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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月不知到底发生何事,英姿哪像也是虎着一张脸不说话,仿佛恨不能将谁千刀万剐表情,小姐不说,她也不好多问,只能柔声劝说:“卿卿,你这样不行,要吃些东西才好吃药。韩妈妈平日里给您调药膳,您不是说不难吃吗?是不是您觉得味儿苦?要不要我去给您弄些蜜饯海棠果来吧。”
“不必了,我吃不下。”云想容面色如常,专注于纸上之字,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只不过强迫自己专心写字借以求得平静而已,她心根本就不字上,这会子胃里仿佛装了个石头,堵得慌,坠坠难受。
胃里头装着石头,哪里吃得下?
英姿咬着唇,又觉得鼻子发酸,强迫自己忍住泪水,道:“小姐,您好歹也要用饭了才能用药,韩妈妈说您身子好容易调好,那药可是不能断了。再者说什么都大不过您身子啊。”
“我知道。”云想容放下狼毫笔,揉了揉酸痛脖颈,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是会自轻自贱人么?我是真吃不下,胃里不舒服。不过若真病一份做十分,倒是可以省去许多麻烦。”
“怎么说?”英姿和柳月也都不再裁纸,一人去端茶,一人为云想容揉着肩膀。
云想容临窗罗汉床坐下,道:“与你们明说也无妨,刘家婚事我是断不能从,但御赐婚姻却并非那样好推脱。恬王一家人都非善类,如此对手并非我一深闺女子好计算,须得从长计议。好还有一年时间,及笄那日我就埋了个病秧子根基,让刘家先厌弃了我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即便因种种原因不能立即退婚,膈应他们一下也好。何况病不好,人可以不见,婚事可以拖延,我总能找到机会。”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拖延好法子,只是为了这些事损了身子。可不值当。”柳月道:“不如想旁法子?”
“前儿发生事,加上这一次老夫人撵我走,恬王妃必然会有所闻,她为人贪婪,又喜欢计算得失,说不准为了财产与云家势力,还会劝世子好生将我哄入门。近些日他少不得来见我,我烦他。”
“小姐装病确可以避开他,还能避开那些眼红您人。”
“是啊。”云想容叹息道:“或许是近发生太多事,我累了。疲于应对,假借生病缘由好生休息一段日子也好。不过开罪了老夫人,韩妈妈想一人为我作假定然会被拆穿。到时候恬王妃惺惺作态也会让大夫来为我诊治,我须得真病了才成。”
英姿和柳月对视一眼,都很是心疼云想容。
偌大侯府,她竟是孤立无援,孟氏与云传宜倒是真心为她。可他们太过弱了,依靠不得,旁人加靠不住。
“就怕您身子损坏了,往后想要调养难上加难。”
云想容苦笑:“与终身幸福相比较,病一场算不得什么。”
也是这个道理。
三人打定主意,云想容当下便去了韩婆子屋里。英姿和柳月守门外,云想容是如何与韩婆子谈,他们都不知晓。不过次日清早起。云想容病了消息就传遍了侯府,她也确神色倦怠,饮食懒进,且略有伤风咳嗽之症,偶而发热。不过几日就消瘦一圈儿。
孟氏焦急不已,求了老夫人请了御医来诊治。御医只说云想容是郁结胸郁郁不发,肝盛尅脾,虽不凶险,却也要费心调养,和韩婆子参详开方子原本都是对症,可几服药下来,病症吃却重了,虽咳症减弱,发热少有,但饮食毫无改善,精神依旧倦懒,要紧是她先天不足,素有心疾,一番病拐她宿疾引发,云家请来御医也慌乱了手脚。
卧房中,孟氏才刚拉着云传宜出去,让云想容好生午歇。
他们才走,英姿就将药端了进来。云想容命英姿拿了痰盒,见左右无人,索性将药都倒了。
英姿苦着脸:“小姐,您现身子已十分不好,这药次你要倒掉八次,时间久了,奴婢怕您吃不消啊。”
云想容笑着摇头,道:“我有分寸。你只管去拿书来我看。”因病不能出去,铺子里账册都是送进府来,就连练字都是让人将小几拜床上。
英姿无奈,只好领命去取书,回头,恰好与柳月走了个对面。
柳月道:“卿卿,厨下那个婆子来了。”
云想容一愣,摇了摇头道:“让她下去吧,东西我也不要。”
“是。”柳月领命退下。
英姿将话本递给云想容,犹豫道:“小姐,您不想看看沈伯爷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与我什么相干?我既已定亲,就该安分守己准备嫁人而已。那日话你还没听到吗?”
“那倒是,卫妈妈说话确是难听,可小姐,那日我去伯爵府,见沈伯爷也确为您紧张。”
云想容不想提沈奕昀事,对于一个看低她品德男子,她并非没脸没皮偏要贴上去,左右沈奕昀对她救命之恩她记得,想法子图报偿还也就是了,至于友谊,她只当没有过这种愚蠢想法。
不多时,柳月又回来了:“不成啊,那婆子说什么不肯走,偏要将字条给您,还有,我听玉坠儿说恬王世子和二小姐来了,这会子去春晖堂了。”
P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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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放松
云想容闻言蹙眉,心中百感交集,垂眸许久才道:“请她将字条带回去吧。还有,任何人来就说我正休养,病中不便见客。”
柳月道是,领命而去。
那婆子见六小姐果真不收她字条,做点心也不收,叹息一声将字条仔细藏好。与柳月道别退下,急忙想法子去给沈奕昀回信儿。
刘清宇这会子正与刘嗪并肩而来。
才刚见过老夫人,老夫人已经应准他到云想容闺房探望。到底是已经订了亲,就是不同。老夫人对他喜爱,说起话来和颜悦色不说,那些实实夸赞让他觉得受用熨帖,加之听了恬王妃话,刘清宇这会子也不急着验证云想容是不是与人有瓜葛,只想成婚得到该得到再说。
果然人一想开,做事也就放得开了。此即看着云侯府天是蓝,花是艳,就连空气都是香。身边二妹妹也顺眼多了,一路上主动与刘嗪说笑。
刘嗪因将来还要依靠这位承袭爵位兄长,若有个什么不如意回了娘家也好说话,自然不会意从前刘清宇对她不好,只故意将所有事情抛开,专心迎合应对,越发让刘清宇觉得身云端飘飘然。
到了灵均阁,但见夏花绚烂园子里那二层阁楼鹤立鸡群,檐牙高啄风铃叮叮,有一番女孩儿家蕙质兰心,别有意趣。刘清宇想到那尤物,其实她若识风月之事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管怎么说知道情趣,想到这么些年他对她倾心,有一年她就要到手了。刘清宇心情大好。
“世子爷,二小姐。”英姿凤鸣院门前等候多时,礼数周全问候。
刘清宇就要往里头去。边走边问:“你们小姐好些了吧?”
“回世子爷,小姐身子越发不好,这会子才吃了药睡下,吩咐奴婢等人外头守着。”
言下之意是云想容睡着,他们可以走了。
可刘清宇和刘嗪是得了老夫人允准才来。
刘清宇笑道:“老夫人也说六小姐这些日倦怠很,没有那么多精神见人,八成是睡着,特意准了我陪着哥哥来看看,就算只看她睡颜一眼也好。”
英姿心中大骂刘清宇不要脸,那日什刹海明明骂那么难听。今日见面有好似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因此事不能败露,也只能装作没事,如往常那般抱歉拦刘清宇与刘嗪跟前。为难道:“请世子爷与小姐不要为难奴婢。小姐吩咐,奴婢是万万不敢从。”
刘清宇停下脚步,不悦看着英姿,道:“那我话也不管用了?”
英姿自然知刘清宇意思,他不就是顶着云想容未来夫婿名头么?只可惜。她自跟了云想容第一日起就已经牢记云想容要求,她只有忠心于这一个主子,旁人她都不乎。
“世子爷,您请前厅奉茶吧,小姐确才刚吃了药睡下,不能见您。”
刘嗪骄纵惯了。平日里甚少有人胆敢忤逆,她冷着脸斥责了一声:“大胆!”她原本抬手要打,想了想却还是放了下来。
云想容脾气是出了名酸。手腕也狠,现趁着她病了打罚了她下人,等她身子痊愈了,还不知要怎么报复她。刘嗪倒不是觉得自己斗不过云想容,只是想云想容将来成了她嫂子。偶尔兄长耳边吹枕边风,就能将她这么些年讨好刘清宇努力一并抹去。左右也不关她事。何苦那么认真?刘嗪便没多言。
刘清宇阴沉着脸,道:“别叫我说出难听来,前头带路。”
英姿道:“世子恕罪,奴婢万万不能从命。”
“你!下作贱蹄子,怎么偏要爷们动了气你才乖乖听吩咐!你要么乖乖带路 再这里与爷支吾,仔细掀了你皮!”
英姿垂眸道:“世子爷,这里是琉璎阁,是云府。”
刘清宇一口闷气憋心里,他突然想起年少时候似乎有过相似画面,当时云想容入了匡和玉门下,他却不能,心里不服气就要让她出来见他,她却吩咐丫头回他,言下之意就是他一外人,竟然她地盘上颐指气使。
早先云想容是他心目中神女,回忆起那一段,只觉得云想容从小就有个性。如今刘清宇却已经认定了云想容已对他不忠,心里感觉也变了,十分不满道:“是吗?这天下都是刘家,你却敢这里大放厥词,难道不想活命了?看来也等不到你们家小姐起身,我就要好生替她管教你!”
英姿仍旧挡刘清宇和刘嗪身前纹丝不动。琉璎阁下人们却已被引来了许多,各个噤若寒蝉一旁悄声探看。
刘清宇见竟唬不走他,恼羞成怒,怒道:“来人,把她给我带走!”
刘清宇和刘嗪随行丫鬟婆子犹豫之下就要动手。
屋里却传来一声呵斥:“住手!”
随即一层格扇被推开,柳妈妈面带愠色道:“六小姐病成这个样儿,是那个没颜色兔崽子这里闹事!来人,都给我叉出去!”
刘清宇见说话人是柳妈妈,压着火道:“这就是云侯府待客之道?!”
柳妈妈瞪着眼,只当不认得刘清宇和刘嗪,骂道:“我也没见过这样探望病人,难道公子羽小姐是与我家六小姐有仇,非要吵她清静来吗!”
“你!”刘清宇语塞。
正当两厢僵持之时,后头却传来一阵低沉男声:“我当是谁,原来是恬王世子再次,幸会,幸会。”
那男声 带着笑意,仿佛街上偶遇亲朋一般和善。
刘清宇回过头,就见一青年男子身材高硕,面容俊朗,浓眉星目,一笑起来牙齿皓白,脸颊上酒窝深深,显得十分鹤山讨喜。仔细想想,却觉得眼熟见过。
尉迟凤鸣这厢已经拱手行礼:“下尉迟凤鸣,见过世子。”
刘清宇一拍额头,面带笑容道:“原来是凤鸣兄,失敬失敬。”
“世子客气,您这是?”
刘清宇尉迟凤鸣面前,也不好说太多,那样反而显得自己小气,不能外人面前诋毁自己未来岳丈家,一时间有口难言十分尴尬。
刘嗪却是第一次见到尉迟凤鸣这般高大伟岸英挺男子,羞涩躲了刘清宇身后,轻轻地掩口咳嗽了一声。
刘清宇这才想起妹子就身旁,为她引荐道:“这位是舍妹。”
尉迟凤鸣笑容满面行礼:“刘二小姐。”
“尉迟公子。”刘嗪福身还礼:“早听闻尉迟公子菜名外,当真绝世奇男子,如今得见,果真不俗。”
尉迟凤鸣心下嘲讽,这就是恬王妃教导出兄妹俩?分明是俩花痴。
面上却堆着诚惶诚恐笑,道:“下惶恐。”又道:“二位是探望过六小姐要回去了吧?不如我送而为一程?”笑着看向刘清宇:“我与世子爷一见之下颇觉得投缘,世子爷果真如传言当中仪表堂堂性情洒脱,是我辈中人,不知我可否有幸,请世子爷吃酒去?”
尉迟凤鸣是尉迟宏长孙,是皇上眼前红人,又是锦衣卫中栋梁之才,是本朝年轻两榜进士,也素来有才名,刘清宇喜欢结交这类人,二人又年龄相当,观之便觉得有共同语言,也就忘了要去探望云想容之事,带着刘嗪与尉迟凤鸣出府去了。
英姿和柳妈妈这厢松了口气。
若不是凤鸣少爷解围,刘清宇还不知要将事情闹多大。
再回屋去回云想容话,却见她已经睡着了,外头吵闹竟然一点都没听到。
柳妈妈为云想容盖好纱被,拉着英姿和柳月来到外头低声道:“小姐这一病,多日未曾痊愈,这可怎么好?不然去求一求侯爷?”
柳月摇头,道:“我怕小姐是得心病,自从上一次卫妈妈来过咱们府上,小姐就病倒了。是不是小姐与沈伯爷有了什么误会?”
“浑说,打嘴!”柳妈妈掐了女儿手臂一把,“小姐是正经人,叫你这样一说成了什么了。干乱讲,我第一个撕了你嘴。”
柳月也知道自己这样说不对,变委屈住了口。
柳妈妈其实也觉得柳月说不无道理,道:“不如,就想法子去问问沈伯爷?”
“可小姐脸厨下婆子送来字条都不肯看。”柳月十分焦急:“这样病下去,好人也会拖垮了。小姐这样拖延时间想给自己个清静,却不是万全之策啊。”
二人同时看向英姿。
英姿抿唇道:“或许,或许是该给沈伯爷一个解释机会,上一次我去伯爵府时,看沈伯爷好似十分意。这些日子又想法子给小姐送字条。只是小姐将琉璎阁防备布置十分严密,外人进不来。”
柳妈妈揉着额头沉思,半晌道:“那布置严密,是否也有漏洞可循?”
英姿眼前一亮:“你是说……不,这样不好。小姐吩咐我哪里能违背。”
“你这是帮小姐,哪里算是违背?就这样定了,你将布防稍微放松一些,打一声招呼。”
柳月道:“那要不要去告知沈伯爷一声?”
英姿和柳妈妈一起摇头:“不用,他来不来,就是他问题了。”
第二百零四章 和好
云想容睡了个踏实觉,傍晚时分起身用了一碗粳米粥,晚上药未倒掉,孟氏与云传宜照顾下用了,发了一身汗,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便躺下休息。
孟氏见云想容并无大碍,吩咐柳妈妈等人好生伺候,就带着云传宜离开了。英姿和柳月则是将内外间帐子放下,里屋只留了一盏绢灯放窗畔。云想容昏昏欲睡,索性闭上眼放纵自己进入沉沉睡眠。
柳月被柳妈妈叫去楼下烧水沐浴。英姿则是搬了把交杌坐外间临窗位置调亮了烛火纳鞋底。正当这时,她突感觉到背后一阵冷风,眼见着烛火摇动了一下。
不必回头,英姿已猜得到来人是谁,缓缓放下针线簸箕,回身,似笑非笑望着来人,低声道:“沈伯爷好俊轻身功夫。”
沈奕昀身上穿着深蓝色长衫,显得消瘦脸十分苍白,身姿笔直如松柏一般,只身形清瘦,深蓝色细棉布长衫像是挂衣服架子上,飘逸之余,让人心下生出许多怜惜。
“英姿姑娘布防功夫也不差。”沈奕昀笑容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