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说到这里,折彦文等人已是泪流不止,折月秀几个女孩,更是哭出声来。
折可求连连摇头,将他们哭声止住,又道:“说这些,不是为自己辩解,降官降将辱没祖宗,说什么也不管用。要说的,只是当日再抗王师,实在是私心做祟,总想让朝廷再看看折家子弟能不能战,然后我再投降,折家也可以重新立得住,现下想来,又是大罪一桩。事到如今,什么也不必说了,只盼陛下治我死罪,而能以血洗脱我的罪孽,让这几个孩子重新抬起头来做人。这样,我九泉之下能见家声重振,也死而瞑目了。”
这些话极是真挚,连费伦也听的动容,折可求却是一脸从容,显然是死志早生,只等着皇帝正式发落后,便以死谢罪。
赵桓冷眼看到现今,到觉得原本当面见折可求,然后抚慰一番邀买人心的做法,太过无聊。
眼前这个人,身背骂名,一路尝尽白眼,其实添犊情深,不是良臣,却是慈父。
他在心里叹息,脸上却并不带出一丝一毫异状,费伦偷眼看他,见皇帝别无表示,当下也不敢多说,只是淡淡的安抚了折可求几句,便即告辞而出。
他们耽搁了这半响,已经时至傍晚,大雪初停,远方的天际暮色低垂,暗黄色的云层厚厚的,低低的仿似压在人地头顶,一路行走,路边行人议论纷纷,都道来日还有大雪。
赵桓闷闷的走了半响,要到宫门处才闷声道:“老天当真不晓事啊,如此添乱。一场两场雪也罢了,瑞雪兆丰年。这样下法,非得冻饿死不少人。江南荆湖粮米转运不易,岳飞刚得了潭州,钟相贼人退往洞庭湖中,那边也不易。这里潼关河东耗费了多少资财,朕有心做好多事,却苦于腾不出手来。”
他仰面向天,四周沿途的房檐屋顶都是雪白一片,此时此刻,竟是让他再也不觉得这雪景有什么美好之处。
皇帝半响不语,说出来的却是长篇大论的军国重事,以费伦的身份,却没有办法接口,只得默然不语。
又过了半响,赵桓方又闷声道:“这个折可求,死志已萌,不过不必管他。嗯,他的长子补进班直来,其余的看着吧,能用就用。”
他吐出一口闷气,又向着自己的侍卫道:“记着,明日派人传诏,封折可求为宁国军节度使,检校少保!”
第六十四章 出巡
末靖康五年十月下旬,进入初冬时节不久,已经纷纷扬扬落了四五场雪,天气冷的邪乎。待潼关与河东两地的战事已经渐渐平歇下来,天寒地冻,士卒都冻的脸色发青双手发紫,握着冰陀子一样的铁兵器,根本不能再去做战。而经过一秋的消耗,原本养的肥健的战马也开始消瘦下来,需要好生养护,过得寒冬后必定是瘦弱不堪,难以承担繁重的战事。
这种情况下,金兵已经无力再战,缓慢退出潼关谷道,开始往洛阳、东京、河北等地退却,而退往河东,需得渡过黄河,而天气虽然寒冷,黄河要结冻到可以徒涉过河却仍然不大可能,渡口已经被宋军先期把守,甚至在几个重要的渡口,已经不顾天寒地冻,发动民工开始修筑城防,以防止金兵再次趁虚而入。
偷袭长安的战事,使得宋廷上下开始无比重视河防,加上河东已经部属重兵,新军在冰天雪地里又开始编集演练,比起国力,有了抗战决心的宋朝,虽然也是疲惫不堪,到底还是要比家底无比薄弱的金人要强过百倍。
战事虽然已经不再是朝廷关注的重点,但是因为大雪不停,更甚至夏秋之季的干旱,情形严重之极,使得皇帝与政事堂屡发诏书、政令,严斥各地官府注意抢险济民,开设粥厂,发放寒衣,以使民不受饥饿冰冻之苦。
到了靖康五年十一月上旬时,终于天有三日晴,一直压在人们头顶的黑云有渐渐疏散的迹象,可惜雪灾之势已成,虽然赵桓屡次切责督促,甚至越过政事堂,亲自下令罢免了几个县令,下入诏狱以警救灾不力的官员,登闻司的主官余平虽然不在长安。下属各司却侦骑四出,凡有推诿懈怠的官员,立刻上报,随时逮捕,在如此严压之下,因着条件所限,战争给地方的破坏,又有大量的民力物资大量耗费在前方战事上。还是有大量的灾情报告纷纷汇报到长安,冻饿死人地事开始还是新闻,后来已经成为平常事。
就是在长安城内,每天赈济不绝,甚至朝廷官府动员大量人力,到长安四周砍伐树木,无偿分发给贫民小户烧炭取暖,却仍然每天都有冻饿而死的贫民尸体由着长安各门抬运而出,有条件的自己安葬,无力安葬的。统一归放在官府设立的义庄内。
赵桓居于深宫之内。面临的每天都是关陕六路和河东等地的灾情报告,其余各路的政务都暂时顾及不上,全部身心都用在应对这一场天灾之上。种种办法用尽,却常常泛起一种无能为力地感觉。
看着案头的奏报,赵桓微微苦笑。
尚书左仆射兼长安府尹谢亮奏报:“臣亲至义庄,今日出城尸首计十五人,较往日已大为减少。陛下宵衣旰食爱民如子……”
冷冰冰的尸体数字之后,是这样的颂圣套话,现在看来,分外刺眼。
赵桓喟然长叹,手抚着冰冷的红木桌案,喃喃轻语道:“千百年积淀的历史知识又如何。天威之下,人力的力量太过渺小了。”
“陛下?”
侍候在侧的内侍不知皇帝有什么吩咐,只得躬身向前,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赵桓。
赵桓哑然,一时也想不到什么托词,想起自己这些日子来的打算,便挥手令道:“去召康承训来。”
见那内侍转身要走,赵桓又令道:“让他带着殿前司奉圣军副将以上,一同进见。”
“是。”
那内侍柔声媚气地应了。急忙前去传诏。
赵桓心中做了决定,倒觉得这温暖如春地殿阁内分外憋气,长吐一口气,信步到得殿门前,亲自动手,将殿门推开。
今日天气晴好,太阳光线强烈,洒照在空旷的殿前广场上,分外耀眼。
只是这阳光太过温柔,根本让人感受不到暖意,赵桓甫一出门,一阵冷风扑面而至,吹在他暖热的身体上,却教他不由得猛打了一阵哆嗦。
一把将内侍送上来地毛皮披风推开,赵桓咪眼去看这大殿外的世界。矮小的宫墙外,街道上兀自有残雪未尽,行人并不很多,纵是有三五人经过,也是畏畏缩缩,仿似不胜寒气。
他深深叹一口气,又猛然吸气,只觉一股冷风直入胸臆,凛洌清冷,令人分外难受。
因站着难受,便踏脚沿着汉白玉制成的石阶往下行走,不提防石阶冻滑,左脚一时控制不住,身子一斜,竟是跌倒在这大殿的石阶上。
“陛下!”
不但跟着他的十几个殿内宦官吓的魂飞魄散,就是散落在附近戒备守卫的殿前班直侍卫们,也是大惊失色。
赵桓只跌的腰腿生疼,一时竟站不起身来,正要挣扎起来,旁边早有人抱住了他胳膊,将他扶起。
见那年轻班直吓的脸色惨白,赵桓虽然跌地难受,却是笑道:“朕不过滑了一跤,何必如此。”
那班直却因为离着皇帝太近,又是身份尴尬,皇帝尽管出语安慰,他自己却急忙跪倒在阶前,连连碰头,大声道:“陛下跌滑,臣就在身边不能扶掖,臣死罪!”
“何必如此。”
赵桓面露不悦之色,挥手斥退赶过来的内侍和班直侍卫们,将叩头的那班直唤起身来,见对方额头碰的乌青,赵桓更是心头火起,当下斥道:“朕每天习武骑射,跑步健身,哪一天不跌个几次,早有吩咐不要大惊小怪,你这么胆小,不要做武官,也不要在朕的眼前侍候,下去!”
那班直侍卫年纪已经不小,看来总有二十出头,被赵桓这么斥责,竟是满眼含泪。只是皇帝严责,也不敢辩解,只得又叩了一下头,便欲转身退出。
赵桓发作过后,冷眼四顾,只见其余的班直侍卫都面露幸灾乐祸的神情,他心中一阵厌恶,知道今天侍卫的是关陕内殿直,多半是关陕六路选取的功郧武臣地世家子弟,眼前这人显然是新进,不是这些人旧人,所以无人提点他,也没有人说情。
原本不想理会侍卫间的勾心斗角,只是见那侍卫转身间神情凄然,又竟觉得有些眼熟,便又将他唤回,转过脸色向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进的内殿直,什么职份?”
那侍卫此时有点失魂落魄,听得皇帝问话,只是神情木呐,机械的答道:“臣折彦文,进关陕内殿直不过半月,现下只是下班祗应。”
“哦。”
赵桓先应一声,然后便已经想起,原来这折彦文是折可求长子,折可求奉诏得官后不久,就上表谢罪,然后自杀身死。赵桓明知他要死,死后弊大于利,也并没有刻意去阻止,只是在其死后又行加官,然后又亲令补折可求诸子入军中效力,而折彦文是折可求长子,按惯例可入内殿班直,因此循例补了进来。
只是此人身为节度使检校少保的长子,此时却只得下班祗应的无品职份,是殿侍中最低等的角色,而适才吓的那么厉害,显然也是平常受排挤的缘故。
赵桓明白其中关节,心头一阵光火,不禁向着折彦文道:“你父亲的罪,朕已经赦免。他自己以死赎罪,更是将前过洗雪干净。你折家世代镇边,功远远大于过,你叔父折可存,兄弟折彦质,折彦适,都身处要职,朕信之不疑,你是折家子弟,拿出点祖宗的英雄气概来,不要畏首畏尾,晓得么?”
“是,臣谢过陛下教诲!”
折彦文心中感动,不禁又连连碰头。
赵桓这次也不管他,只是挥手召过一个左武郎,令道:“记得,知会枢院,让折彦文补承节郎。”
由一个散直殿侍转为正九品的武官,原本没有什么,只是皇帝亲自发令,却是难得的殊荣,那个武官用嫉妒的眼神瞟一眼折彦文,却只得连声答应。
赵桓经此一闹,只觉心头郁气浓重,好象全无心事,又觉心事重重,更是坚定离宫巡行的决心。
待康承训领着殿前司诸多领将赶来时,赵桓扫了众人一眼,看到新授的奉圣军都总管张宪就站在诸将之首,看着这个满脸傲气的青年军官,赵桓心头却是一阵欣喜。
他自己看起来才三十出头,其实心事之重,心机之深,历练之多,加上两世相加,身体锻炼的越来越年轻,心灵却越来越老迈,看着这个以勇悍骄傲成名的宋朝大将,感受对方的朝气逼人,连带自己也变的轻松愉快起来。
自宜川龙口几战之后,殿前司原本的兵马已经派到太原前线,长安城中除了内殿直侍卫外,已无余兵,因此虽然财政越来越困难,仍然又编练新军。因着地方诸军已经并不象原本那样,属于殿前司和侍卫司名下,而是改为御前诸军,冠以数字,赵桓与枢府商议,长安城与皇帝身边,还是要有相当数量的侍卫亲军方妥。于是下令重新组建原殿前司名下的奉圣军,并调回张宪,担任都总管的职位。
扫了诸人一眼,赵桓也不进殿,就在阶前受了众人的拜礼,待康承训起身后,他便皱着眉向这个心腹殿帅令道:“朕决意自长安而出,巡行至潼关,到年前再折回。”
第六十五章 出巡
兹事体大,康承训虽然是皇帝心腹,从二品的殿帅,也不敢骤然应承,只是俯身问道:“陛下出巡至潼关,是查察军务呢还是看民政?政事堂的诸位宰相大人,知道了么?”
赵桓冷着脸道:“朕要出巡是国家大事,需要知会各位宰相,枢密们也要知道,不过朕意已决,相公们是协助朕管理国家,朕要出巡,相公们难道还不允不成?”
这话说的很重,赵桓因折彦文一事,对殿前班的诸多殿侍很是不满,连带着发作这康承训,自然也没有好声气。
康承训跟他多年,却也不惧,只是看赵桓神色不对,便不再多说,只是问道:“陛下召臣来,是要臣跟随大驾么?”
“不是。”赵桓皱眉道:“朕让你来,是提前知会你,朕出行自然要有人扈从护卫,不但内殿直的几百人多半要带走,新建的奉圣军也练了一个多月,兵么,光练不成,正好让朕带上潼关,看看战场,感受一下历练一下,比练半年都强。”
“陛下说的是。”
康承训满脸疲惫,这些天来,他奔波河东长安各地,又奉命组建奉圣新军,前后奔走疲于奔命,赵桓命他留驻长安,一则是不放心,二来也是让此人稍事休息。
见他再无别话,赵桓又向张宪笑道:“张宪,就由你领着奉圣军,一路随朕到潼关。”
张宪大喜,潼关虽然现下没有战事,不过金兵尚未全退,与宋军常有小规模的接触,若是皇帝到得军前,没准士气大涨,潼关近二十万大军狠打一仗,自己麾下的这些新军就可以得到质一般的飞跃。
当下立刻躬身,答道:“臣遵命!”
见赵桓神情怡然。张宪想起自己上书请求回到岳飞军中的事,原本想当面问皇帝的意思,又想到皇帝这会子一心想自己带好奉圣军,话到嘴边,却又缩了回去。
赵桓看张宪欲言又止,当即就知道此人心里想法,不禁心中好笑。
岳飞在荆湖的战事开始很是顺利,春夏之交率五万大军进入荆湖。
到襄阳见过李纲后,与折可存等荆湖大将相配合,迅速进剿,几仗下来,钟相虽然有多年经营的几千壮士做为核心力量,到底所谓十几万人的大军多半是因为灾荒所致地饥民,朝廷一面狠剿,一面加以安抚,加上有李纲这样在民间很有声望的元老大臣坐镇,反叛的规模逐渐变小。
岳飞每战必胜。也狠狠打击了钟相麾下将士的军心士气,到得秋天时,义军所占领的州府已经全部被收复。除了紧靠洞庭湖边的几个县城,再无别处落脚。
岳飞原是要加紧进军,怎料那时潼关战事紧急,李纲害怕关陕有失,于是下令各军收紧,向着唐、邓、洛各州府压迫,随时准备进入京东京西两路做战,以支援潼关战事。经过这一收缩,钟相却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原本溃败的军队经过收编休整。原气稍复,虽然岳飞最终没有进入中原做战,再次杀来,钟相却依托洞庭湖水域,与宋军来回游击做战,因着天气渐渐冷下来,荆湖虽然不似关陕河东那么大雪成灾,却也不再适合做战,岳飞便部勒部众。在潭州附近驻军,准备来春再行进剿。
张宪是十几岁就跟随岳飞征战,岳飞战事进入焦灼状态,他不免心里发急。虽然因着屡次立功,赵桓有意提拔,已经给他加了正五品防御使的官衔,再加为奉圣军一军地总管,职位比岳飞已经相差不远,不过一想到岳飞来春要面对狡诈之极的大湖水贼,张宪心中焦急,恨不得飞到荆湖去帮手。
在练了奉圣军一月时间后,眼看一切都上了正轨,张宪便上书赵桓,请求调回岳飞的部下做战。
只是赵桓并不想这个悍将再回岳飞麾下,其中关节,连他自己都有点想不明白。若说怀疑岳飞造反,赵桓自问没有这样的疑虑,只是武将势力实力太大,纵是岳飞他也并不能完全放心。
于是张宪上书,赵桓只是置之不理,预备过一阵子再说。
今日让这张宪带着新练的奉圣军上战场,却果然使得这个一心想走的勇将心生犹豫,赵桓甚喜这样直心肠的勇武之士,当即又向张宪笑道:“卿宜努力,朕对卿有厚望!”
张宪哪里知道赵桓这一点点时间就动了这么多的心思,只道是自己的战功让皇帝很是信任,当下涨红了脸,大声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