而且，在山里的时候，他的举动也十分的古怪，马小冲实在没办法相信，所有的事情都和他没有关系。
石头见马小冲不说话，知道他心里还是对李茂山有想法。
“等李叔好了，你好好问问他不就得了吗？我觉得啊，一定是误会。”
马小冲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天才蒙蒙亮，马奶奶穿着她的一身萨满裙，盘腿坐在炕上，跟了她几十年的旱烟袋就放在她的身边。
屋子里大大小小的挂着不少马家特有的铃铛。
一切，都静悄悄的。
忽然，满屋铃声大作，马奶奶哼了一声，看向门口，马家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第126章 送殡
李春的尸体被抬回来之后，在李家停放了七天。
因为实在是不能判断李春到底是哪一天死的，因此按照老规矩，就当她是被抬回来的那天去的。
好在东北的冬天十分的寒冷，尸体停放了七天，也没有太大的变化。
说是没有变化，实在是因为李春的尸体，已经腐烂的不成样子了，她的脸，根本看不出原来的模样，这点马小冲是亲眼验证过的。唯一能够当作判断理由的就是她身上那身破烂的衣服和李茂山的话了。
前一天晚上，石头已经在李家帮着忙乎一晚上了，今早一早就要下葬了。
马小冲和石头走到李家的时候，看到一大群村民已经早早的等在外面了，看来都是来给李春送行的。
不管咋说，李茂山现在还是一村之长。虽然村长现在和一个傻子没啥区别，但是毕竟威严还在。
而且，李家本来就是个大户，来送葬的人，不在少数。
大家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只见不一会儿，李家的大门就打开了。
只见李萌扶着王桂兰穿着一身素服走了出来，两个人的脸上皆是悲伤之色，王桂兰几乎是半靠在李萌的身上，还在不住的抽泣着。
李萌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看情形也是在硬撑，也难怪，竟李春还那么年轻。
在她们身后，是被李茂全搀扶着的李茂山。
看到李茂山，马小冲只觉得自己的血往头上涌，可是看看现在周围的环境，也实在不是上前质问他的时候。
而且，李茂山目光呆滞，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看不出悲伤也看不出其他。
他原本高大的身躯，现在佝偻在一起，他的样子并没有比马小冲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时候好多少。
他茫然的看着前方，似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
看来，石头没有说错，李茂山还是没有恢复过来，可是，难道他一直不好，自己就一直没办法知道真相吗？
马小冲的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
只能站在人群里，看着李家人接二连三的走出来。
身边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可惜了，你说，这水灵灵的一个大姑娘，说死就死了，你说李家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是啊，这死的也太蹊跷了，你听说了吗？被抬回来的时候，那……”声音在这里骤然变小，似乎已经变成了耳语。
马小冲对他们的讨论充耳未闻，只是死死的盯着李茂山，恨不得从他的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在李茂山的身后，是李家的一些亲戚。
他们大都阴沉着脸，面无表情。
最后，马小冲看到了那具黑漆漆的棺材。
虽然现在已经不提倡土葬，不过在偏远的农村，人们始终还是相信入土为安。
这些年来，靠山屯的殡葬仪式已经简化了不少，可是，送殡却依旧延续了下来。
一个人生前的人缘如何就看她死后送葬的队伍够不够庞大了。
李春不过是个小姑娘，来送葬的人，大多是看在李茂山的面子上。
可是，看到昔日里威风凛凛的李村长此时却像是一个木偶般，人们也不禁感慨丧女之痛对于李茂山来说是多么大的打击。
靠山屯附近有一片坟茔地，附近的山村死了人，都会埋在这里。因此，这里新新旧旧的，林立着不少的坟包。
送葬的队伍一路行来，夹杂着悲切的哭声。漫天飞舞的纸钱，在道路两旁铺了厚厚的一层，缓慢行进的队伍终于在坟地前停了下来。
有一个李家的后生走上前来，将他手里抓着的一只用来给死者“引路”的公鸡放开。
那公鸡被抓了一路，现在好不容易得以自由，赶紧迫不及待的啼叫着跑开了。
棺材一路没有落地，直到这里才稳稳当当的落在了事先挖好的墓穴当中。
当第一锹土落在棺材盖上的时候，王桂兰再也忍不住，大声哭了出来。
她拼命的往前扒，边哭边喊道：“不要埋我的女儿，不要埋我的女儿。”
李萌在一边死死的拽着王桂兰的胳膊，可是她自己也早已经哭成了泪人了。
“妈，你别这样，你让妹妹安心的走吧。”李萌难过的说道。
“我不让她走啊，我的闺女还那么年轻，老天爷不长眼啊，为啥要这么对我李家啊。”
她说着又扑到了李茂山的身上，使劲的捶打着李茂山的胸膛：“死老头子，你说话啊，你说话啊，你不是说会把闺女给我带回来吗？你还我的闺女啊。”
然而，李茂山依然一动不动，茫然的看着前方，似乎完全不理解这些人到底在做什么。
李茂全神色悲伤的对王桂兰说道：“嫂子，你别这样，让春儿安心的去吧，你这样又哭又闹，她走的也不安心啊。”
“我不管啊，李茂山，你个老东西，你还我的闺女，你还我闺女。”王桂兰说着，挣脱了一直拽着她的李萌，伸出手，一巴掌扇在李茂山的脸上。
众人都被王桂兰的举动吓了一跳，待他们上前拉开她的时候，她已经连扇了好几个耳光。
李萌把王桂兰拉到一边。
王桂兰可能是打累了，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又开始抽泣了起来。
众人再去看李茂山，只见他的双颊红肿，肿起了好高，看来王桂兰这几个耳光可是没有留情。
李茂全赶紧凑过去问：“哥，你没事儿吧。”
谁知道原本目光呆滞的李茂山此时眼珠却开始来回的转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李茂全，说了句：“老三？”
“哥？”听到这一声老三，李茂全的声音都变了调了。
这是李茂山从山里回来之后，第一次喊他。
“这是哪啊。”李茂山打量着周围的人，又看到坐在地上哭闹的老婆。
“你嫂子她这是咋了。”
“哥……”李茂全不知道该咋说才好，正在为难之际，李茂山的目光已经转到了那个埋了一半的棺材和旁边的墓碑上。
李茂山原本充血的脸瞬间变的惨白。
他蠕动着双唇，好一会儿才挤出两个字来：“春儿。”
只听“噗通”一声，李茂山应声倒地，昏了过去。
第127章 质问
李茂山这一倒，又是惊起了一阵的惊呼。
下葬的仪式不能坏了，李家人只好派了两个人先把李茂山扶回去，剩下的人留在坟地。
马小冲混在人群中，发现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石头正盯着李萌叹气。
他悄悄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追上了那两个送李茂山回家的人。
送李茂山回家的，是李茂山的两个侄子，李胜和李铁。
两个人唉声叹气的架着李茂山往村子里走。
这几天，可把他们忙坏了。
他们架着李茂山，走的并不快，马小冲紧跑了几步就追了上来。
他拍了一下李胜的肩膀，李胜一回头看到马小冲，还吓了一跳：“小冲哥？”
“啊，你们大爷咋样了。”马小冲呼哧带喘的问。
“还能咋样，你看就知道了。”李铁垂头丧气的说道。
“小冲哥，你咋来了？”李胜纳闷的看着马小冲不知道他不呆在坟地哪里，来追他们干啥。
“哦，我看那里我也帮不上啥忙，就想帮你们把李叔送回去。”
“是吗？谢谢你啊，小冲哥。”两个小孩都只有十七八岁，听到马小冲这么说，他们就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了。
“你们大爷，这么多天了，是第一次说话吗？”马小冲边走边问。
“其实，这么说，也不是。”李铁想了想回答道。
“他还说过什么？”马小冲紧张的问。
“都是胡话呗，就说是他害死了春姐啥的。小冲哥，他们说，你是和我大爷一起进山的，你们进山之后到底发生了啥事儿啊，我大爷和春姐咋变成这样了呢。”
“是啊，这些天，事儿实在是太多了，我老早就想问了，你们进山到底发生了啥事。”李胜也在一边附和道。
“这个，我进山以后没多久，就和他分开了，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清楚啊。”马小冲这说的倒是实话，他和李茂山后来的确是分开了，之后李茂山又遇到了什么事，他就不知道了。
至于李春，他虽然知道她是因为被人种了巫偶才变成现在这样的，但是其他的事情，他也完全不清楚啊。
“哦。”
李家哥俩也没有多问，架着李茂山继续往前走。
马小冲有心想要再问些什么，但是看到这两个小子傻头傻脑的样子，估计问了也是白问，也就没有再张嘴。
三个人把李茂山送到了家中，放在了炕上。
李茂山依然双眼禁闭，没有醒来的迹象，只有缓慢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
“咋办？”李胜看着李铁问道。
“我哪知道啊，大爷会不会有事啊。”
“我看还是应该把小萌姐叫回来，让她给大爷看看。”李胜提议到。
“可是，葬礼那边，小萌姐还得照顾大娘呢啊，再说了，咱们也得看着大爷啊。”
马小冲想了想，对李胜和李铁说道：“要不这样，你俩回去看看葬礼举行的咋样了，要是没啥事儿，就把李萌叫回来，我看李叔这样，现在只是暂时性的昏迷，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生命威胁吧。”
两个小孩对视了一眼，现在似乎也只能是这样了。
李胜看了一眼躺在炕上的李茂山，然后对马小冲说道：“那好吧，就麻烦你了，小冲哥。”
“没事儿，你们快去吧，我在这就行。”
马小冲对着那哥俩挤出一个笑容。
李家兄弟冲马小冲一点头，推门跑了出去。
一时之间，屋子里安静极了，只剩下马小冲和李茂山两个人。
马小冲看着躺在炕上的李茂山，心情十分的复杂，丧女之痛，他能够理解，但是，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李茂山要骗自己。
回想自己和李家，似乎除了李萌那段，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过节了，李茂山没道理就因为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骗自己，还害的自己差点没命吧。
不过，看刚才的样子，李茂山是恢复意识了，所以马小冲才跟了过来，他要在李茂山醒来的第一时间，向他问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太需要这个答案了。
他在地上站了一会儿，见李茂山仍然没有任何的反应。
而外面也不见李家人回来。
想必葬礼还没有结束，想来也够难为李萌的了，现在李家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人在里里外外的张罗了。
马小冲又等了一会儿，仍然不见动静。
他索性坐在了炕边上，看着炕上的李茂山，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忽然，他看到李茂山的眼珠似乎在眼皮下滚动，接着，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了一下左右。
似乎是发现了自己正躺在家里，刚松了一口气。
猛然发现，有一双眼睛，正在死死的盯着自己。
他身子一震，待看清这双眼睛的主人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更加的难看。
“你终于醒了。”马小冲冷冰冰的说道。
李茂山看到马小冲这样的态度，他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泰然起来。
他张了张嘴，然后艰难的说道：“给我点水。”
马小冲没想到李茂山跟自己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马小冲愤愤的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质问着李茂山。
“我说给我点水，我渴了。”
李茂山似乎完全没有在意马小冲的态度，依然执着的要着水。
马小冲无奈的跺了跺脚，他的目光一扫，看到桌子上刚好有个茶缸。
他拿起茶缸推到李茂山的鼻子下面，没好气的说道：“喝吧。”
李茂山苦笑了一下：“你让我怎么喝啊。”
马小冲看了一眼李茂山，将缸子重重的放回了桌子上，缸子里的水都溅了出来：“爱喝不喝吧，你还指望我喂你不成？”
李茂山又苦笑了一下，他咳嗽了两声，艰难的支撑着坐起身来，对马小冲伸出了一只手。
马小冲瞥了李茂山一眼，愤恨的拿起茶缸，没好气的递到了李茂山的手里。
李茂山接过茶缸，双手捧住，仰起脖子，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
他心满意足的放下茶缸，对马小冲说道：“看来你逃出来了。”
第128章 李茂山的实话
“你为什么要骗我！”马小冲只觉得血往上涌。他没想到李茂山如此坦然的说出这样的话，这老家伙骗了自己，差点害死自己，现在还表现得如此的不在意。
“我骗你？呵，没错，我的确是骗了你。”
李茂山看了一眼马小冲居然开始冷笑了起来。
“你是不是恨我？”李茂山冷冷问了一句。
“我？”马小冲居然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
“我也恨我自己啊，恨我自己没能耐，救不了我闺女。”
李茂山说到这居然狠狠的扇了自己一巴掌。
马小冲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听他提起李春，语气也软了下来。
“叔，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也想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