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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墨一脸讥笑,按着她的性子,本该再晚些,皇帝惹她不痛快,她虽没旁的法子,也只有在这种事上摆摆姿态,切莫让此人太过得意。可母亲一直唠叨,又以父兄仕途为名,磨得她只能出门来。
二人沿甬道一路往东,到了座偏殿,是个不算大的一进院子,院门朝南,正殿面阔五间,匾额上书“崇嘉”二字,东西配殿各三间。
院子正门前,立着个太监,正是昨天两仪殿前的那位,他向文墨见了礼,询问道:“可是文家墨小姐?”
文墨亦回礼:“正是,有劳公公通传。”
小平子笑道:“小姐客气,叫我小平子就行。”说着,他领着文墨继续往里去。
这院落里孤孤单单,只种着棵老槐树,缀着淡淡黄色槐花。
正殿门大敞着,从外头看进去,里面稍暗,文墨环顾四周,只能听见树上阵阵蝉鸣,除了她与这位平公公,连个人影和人声都没有,这院子安静得,未免太不寻常了些。
文墨心下只道奇怪,脸上却仍不动声色,停在廊下,由小平子进去通报。
过了片刻,小平子出来,复又领她进了西次室,给她在靠窗的案前看了座,道:“如今皇上跟前正有人在,小姐请稍候片刻。”
文墨点头坐下,小平子命宫女来看了茶,方退回正门处。
文墨四下环顾,这殿里并没什么物什摆件,比起昨日妙阳宫里头,显得寒酸许多,明间右侧,一览无余,唯有一道重重叠叠的珠帘,隔住了她探寻的目光。
估摸着那是皇帝寝宫,她讪讪收回视线,复又看向窗外。
整座殿里,什么动静都没有,文墨喝着茶,静心听外头蝉鸣,可不多时,这蝉鸣也渐渐弱了下去,她起身看天,只见黑云压境,怕是要下雨了。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个女声:“皇上,小心些。”说不出的娇滴温软,文墨一个激灵,不自主地看了过去。
只见一芊芊玉手将珠帘缓缓撩起,一妙龄女子探出身来,身段婀娜,姿容秀美,文墨觉得似曾见过,可偏偏又记不起来。
长青穿了件黑色绸衫,由那人搀着,探身过了那道珠帘,不期然地,正与对面那人视线相及。
文墨见他们并肩而立,男人皎如玉树,女人翩若惊鸿,真可谓是一对绝配璧人,让她都忍不住啧啧称赞。
只消过了片刻,她又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自己惊扰了一对鸳鸯,她不禁在心底哀嚎,自己这趟未免来得也太不凑巧了些,不知皇帝会不会对她愈发怀恨在心。
文墨想到这,只觉得尴尬万分,连忙俯身拜道:“民女参见皇上,额,参见娘娘。”
凌叶眉掩袖而笑,长青一看文墨那副理所应当又了然的模样,再听着这乱七八糟的请安,就知她铁定想歪了去。
他忙快走几步,伸手扶她起来,剩下身后那人的手还架在那儿,空空落落。
触手一片温热,长青心里一腻,柔声道:“你身子不好,别行礼了。”透着关切,倒让文墨不大习惯,昨天还一派尖酸刻薄,怎么今日就变得温文有礼了?
她越过长青,看向后头那名女子,那人对她浅浅一笑,温婉大方,美丽至极,她再看看皇帝,便懂了,原来皇帝要在心上人面前保持些爱民的风度,否则怎么般配?
那女子盈盈上前,福身道:“皇帝哥哥,叶眉不再叨扰,先退下了,你好生歇着,莫再操劳。”柔情蜜意一切皆沁于话中。
长青侧过身,对凌叶眉颔首示意,复又回过身,只见文墨早就闪到一边,低垂着脑袋,一副尽量不打扰他们的模样,不由得好气又好笑。
长青指着旁边案榻,说:“你坐吧。”想了想,又解释道:“刚刚那是凌相女儿,正巧送解酒方子来,可不是什么娘娘,你可别再乱称呼了。”
文墨心下虽不明白皇帝为何要这般解释,可见他脸色苍白,似乎是喝多了的模样,也就低低谢了恩,方又坐下。
“你身子可好些了?”隔着案几,长青坐在另一侧,问道。
文墨没料到第一句话是问这个,想到昨日遭罪的情景,她怒气又窜了上来,遂应道:“还死不了,多谢陛下记挂,不过——”她话锋一转,“死了倒干净,省得受人羞辱,也省得皇上费心要将民女给嫁出去。”
这话里夹枪带棒,长青知她是恼昨天自己的混账话,他也不再跟她置气,只走到她边上,郑重俯身,拱手道:“昨儿个,朕不该如此说话,实在是惭愧交加。朕思来想去,今日特地请小姐来,正是为了向小姐请罪,否则朕实难心安。”
文墨一怔,那人身子正好低低拜在她面前,她抬眼望去,长青正好也抬起头来,视线又是一遇,两人的脸靠得极近,似乎都能感受到对方暖暖的呼吸。
长青脸一红,忙直起身来。
文墨实在摸不透皇帝脾气,莫非刚刚那位女子说了什么,让这小心眼的皇帝想通了?
她站起来,福了福身,道:“皇帝客气了,民女担不起。”
“你担得起……”
“我担不起……”
这两句来回了几次,两人皆没了音,越发显得可笑,文墨扑哧笑出了声,她以扇却面,露出灵动眉眼。
长青心念跟着一动,亦笑起来,露出两道笑靥,他又问:“你别生朕气了,可好?”
这句话在文墨听来,怎么有些委曲求全之意?
她眨眨眼睛,应道:“民女哪儿敢生皇帝的气,不要命了么?陛下金口一开,我可是已经做好远嫁的准备了。”
长青叹道:“看来你还在埋怨朕。”他的笑容隐了下去,现出丝丝愁来。
文墨窃喜,忙问道:“那不知皇帝,欲如何处理西姜求亲一事?”
长青一愣,心底盘算的那些想法又窜了进来,一二三四,他能说上好几条,可他张了张口,愣是不知该说什么。
那人就这样定定看着自己,那双黑亮澄明的眸子,在莫名地吸引着他,让他甘愿一点点沉沦。
长青叹了一声,终于说道:“朕不想你去。”无关家国,只关男女,他作为个男人,只是不想她嫁给旁人而已。到这时,长青终于明白了自己这些日子别扭的心思!
文墨怔忪,这五个字她都能听得明白,可什么叫“朕不想你去”?
两人站在窗前,一阵热风袭来,裹着闷意,还有潮湿的水气,一道惊雷劈下,响彻殿中。
伴着滚滚雷声,长青低头,看向眼前这发怔之人,复又说了一遍:“朕不想你去。”
“为何?”文墨蹙眉,喃喃问道,她很是不解,总觉得有些奇怪的东西在两人周身绕着。
“因为——”
要说得那些话,此刻已尽在舌尖,可长青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他一挥袖袍,黑衣翻飞,显出王者的霸气:“因为堂堂大周,何须一个女子抛头露面,传到他国,岂不沦成笑谈,说朕无能?!你和妙阳都不用嫁,朕且看他们能如何。”
听了这话,文墨一直紧绷的心,到此时终于松了口气,她嘴角上翘,眉眼弯弯似柳叶,又似新月,格外的美,看得长青有一丝恍惚,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将她拉入怀中。
他的手在微微颤动,心念还在挣扎,就见文墨正色跪下,道:“陛下如此雄才伟略,是大周子民之福,民女亦深感倾佩,只恨不得是个男儿身,能为国尽忠……”巴拉巴拉,将她能想到的溜须拍马之词,通通堆砌出来。
长青无奈,他再去扶她,双手碰到她的手肘处,只觉得滚烫又灼热,他不自在地说道:“起来吧,以后在朕面前都别跪了,莫再受寒。”
文墨又谢了恩,才站起来,喜笑颜开,哪儿知道面前这人的复杂心思。
长青难得见她在自己面前笑得如此开怀,想到自己的一番心意诉诸无门,心里又有了些苦涩,他摆摆手:“你退下吧。”
正说着,又一道惊雷劈下,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天色顿时擦黑,瓢泼大的雨紧赶着就浇了起来,打在廊檐上噼里啪啦,风吹得窗棂吱吱作响。
文墨一惊,这天变得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她探出窗外,正门前那个小太监已跑得不见人影,这天与地,只剩一道水幕。
如今皇帝让她退,莫非要直接退出去淋雨?
她回过头,满脸尴尬:“陛下,八月里的雨说下说下,民女没带雨具,能否让人送我一送,我家车还停在安福门外。”
长青心底有些快意,看着窗前那抹身影,纤瘦单薄,他亦走上前,窗边阵阵爽利夏风,吹得人格外畅快,他道:“这雨来得及去得也快,你且坐会,待停了再走亦不迟。”话里那股愉悦是掩都掩不住了。
两人凭窗而立,一时都没再说话,只看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长青偏过头看向文墨,他忽然觉得,这苍茫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二人。这个认知,让他很欢喜,长青抿起唇,微微一笑,最是明亮。
第 38 章
翌日,皇帝下旨,言妙阳公主年幼,暂不适合婚嫁,但为显大周之诚心,此次特命礼亲王孝瑜与来使一并回西姜,看望外祖,承欢膝下,以尽孝道,来年再归京。
礼亲王孝瑜,其母妃正是姜皇之女百合公主,景祐二年的他,将将七岁,还是个孩儿。
西姜众人愤愤,有些听完旨意,就吵着要离殿,唯独使节丁叔平不动声色。
大周明面上拒绝太子求亲,确实驳了他们面子,但又给送来个皇子,相较之下,西姜也不亏。
叔平施施然领旨谢恩。
九月初,西姜来使一行回朝,因这次有礼亲王同行,皇帝銮驾亲至金光门相送,以示圣恩。
天子礼舆气派非凡,圆盖方座,穹盖以玉饰,四周垂龙纹明黄缎幨帷,蟠龙座在中间,座底绘祥云,座周环金云龙立柱,舆内亦铺黄缎,共十六人抬。
金春大街上,早立着许多围观百姓,只不过有禁军把守,百姓虽纷纷侧目,踮脚张望,但亦不敢大声喧哗,待天子至,皆跪地,山呼万岁,声音震天。
早有人撩开幨帷,长青踏出礼舆,睥睨四下,此刻众人皆跪地叩拜,唯独他一人,站在这天地之间,秋风袭来,说不出的萧索之意。
他缓步上前,伸手虚扶起孝瑜:“诸位平身。”说罢,又是一阵山呼万岁。
孝瑜起身,眸子一派安定,长青见了,抿唇微笑道:“皇弟,朕盼你早归。”
长青今日做足了全套,才复又坐上礼舆,浩浩荡荡起驾回宫去,而围着的百姓,待礼舆进了承天门,这下才四下散了。
荷香亦在其中,不过,她是受小姐所托,来找那日过府的将军,交托一封书信。
季堂拿到信时,已是十月了,那天,金州城里,亦落下了这年第一场雪。
他刚练完剑,张伯替他披上大氅,又说:“邵源来了府里,如今正在书房里头候着。”季堂点点头,喝了口热茶,方踱步去书房。
随调兵符一道呈上的,还有文墨的信笺,季堂斜卧在软榻之上,展信而念。
文墨在信中絮絮叨叨地写了许多关于自己之事,只说自己很好,又问他可好,来福可好,季堂看了,不禁微微一笑。
似与主人心灵相通,来福此时窜到软榻之上,窝在季堂怀中,喵喵直叫。季堂伸手安抚了一把,来福在他手心里来回蹭了蹭,异常安心。
“季堂,十一月十一日,临夏及笄,当年之约不敢忘,愿君如磐石,妾当如蒲苇,此生你我二人,虽不能结为夫妻,我亦自比庞家妇,只盼君能早日平安东归,切莫再为临夏冒险行事。”
字字如泣如诉,皆是她的点点赤诚之心,季堂饶是铮铮男儿,此刻,亦湿了眼眶,他何德何能,能让她将这颗重情重义之心,这样没有未来的,托付给自己!
季堂翻坐起来,看着外面鹅毛大雪,让人再唤邵源进府。
十一月十一日,乃文墨生期,恰逢十五及笄,算是女儿的一个大日子,文氏夫妇请了些亲朋好友前来贺上一贺。
牧秋亦在宾客之中,他此时在祁州城里,开办了个学堂,故不便在文府过多打扰,现今已搬出了府去。
自牧秋走后,文砚跟着文家其他子弟,去家塾念书,而文芷则只能留在府里,每日里由长姐教她些东西,他们几人均是许久不见先生,此刻围着牧秋,先生长先生短的。
待送走宾客,文墨便回房清点贺礼。
无忧和妙阳身份尊贵,不便前来,今日均托人送了东西来,无忧的是个镶金莲花纹暖炉,极为小巧,她正好握在一掌之间,热热的,很是趁手,而妙阳的,则是匹金银丝织锦缎,花纹富贵清丽。
牧秋送得是一幅字,如今归之先生的墨宝,在大周可谓是千金难得,见他字迹潇洒飘逸,浑然天成,文墨便让人直接给挂了起来。
还有些零零碎碎,文墨她看了看,便让荷香记下后,一齐收了起来。
不多时,前头院子里来人,只说牧秋先生又回来了,说是想要请小姐去城外天祁山赏梅。
文墨偷笑,心中不住感慨,果真还是先生最懂我她意,她忙问:“爹娘怎么说?”
那人又答:“老爷夫人应了,没说什么。”
文墨赶紧收拾利落了,出得门去。
府外停着辆普通车舆,牧秋站在车外,两人见了礼,有人放了个踩脚的软墩子,文墨一脚踏上,撩开车帘,身形便顿住了。
车里已有个着雪青棉袍的人在,此时,他亦直直看着文墨,唇角翘起,凤目上挑,见她愣住那儿,便轻唤道:“临夏。”
这个声音,在文墨梦中已徘徊多次,此时,竟不知是真是假。
她将那人上下打量了好几回,才敢确信,不禁喜上眉梢,坐至他身边,一手紧攥着他的袖袍,一手抚上那人眉眼,不确信地问:“你怎么回来了,可是皇上召你?”
季堂摇摇头,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啄:“今儿个是你的大日子,我怎么也得赶回来庆贺一番。”
这时,牧秋和荷香亦撩起车帘,坐了上来,见他二人十指交握,荷香瞠目结舌,不敢言语,忙撇过头去,牧秋肤白似雪的脸上,亦起了些赧意,他拱拱手,才道明了原委。
原来,牧秋今日从文府告辞,刚出了长寿巷,便有人将他拦下,请上了这辆车,他也才见到了本该在金州的庞阙。
说完,牧秋又作揖道:“临夏,若有不便,多多包涵。”
文墨微微一拜:“先生,多谢了。”
她今日未着什么珠钗,只一柄金镶玉簪,此时一动作,季堂便注意到了,伸手将那玉簪从乌发间抽下,两人相视,又是浅浅一笑,浓情蜜意,溢于言表。
到了天祁山脚,牧秋和荷香先行下了马车,沿山路而上,不多时,已不见人影,留他们二人在身后。
季堂加了顶白色雪帽,牵起那人素手,一并下了车。
今日文墨着了件玉色蓝边绣兰花纹袄,鹅黄长裙,外罩乳白色锦缎斗篷,站在这漫天白茫茫的积雪之间,显得格外娇俏,又越发纤瘦。
季堂替她戴好斗篷帽,这才一起并肩往山上去。
拾阶而上,能看见梅花点点,清幽雅致,让人心醉,二人时而看看这个,时而又去瞧瞧那个,一路欢声打闹,如最寻常的恩爱之人,一般模样。
季堂折下一朵,递给文墨,文墨接了过去,鬓在发间,她抬起脸,一脸得意,问他如何。
季堂啧啧摇头,文墨怒目而视,满脸愠怒,季堂才幽幽叹道是人比花娇,说着,俯身在她鬓间轻吻,花香四溢,却比不上她的温软体香。
到了半山腰的亭子,二人坐下歇歇脚。
文墨忽然想到件要紧事,这才问道:“你回来,皇上可知道?”季堂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