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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庆东听罢脸色微缓,分雷看在眼里嘴上说道:“杀了这两个娘们多不合算哩,舒兄想想,一路来我们给她们吃给她们喝,倒如今还得宰了她们,这买卖太不划算了,不如我们明日一人省口水,挺到狼窑把她们卖个好价钱,小弟想,这唐军刚进狼窑,姑娘自然是奇货,正是大买卖的时候哩。”
舒庆东微微一怔,转念思忖片刻,忽地放下长剑,随即换过笑容迎上分雷,乐道:“兄弟说的极是,哎呀!都怪我吃了几斤烂肉胀坏了脑袋,嗨!”说完转向卢乃海道:“兄弟别说我的不是,我真是糊涂油蒙心了,怎么这样不懂事理呐,原谅小弟才是啊!”
分雷见卢乃海无奈地应承过去,转头坐回孔果洛身旁,捏了捏他的手背,这小子正眼露杀气,双拳颤个不停,还好生都识趣,上前舔了舔他这才缓了过来,孔果洛牙咬得直响,对分雷喃喃道:“早晚我要剔了他的骨头!”
分雷默然无声,一转目又迎上那个藏珠的眼睛,他心内一颤,蓦然想起了那块腌肉……
第十二话无常小人
第十三话 狼林突变
大漠寒夜深,月下中天后,看守马匹的卢乃海把几块沾着羊脂的枯骨投进即将熄灭的煹火中,随后腰挎一刀一剑向沙丘上走去,假寐的分雷半眯开眼睛,借着一股逆流的风势嗅来一阵野林的气息。他心内盘算,明个儿说不定再走半天就能到达狼窑了,狼窑四周环绕着密林,这林子的味道就是随风刮来的。
他见周围人等均已睡去,悄悄从怀中掏出腌肉,捏在手里仔细翻看下,一道肉逢裂了开来,并露出一小卷发黑的羊皮。分雷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正好能摊在手掌上,他借着煹火看去,不禁心头一震!
羊皮上赫然写着四个血字:定要救我!
煹火中传来油脂的燃烧声,如同分雷絮乱的心弦,他越发捋不清头绪,这个女人如果不是假藏珠,怎么会血书来求呢?她与舒庆东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她已经看穿了自己的身份?分雷木然地望向这个迷一般的女人,隔着妖闪的煹火,使她的脸模糊而诡异,分雷想起三间井时的臧珠,将之比较后,心内忽然一动,当时在后院,那个藏珠欲言又止,是不是她想告诉自己真实的身份?而且她早先提过加宁儿的事,莫非她与纳什有关系?突然!分雷想到了鸿吉里,在进入堆开之前,鸿吉里就行为异常了,难道他根本不是陷入流沙,而是藏珠为掩盖身份杀人灭口的?
分雷越想越心惊,如果刚才想的互有联系,那么鸿吉里的死根本就是分雷过分相信自己的判断所致,这份内疚会让他生不如死!分雷痛苦地缩做一团,暗骂自己太大意了!如果当初多一些留意,他定会发现鸿吉里行为异常的原因,在种种推断下,他开始明白,朵朵伊的昏迷也未必是风沙所致,这和藏珠也脱不开干系。若真是这样,朵朵伊最好不要醒来,因为她一旦清醒,必遭灭口!
一阵阵寒风吹来,分雷不住地打着哆嗦,不光是他身上感到寒冷,心头更是泛寒,他摸不清藏珠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何,如果冲着买天乌骑甲,那她最该杀的人就是分雷,为什么要不择手段杀死鸿吉里呢?
分雷头大如斗,轻叹了口气后起身活动了下筋骨,等抬头时,却见对面的沙丘上,卢乃海正盯着他呢。
卢乃海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分雷看了看熟睡的孔果洛和生都,稍稍犹豫后,索性踏步而去,不片刻便与卢乃海齐肩站在了一处。
两人望着深夜中的大漠,头上如网密布的星月笼罩着这片深邃而诡密的蛮荒之地,远处不时传来大漠狼的嗥叫,凄宛的音调似述着寸寸肝肠,此刻的卢乃海仿似坠入梦幻般沉吟道:“投戎疆场效国忠,扬刀腔血洒全州……我儿时便抱着雄心壮志,心想来日有一遭挥千军万马驰骋于草原大漠,或生或死,毫无怨悔,可如今放眼望去,只有心中的一腔热血,不知何时能得己愿了……”
分雷迎着咧咧长风,油然道:“卢兄乃是有胸襟的人,我想来日必会有一番作为的。”
“呵呵……”卢乃海垂首一笑,淡淡道:“这个‘我’字用的颇好,当可听出你的身份与地位。”
分雷微微一怔,不解道:“卢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乃海道:“你的这声‘我’说的低气十足,根本不想落魄的保镖刀手,所以我才敢怎么说。”
分雷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姜老的辣,若是苦雅拉,他就不会暴露自己的弱点。
卢乃海望着凄凉的大漠,幽幽续道:“不论你是何人,也不论你手底多硬,我希望你和那位瑟车兄弟尽快离去,不要为了一点小财便跟进狼窑,此刻的狼窑确是如同其名,已如狼窝一般了……”
分雷愕然道:“卢兄为何这样说?”
卢乃海的双目透出一节哀思,轻声道:“不要再问了,若你二人执意跟随,就当我没说这话吧。”
分雷默然无声,只静静的站在那里,远处不时而至的林野气息,和着多变的不安与嘲讽,将狼窑的莫恻化做汹涌的长风,吹打着他不堪的身体。
当一行人减少水量后,终于在第二天的下午来到了狼窑城外的密林前。
在黄沙与草地的接壤处,他们停下了马,放远望去,狼窑内的炊烟已在密林遍布的上空悠悠飘起,乌兰布和沙漠边缘的给水三角之一,已然近在咫尺了,如果说三间井镇是行脚人到达阴山以外的必经之地,那么狼窑则是大唐凉州、鄯州经络黄河的重要枢纽,因其地理特殊,常被做为各族间争夺的对象,而在乌兰布和沙漠东边的玳轲岩城,则是从汉代开始,沿用至今的囤兵之城,它背靠黄河不足一里,常有背水一战的攻心妙用,而按规模来说,狼窑与玳轲岩城不相仲伯,唯一不同的是,狼窑的城墙已被唐人拆毁了。
众人见狼窑在即,均露出喜悦的笑容,唯独卢乃海阴沉着脸,分雷看在眼里,本想上前搭句话,却听舒庆东勒马上前笑道:“诸位日来辛苦,如今到得狼窑,真是天福地福,不过听说狼窑城内动荡,所以咱们也不可马虎,这不……”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豹把筒子,分雷、孔果洛和卢乃海一看下,均暗吃了一惊!
藏珠显然不知到这是什么,不解道:“敢问舒大人这是何物?”
“舒大人?”分雷心内再惊!转头看了一眼同样诧异的孔果洛,两人从各自的眼中看到了相同之色。
舒庆东歪过一侧嘴角,笑道:“这豹把筒子的妙处就大了,呵呵……”说着将筒子仰举向天,一抽信子,只听“噗”地一声!众人眼前强光四射!一团赤红的火焰流星般窜上天空,在攀至顶点时“啪”地炸了开来,天空上留下了一片血样的红雾。
卢乃海脸色一变!尖叫道:“舒庆东!你这是什么意思!”
分雷等人愕然望向卢乃海,只见他“哗”地拔出长刀遥指舒庆东!股股杀机排山倒海般压了过去!
舒庆东也不示弱,拔出长剑笑道:“卢大人,现在出刀岂不是太迟了!”说着向分雷等人喝道:“尔等听着!卢乃海可是大唐叛将!如若袒护相助!皆为我大唐的死敌!”说罢!双目盯向藏珠!
藏珠脸色如常,显然早已和舒庆东搅在一起了,她微微侧目看了一眼分雷,接着脚下一拍马腹,走向舒庆东身后。
眼看此景,另两个女子看看卢乃海,又看看舒庆东,忧郁片刻,掩着面容羞愧地向舒庆东靠去,卢乃海看在眼里仰天大笑,朝着分雷喝道:“你二人还不奔命去吗!难道要连坐而死?”
孔果洛愕然望向分雷,只见分雷勒马上前,冲着舒庆东咯咯乐道:“我兄弟俩本以为是给行脚的卖命,怎么到头来若上官家了呢?咱是平头百姓,也是带刀的镖子!舒兄杀不杀人是你唐家的事,银子却不能少我二人的!”
舒庆东一愣,万没想到这两个蚂蚁似的人物会和他这么说话,扯着嗓子骂道:“休得胡言!普天之下莫非我唐家的土地!你俩吃屎了不成!要命还是要银子!”
分雷回头瞅瞅孔果洛,又见生都搭拉着尾巴一“脸”不悦,转过头来笑道:“呵呵……要银子!谁家的地盘我管不着,银子才是爹啊!哈哈哈哈哈哈~”
孔果洛显是等不及了,“哗”地抽出小马刀!厉声道:“和他废什么话!咱们做不成买卖就当打劫的!姓舒的!拿银子来!”
舒庆东显然是惧怕孔果洛,咬牙按捺住性子,皮笑肉不笑道:“不就是几个银子么,两位待我生擒了卢乃海,我照数给你便是!”说完又向分雷道:“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那丹药可是我给你的!别毁了你们草原男儿的名声!”
这时卢乃海高声道:“舒庆东!你昨日要我借手杀了他二人!此刻怎么不提了!”
分雷和孔果洛心内暗骂,也印证了孔果洛读唇术的真伪,分雷耳尖耸动,密林间已有异动,他不敢再拖延下去,深深望了一眼藏珠,见她也正望着自己,那两潭水汪汪的眼睛,似有说不清的惆怅,唯有转过马头,哼声道:“舒庆东,咱们走着瞧!就算是官道我也敢踩的!这银子你早晚得给!”
说罢一拍马股向卢乃海喊道:“卢兄若不想死请随我来!”
卢乃海先是一怔,暗叫一声罢了,催马跟上分雷和孔果洛,而三人的奔去的方向竟是舒庆东!
舒庆东见三骑向自己急速奔来,大吃一惊下举剑自守!而他却惊异的发现,为首的分雷像换了一个人,脸上横肉堆起,手行一抬“嚯”地抽出奔狼绷簧刀!刹那之间,一股惨烈的杀气迎面而来!他哪见过这等气势!心叫吾命休矣之时,却见三人与他擦肩而过!风一般地冲进密林!
分雷不是不能宰了舒庆东,而是另有打算。第一,他不知道舒庆东身居大唐何等军职,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地砍了怕是后果难料;第二,密林内遍布一流高手,显然是早有接应,舒庆东本身也非庸手,一但缠斗起来,林中的高手必会伺机而动,而且他要留着舒庆东的一条命,看看这个藏珠今后有何举动!
在这瞬间的策计后,三人已深入密林之中,这时身后传来豹把筒子的炸裂声,分雷知道姓舒的知会了林中高手,他不敢放松警惕,耳尖微耸,只听官道左右的树丛中响起阵阵破风之声,分雷心叫来了!急驰中喝道:“上家伙了!”
孔果洛身经百战,没等分雷话音落稳,已在飞奔的马上将跨下马袋子挑起,从内中掏出形形色色的兵器装佩在身上,直看得卢乃海眼花缭乱,当他将一囊子长箭系紧在背上后,掏出一个黑带子抛给分雷,分雷接过系实在腰间,又把两柄锋利的骨刀插在绑腿中,他头也不回地对卢乃海道:“卢兄若是信得过在下,紧要跟在我左右,不要离我远过五尺,我定会保你安全!”
第十三话狼林突变
第十四话 嘱剑之约
卢乃海惊愕地合不上嘴巴,缓了半天神儿才应了声是。
分雷早年曾随苦雅拉来过狼窑,闭着眼睛也能绕出密林进入狼窑内,他知道前方八里就是狼耳桥,是狼窑以东方向唯一的入口,桥下是黄河水引入的湍流,这股湍流正好围绕着狼窑,然后滚滚向西再次泄入黄河,所以整个狼窑在大体看去像是个椭圆型的地界,且神似狼头,那东面的桥正是狼的耳朵,也因此得名。
只要他三人平安地过了狼耳桥,就可神不知鬼不觉地隐入来往的人群摆脱凶险,而分雷知道,这八里之遥将是用鲜血铺成的。
就在这时,只听林间倏地传出数声破空之音,分雷眼前尽是一片细瘦的黑影!十支饱含力道的劲箭已激电般射来!分雷因身上有伤不敢硬扛,暗叫可惜下飞身而起,只听“噗噗噗噗”十声闷响!分雷的座骑已成了刺猬,可怜那战马连叫都叫不出来便借着冲势跌滚开去,直到撞折一株大树为止!
当分雷落在地上时,孔果洛和卢乃海紧勒马缰,马儿嘶吟下二人立在分雷身前,三人布成倒写的“品”字型,大气也不敢喘地静待敌踪。
林间阴风袭骨,只有树叶的摩唆和着马儿的残嘶在廖廖传响。
三人五眼摈住呼吸瞄着周遭异动,生都警惕地在分雷身后微错着脚步。
蓦地!
生都转头向左侧的林内发出一声咆哮!孔果洛闪电般侧过身型拉弓搭箭!“嗖”地一声劲射而去!只见一道人影被劲箭击杀于凌空之中,嘴上标出一道血水重重地摔在地上!与此同时!右林内蹿出七道黑影,七把二尺锋刀映射着耀目的寒芒围上分雷!
分雷左脚尖转向外侧,身子一斜迎上第一个刀手,那人手上的锋刀伴着寒劲刺向他的前胸,分雷左手抬起轻拍刀锋避开要害,右手刀至下而上斜斩开去,只见那人闷哼一声,在胸前喷出的血雾中倒进分雷怀中,分雷还没甩开尸体,两把锋刀已分两个方向劈来!分雷倏地矮下身子将尸体供了上去,两声刀劈肉的闷响荡了开来,分雷错过尸体转身横斩开去,力到处却空无一人,他心内暗叫厉害!当他再看去时,其中一个刀手离他不过一尺的距离!手中的锋刀正挑向他的右肋,分雷大惊下微一垂刀!“砰”地一声!那锋刀的刀尖正扎在绷簧刀刀身上,分雷左手至腰间抽出一把骨锥深深扎进刀手的喉下锁骨间,那人嘴上咕哝连声歪着倒去,还没落在地上时,另一人已砍来,分雷勉强转过身去,可刀锋已划开他的腰背,鲜血飞溅下,那人左手竟多了把短刀,猛地插向分雷的腹部,就在这万均一刻,分雷又觉脑后生风!他骇然下激电般探去左手,蓦地抓住握着短刀来袭之人的手腕,大力一拽下,两人身子向后急速倒去,正巧缩短了与背后刀手的距离,分雷手上一拧!那人握着短刀从分雷臂弯下前跌而去,“噗”地一声豁进分雷背后来袭的刀手腹中!分雷左膝抬起!磕折了握短刀的胳膊,右手绷簧刀电闪般豁去!那人的脑袋被腔子里的血直冲上高空!
这一连窜惨烈至极的近身血搏竟是眨眼而过!当分雷再找寻剩下三个刀手时,见这三人早已倒在血泊中了。
再看卢乃海的左肩插着两支短折的缨尾长箭,孔果洛正操着小马刀在他身前与三个刀手缠在一起,而生都亦扑倒一人与之滚在一处,分雷暗骂自己夸口托大,差点让卢乃海在瞬间惨死刀下,他哪想到这批刀手如此强悍,忙提刀跑去护在卢乃海身后,两人背靠着背紧张地盯着林子,耳间只有孔果洛与刀手的闷哼,以及生都咬断敌手脖骨的声音。
孔果洛扎死最后一个刀手时,身上也挂了彩,他喘着气收回小马刀,拉弓搭箭护在两人身前,布满血丝的眼睛瞄着四周,他低声道:“这都是什么人?真***难缠!”
卢乃海被两人夹在中间,沉声道:“是唐军中最精锐的豹旗翊卫,专伺在权贵左右,他们身份保密,来去无踪,各个都是一流的高手。”
分雷苦笑道:“既然行踪隐密,卢兄怎么知道是他们呢?”
卢乃海叹了口气,道:“你看我肩上的箭,缨尾夹杂着孔雀翎,这是他们的专用的箭。”
分雷知道他为何叹气,敌手既然敢暴露自己的专用箭支,必然是下定决心置他于死地,事后大可以拔出箭扬长而去,只是他们不知道卢乃海身旁竟有草原上的强手罢了。
孔果洛呼了口气,肃然道:“头人,你带着卢兄先走吧,属下在这里支撑足够了。”
卢乃海诧异道:“头人?”
分雷也不答他,对孔果洛道:“半个时辰后我在狼耳桥等你,你可别死了。”
孔果洛微笑道:“死不了,只要和生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