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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版大官场-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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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庾家岭。”
“庾家岭?”
“庾家岭,也叫庾家陵。”司机告诉他,“山上有一片陵地,那就是庾家的老祖坟。”
“庾家?噢……知道知道。后金那位名相。”秘书长恍然大悟了,“看来,新来的这位市长,身世不凡哪!”
“怎么样?服了吧!”司机伸着懒腰,不忘数落自己的这位上司,“人家这叫衣锦还乡,先祭祖先;哪像你们有些人,当个破局级干部,连亲爹都不认了。”
“放屁放屁!”秘书长回击着自己这位部下,随口溜出了一句疑问:“ 我说,小张,这么年轻的市长,能够顶得起蓟原这片天吗?”
车老板未理会他,他问话的时候,人家转过身子,朝着庾家岭张望起来。
这小子,望什么呢?他咕哝着,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假装朝山上看去。
山上确实没有什么。苍穹下,淡淡的一闪日光把山坡上的积雪和树木暴露得一览无遗。山间有一条窄窄的石阶小路。阶梯石块已经被破坏得难以登攀。山顶上,隐约可见一块竖碑,孤零零地露在一片落了叶子的树稍之间。山风乍起,风雪弥漫。那位正在艰难攀登的市长大人被裹在风雪苍茫中,适才偌大的身材此时此刻竟显得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唉唉,在这一望皆白的在地和长空中,这座孤山显得多么荒疏,多么凄凉,多么寂寞呀!
没意思,没意思!秘书长搓着手,摇着头,嘴里冻得嘶嘶哈哈地缩进了车里。
第五章 初识蓟原
       “沙漠风暴”被夹在簸箕的车龙里,不时地随着前面的塞车走走停停。司机小张不停地按着嘶哑了的电喇叭,车子照样冲不到前面去。
“庾市长,我们直接去宾馆吧。”秘书长回过头来,谦恭地告诉我,“市五在班子领导已经等了两个小时了。”
“好。”后座上应了一声,可是,接着又问:“刚才电话里说什么,‘花花世界’,怎么回事?”
“呃,这是蓟原一家大饭店的名字。豪华得很哪!庾市长,你去了就知道了。那儿,不比你们北京的大酒店差。”
“老秘,喊110来!”司机突然喊了一声。
这塞车的滋味,让他实在受不了了。
“什么?”秘书长对部下喊他的绰号些恼怒,“你说什么?”
“喊110,告诉他们过来开道。”司机绷着脸,鶛鶛继续指示着。
“ 好好好。”从司机不容置疑的威严里,老秘似乎司到了什么,“我喊我喊。这狗熊速度,得猴年马月才能到啊!”
在旋转的红色警灯的110带领下,车速明显加快了。
司机宽松了一脸的表情,轻松地往车内的放音器里塞了一盘磁带。顿时,肖邦的船歌在荡桨似的节奏里开始奏鸣,平衡悠长的曲调里,透着淡淡的忧伤和悲愁。这位擅长写小夜曲的摇篮曲的大作曲家,献给施特克豪男爵夫人的却是这样一首船歌。多少年了,此事一直令人不解。然而,这铁皮包裹的空间里一经这缠绵的旋律充盁,例题让人在紧张旅途的劳累中缓解过来,长长舒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蓟原的各界政要为什么要挑选“花花世界”这种地方欢迎我?是想通过灯红酒绿的豪华,表明这偏远的蓟原并不落伍于潮流;还是想通过铺张似地破费,表明他们对我的诚意;或者是什么原因也没有,只不过是照例等速,哪个大人物来了都在这儿接待。
但愿真正的原因是后者。
不管是什么原因,今天,这个昔日为我的进入设置了重重壁垒,令我碰得头破血流并为了魂牵梦萦、悲天恸地的城市,总算被我闯进来了!
我闯入的很成功,很体面。我是在一个个显赫人物的欢迎声中踏入蓟原这片令我向往的圣地的。
啊,蓟原啊!
欢快的乐曲中,宽大的宴会厅里洒满了欢乐。男人们西装革履,洒脱倜傥;女士们裙裾飘飘,华装颜丽。主客笑语,履舄交错。蓟原政界的两位巨头一左一右,礼貌地陪我入座。市委书记齐骥坐在我的左边,他稳健、自信,不茍言笑,一派儒家传人的气质。人大主任秦柏坐在我右边,他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刚刚从市长的职位上卸任,像是累着了,一副疲惫不堪的神情。顺次坐下去的是市委副书记杨健,这人打科斗诨,交际场上十分老道,且会巧妙的抢别人的戏。 主持欢迎会的本来是秦柏,因为他不时的插话,把老头儿弄得无地自容。一个晚上,他风头出尽,显示了十足的政客作风。常务副市长吕强虽然言语不我,却显得牛比哄哄。一身名牌西服,举止大腹便便于,不说则罢,一说则是谈天论地,出口不逊,活脱脱一副蓟原大老板的派头。好像取出吕强的名字便于工作真的成了强人似的。另外 同旧要的几位分别是市纪委书记、政协主席、军分区政委等等。他们一个个显得温柔敦厚,对我礼数有加,敬而远之。其他座席延展开去,大大小小四十余桌。入座者一个个脑满肠肥,开席后便放肆地猜拳行令。
缠绵动听的音乐厅声中,我呷着略显苦涩味儿的啤酒,细细咀嚼着细嫩的海鲜和那种饱含脂肪像奶酪一般滑润的蔬菜。一路沿途的见闻如一张张凄楚的画片遇入我的脑海:
北风呼啸,破破烂烂的棚户区里,教室里四面透风;小手冻得裂口有孩子们,看到我送给他们的文具盒,一个个乐得嘻笑颜开。
马路边,一排排腰扎草绳、裹了破棉絮大衣、冻得跺着脚沿街叫卖的下岗职工们,他们伸出抖动的手,哆哆嗦嗦地为三心两意顾客称着斤两,为了一角钱,双方不休地争执着……
兀地,我的心情开始下沉。临行时老部长的伤感,他那一直未予表达出的预感,伴着一种不祥的情绪升至我的心头。
“要跳舞吗?”市长书记探询地问我。
“我不会。”
“不跳也好,我也不会。”市委书记松了一口气,像是有千斤重负从他肩上卸了下来。
“嘿,我不信,庾市长留洋四载,竟不会跳舞?”杨健一把拉了我的胳膊,“来,看我给你找的舞伴,漂亮不漂亮?”
他一挥手,一个浓妆艳抹、妩媚婷婷的小姐迈着轻盈的脚步走了过来。
“杨书记,我确实不会。”我推辞着。
我知道,倘若我下了舞池,眼前马上就会出现借着酒力群魔乱舞的场面。这是我不愿意看见的。
“来来来,没问题,你这京官,别瞧不起咱山沟里的老百姓啊!”说着,他将那位小姐一把搡到我的怀里。
我的眉头微微一皱,随即向市委书记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算了算了。庾市长坐了一天车,应该休息了。”市委书记一边说着,一边穿起了衣服。
“那,改天再补。”杨副书记显然的很扫兴。
夜至深处,万籁俱寂,地处市中心的高干住宅区内灯火通明。参加了今晚宴会的上层政要们,大概都正在家里向夫人汇报对我的第一印象吧。今晚、明天,近些日子,庾明将成为他们议论的重要话题了。
我自觉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第一次亮相的行为,觉得没有什么过失,心情坦然了些。
凭心而论,此次下派, 确实带有一种“镀金”的性质。
我作为部里的后备干部人选,是几年前就定了的。过去,我当过大型企业的总裁,考取了国外行政人员工商管理硕士学位,素质不算低了。然而,在我的资历上,因为没有当过地方行政领导,这便成了那些老油子京官挑剔我的一大缺陷。“缺什么补什么”。下派,就成了我在仕途上必须走的一步棋。尽管部长有些担心,老岳父也认为大可不必。但是,为了将来我能理直气壮地走上这步台阶,我必须到地市级行政一把手的岗位上摸扑滚打地干上几年。
下派干部与就地提拔干部的不同之处,在于体验角色和进入角色的区别。一般来说,就地提拔的干部,是非进入角色不可的。你不硬变干、实干,就弄不出政绩来,难以站稳脚跟。下派干部就不同了。他的重要任务是体验,为今后的晋升和执政提供一种经验性的感觉。在这个位置上,通常是把实际工作交给当地官员来做,自己只是走走过场,按照计划时髦的说法,下派干部唱的是三步曲:第一步,结交朋友。初来乍到,要到社会各界拜望名流和各“山头老大”,以博取他们的好感,将来遇事有个照应。第二步,相互捧场。你要接受各式各样的请帖,参加他们的各种会议的活动。这种事做起来并不难。你拿着他们写好的稿子念上一遍,然后过小姐递上的剪彩刀“喀嚓”一剪,哗哗的掌声就响起来了。还有,如果下属部门来了上级领导或者企业来了重要客户,你能去陪陪酒,壮壮场面,他们就认为你给了面子,令他们十分感动了。迎来送往,酬酢欢歌,两件一晃,就到唱第三步曲的时候了。这时候,人们纷纷举宴,为你送行,请你进京后对本地工作多多关照。此后,你就可以胜利回归了。
从今晚宴会上杨健和吕强流出的话语来看,他们是不想让我介入蓟原实际工作的。“大事小事我们木哥儿俩货仓你顶着那!到紧要场合,你出面握握手,举举酒杯就行了。”听这话的意思,我在这儿不用操心,不用费力,只要名义上顶着一个市长的帽子,就可以轻松地完成下派任务。当然,他们的话里还隐含着一层未尽之意:我们哥儿俩不能白白为你尽力。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把实际权力交给我们。
在当今盛行“活命哲学”“利益双赢”的时代,人是怕难不怕闲的。面临蓟原这样的局面,我完全可以顺水推舟,高度超脱,轻松地渡过几个年头,然后班师回京,胜利凯旋。这既是部长的心愿,更是岳父所盼望的。如果才瑛的病好了,几年之后,我可以在京城过上一种安定的、人人羡慕的夫贵妻荣天堂一般的好日子。
只是,我这天生的直率性格,我这留学多年,总想将知识与实践相结合作出重大政绩的欲望;还有,我这祖宗传下来的路见不平、拔刀而助的天性,能否保证我面临活生生的人间现实而保持沉默和无动于衷呢?
这一点,别说是部长和老岳父,就连我自己,恐怕也难以保证。      
第六章 午夜舞女
       大门开启了。一楼舞厅里跳舞的人开始拥拥挤挤地出来。
哦,这……铁羽的心一下子紧缩了。然后感到了一阵酸酸的痛。
在出租车射出的灯光里,他看到那男人引诱地从衣兜里往外掏出点儿什么向妻子显示着。妻子犹豫不决,只是拿手指头摩擦着披巾的一角。等到男人伸出胳膊肘儿,欲要搂抱妻子的腰肢时,妻子突然向他的肩头一拍,随后灵巧地闪开了。
铁羽的心一下子落下来。就像是从黑暗的深渊上头摇荡了半天,终于回到了心灵的安全地带。
他看到那男人叫了一辆出租车。车子驶到他面前,轰鸣了一声,响一响喇叭,然后朝着阒无行人的站前大街方向驶去了。
“傻子,看什么呢?”
妻子带着一丝得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哦?没看啥,那、那个男的……”
“哼,他呀,癞哈蟆想吃天鹅肉!”
妻子说着,一屁股坐在自行车前部的横梁上。
“扶好。”铁羽提醒着自己的妻子,顺势往前一推,右腿跨上了车。
“冷啊。”妻子冻得咝咝哈哈地搓着手掌,随后拉紧了脖子上的围巾。
“美玉啊,不是我说你。以后,跳舞完事就赶紧往外走。别和那些男人往黑影里钻,省得他们缠你。”
“什么,我让他们缠?你放屁!”妻子在前面委屈地嚷嚷开了,“你知道我去干什么?我是向他要打车费。跳舞时他答应给我的。”
哦!铁羽自知理亏,不再吱声。然而,心中那隐匿的酸痛,此刻却又涌起来了。
“唉,今天晚上失去了一个挣大钱的机会。”
“什么机会,你又要熊哪位大款?”
“什么大款?是新来了一位市长,开欢迎宴会。说是宴会上要跳舞,我们陪舞的每人可挣一百元。谁知,这位市长不跳。”
“假装正经。”
“不过,这个人,让人一瞅啊,倒是一脸正气。”
“一脸正气?狗屁!这些当官的要是有能耐。先把咱们厂子救活。让我这男子汉上班干活,养活自己的老婆孩子呀!这一天到晚人不人鬼不鬼的,过提什么日子啊?
唉!妻子不言语了。一声重重地叹息里,透出了深深的伤痛。
车子驶出市中心,拐弯抹角地,进入了一条两边长满松树棵子的小路。夜静静的。他们默默向前行驶,听着车轮下的冻雪被轧得吱吱咯咯地响。前面,是他们停产几年的矿山机械厂。厂房破烂烂的, 在星光下显得灰白而凄凉。掠过这片厂区,便进入了一栋栋紧密毗连的平民小舍。这就是当代城市里的贫民窟━━棚户区。两个人相依为命的家便住处这儿。这原本不是他们想长住的地方。多少年来,他们就幻想着有朝一日从这儿搬出去,住上市中心的高楼大厦。可是,没想到,就连这样的日子,也眼瞅着过不下去了。
车子进了小胡同。破铃儿一振响,小屋里的灯一下子亮了。
“妈!”孩子听见动静,欢快地喊叫了一声。
“哎!”妈妈心疼地答应了一声,不等到车子停稳,便哽哽咽咽飞快地冲进院子开门了。
“妈妈,你,你别再上夜班了。爸爸天天去接你,我自己在家里……怕!”不知情地孩子苦苦哀求着。
铁羽听到这儿,将车子狠狠地往墙角一摔,随即仰天长叹,悲愤的泪水汨汨流淌出来。     
第七章 接了一个乱摊子
       看到这些个文案,我想起了老部长的写字台,那上面也是堆满了卷宗和要批阅的公文。外界那些不知情的人,看到领导们拿着笔写写画画,以为这便是“坐官”的主要内容了。他们幻想这些文件一经批阅,便雷厉风行地执行下去,对社会命运的激流施加着多么巨大的影响了。
北辽
“啊,坐,坐……”在正式交接工作之前 ,老市长秦柏主人的身份招呼着我。
他一屁股坐在自己坐了多年的旋转椅子上,拉开抽屉,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不多的物件。然后,盯着那些陈积如山的文件皱起了眉头。
“喂,小霞!”他拿起电话喊了一声。
话音一落,一位身穿拖曳及地的是褶长裙的女职员婀娜多姿地走了进来。她看见我,礼貌地点点头,接着又娇柔地喊了一声“秦市长……”
“把这些东西全清走。”他指了指眼前的文件山,“告诉这些单位,庾市长上任了,有问题按新的程序请示汇报。”
“是。”小霞低了头,朝桌子上看了看,两支胳膊伸向了文件堆,开始分类清理。
“喂,我介绍一下,这是庾市长。”老市长站起来,冲我指了指。
“你好,庾市长。”小霞抬头,大大方方地冲我伸出手来,“欢迎会上,我们见面了的。”
“她是政府机要秘书季小霞。”秦市长说完,低冰重新翻腾起东西来。
“季小霞同志,我初来乍到,请多关照。”我客气地说。
“庾市长客气,”季小霞笑了笑,“请求关照的应该是我。”
季小霞抱起一大堆文件走开了,桌面儿上干干净净的,偌大的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了内容。
“庾市长,来,坐这儿。”老市长站起来,指了指自己的位置,话语里一副临近退位时慷慨让贤的神态。
“老市长不必客气,”我欠了欠屁股,“直呼我的名字吧!”
“啊,庾明,嗯,怎么说呢……”
他朝那空空的桌面儿上望了一眼,似是有很多很多的感慨。
“哦,庾市长,我想起一句古人的话……说是‘惟王受命,无彊惟休,亦无彊惟恤。’这是哪本史书上写的……”
“好象 是《周书》,是召公劝诫成王的诰词吧?”我脱口而出。同时,感到,不读点儿古文,与这些老者对话是很难的。
“我呀,这班交的不怎么光荣啊。”他有些伤感,伤感中透出隐隐的痛苦,“我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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