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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闻不问,是天底下最坏的母亲。”江南眼圈突然红了,说到后来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众人心有所感,都没有说话。
“我生下来就失去了母亲……”江南稳定了一下情绪,举步前行,“我很羡慕嘉玮公,很羡慕你在万里之外,还有母亲可以牵挂……”
“王上……”李晖看到江南的眼泪忽然滚了下来,有心想劝慰两句,却无从开口。
“姐姐……”西海感觉到江南有些失态,急忙抓住了她的手,“姐姐,不要这样嘛,他家不就是兄弟多嘛……”她转着眼珠子四下看看,不满地撇嘴说道,“他家八个兄弟,我家有三十多个兄弟,若是打架的话,他们家输定了。”
最近西海常常跑到李家陪着老夫人说话,李家兄弟都很熟悉她了,今天看她戴着一个兔子面具,还以为她童心未泯,这时又见她噘得樱唇,瞪着眼珠子,一副很不服气的样子,率真有趣,无不失笑。
李晖乘机安慰了江南两句,江南感激地报以羞赧一笑,然后急行数步,隔着十几步路的时候,盈盈先拜。
宇文盛和杨坚互相看看,眼露异色。摄政王和李丹到底什么关系,竟然在这种场合下自降身份,以子侄礼拜之。李家兄弟也是面面相觑,不过惊讶之余,暗有得色,这毕竟是长面子的事,将来传出去,李家脸上也有光彩。
老夫人大惊,一时手足无措。昭武九国是突厥人的属国,大周是突厥人的藩国,两者地位平等,摄政王和大周国主见面,也不过是互施王者之礼,如今摄政王纡尊降贵,突然以子侄礼拜之,着实让老夫人吃惊不小。
老夫人头脑很好,稍一犹豫,随即打算以臣僚之礼跪迎。跟在身后的雅璇突然抱住了老夫人的腰,“姨妈是大周国的爵公夫人,她不过是蛮夷之国的小王,本该跪你。”雅璇小声道,“姨妈不要动,受她的礼,看她怎样?”
老夫人一想也是,我这把年纪了,即使进宫,皇后也要远迎,礼数只是虚应一下而已,没必要对一个西方小王如此客气,而且现在摄政王是以子侄礼拜见,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君臣之分,坦然受之也可以。
老夫人在义安长公主的搀扶下,走到江南近前,微微躬身算是还了一礼,然后弯下腰,很自然地握住了江南的双臂。义安长公主蓦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想拉住老夫人的手不让她去接触江南的身体,旋即又觉得太失礼,错愣间,老夫人已经把江南扶了起来,待看清面容,不禁惊呼出声,“天啊,这是哪来的仙女?西天上下凡的吗?”
“舅妈,你眼睛花了吗?这哪是什么仙女啊?”西海娇嗔的声音传了起来,“她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是仙女?充其量不过是个仙姑罢了。”
江南正想说话,闻言笑容一僵,气得不知如何是好。老夫人诧异地看看江南身后,“你是西海?”
“舅妈,我说你眼睛花了吧?我昨天才来的,还陪你吃了饭,你忘了?”西海不满地撇撇嘴,十分委屈地说道,“舅妈老了,看到什么人都说仙女,明天我牵头卷毛头狗来,舅妈看到了,也一定也会说,啊,这是哪来的仙女啊,西天下凡的吗?”
西海声音很大,还夸张地挥动着双臂,四周人忍俊不禁,表情个个都很难看。摄政王就在当面,哪个敢笑?江南想生气又不敢生气,面红耳赤,脸色极其尴尬,恨不得给她一个巴掌。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说话?”老夫人哭笑不得,又是疼爱又是气恼,“漂漂亮亮的一张脸,你戴个面具干什么?你还是小孩啊?”
“我长得丑嘛。”西海噘着嘴,一副委屈地要哭的样子,“舅妈喜欢仙女、仙姑、仙母,根本不喜欢我。”
“谁说不喜欢你了?”老夫人眼角扫了一下江南的表情,暗暗苦叹,伸手把西海拽到了身边,“好了,好了,不要撒娇了,你怎么什么都要争?王上本来就是天姿国色,长得象花儿一样嘛。”
“舅妈……”西海摇晃着老夫人的手臂,不依不饶,“她那么老了,最多不过是一朵凋谢的花,哪里好看嘛。”
义安长公主看到西海越说越不像话,很是难堪,但西海身份尊贵,又不好直接喝斥她,只好把她拽到了一边,低声哀求,“西海,好了,你干什么吗?这样太失礼了。”
“什么花,我看就是插在牛粪上的那朵花。”西海看到长公主有些生气了,不敢再闹,噘着嘴低声嘟囔了一句。这句话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被江南听到了,气得她娇躯微颤,贝齿紧咬,差点没憋过气去,但即使是这样,她脸上还是堆满了不自然的笑容,不敢把怒气表现出来。
老夫人大感歉疚,拉住江南的手,说着一些问候的话。老夫人很和蔼,说话又很得体贴心,而且她毫无顾忌地握住江南的手,就象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真诚,这让她既感动,又倍感亲切,心里忽然涌上一股熟悉而又陌生的孺慕之情。
江南心里的怒气霎时消散,她高兴地挽住老夫人的手臂,小心扶着她,一边低声说笑,一边缓步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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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兄弟、宇文氏和杨坚等人看到老夫人坦然受礼,很是吃惊,虽说老夫人是长者,但这样做难免有倨傲失礼之嫌,除非两者有特殊的关系。
接下来发生的事令众人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老夫人竟然伸手握住了江南的双臂。李家兄弟神情各异,但脸色非常难看。宇文盛和杨坚也是脸色微变。老夫人老了,记忆不行了,竟然忘记了儿子们的嘱咐,忘记了摄政王是一个被魔鬼诅咒的女人,忘记了和她身体接触的人都将遭受厄运。
西海的娇嗔戏语及时冲淡了李家兄弟脸上的阴霾,没有马上造成尴尬的局面,但是,望着江南和老夫人相依而行的背影,他们心情愈发沉重,不得不立即思考长安局势,以便尽可能逃避恶魔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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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转眼又眉开眼笑了,挽住了老夫人另外一条手臂,娇声喊道:“舅妈,姐姐给你带了好几车礼物,都是最贵重的东西,还有西方的神药。那种神药很罕见,据说能起死回生,当然了,这肯定有些夸张,但对你身体绝对有好处,我可以保证。姐姐花费了很大力气才寻到,你一定要吃哦。”
“好,好……谢谢王上,让你费心了。”老夫人左看看,右看看,乐呵呵地笑道,“你们在家也这样吵?”
“姐姐吵不过我,十次有九次都会被我气哭,剩下那一次要么闹着上吊,要么闹着跳崖,很恐怖……”西海睁大眼睛,煞有其事地说道,“有一次,她气得不行了,要拿刀自刎,阿爸大发雷霆,吓得我几个月都不敢回家。”
“西海……”江南冷声喊道,“你作死啊?”
西海撇撇嘴,很是不屑,对她的威胁置若罔闻。老夫人开心地笑起来,“你又在胡说了……我看啦,你姐姐长得漂亮,又温柔,还很纵容你,否则那由得你这样欺负她?你要好好待你姐姐,看她对你多好,将来你出嫁的时候,凭你姐姐给你的嫁妆,够你享用一辈子了。”
“舅妈……”西海气恼地说道,“你和姐姐在一起才多长时间?不过眨了十下眼睛而已,你知道什么嘛?”
“西海……”江南再度出声阻止,“你还想不想在长安待下去?”西海冲着她伸伸舌头,然后跑到她身边,凑在她耳畔低声说道,“高兴吧?今天如果不是我损你,你有这样的机会?能像现在这样亲热地抱着老夫人的手臂?记住要感谢我哦。”江南恨恨地瞪了她一眼,刚想说话,西海又说了,“你心里想什么我知道,我警告你啊,你是什么身份?你不要昏了头,铸成大错,真的让厄运降临到李家,那时你就悔之莫及了。”江南眼里顿时闪过一丝黯然之色。
西海对江南的这种反应好象很高兴,得意洋洋地点着头,娇笑不止。
“你和她说什么?”老夫人好奇地问道。
“我告诉她,前庭的男人太多,没意思,我们一起到后堂去说话。”西海笑道,“姐姐,要不要我代你传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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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清观。
丹房内朴素而简洁,兽炉里的檀香袅袅飘出。
屋子中间的案几上,摆着淳于盛的那块汉字玉璧。李丹、严达真人和一位白衣人相对而坐,沉默不语。
白衣人带着麾帽,帽檐下的白纱遮住了她的脸,一柄古朴的长剑横放在双膝上。李丹看不到她的眼睛,不敢确定她就是出现在敦煌的那位刺客,她没有凤凰刀,仅靠这批红色骏马不好判断。
严达真人介绍说,她是天骄的使者,到长安来的目的是确定李丹的身份,现在身份确定了,有些事就必须要谈。这位使者说话声音很好听,带着浓厚的吴越口音,但有时候也露出几丝楚音。她的话进一步证实了李丹的猜测,哥哥身上很多秘密就此被揭开,但兄弟两人的身世之谜还是一无所知,无论是严达,还是这位使者,都很干脆的承认,他们事先也不知道白马堂还有一位刺客叫断箭,更不知道这位刺客有着特殊的相貌。
李丹有白马堂的背景,而且还是白马堂老主公的弟子,这让事情变得有些复杂。李丹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建议将来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杀了宇文护,先把突厥人应付过去,但按照李丹的想法,要杀宇文护就要重创独孤氏,宇文氏和独孤氏一旦两败俱伤,谁来主掌大周权柄就至关重要,如果由关陇汉人主掌权柄,代北人和六镇武川人未必愿意接受,这样大周就更乱,所以必须暂时维持宇文氏的国祚,等到局势稳定了,中土形势明朗了,再设法夺取国祚也为时不晚。
天骄使者同意李丹的想法,将来的事暂时搁置一边,但她要求必须一次性解决宇文氏和独孤氏,免得留下后患,贻害无穷。
双方的矛盾集中在长安大变后,大周到底有多乱。李丹认为兵权都在宇文氏和武川人手上,一旦乱了,就无法控制,而天骄使者则认为,凭借佛道两教在大周的庞大势力和众多信徒,完全可以控制局势,大周再怎么乱,也不至于出现四分五裂濒临崩溃的险境。
李丹不相信。这个世上,凭的是实力,要么你有强悍的武力,比如室点密,要么你有惊人的财富,比如昭武江南,至于佛道两教和他们的信徒,虽然影响力很大,但很难感觉到有足够的实力和朝廷相抗衡。
在回长安的路上,江南曾说到中土有一股神秘的力量,自己在大漠这段时间,尤其是淳于盛和哥哥的死,也让自己切身感受到了那股力量的存在,如果自己能得到这股力量的帮助,的确如虎添翼,但问题是,那股神秘力量到底在哪?难道就是天骄?目前看来,这个天骄的实力要比白马堂大,他似乎掌握着更多的东西。
李丹询问天骄的事情,严达真人说自己没有资格回答,天骄使者说不能回答。
李丹又问哥哥是不是天骄的人。天骄使者说,只有得到汉字玉璧的人,才算是天骄的人。
李丹又问,当前情况下,天骄打算干什么?天骄使者说,阻止大周朝廷实施禁绝佛道之策。你想干的事,也是我们想干的事,所以我们可以携手合作,虽然我们彼此之间还有分歧。
李丹再问,那你们具体怎么干?我把我的打算都说出来了,你们的计策呢?
天骄使者说,淳于盛的事你很清楚,所以你应该知道天骄的行事方法。我们只能因势利导,不可能直接介入。你如果能完成目前的目标,你就可以继承淳于盛这块汉字玉璧,成为天骄的人,然后你就能知道天骄的一切,得到天骄全力以赴的帮助。
李丹感觉很好笑。淳于盛父子为了中土,在大漠上浴血奋战,他们名为帮助柔然人雄霸大漠,实则利用柔然人推行汉化国策激发部落矛盾,分裂和摧毁了柔然汗国,他们之所以这么做,纯粹因为自己是汉人,希望中土能重建汉祚。难道天骄就是举着重建汉祚的大旗,说服和招揽汉士为其冲锋陷阵?中土、西土各有利益,中土诸国各有利益,诸国汉士同样各有利益,天骄能做到号令如一?汉士不听话了,违背意愿了,就杀,就象对付我哥哥一样,这样能做成什么事?
天骄使者说,正是因为如此,天骄历代先辈努力了几百年,至今还未能统一华夏,但天骄不放弃,还在前赴后继地努力,还有无数的汉人愿意为了华夏而战。天骄所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调合各方利益,让天下汉人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
至此谈话结束,三个人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你们不应该杀了我哥哥。”李丹站了起来,“我发誓,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
天骄使者没有任何反应。李丹的回答很坚决,他的答复很明确,要么按我说得做,要么鱼死网破。
李丹转身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停下来了,“你们有个刺客,手里有把凤凰刀,我想见见她。”
“她走了。”天骄使者说道。
李丹犹豫了一下,又说道:“你告诉她,她身上有个秘密,那个秘密只有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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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国公府。
温柔紧紧抱住江南,号啕大哭,似乎要把几年来的痛苦都在这一刻完全发泄。
老夫人、义安长公主、西海、雅璇等人围在四周,黯然垂泪。谁能想到,李丹当年从大漠上带回来的一个小女孩,竟然是厌哒国的小公主。
众人安慰了一番,温柔渐渐止住哭声,小手一直拉着江南,唯恐这是一场梦,担心江南又凭空消失了。
“哎,你找到温柔了,凤凰璧应该物归原主了吧?”西海靠近江南,笑着问道。
江南瞪了她一眼,恍若未闻,提都不提这件事。
老夫人知道要失去温柔,虽然脸上勉强带笑,但那表情谁都看得出来,她舍不得,就算江南带着上百车的财宝来换,她也舍不得。因为心情不好,她对江南甚至有些厌恶,她觉得江南骗了自己,她到家里来的目的不过是抢走温柔而已。
江南察觉到老夫人的不快,急忙解释,说自己此次东行,是出使中土三国,前前后后大约要一年多时间,也许更长,这段时间,温柔还要拜托老夫人照顾。老夫人一听,心情顿时就不一样了,眉开眼笑的。温柔也很乖巧,偎在老夫人怀里,喜忧参半,暗自垂泪。
“还有一些事要拜托老夫人。”江南躬身说道,“温柔的身份不宜声张,一则会给鸿烈公带来麻烦。鸿烈公知道温柔的身份,当初他为了温柔的安全,故意欺瞒不报,擅自安置在家里,这可是欺君之罪。其二,长安的粟特人和厌哒人比较多,假如他们知道温柔是厌哒王女,可能会对李家产生误会,给李家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另外,我个人希望温柔平平静静地生活在这里,这里是她的家。西土这些年战火连绵,找不到一块净土,相比起来,中土就安宁多了。我出使在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稍有变故,我就会结束出使直接返回大漠,所以,我真心诚意地希望温柔一直住在这里。”江南看到义安长公主脸显忧色,急忙补充道,“我知道这会给你们带来很大不便,我会设法补偿你们……”
“王上见外了。”老夫人打断了江南的话,“如果王上同意,我就收温柔做女儿,将来给她寻给好人家,让她一辈子快快乐乐地活着。”
江南感激涕零,大礼跪拜。老夫人和义安长公主吓了一跳,忙不迭的地还礼。
“姐姐,你干什么嘛?”西海一边把老夫人扶起来,一边十分不满地埋怨道,“你又不是拜见公婆,用得着行这么大礼嘛?你把我舅妈都吓死了。”
江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