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摔过几次后,还真有铜钱被摔碎。
当时这钱被重重摔在地上成了八瓣时,整个东五间里一片寂静。李薇虽然不是主摔手,但也看着四爷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他自己摔的。
要安慰他吗?怎么安慰?她还真没用过一摔就坏的铜板,这简直比私铸的还差劲。
四爷却很淡定,苏培盛使眼色让一个小太监跪着去把摔碎的铜钱拾起来,那小太监都快吓哭了。李薇含笑来了句:“碎碎平安。”
四爷就笑了,小太监也松了口气,赶紧拾起来退了出去。
“这钱怎么这么脆?”李薇拿起一枚说。
四爷叹道:“铜少了,钱就脆了。不经用。”
李薇想了想,发现这个她苏不了。她背过元素周期表,但那些像锡、铝等金属,她统统不知道哪里有矿,也不知道如何提炼。
在古代能发现的金属很有限,现代经验也没有能借鉴的地方——纸币太超前了。
四爷看她发愁问她愁什么,她就说想帮他出个主意。
“素素想帮朕出个什么主意?”他笑道。
大晚上两人没事干躺在榻上聊天,四爷费了一天的脑子,就喜欢听素素说些她的小心思小念头。等他听到她在给他想雍正钱怎么铸时,听着听着就笑坏了。
素素说她想过用过——可是铁也是很重要的战略储备物资,所以她把这个念头给打消了。
她又说纸就没有贵贱的问题了,各地私铸局泛滥是因为民间有打铁的,可印刷局可不是哪里都有的。小镇上未必会有一间书局,但一定有打铁的。
四爷笑她异想天开:“老百姓爱存钱,铜钱放到瓦罐里能存一辈子,用纸做钱,那钱还能放吗?”
李薇心道这皇上的脑子就是不一般,这么快就想到了。现代的新闻里常常都有把钱藏到猪圈里角落里,不是让猪吃了就是让老鼠啃了的消息。
不过他笑完之后,越想越觉得除了不好存放外,纸钱杜绝了大部分的问题。
忍不住不睡觉爬起来到隔壁屋去写设计方案了。
李薇一觉睡到凌晨三点,到点就睁眼准备起床方便下再喝点水,跟着就看到隔壁屋子亮着灯。她披衣过去,见四爷好像是熬夜干了一晚上的活一样。
看到她过来,四爷恍然:“吵醒你了?”跟着就下意识的去看表,震惊:“怎么都这个时辰了。”
李薇惊讶:“你昨晚上没睡?!”
大概是她的语气,四爷马上解释:“朕本想写一写就去睡的,没留神就到现在了。”他放下笔“真是,真是……”
她把他给推到里屋让他换衣洗漱时,他还在一个劲的解释:“朕真是一时忙忘了。”
李薇把衣服递给他,好笑道:“您忙什么呢?”
四爷就叹,说他一晚上都在想她说的纸币的事。让李薇直接吓了一跳,她真的能把纸币给蝴蝶出来?
不过显然是不可能的。
四爷就是开了一晚的脑洞而已。
一直到坐下用早膳,他都在说他设想过纸币要想不怕水浸,可以用布绢,上面的纹路可以让绣娘织出。
但女子们多是养于深闺,不可能征召大批的绣娘。
毕竟做钱跟平时穿衣用的布还不太一样,这个工作量只多不少。哪怕是皇帝的命令,把给皇家的每年的针织贡物都换成钱,绣娘和织娘还是不够用的。
李薇吃着粘豆包,给他也挟了一个,插了句:“可以让男人也去织啊。”
“荒唐。”四爷虎着脸轻轻喝斥了句,又好笑的叹气道:“异想天开。古来男耕女织,哪有男人去织布的道理?”
李薇道:“女人都能耕田,男人为什么不能织布?”
四爷卡了壳,乡间确实是全家老少齐下地,不可能省下女子不去使唤。他看素素还在对他使眼色,催他答,他只好把自己碟子里的咸鸭蛋黄挖出来放到她的碗里,告饶道:“朕说不过你,满嘴的歪理,吃吧。”
被占住嘴的李薇只好接下他的降旗了。
看她一口就把咸鸭蛋黄给吃了,四爷怕她再咸着了,让她赶紧再喝两口粥缓缓。
然后他接着描述他的脑洞,就是如果织娘的问题解决了,仅仅是不怕水浸还不够,还要不怕火烧,足够耐用。
四爷正在犹豫怎么解决火烧的问题时(这不可能解决得了),被她发现一晚上没睡觉了。
用过早膳,四爷该去前殿了,李薇跟他进去侍候他更衣。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当时我就是随口说说的。”四爷竟然真的认真的花了一晚上的时间来想可行性。
她觉得以后都不太敢说话了。随着时间越久,四爷越来越能听进去她的话。她等于是能直接影响主席(会被请喝茶吗)的人!
多可怕!
她很清楚她的本事有多少。
四爷摸摸她的头,跟着又把她搂到怀里,轻轻拍着说:“朕知道素素是关心朕,素素也是认真想了的。”
所以他才愿意认真听。素素是真的想过的,就算只是闺阁女子,她的话也比朝上许多人更珍贵。
339、感性的四爷
雍正元年的颁金节前;四爷把荷包案的后续告诉李薇了。
“祸首朕已经知道了,现在还不是动他的时候。不过宫里他的爪牙已经清理干净了;你也可以放心了。”他道。
李薇追问:“是谁?”她早就猜了一个人,于是就做了个口型:八爷?
四爷怔了下;很惊讶她居然靠猜的能猜中;这是身为额娘的直觉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不说是也不说不是;问她道。
李薇想了想,“直觉。”
四爷笑了;她说:“其实也不算是直觉。就是这次铸币案他瞒着您;我就猜他是个喜欢发灾难财的人。”
别人倒霉了;就是他的机会。
荷包案牵扯进去的人有长春宫,有永寿宫;有弘晖、弘昐;有乌拉那拉家,甚至可能会有怨恨四爷的太妃们。
唯独不会有他。
乍一看,这事跟八爷一点利益牵扯都没有。
主要是历史上八爷就跟四爷的某个儿子牵扯上了(她绝不会让历史重演!),她等于是由果推因,一开始怀疑的就是他。后来想查的不过是他是怎么做到的。
有段时间她还怀疑东六宫的惠太妃是他在宫中的内应。
直到后来换了东六宫所有太妃身边的人之后,西六宫也被她给攥到手心里了,她才放了一半的心。剩下一半在今天四爷揭晓谜底后也放下了。
八爷,那就是个秋后的蚂蚱。
其实她原来真的担心是长春宫或弘晖的手笔。
对付八爷,四爷绝对没一点迟疑。但对长春宫和弘晖,他却会投鼠忌器。
最重要的是,或许对四爷来说,她和四子一女的份量比那一边重。但对国家和皇帝来说,皇后和嫡长子绝对能重过这宫里的所有人。
就是把太后加上也一样。
国母一向指的就是皇后,可没听说把太后当国母的。
就像现在东六宫的太后一样,她只能听奉承当摆设,安享尊贵,却已经没有任何权力了。
四爷没想到居然是铸钱这事给了她灵感,比起他折腾了大半年,她只用一件事就这么给老八定了罪。
但细思起来却十分有理。
这件事从一开始,他怀疑过宫外的理亲王,直郡王,宫里的弘晰,弘晋,弘昱,还有老五的儿子弘升,东六宫的宜太妃、惠太妃。
还有皇后和乌拉那拉家。
他不怀疑弘晖,却疑心皇后。
所以四月份查出来后,他一直认为老八是让人摆出来的挡箭牌,让他们继续往下查。连郭络罗氏和安亲王府都给查了个遍。
现在能确信就是老八出阴招,意图离间天家父子兄弟,他绝不会放过他!
李薇只看他笑了下,身上就忍不住一寒。
然后颁金节当天,她就在宫里知道他做什么了。
颁金节是满人的大节日,所以这一天进宫的人会特别多。就跟事先算出有几个客人好准备几把椅子一样,永寿宫都要在颁金节前统计一下当天要来的官眷名单。
李薇很喜欢树状图,所以目录写得很清楚,一共来多少人,都有哪几家,各家的亲戚关系如何等等。
照宗室爵位由高到低的排,然后她就发现少了一家郡王的福晋。
李薇马上叫来常青问:“最近有哪家办丧事了?”
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某家郡王的女眷,去世了。因为就算是重病,也会往宫里送礼,名单上肯定会有,只是会标上‘因病缺席’。
常青仔细回忆了番,肯定的摇头:“奴才没听说。”
李薇奇怪道:“那就怪了。”她让人把去年颁金节进宫的名单拿出来,两下一对就找到人了:“安节郡王。”虽然她不记得进来磕头的人长什么样了
常青恍然道:“都是奴才糊涂,安节郡王府确实进不来了。”
他怎么就进不来了呢?就是老婆没了,还有世子福晋啊。
常青解释了下,安节郡王是康熙四十九年袭爵,前些日子郡王爷不好了,上折请立世子。但安节郡王无子,他这个儿子是个嗣子。
咱们万岁说嗣子不能当世子。
安节郡王的福晋已经去世了,本来今年世子福晋是可以进来磕头的。但现在世子没了影子,世子福晋也不存在了。
安郡王府的礼物还是送来了的,就是既然不可能有人进来,当然就不会有座位了。
李薇无言半晌,常青大概看出来了,就又添了句:“安节郡王是郭络罗氏的表兄。”
这次的颁金节缺席了几个人,直郡王的福晋已经去世,新福晋先帝没来得及指就去了,四爷要指也要等两年后。理亲王那边王妃倒是仍在,但四爷不可能把前太子妃给接进宫来。
还有一个八爷,无爵。
于是这三家四爷都是赐宴,让他们身在府中也能感念皇恩,与天同庆。
赏过烟花送走客人后,李薇去了养心殿,跟四爷抱怨说她特别想看看郭络罗氏的脸。“要是她知道安郡王府的事,不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不能怪她兴灾乐祸。以前郭络罗氏是讨厌,现在就像蟑螂一样,见到就必须杀个干净!
四爷被她逗得正漱口呢笑喷出来,正喷苏培盛一脸。
顿时屋里的人都怔了,四爷也是一愣,跟着就笑得更厉害了,摆手道:“快去,快去,洗洗。”
苏培盛被喷得眼睛都有点睁不开,连连眨眼笑着说:“有万岁喷这一口,奴才明年一定走大运!”
就连李薇也佩服这马屁拍的是真好。
四爷被他这话一捧,更是笑得收不住,指着门让他赶紧出去洗脸。
等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四爷坐下指着她小声说:“都是你招的朕。”
李薇嘿嘿笑着往后躲,他严肃了一会儿就又笑起来了。
屋外,苏培盛洗过脸过来听到屋里万岁的笑声,就收住脚在门外站岗了。一个小太监想巴结他,凑过来说:“爷爷怎么不进去?万岁爷肯定想看看……”看看您洗过脸的样子?
小太监呵呵笑,示意‘我的意思您明白’,他们做奴才的都是拼命在主子跟前露脸,哪怕主子只是随口吩咐一件小事,他们都要在办完后跑回去说一声办好了。这才显得他们把主子的话记在心里了。
苏培盛白了那小太监一眼:“当你爷爷我跟你一样傻啊?”他扬扬下巴指着屋里,万岁这会儿又笑了,虽然听不到贵妃说了啥,只看万岁这样现在眼里也装不下除贵妃之外的人。
小太监以为他是怕贵妃,连忙小声说:“贵主儿和气着呢!上回我没出去,她就没生气。您进去吧,贵主儿不会恼您的。”妃嫔们侍候万岁时,最讨厌身边杵个人,想干点什么都不方便不是?
所以他们在屋里侍候都是要眼色的。
他这话一说,苏培盛连白眼都懒得翻了,指着一边:“滚远点去。”
八爷府上,郭络罗氏埋在八爷怀里痛哭。
安节亲王要不是为了不丢了爵位,干嘛要收嗣子?结果皇上一句话,嗣子不行就把请立世子的折子给退回去了。听人说安节亲王当时一口气就差点没上来。
“皇上……皇上是成心的!”她恨恨道。
八爷捂住她的嘴,轻轻摇头:“不能胡说。”跟着轻轻叹了口气。宫女小选后,宫里就什么都打听不出来了。皇上算是把所有的老鼠洞都给堵住了。
铸钱的事也一手交给了十三。
现在该怎么办呢?
他是绝不肯就这么窝在屋里虚掷光阴的。皇上不用他,他就让他不得不用他。
安节郡王的爵位眼看是保不住了。
他轻轻舒了口气,看来只能想办法把惠太妃接出宫了。
皇上说只有郡王以上才能奉养太妃,换句话说,只要奉养了太妃,至少也会是个郡王。
几乎是转眼间,冬天就到了,雍正元年要过去了。
几场大雪盖住了整个京城,四爷又开始忙京郊流民的事了。
每年到这时都会有流民往京城拥来。尤以河南、山东两地的流已最重。这两地都是农耕大省,靠天吃饭的百姓最多。稍有天灾,人祸就接踵而来。
四爷在养心殿大发雷霆。
等到下午,苏培盛冒雪带着人去永寿宫接贵妃时,他在前头还没骂完。
不过早在今天早上,万岁就嘱咐他来接贵妃了,说天气这么冷,趁着天还好时去接,省得天黑路上不好走。
所以,才申时过半,天还阴着,但雪已经小了一点了,他就赶紧带着人过来了。
李薇穿着厚斗篷,戴着斗笠挡雪,怀里抱着暖炉,全副武装的从永寿宫出来。横穿过宫道后,不过十数步远就进了养心殿的后门了。
进去后热气一哈,帽上身上落的雪就化成了水。此时才觉得脚上有些冷。
苏培盛早就让人准备了热水,打来泡脚,再端上一碗姜茶,看着贵主儿好好的坐在烧好的炕上,他才算是松了口气。
姜茶饮了半盏她就放下了,苏培盛殷勤道:“贵主儿可要用些别的?有刚做好的酥油茶。”
她点头道:“那就来一碗……”话音未落,就听到前殿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大骂。
听得很清楚,四爷在骂‘蠢货’。
配着酥油茶,她吃了两个红豆酥,拍拍手上的渣子正要叫水来洗手,四爷进来了。
“好香。”他道,坐下对苏培盛说:“给朕也上一碗,就照贵妃的样子。”
李薇就不急着洗手了,陪他再用一点。
她拿着椒盐锅巴慢慢吃着,看四爷一会儿就喝了两碗酥油茶,吃了麻辣锅巴、椒盐锅巴、羊肉孜然锅巴等。
他吃完后两人一起洗手,她让人拿来杏仁绵羊油,涂到他手上然后四只手缠在一起涂护手油。
他的手指纤长洁白,比她的手还要好看。她的手太软了摸不到骨头,他这手细是细,却好像钢筋铁骨般硬。
她看了眼表,不到五点就用过点心了,到六点他肯定就没胃口吃饭了。
正好省下时间,两人可以做点别的。
四爷最近忙得没时间看修仙书了,升平署送来的戏本子成了他新的消遣。李薇有种带坏好学生的愧疚感,四爷以前什么书都看,唯一没看过的可能是戏本子。
结果现在新世界的大门一打开就合不上了。
她也好奇的问过四爷,这戏本子有什么好看的啊?
四爷严肃又深沉的说:“朕对民间的事都是一知半解,那日才发现,这戏本子里倒能看出不少民间的事啊。”然后又冷笑着说比大臣的奏折都强得多。
李薇深深的汗啊。
放现代就像在说电视剧反应世情一样。
(……)好像有点道理。
今天他跟她也是一人捧一个戏本子在看,看一会儿她忍不住凑过去看他看的这本是什么。因为他从刚才起眉毛就皱成了川字,翻页时好像跟书有十世大仇——太用力了,小心把书页给撕下来。
她跟着看了几页,发现是个喜儿的故事。
黄世仁是官府。大过年的,官府上门来逼税,说今年喜儿家的税交得不够。喜儿家是种地的,每年都要交粮食去官仓。但通常他交三十斗,官府只会记二十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