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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我、我喝醉了,我、我弄错了。”六哥突然有点结巴。
“这样子讲好无耻,现在人也进你的门了,连娃娃都替你怀上了。”
“我又没有赖帐。”他小声嘀咕。
“哼,如果是我的女儿,我听到你这么说,管你是谁,先胖揍一顿再说。”
六哥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你的不就是我的,你乱打什么比方。”
什么我的就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的是你的。
六哥猛地抬起头,“十一,你别给我扯开话题,不知不觉就着了你的道。你个小狐狸!”
我往门口退去,被六哥一把拽了回去,“来,不是想知道木雕怎么回事么,我说给你听。”
“我不听,我不好奇。”
“才怪!你小时候看到两只小狗都要蹲下来研究半日的。”
“你混蛋,说了不提了的。”
“好好,不提不提。”
我那个时候不到十岁,哪里懂得两只小狗屁股对着屁股是在交配嘛。我只以为在打架,还好奇怎么小狗打架是这样的。结果他路过就让人把我的大丫头,还有和她聊天的那个丫头一起拖去打了顿板子,然后勒令我不许看,念了一下午的‘非礼勿视’。
“我以后对什么都不好奇了。”
“我就喜欢你一脸疑惑的跑来问我这个那个,你别不好奇啊。”
家里只有他会耐耐心心的给我答疑,我当然跑去问他了。
“我真不好奇,六哥你忙吧,看你都忙成这样了,我怎么好拿这种小事打扰你。就算好奇,我问四哥也能知道的。”
“他不会告诉你的。”
“为什么?”虽然四哥从前不是太有耐心,但自从他觉得我能同他聊聊医道上的事,对我可是有问必答的。
“我刚才已经警告过他了,他日后自然知道同你保持距离。”
刚才,刚才他当着众人硬是要牵我是在警告四哥?
“六哥,你不要这个样子,我真的不想进你的后院,还有后宫。我讨厌跟一群女人去争,不管怎么样,我们统统都是输家。我只想过我的小日子,你放了我吧。以后你当了皇帝,这天下的女人都是你的,任你挑、任你选。”这样的厚重感情,这样深的执念,我真的有点要窒息的感觉。
六哥的脸沉下来,“我就这么入不了你的眼?”
“不是的,我只想有一个人陪着我看花开花落,能四处走动就够了。我没那么高的要求啊。”
六哥看着我,“这可不行,我这辈子是非得坐上那把椅子不可的。十一,我不会让你屈居人下的。快了,我的筹谋一步一步就快要实现了。”
“老爷要求富贵,我不求。”你许的这泼天富贵,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我要不起。
“六哥,你说过的,手中有多大权势,肩上就有多大压力。我想,女人也是这样的。”大太太一生都没有口出一句怨言,可是她为什么年纪还轻就开始淡漠得像一尊观音像了。我没有姐姐那么勇敢,也没有姬瑶那么不顾一切。
“十一,有些事情,可由不得你了。如今的天下,几近分崩离析,我要重整乾坤,还黎民一片清明。这条路,会很辛苦,我要你,在我身边。”六哥扣住我的双肩,“答应我,你会一直陪着我。”
我摇头,“不——”
“因为小柳?那我现在就让陈将军杀了他。”他的手钳得很紧,紧到我肩头发痛,可我还是告诉他:“即便没有小柳,我也不会喜欢你的。你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他重重吐出一口气,放缓口气,“嗯,十一,这辈子咱们就这么过,下辈子我由着你,好么?”
我失笑,“你还要把我的下辈子也订走?”
“那当然。”
我低声说:“佛说,如果上辈子欠下了情债,这辈子是要还的。可是,这个谁喜欢谁,这根本就是一笔糊涂账嘛,好比六哥你,这辈子你已经欠了姐姐和姬瑶的情了,你下辈子得还她们。可是,她们或许又欠了别人的债…”
“别把不相干的人都拉进来,我就单跟你算这笔账。你说的对,你肯定是上辈子欠了我的情债,这辈子是要还的。”
我从小就知道,六哥如果决定了什么,那是软硬都不吃的。他买账不过是因为和他真实的想法一致,或者会有更大的收益。我是无法说服他了,或者说我躲都躲不开。
“六哥,你不是要告诉我木雕里的秘密么?”
“又转移话题,你这也太不高明了。不过,我也不逼你太急。那个木雕,就是逆贼的催命符了。”
哼,你以为你把话题从姬瑶身上转开就转得高明么?
“愿闻其详。”我想把他的手推开,却被圈得更紧。
“嗯,妖道给逆贼炼的丹药,是有淡淡的毒性的,只是用另外的药压着。日积月累,一旦有了什么诱因发作起来,便会要了他的命。”
“诱因就是那副九龙夺珠的木雕,是么?”
六哥捏捏我的鼻子,“没错。”
“那个道士敢给逆贼服毒药?他不怕死么?还是他是你安排的人 ?'…87book'”
六哥瞪眼,“我怎会安排那种祸国殃民的国贼?逆贼想要当世名匠沈大师的大作已经很久了,可是他一心想要求极致,却总是找不到最好的材质这才搁了下来。三年前燕王寻到难得的整块的南海沉香木,就有了这块九龙夺珠的木雕。”
我瞪大眼,“人说最是无情帝皇家,燕王不会是明知故犯吧?”我说出口才想起六哥也是帝皇家的人,果然见他不大乐意听到这句话。蹙了蹙眉,还是接着说:“这两种毒性相生相克,而且还需要掌握好度。这可是当年萧医正实验时发现的,医书典籍上概无记载,只告诉过魏先生一人而已。”
“所以,是你设法让燕王知晓?”
“嗯,我待沈大师以诚,如实相告是用作杀逆贼之器,这样可以少死伤很多人,他明知事成后燕王会杀他灭口,就是我,也不能容他将秘密说出去,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地道的尽头其实早已经出了这个农庄了,是沈大师的庄园。我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弄了条密道悄悄连通的。”
说话的当口,有人轻轻敲门:“殿下,给魏先生的信号已经发出去了。”
“嗯,知道了。”
“魏先生也在这里?”
“他在京城主持大局,所有人都是他暗中在勾连。等着吧,好戏就要开锣了。”
六哥说得没错,我从小就好奇,既然问了,不问到底是不会罢休的,“燕王现在还会照样把木雕呈上么?”
六哥莞尔,“骑虎难下,这事三年前就报上去了,怎么突然取消。他能叫逆贼知道他的用心?他目下要做的反而是加快步骤,把军国大权掌握在手中,他已经派人催了沈大师几回了。还有越王,也不是吃素的。我现在就是要让他们内斗。”
“那沈大师…”
“已经让人送他出关了,不会给燕王灭口的机会。”
“你、你为什么不灭口呢?”
“沈大师是国士,他以国士报我,我自以国士待他。他余生都会在大漠,继续醉心他的雕刻事业。我的人会保证他不会接触到外人。既然如此,何必要他的命。”
“那我们住在这里,安全么?万一他们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了怎么办?”
“在咱们军中自然有人假冒我时隐时现的,前线的战事也还紧着呢。他们爷仨后院不安宁,咱们就钻他的后院来。”
“六哥,你即便要一网打尽,也不用以身涉险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到时大乱,谁都想趁乱发家的。咱么总不能为他人做嫁衣裳。至于安全,你别担心了,我不会叫你涉险的。这附近,也一直严密监视着。旁人想捉咱们,可不容易。我现在只担心宫中如果生变,能不能及时把消息送出来。”
“哦。”
六哥凝目道:“嗯,当初定这个计,就想到了几种可能的结果。当然最好是逆贼伏法,而妖道与燕王也能被套进来。然后我再出面,而姬陈二位将军的人马也打到京畿与我伏在这里的人马汇合。那也就没越王什么事了;如果不能这么顺利,至少扳倒妖道和夺嫡呼声较高的燕王,而逆贼的身体其实也是外强中干了,我的兵马而今是节节胜利,所到之处,秋毫无犯,很得民心,这样一来就花费多一些时间跟精力。这一回,就算是图穷匕见,我也不想再等了。”
“六哥,陈将军本来就是你的心腹,是么?”所以,你一直都把主要精力用来辖制姬家军在。
“是。”
得到大功告成的消息后,燕王的人取走了沈大师的九龙木雕,在遍寻不获他本人的情况下,燕王府派出了精锐杀手沿路追杀。
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都派出去了,我同六哥一起在农庄焦急的等候着消息。
到了日落时分,无人回来,而京城九门齐闭。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十一,你到密道里去,除非我叫你出来,否则都不要出来。”
“我——”
“快去!”
“嗯。”我一步一回头的进了密道,一手攥着我的擀面杖,一手被翠侬牵着,“十一小姐,小心脚下。”
走下了台阶,我决定先不走了,直接在台阶上抱着擀面杖坐下,反正已经进来了,我等着六哥。
我们在密道入口处等了不知道有多久,才听到有人打开了外面的门,“十一,你在哪里?”来人是四哥,他顺着台阶走下来了。
我赶紧从藏身的拐角处出来,“四哥,我在这里。”
“出来吧,你也不走远些。”
我亟不可待的问,“四哥,什么情况?”
“出去再说吧。”
我跟着四哥出去,六哥坐在院中的凳子上,正捧着个华美的步摇在看,眼中半是愤恨,半是悲伤。而许久不见的魏先生正站在他身旁,看到我微点下头。
“魏先生”我走过去,恭敬的招呼他。
我偏头看了下那个步摇,是个凤点头步摇。六哥干嘛一直捧着看啊?
耳中听到四哥丝丝的抽气声,这才发现他受了伤,翠侬正在帮他包扎。我一阵内疚,居然没发现。看眼六哥,走回四哥身旁,“四哥,你怎么受伤了?”
“看到亏功一篑,一时没沉住气,险些坏了大事。”四哥边说边偷瞄一眼魏先生,那样子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魏先生瞪他一眼,“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那是守备森严的燕王府。萧医正临终相托,他给你改名叫子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子承父业。你竟敢出手暗算逆贼,你有三头六臂么?”
六哥这才抬起头来,“先生,也怪不得老四,孤去了怕是也忍不住。多谢寻来此物,若不报母仇,孤誓不为人。”他说完就拿着那个步摇进屋去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木雕送到了么?那个步摇又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事情应该是没成,但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结果。身为女子,只能在家等消息,真是心焦。
“木雕到了燕王府,他还没来得及往宫里送,越王突然带御林军把燕王府围了起来。让人将木雕抬了下去。然后逆贼也来了,软禁了燕王,斩了妖道,还明发旨意,说是请殿下入京。若果真是先帝之子,他愿意退位。我当时就潜伏在燕王府,看到他实在是怒火中烧,可惜逆贼扯过身边的管事太监挡住了我的必杀之招。若不是先生相救,我已经落入敌手了。”
我松口气,还算是在六哥预料之中。
那人在龙椅上这么多年,哪是那么容易就会垮台的。这么些年,妖道把持朝政,可是逆贼一旦出手,他还是免不了伏法的。
四哥接着说:“现在的局势是,逆贼借妖道的头来平息民愤、官愤。又做出要迎回殿下的样子,如果殿下不去验明正身,他大可说是假冒的,把开启战端的责任推到殿下身上。然后以朝廷的名义讨逆。”
“那个步摇呢,又是怎么回事?”
四哥摇头,“那个是魏先生带回来的,我不是太清楚。”
我不敢轻易造次,跑去问魏先生,可是六哥那个样子,实在是让人担心。
魏先生看看我,开口道:“那是先帝与宁夫人也就是殿下生母的定情之物。当时先帝的两位娘娘先后有过的龙脉都不慎滑胎,实则是逆贼暗害,只有宁夫人以布帛缠腹不事声张,才将孩子隐瞒到了五个月上。先帝将她秘密移到宫中隐秘处养胎。但宁夫人母子情况不太乐观,因为宁夫人身体本就比较弱质,生孩子对她来说比别的产妇还难。”
魏先生顿了一下,喝口茶,“到了七个月的时候,她已有些不能支撑,而先帝的情况也已经很危急,数日才得清醒一次。当时的安王也就是逆贼已经秘密进京想要接掌大位。殿下若不能及早出世,怕是会有更大的变数。于是宁夫人舍母保子,用药催产。殿下生下后,先帝知晓是男婴,让人当场记录玉碟,又怕在场的人都被灭口,于是由心腹太监扶着手,亲手在殿下身上做了个记号。还说早已写下传位诏书,一旦殿下能与安王相争,自会现世。当时先帝也是萧医正用药强制清醒的,他昏过去后就再没醒过来。幸好安王进京之前,先帝已做下安排,我便将孩子偷了出来。”
我听着挺玄乎,“六哥的命还真是大呀,那样都能活出来。”
魏先生闻言看着我:“难道你怀疑老夫半途换人了不成?我上哪找来御用之物给另外的孩子做个一模一样的记号?那个东西应当也在先帝心腹之人手中,到时自会出现用以比对,我却不知是在谁手中,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
“不是,不是,我没这个意思。不过,魏先生,人家到时候这么问你,你怎么答啊。你上哪找的奶水喂孩子啊?”我很中肯的说。
“当时吃饱了就搁在一个篮子里,我出宫门时有人相送,当时的那几个暗卫我也不知道活下来没有。据我所知,我与殿下当时是有替身替死了。这些年,暗地里也有人在搜寻,只是没有结果罢了。出了宫门也有人接应,殿下饿哭了没到安全的地方我也顾不上。到了先帝交代的地方,就是林府在京城的别苑,就有人把子承带过来给我。当时林府太太也刚生了林夫人,是她奶的殿下。”
我咂舌,“原来让林府养大六哥,是先帝一早安排下的呀。那魏先生,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啊?”
“做什么那也是我们要忙活的事,你负责去安慰安慰殿下就行了。那个步摇是宁夫人的遗物,当时宁夫人生下孩子侥幸未死,但安王在皇上落气前就进了宫,她不愿屈从,便自我了断了。”
魏先生说完站起来,四哥的伤也已经包扎好了。他们看我两眼,就出去不知接着做什么去了。
我望望六哥紧闭的房门,难怪魏先生肯细细说这么多当年的事给我听。
我迈步往六哥房里去,六哥啊六哥,出身再尊贵,你也只是个一出世就没了爹娘的孤儿。先帝怕你一个刚出生的婴儿留在宫中,即便继位也很快很叫安王害死,所以费尽心思送你到民间长大,然后再回来夺回自己应得的位置。
我敲了敲门,门应声而开,根本就没闩门。
六哥手里还是拿着那个步摇倚在榻上。听到我进门的声音,他抬起头来:“魏先生叫你进来的吧,我没事。”
“不是的,你这个样子我自己也担心。”我在六哥身旁坐下,“其实,我也不会安慰人。我想六哥你也不是那么脆弱的,与其悲伤,不如振作。人家出招了,你打算怎么接招啊?”
“还位于我,说的可真好听。他虽然半截身子入土了,可是一旦我登基,他的篡逆之名便坐实了,他自然不甘。即便千古之下要担这个篡字,他也不甘心一代而断。再说了,越王肯么?燕王即使被软禁,恐怕也是不肯答应的。无非想赚了我去,然后安个假冒的名声。”
我挠挠头,六哥长得不大像先帝,像宁夫人居多。这个是可以做文章,说不定连宁夫人九泉之下都不得安生。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