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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的嘉文,觉得热血和刀剑就是世界上最强的武器,他信奉,长枪之上出真理。
直到,那一场最大的败仗。
那一次,他带着三千精锐德玛西亚士兵和那时刚刚崛起的斯维因对阵。
当全身戎装的嘉文在战场上看到跛脚的斯维因拄着拐杖在那里孱弱地咳嗽的时候,他便大笑着对他的士兵说,诺克萨斯真是无人可用到要用一个瘸子来打仗的地步了吗?
结果不言而喻,少年人的狂妄和热血被阴鸷的眼神和阴谋轻易击碎,那一战,斯维因仅仅只是示之以弱,便轻易地利用地利将那三千精锐尽数歼灭,还生擒了孤军深入一心想要斩下斯维因人头的嘉文四世。
当斯维因拄着拐杖,踏着那三千德玛西亚精锐的血肉走到嘉文面前淡淡的说,王子殿下,你输给我这个瘸子了的时候,嘉文看着天空,嗓子干得喊不出一句,德玛西亚,永世长存。
那一次,要不是盖伦冒死带着德玛西亚的无畏冲锋队去救他,他早已被那个叫做厄加特的战争机器斩于刀下了。
“那一次,是我运气好。”举着龙枪的皇子似乎是没有听出对面那个男人话里的不屑与嘲笑,他低声笑了笑,似乎是在感叹着当年的好运。
听到这样的话语,反倒是德莱厄斯眼神一滞,他有些意外地看着那个当年逃过一劫的皇子自嘲得笑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那一把狰狞巨斧,因为他感觉到了一丝压力,来自于那个本该死在很多年前的男人身上。
这个当年因为自己的狂妄与热血而差点送命的男人,在时隔多年之后的今天,这个雪夜里,是那样从容地听着别人谈论着自己不堪的从前,并微笑着自嘲,就如同听完了一个值得深思的好故事并鼓掌赞赏,他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尴尬,言语中没有任何的愤怒,他的眼神深邃,沉稳,像是一座风雨中屹立不倒的山。
“其实,我真该谢谢斯维因的。”嘉文四世似乎是在听了自己的往事之后,谈性大浓,他索性放下了手里的龙枪,将它再度插到了雪地里,“那个时候年轻,不懂事,只知道埋头冲锋,觉得一双手,一把枪就能够打下整个世界。结果,害死了那么多的好兄弟,那个时候我总对他们说,等到来年西海岸的花开了,我们就回家了。现在想想,真叫人难过。”他说到后来,语气里有些哀伤,却还是笑着的。
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在嘉文的那种哀而不伤的笑里变得淡了许多,就连德莱厄斯身上的杀气都消退了一些,他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是手搭在了斧柄上却又没有出手,似乎是内心里也想听听,这个皇子还想说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内疚地想自杀,后来我选择了去整个世界找寻赎罪的道路。”嘉文说起那一段日子也很是唏嘘地叹了口气,“起初的时候,我在瓦罗兰的北部猎杀强盗和野兽,企图靠杀戮来填平心底的不安,但是失败了。后来我明白了,我需要的不是杀戮,而是一颗足够坚强的心。于是,我在宏伟屏障之南的那些干燥的荒野里打熬自己的**,在无边的烈日下锤炼自己的精神,我感觉到我的整个人焕然一新。”
“所以说,我要谢谢你,斯维因,是你给我的耻辱,让我找到了属于我的道路。”说完这句话,这个男人朝着站立在德莱厄斯身后,举着火把默然不语的斯维因深深鞠躬。
德莱厄斯的眼里也有了那么一丝缓和。
如果说之前德莱厄斯因为当年的事情对这个德玛西亚的皇子有着那么些的轻蔑地话,那么此刻,他忽然有些敬佩这个男人。
有时候,一个人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很好。”德莱厄斯点头,“我忽然很想杀了你,你有资格死在我的斧下,因为你的不屈。”
面对着德莱厄斯这样的鲜血淋漓的大实话,嘉文还是笑,他再次拔起了那一杆精钢龙枪,横在了自己的面前说:“你知道这把枪叫什么名字吗?”
“什么名字?”德莱厄斯当然不会再给嘉文废话的时间,此刻他的杀意再度涌了上来,因为那种可以杀死一个了不起的家伙的冲动。他将自己的那一把狰狞的大斧拉扯到身后,整个人微微微微下蹲,开始蓄力。
“这把枪,是我在那些年里自己收集材料,一寸一寸打造出来的,这把枪上一共刻了三千道刻痕,代表着我那三千个死去的兄弟。”嘉文的手一寸一寸地拂过那一把精钢龙枪,感受着每一道深刻的刻痕带给他的冰冷触感,他深深吸气,“这把枪的名字就叫做,千军。”
大风过龙枪。
每一寸钢铁都在风中震动,每一寸钢铁都在空气里轰鸣。
那无尽的轰鸣声就如同嘉文那三千个兄弟的灵魂在那一刻重临人间,一同咆哮,和他并肩作战。
“千军,好名字。”德莱厄斯哈哈大笑了起来,他整个人猛然窜上了天空,那一把狰狞巨斧被他高举到了头顶,“在你临死之前,我告诉你,我的这一把斧头叫做……”
“无敌。”
大雪狂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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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以为会卡文卡到死的。
终于还是写出来了。
这一章里有句话是我想说的,有时候,一个人死很容易,活着却很难。
写故事就是我的生命,我差点以为自己再也活不了。
第一百八十五页 困兽之斗
当那一把叫做无敌的斧子升到高天的时候,被大雪遮蔽的天空罕见地露出了一点残漏的月光。那月光漫到那一把绝世凶戾的斧子上,反射出了一点暗红色的晦涩的光。
那点光红的像是干涸了无数年的鲜血,晦涩的狰狞,狰狞地肆无忌惮地爬满了嘉文那一张饱经风霜却依旧英俊的脸孔上,一寸寸侵蚀,剥蚀了他的面容,只留下他那一双平静的眼睛在漆黑的雪夜里刺目如星辰。
那星辰里,德莱厄斯的整个人已经弯身如满月的弓弦,他的人在天上,斧头在天上,所有的杀意与凶戾全部收缩在了天空之上,残月之下,那一张长弓之中。
所有的空气在那一刻停滞,狂风乍停。
大雪临空。
那一刻嘉文甚至看到了天边的那一轮久藏的孤缺的残月,有无穷尽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
他深呼吸,握枪,没有退步,没有犹豫,没有任何的害怕与惶恐,他的眼神平静,平静如山,如山的闭上眼,闭上眼将那一把龙枪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耳边,似乎是在倾听……
风的声音。
风过。大风过。
大风呼啸而过。
风声里,有弓弦震,弓弦狂震。
狂震的弓弦声中,长弓劲射,劲射裂石,劲射破空,劲射而毁天地。
整个世界,天上地下,残月当空,一点致命的红芒轰然如万千座雪山万钧而下。
雪落。
雪落如狂。
狂落的雪里,闭眼的皇子微笑,挺枪。
他的整个身体轰然而动,动如烈火,他的手臂连着那一把刻满了三千道灵魂刻痕的精钢龙枪迎着无边的风雪悍然指天。
月光凄清,枪出如龙。
如龙的枪势里,风过三千痕,有无穷尽的怒吼声在空气里轰然回响。
那一刻三千军魂犹还在,一枪指天无人挡。
“轰隆——”无敌终于狠狠撞上了千军了。
雪夜雷霆啸。两个男人的身体终于狠狠地搏杀在了一起,他们同时怒吼着将所有的力量汇聚在了那两把传奇的武器之上。
“吱嘎——”有刺耳的让人脊背发寒的声响在两把角力的武器上响起。
“你很好。”德莱厄斯狂笑着狠狠发力,踏步,前压。
尽管嘉文也确实是足够的悍勇,挡住了德莱厄斯的坠天一击,但是终究是力道差了他一筹,在他的这一发力之下还是忍不住退了一步。
但是,也仅仅只是一步。
只退一步,嘉文便不再退,他还是在笑,但是那笑里已经带上了一丝狂热,有止不住的战意从他的身体里奔涌上来,他狂吼着踏步,再一次和德莱厄斯狠狠撞在了一起。
“铿——”低沉的金铁交击声再度响起。
德莱厄斯与嘉文之间的战斗已经完全不同于德莱厄斯与赵信的斗争,赵信虽然也是凶猛无畏,但是走的到底是轻灵如电的路子,讲究的是不出手则已,出手便要杀人。他的实力原本无论是群战还是单挑都是极厉害的,但是碰上德莱厄斯这种完全就是以力破巧的凶戾人物就显得束手束脚,完全处于被压着打的局面。
嘉文则是不同,他从上战场开始就走的是冲锋到底,有死无生的路子,后来更是在无边的荒野里锻炼自己的精神与**,洗去了浮夸与自负,此时一出手便如同一座山般沉稳,叫人无论怎么取巧,都躲不过他的那破天的一击。
如今两个同样都是走狂猛路子的凶人撞在了一起,那就如同两只疯虎在山中相遇。
一山难容二虎,唯有死斗。
不死不休。
风雪里,两把凶器再度狠狠撞击在了一起,两个凶人同时喘息着退后了两步。
他们已经相拼了不下二十次,每一次都是竭尽全力,有死无生地挥击手中的武器,每一次相撞,他们的血肉都在身体里不断地回荡,他们的虎口早已开裂,太阳穴在不断地跳动,他们感觉到了手臂的酸痛,他们的身体已有些疲惫。
但是他们却更加凶猛地前冲,只因杀意已浓,止不住了。
唯有杀死眼前的敌人,他们才可能安心地闭上眼睛。
大风继续吹,雪还在下。
德莱厄斯深深吸气,再一次抓紧了手中的巨斧,他感觉到自己的每一寸皮肤都在跳动,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酣畅淋漓的战斗,这样的有死无生,这样的简单暴力,就如同两只狭路相逢的困兽,只看谁的爪牙更锋利。
“来啊……”德莱厄斯呼啸一声,脚步踏前,身形一错便再度朝着嘉文冲了上去,他的大斧在他的身后咆哮,轰然如流星。
只是这一次,嘉文慢了他一步,当他的人已经跃起的时候,嘉文才踏步,所以这一次,德莱厄斯的巨斧轰然击退了那一把凝聚了无数战魂的龙枪,将身形微滞的嘉文直接轰到了五码之外。
他的身体重重落到雪里,激起了洋洋洒洒的雪花。
这一场困兽之斗,嘉文的爪牙先断了。
看到自己的皇子被敌人狠狠击落,那些原本一直沉默着观战的德玛西亚人再度上前了一步,似乎是想要将德莱厄斯这一只遍体鳞伤的绝世凶兽斩杀当场。
看着那一些蠢蠢欲动的德玛西亚士兵,德莱厄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如同看着一群蝼蚁一般地再一次将巨斧高举着踏前了一步,他的杀意此刻已经到达了顶点,他似乎是要借着他那满腔的杀意,将这一群在他眼中如同羔羊一样的德玛西亚人屠戮一空。
面对德莱厄斯咄咄逼人的脚步,那些德玛西亚人没有退缩,他们自觉地站立到了倒地的嘉文四世之前,将他围在了身后。
德莱厄斯的脚步更近,再有五步,他的大斧便可直接将最前面的德玛西亚人的人头斩下。
面对着这样的可以说完全扭转了的局势,一直沉默着看着场上死斗的斯维因却是皱起了眉头,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不远处。
那里是一片漆黑的落雪。
雪夜再度沉寂,只有德莱厄斯的踏雪声簌簌而响。
乌鸦忽然开口嘶哑低鸣了一声,低鸣声还没落下,人群之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搭住了一个德玛西亚人的肩膀,露出了嘉文那一张沾满了雪的脸孔,他重新挺起自己的龙枪,看着德莱厄斯,眼神如火,他嘶哑着说:
“我还没有死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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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一更了今天。
睡觉去了,明天恢复两更。
第一百八十六页 告诉我父亲,我爱他。
龙枪重新挺立在寒风之中。
千军立落雪。雪落千军。
嘉文撑着那个德玛西亚士兵的肩膀缓缓地站立了起来,他站的不稳,他的手臂在抖,他的双腿也在抖,他的整个人都在不断颤抖,但是他的唇边还是带着笑的,纵然是此刻他被德莱厄斯重伤,咳嗽不止,鲜血从嘴角止不住地流淌,他的眼神还是一如之前那般,沉稳如山。
这是个早已见识过了太多生死与风霜的男人。
嘉文平静地分开了围在他身前的那些德玛西亚人,他的手臂已不算有力,但是没有人敢违逆他的意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至高无上的身份,更多的是他那挺得笔直的,就算是力气早已经用尽了也拼着命保持着每一寸刚强线条的手臂,那代表了他的决绝,他的坚持,他的死战之心。他是德玛西亚皇子嘉文四世,他有三千个弟兄和他随时并肩作战,他不能退,必须战。
每一个德玛西亚人都用一种尊敬的眼神,看着这个身体因为过度地消耗而在寒风中有了一丝颤抖的男人,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带一点别的什么东西的尊敬。
对勇士。
没有人露出哀伤的眼神,每一个德玛西亚人都在安静地看着自己的皇子一步一步前进,他们都知道这是一条走向死亡的路,但是德玛西亚人就是这么样的一个民族,当一个人真的是为了自己内心最纯正的荣耀与骄傲而去奋战致死的时候,他们不会难过,只会为这个人感到光荣,因为在德玛西亚古老的传统里,勇敢的人死去了,可以上至高的天国。
这是一个为荣耀而生的民族。
“如果我死了,告诉我父亲,我爱他。”嘉文还记得很多年前自己败于斯维因的那一次,当厄加特的屠刀将落的时候,他说的是,长枪之上出真理。那个时候年轻,锋利,争强好胜,到死也只想自己为什么会输,而觉得死又何惧。
这些年经历多了,每次拼命的时候总会想起自己那三千个死也回不了家的兄弟,只觉得自己其实早该死了,现在还活着,这条命是捡回来的,是替三千个弟兄在活。而且父亲年事也高了,自己死了,他怕是会很难过。
这样想着,心里有了执念,反倒是硬生生挺过了许多次必死的场面。
他如今这样说,便是提醒自己,一定不能死。
最后一个尾音被狂猛的北风拉扯的七零八落,嘉文终于重新站立在德莱厄斯的面前,他挺枪,无言。
风过龙枪,雪夜更冷。
德莱厄斯早已停下了脚步,在嘉文站起的那一刻,他便重新站定,他在给嘉文一个机会,一个最终决战的机会。
德莱厄斯素来狂妄,只尊敬被他认可的对手,而嘉文是个好对手,他不希望这样的一个对手死的有遗憾。
像是这样的一个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站起来走到你面前的敌人,你一定要让他死的光辉灿烂如流星最后的最闪亮的尾焰。
所以德莱厄斯在等,等嘉文先发出他这一生中最辉煌也是最终的一击。
嘉文明白了德莱厄斯的意思,他有些惊叹于这个在很多人眼里残忍好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的格局之阔大,但更多的是两个拥有类似东西的男人之间的共鸣。那些人之所以那样看他,其实仅仅只是不懂得像他们这样的人的骄傲与孤戾。
他深深吸气,握枪的手一寸寸缠紧,这一刻疲倦不再能松弛他的肌肉,伤痛不再能侵袭他的神经,他感觉到自己的全身的力量再度回到了他的身体里,有无穷个声音在呐喊:上啊。
上啊。
嘉文龙枪横扫,整个人猛然踏前一步,借着那一跃之力高高地飞上了天空。
此时那一轮孤高的残月又一次从雪幕里露出了一点残华。
冷月清辉,千军当空。
整把千军龙枪被嘉文双手倒握着,枪尖朝下,有月光擦肩而过,映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