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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母后我被刺杀了?”闽王笑道:“这个不好,母后年纪大了,未免多心乱想,就说我病了吧。”
多心乱想。
是了,太后的背后是马家,马家人若知道闽王被刺杀,第一个就会怀疑他。
难道现在闽王没有怀疑他吗?
皇帝沉思时,只听闽王又道:“只不过臣弟身上不舒服,福建也无心去了,皇兄不如给臣弟些时间休养,这些年臣弟也是太累,身心俱疲。”
“朕再换人前去便是。相信百姓臣子若知你是被倭寇行刺,定会群情激奋。”
“还真是连环妙计,倭寇大约也想不到,刺杀了一个小小的闽王会激发我朝将士的士气。”
皇帝听的唇角抽搐,因心中有鬼,是以听闽王说什么都仿佛在针对自己,怕久留露出破绽,便带人离开了。出门时,闽王连行礼的意思都没有,竟是翻个身舒服的躺着了。
皇帝看的在生气也没有介意,反而还一副心疼兄弟的模样,嘱咐下人好生伺候。
闽王面朝着床榻内侧,望着蓝色帐子上的褶皱,悲从中来。
这么多年他表现的还不够吗?他少回京都,多在封地,不参与任何朝中政事,只一心为沿海百姓着想。他的性子自己也知道,虽然跋扈了些,可到底没有威胁到皇位。他一母同胞的亲兄长,竟然还是真的动了手。
看来沈默存说的对,至高无上的权力和金钱的诱惑是最考验亲情的。
“王爷。沈大人和沈夫人来了。”
闽王翻身起来:“请他们进来。”
“是。”
不多时,沈奕昀和云想容就在管家的带领之下进了内室。
闽王看到云想容时有些尴尬。这么大的人了,还会被林中那明摆着的诱敌之计给设计,到底是关心则乱。抓了件中衣穿好,遮挡住结实的肌肉和胸口染血的绷带。
见闽王穿好中衣,沈奕昀才从云想容面前移开身子,牵着她的手来到床边。
“义兄伤势如何?”
“不严重。你们坐吧。”闽王吩咐人搬来锦杌,又上了茶,随后挥退了身边之人。
“想不到真如你所预料那样。”闽王苦笑。
“义兄自己不是也想过么,只不过事情没发生时你不愿意相信。”
“是啊,不愿相信。”闽王看向云想容,道:“这次多亏你那件衣裳救我。”
云想容愣住。
闽王从枕头下拿出两个尾指尖形状的金属物,道:“这就是那暗器。”
“我当时与亲兵被引入林中,起先我被打中后有亲兵将我围住。后来对方又连发射两发,我的亲兵被打中胸口当场倒地,保护露出了缺口,我才又被打中。后来我的亲兵检查过,那倒地的兄弟当场就死了,暗器直接打入了他的心脏,而我却只受了皮外伤,那衣衫里就好像有强韧的丝线,将暗器给黏住了让他无法进入我体内。至于我的伤势,是后来自己拓深了伤口伤及大血管才造成的,以免伤势太轻引人怀疑,在撤出那件袄子就不好了,否则我也只是破了层皮而已。”
说到此处,闽王将手一倾,两颗圆润的暗器滚落在云想容的手心。
“妹子,你能告诉我那件袄子是哪来的吗?”
云想容缓缓握紧了两枚暗器,脸色也逐渐转白。
她住对月时,尉迟凤鸣半夜翻窗来特地急吼吼的送了她这件袄子,说无论如何贴身穿着,关键时刻可以救她性命。
因是别的男子送的,她没有贴身穿上。后总觉得预感不好,尉迟凤鸣给的袄子又说是救命的,她才鬼使神差的将之给了闽王。
现在回忆,联系前因后果,她哪里不明白其中内情?
她若将尉迟凤鸣说出来,那就等同于置他于死地。虽然尉迟凤鸣上次在御花园中对她那样,可毕竟他们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也不是假的。而且当年她求楚晏以兽皮兽筋陷害邱家时,若没有尉迟凤鸣故意放她一马,她或许早就葬身侯府后花园的池塘中了,楚晏也不会活到现在,邱家更没有那么容易倒台,现在或许母亲也不会活着。
虽然尉迟凤鸣办了邱家的案子自己也得到了实惠,但他毕竟是网开一面过,这个恩她是记得的。
况且她接受袄子时,是以他朋友的身份。
若是现在将他说出来,哪里还有朋友之义,她还算是人吗?
“对不住,这个人是谁,我出于道义,当真无法开口。”云想容缓缓松开手,将暗器放在床沿,苦笑道:“其实你们都猜到了不是吗?现在问我,不过是想证实一下。”
闽王与沈奕昀对视一眼。
的确,本朝精通机括之术的,尉迟凤鸣是第一人。
沈奕昀拉着云想容的手,见她手也凉了,知她的为难,便岔开话题:“义兄还打算去福建?”
闽王也很配合的道:“老子受了伤,还他祖母的给他卖命去,他想得美。才刚我已经跟他说了,我要留下休养,没个一年半载我还不走了。”
“义兄多休息也是好的。养好伤别留下病根,往后才能做更多的事。”
“我现在脑子里乱成一锅粥,想不到做什么,回头咱们在商量吧。你们自便,我要睡了。”
沈奕昀便拉着云想容起身告辞,离开了王府。
马车缓缓驶向承平伯府,云想容将螓首靠在沈奕昀肩头,愧疚的道:“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你有你的节义。况且如你所说,我已有猜测,不过是证实罢了。是我不好,不该为难你。”沈奕昀轻抚她微凉的脸颊,道:“本就是男人之间的事,不该将你牵扯其中。你自跟了我,日子就没过的太平过,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扫把星啊,以前克死家人,现在又来克你,害你没个安生的时候。”
“胡说什么,那些事又不怪你,你如此说自己,是存心让我难过。”云想容心疼他,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沈奕昀叹息着搂紧她的肩,再坚强的女人也有内心柔软的一面,她肯如此对他用心,是从前没想过的。他很满足。
“你什么都不要想,只安心过日子就好。我会处理好一切。”
“嗯。”
云想容闭上眼,觉得十分疲惫。也不知不是心理作用,马车晃动时她又觉得恶心,只得忍着反胃之感,路过必福居时让人买了腌梅子和海棠果来吃了才好些。沈奕昀难得见她想吃零嘴儿,还自己下车去又去买了许多,压根没有多想。
第三百十一章 孕事
皇帝回到宫中,仔细询问了张太医闽王的伤势,确定子弹的确伤及主要血管,伤势较重,心里才平衡了一些。面上只做担忧状,嘱咐太医务必全力医治,人参肉桂,只要大周朝有的就尽管用上。
太医闻言叩首,愈发谨慎起来,离了宫中就急忙往闽王府里去,生怕这位尊贵的主子出什么差错全怪罪在他头上。。
待殿内没了旁人。皇帝才再次怒气难忍的扫落了桌上的杯盏。瓷器落地,在傍晚空旷的大殿中惊人心魄,吓得夏辅国及小太监们纷纷跪下磕头。
尉迟凤鸣制了手枪这种暗器来,未免有夸大其杀伤力的可能,皇帝对尉迟凤鸣的怨恨又多了一层。
偏此人害得他功亏一篑,又不能立即责罚。
“给朕传尉迟凤鸣。”
“是。”夏辅国如释重负,忙带着小太监退下,出去传人。
不多时尉迟凤鸣就奉旨前来。
他跪在地上,猜测皇帝到底要如何处置他,再往好处想想,或许是要与他商议接下来该怎么办?
谁知皇帝却缓缓开口:“爱卿,那手枪你可随身带了?”
尉迟凤鸣心头一跳,道:“回皇上,此物重要,臣并没随身携带。”
“你立即取来,连同设计的图纸以及匠人名单,都一并呈上。”
这是要没收他的“创造”?
尉迟凤鸣的怒火犹如火山喷发。
他绞尽脑汁才改造了火铳,废了多少心血,皇帝竟然明抢!
这就是君权至上丝毫不讲人权的古代!人的生命比蝼蚁还不如,连他的性命都是皇帝的,何况他的创造?跟皇帝讲人权?皇帝眼中,他不过是条狗!
“臣遵旨,臣立即去办。”尉迟凤鸣娃娃脸上带着笑意,丝毫瞧不出异样,恭敬的行礼退下。很快就将皇帝要的东西送回。
皇帝瞧尉迟凤鸣恭顺的很,又想起多年来他为自己办过许多事,好歹压制住了怒火没有立即办了他。
站在御书房外,仰头望着冰冷的月亮,尉迟凤鸣满心浊气和怒意。他现在是有苦难诉。这件事是皇帝的机密,家中祖父并不知晓,他都不知该找谁去商议。
再想那如明月一般高不可攀的女子,尉迟凤鸣只恨她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到底有哪里对不起她,让她这样害他!
热血冲上脑袋,尉迟凤鸣毫不犹豫的出了宫,直奔承平伯府而去。
伯爵府的守卫看似稀松平常,但排班站位、人员布置远远要比表面看起来严密的多。
尉迟凤鸣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趴伏在垂花门附近的假山后,伺机等待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月上中天还没有找到翻墙进入的机会。
他的怒气和冲动,也在这一个多时辰之内渐渐退去。
现在这个时候去找云想容,沈奕昀必定在卧房,如何避开?若万一让沈奕昀知道,云想容是否会将此事泄露出去?那他岂不是自己找麻烦上身?
他刺杀闽王之事若传到闽王耳中,那他是必死无疑了。
可想到这一层,尉迟凤鸣愈发觉得心焦了。
如果云想容是否已将他送了防弹衣的事泄露出去?他真想立即问个清楚。
尉迟凤鸣的心就似放在油锅里烹炸,半晌才让自己静下来。
他且严密防备着等等看吧。若闽王知道了,必然是云想容泄露了消息,那么他必须要杀了她,即便再舍不得,也不能为了一个女子如此委屈自己。
若她没有说,就证明至少她还有那么一点良心,还是值得为她搏一搏的。皇上如今已允准了他去追求云想容的事,只要不闹的太过分都会被允许……
尉迟凤鸣打定主意,又在假山后寻找机会,废了很大力气才翻墙离开了。
卿园卧房中,云想容已枕着沈奕昀的肩头熟睡,嫩藕似光滑的手臂圈着沈奕昀健瘦的腰,长发散在锦缎枕面儿上,吐气如兰。
沈奕昀搂着她纤细的腰肢,却是担忧的睡不着。她今日吃坏了东西,吐了两次,晚膳也没用多少,才刚还是他哄着她才勉强吃下半碗粳米粥,好容易睡了。
他真的很担心。
天塌下来他都不怕,却最怕云想容有个万一,知她是早产出生的,自小身子骨就不那么好,加上皇后赐死和下大狱两次亏损,现在只要她有哪里不舒坦,沈奕昀的心就悬着,明明这个人就在自己怀中,还是难以抑制的为她牵肠挂肚。
正当这时,外头传来两声布谷鸟叫。
沈奕昀先是一愣,随后轻柔的挪开她的藕臂,悄然下了床。经过外间,见上夜的玉簪已经醒了,正警觉的看向窗外,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见玉簪点头,才到了院中。
卫昆仑正站在院门前,拱手低声道:“爷,尉迟大人已经离开了。”
“看来他还算长了点脑子。只是行动太不小心。”
卫昆仑笑道:“是爷布防的太严密了。”随即迟疑的问:“其实才刚咱们有机会将他抓了仔细审问,要做什么还不都由着咱们?为何放他一马?”
沈奕昀轻描淡写的道:“为抓他暴露了咱们自己总是不好。”拍了拍卫昆仑的肩膀:“早些歇着吧,他既然半途回去,就证明他已经分析清楚利弊,不会再以这种法子来找夫人,不过保护夫人的人要再仔细一些。”
卫昆仑还不大明白为何他们自己会暴露,但沈奕昀说的总是对的,行礼道:“是。”退了下去,立即去问楮天青。
楮天青闻言,只道:“一则,皇上的人未必不盯着咱们四少爷。二则,皇上的人也未必不盯着尉迟。四少爷行事谨慎,的确没必要争这一时的长短。”
卫昆仑这才了然的点头。
而沈奕昀回了卧房,坐在床畔看着黑暗中云想容白净的面庞,沉默许久才轻叹一口气,重新躺下将她搂在怀里。见她手臂和**自动缠上他,沈奕昀心中原本的郁闷也散了。
次日云想容睡到日上三竿才迷糊醒来,头昏昏沉沉,闻着外头香浓的米香,立即趴在床沿吐了起来。
玉簪和柳妈妈原本正轻手轻脚放下食盒,突听见里间的动静,急忙慌乱的来看。
“这可怎么好,夫人是怎么了?”一个拍着云想容的背,一个去拿漱口的茶水。
云想容痛苦的摇头,方才胃中之物反上,有液体冲入了鼻腔里,现在她整个头都疼的厉害,鼻腔酸痛,眼泪也不自禁滑落下来。
“这样不行,快去请大夫!”
“是,我这就去,这就去!”玉簪撒腿就往外奔。
谁知跑出卿园一路到了二门前,迎面就撞上了沈奕昀。
沈奕昀稳住了慌张的小丫头,“怎么了?”
“夫人不大好,柳妈妈让我去请大夫!”
一听是云想容有事,沈奕昀脑袋嗡的一声,呆了一下才道:“赵大夫这会在外院书房,你去外头叫他来!”话没说完,人已经飞奔进了卿园。
玉簪也急忙往书房跑去。
云想容刚刚漱了口,无力的靠着大红的锦缎靠背依着拔步床床头,脸色煞白的闭目养神。
玉壶和柳妈妈正在清理脚踏上的秽物。
珠帘哗啦一声响,沈奕昀窜身进来:“六儿,你怎么样?!”见云想容如此,快步上前:“恰好赵大夫在府上,玉簪已经去请,你暂且忍耐一下,大夫马上就来。”坐在床沿,去探云想容额头。
云想容张开眼强笑道:“我没事,你好容易休沐,不如去处理自个儿的事,晌午我预备些你爱吃的。”
“你都这样了,我还吃得下去么。”沈奕昀抓着她的手,见她手心里都是汗,心越发揪紧了,飞扬的剑眉也拧了起来。
云想容安慰道:“瞧你,我没事的。不过就是恶心。”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恶心?难道昨儿吃的东西不对?昨日在马车上不就是恶心吗。”沈奕昀连珠炮似的说完,回头看向门口:“玉簪和赵大夫怎么还没来,快去催!”
“是,伯爷。”
云想容嗔他:“看你,平日那样稳重的一个人,做什么自己乱了阵脚。我这还没怎样呢。”
沈奕昀也知自己太过急躁了,只是遇到云想容的事他就禁不住方寸大乱,拉她发冷的手到唇边轻吻,喃喃道:“千万别叫你病了,若有什么病痛就都传到我身上来。”
“浑说什么。有什么病也不要你病。”
“我身强力壮的,病点儿不怕的。”
二人难得如此孩子气,原本担忧不已的柳妈妈噗嗤笑了,打趣道:“旁的病还好,不过女人的病,伯爷可如何替?”
云想容闻言,脸腾的红了。
沈奕昀不明所以的望着云想容。
正当此时,赵大夫来了。柳妈妈和玉簪几人忙着放下帐子,只让云想容露出一只手腕,在上头盖了纱帕。
赵大夫是沈奕昀的心腹,专门给沈家人治病的,坐在榻前的交杌上诊过云想容的双手后,回头为难的道:“四少爷,夫人的身子老夫爱莫能助。”
沈奕昀的心里咯噔一跳,俊颜血色抽净,“到底是多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