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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明显,这孩子的倔劲儿上来了!
“不,我不会一刀杀了你。”史远征淡淡地说,“那太轻易了。”
史云鹏惊诧地望着父亲!
“只要杀他们一个,我就砍掉你一条腿。”史远征的语调,甚至没有丝毫波动,“腿砍完了,就轮到手臂,正好四个。”
史云鹏像从未见过一样,木呆呆望着父亲!
“以为我干不出来?”他的口吻仍旧那么淡,“见过爸爸当年杀人的样子么?你没有,小鹏,你只跟着大军混战、然后在史思明身后出出主意而已,你是在把古代战争模拟成网游,你以为下令杀人就跟按鼠标一样简单,你根本就没见过真正的屠城,一户一户的屠杀,尸山被焚烧的臭味,连城外都能闻见。你也没有将一个活人的耳鼻四肢全都削去再摆在面前的经历——你听过那种惨叫么?你没有。可你父亲有,我有。”
方无应慢慢背过身,他突然间,不愿再看这一幕了。
“……这些对我而言甚至不算什么,还有更可怕的。”史远征继续说,“所以,不要把我的过去想得太美好,小鹏。更不要试图化妆和套用我的过去。”
长久地沉默。
“……就算是这样。”史云鹏费力地抽了口气,“好吧,方队长他们我可以释放,但是为什么李亨也要放?!”
“他是唐肃宗,你该明白这一点。”
“他是唐肃宗!他是李氏子!爸爸!你居然要救他?!”史云鹏咬着牙,“你真的忘记你是谁了么?!”
史远征看看铁笼里的李亨,他嘴里的布团已经被方无应拿出来了,手脚的绳索也被解开了,只是仍然浑身无力,此刻李亨正勉强扶着小于,眼巴巴地望着自己……
“他对我已经没有意义了。”史远征说,“可是整个历史却依然对我有意义。”
“……”
“不要啰嗦拖延。放了他们。”史远征说,“否则,小鹏,你知道我一向说话算话。”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僵持。
父子俩正僵持着,帐外突然又闯进一群人!为首的正是刚才在主帐内,他们见到的那个连鬓胡子的胡人!
“朝义!……”
他想上前一步,却意识到史云鹏脖子上那把刀。
“你是何人?!”那胡人忽然满脸怒容瞪着史远征,“胆敢伤我儿?!”
李建国在铁笼子里叹了口气,声音很响。
史远征一愣,也苦笑起来:“原来我竟错了?原来儿子真的不是我的?”
“父亲大人。”史云鹏突然用突厥语说,“此人要伤孩儿,父亲,请放了他们。”
史远征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他在对史思明说话。
“朝义孩儿……”史思明满脸担忧地说,“真要放了他们么?”
史云鹏勉强冲他笑了笑:“还能再抓回来的。父亲,请相信我就好,难道您忘记孩儿之前说过的话了么?”
史思明被他这最后一句给打动了心,他又犹豫地看看铁笼,然后挥挥手,让士卒们开启铁笼,将里面的四个人放了出来。
“那么,就得烦请长公子相送了。”史远征不咸不淡地说完,并未松开刀,只示意史云鹏出军帐。
就这样,挟持着史云鹏,扶着可怜的李亨,一群人出了叛军大营。
“可以了么?”史云鹏冷冷说,“你们的要求被满足了,也请放我回去。”
“你知道你犯罪了么?小鹏?”史远征叹了口气,“你以为这样国家就可以善罢甘休?”
“我犯了什么罪?”史云鹏哼了一声,“你们要审判一个历史古人?话说我可啥都没干哦,方队长的伤是史思明的部下所为,连梅妃我也只是吓唬了一下,兵卒们都还没动手她就不见了……”
史远征却并未放下刀,他转身,示意方无应:“方队长,把他铐上。”
“爸爸!……”
“我要带他回去。”史远征淡淡地说,“先铐上再说。”
没有现代手铐,方无应用绳索绑好了史云鹏的双手。
史远征将儿子扶上马去,自己也翻身上马,“可以回营了。”
那时候,天色刚刚有些亮,遥远的唐朝天际,泛起淡淡玫瑰红,一望无际的荒原向远处延展开,清晨的秋风吹拂着他们默然的脸孔,几匹马静静往唐军大营的方向走去……
“太子殿下还好么?”史远征回头看了看和小于同骑的李亨。
“手脚一时麻木不堪,如今缓过来了,”李亨叹了口气,“多谢壮士舍命相救。”
史远征苦笑了一下,没出声。
方无应看史远征,对方的表情很复杂。
这是难免的,他想。
这个人,曾倾其一生与李唐作对,也正是李唐王朝的终结者之一,可他却以自己孩子的性命相要挟,救出了夙敌……
正文 第一百零二章 究竟该怎样面对真相
更新时间:2009…11…29 18:31:06 本章字数:4533
陈玄礼见一行人不仅送回了太子,还带回了一个俘虏,他又惊又喜!李亨没有受伤,只是没吃没喝被捆了大半天,人显得十分憔悴。
雷钧上前,为上次突然失踪一事给李亨赔罪。
“……还以为先生再不肯回来了!”
他一脸惨然和忿恨,想必这两日因为雷钧他们的突然失踪,加上自己被掳,独自担惊受怕了很久。
“殿下。”他赶紧施礼,“上次临阵脱逃,是卑职的罪,太子殿下请责罚卑职。”
见雷钧认错,李亨又赶紧换了副表情,“何谈责罚?这次要不是先生和几位义士赶来相助,我就得死在叛军大营里。”
其他几人在雷钧身后默默看着这一切。
“麻烦了。”李建国悄声和方无应说,“雷钧看样子还是不忍心不管他……”
“雷钧就是个芝麻,你难道不知道。”方无应苦笑,“他性格如此。”
“芝麻?”
“开门的那个呗,谁求他都行,一叫就灵。”
“……”
李亨体力不支,必须先去休息,剩下现代来的这批人,开始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今天多亏了你。”方无应对史远征说,“不然真有得看了,包括咱这位预备皇帝。”
他的表情有几分古怪,大概是接连三次落在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手里,实在有些伤自尊心。
“真要成了那样,天作孽也好自作孽也罢,那就是他老李家的命。”史远征叹了口气。
方无应笑了:“天阶踏尽公卿骨,甲第朱门无一半——你竟然说那是人家的命,人一家子知道了心里得冤死。”
方无应用的是韦庄的诗句,这两句描绘的正是黄巢进了长安之后,大肆屠杀唐宗室的惨烈情景。
史远征苦笑了一下:“不好意思,现在我心里除了自己儿子,别的都顾不得了。”
方无应顿了顿:“要不然,你先去看看小鹏吧。”
史远征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他从刚刚开始,就不肯和我说话了。”
“你拿那么可怕的话吓唬孩子,他心里当然会不舒服。”
“……”
“去看看他吧。”李建国也劝道,“还是个孩子,没长大,得父母多和他谈谈才行。”
就这么被大伙劝着,史远征终于还是决定去看看儿子。
等他离席出了军帐,众人静了一静。
“其实,我刚才就……就想。”小于忽然低声说,“他当时,真的会杀小鹏?”
“逼急了,搞不好干得出来……”方无应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眉间,他显得有几分疲倦。
“怎么可能。”李建国苦笑:“做父亲的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对孩子下手的。”
“唔,得看情况,不能一概而论。”
“唉,队长你没当过爹,你体会不到……”
方无应怔了一下,忽然露出一个很淡的笑:“你怎知我没当过?”
大家一时无语。
“行了,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
那群人在讨论,史远征一人去了押解儿子的军帐,守备都知道他是雷钧的人,也知道正是此人救回的太子,所以对他都毕恭毕敬,他进入军帐,也并未有人阻拦。
史云鹏被捆在一根木柱上,之前是他捆着别人,:wa p.ㄧ 1бΚ.Сn才不过一个时辰,状况就完全颠倒过来了。
看见父亲进来,男孩把脸扭到一边。
刚才,他的脖颈伤口已经被李建国上了伤药。
史远征走到他面前,停下,然后伸手把儿子手上的绳索慢慢解开。
“就不怕我跑了?”史云鹏突然说。
“你不会的。”史远征淡淡地说,不知为何,他平静的语气里有慑人的寒意。
史云鹏不出声,他只是揉了揉被勒出痕迹的手腕。绳索既然被解开,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
史远征看看他,笑起来:“你觉得你这个样子,真的不是在玩网游?”
“我累了!”史云鹏粗声粗气地回答,“干吗?休息一下还不行呀?”
他现在这副样子,和刚才在叛军大营里的嚣张截然相反,大概只剩了父亲在眼前,就不自觉回到了耍赖孩子的状态里。
“嗯,账号暂时休眠——亏得史思明还把大权交给你。”史远征摇摇头,“小鹏,你真打过仗啊?”
“……”
“临走的时候,你妈妈还说你现在肯定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了。”史远征说,“你妈根本没说对。”
“干啥呀?!”史云鹏跳起来,“又抓着我数落个没完!讨厌死了!你们俩就那么爱数落我?!”
“你要真的长大了,成熟了,也就不会像个爆竹,一点就着。”
史云鹏被他这话呛得,一时没能反驳。
史远征看看他,然后盘腿坐下,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些东西。
“这是我临走时,你妈妈塞给我的。”他说,“喏,善存片,消炎药,还有你最喜欢吃的脆香米,我就说你不是十二三岁那时候了,不见得还喜欢吃这些,可你妈妈说这儿你肯定吃不到,非得要我带上。”
史云鹏目瞪口呆地望着面前这一小摊东西!
“本来你在胡人阵营里,牛羊奶不会缺到哪里去的,用不着钙片,可你妈妈还是叫我带上了。”
史云鹏的表情忽然变得硬邦邦的。
“您还真听我妈的。”他突然冷冷道,“所以她要离婚你们就离婚。”
史远征抬头看看儿子:“这是大人的事儿,和你小孩子没关系。”
“所以就连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人,也不能让我知道?”
史远征的脸上,泛起一丝困惑的微澜:“小鹏,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直感。某些时候直感是很要命的,当然也不止是直感。”男孩盘腿坐下来,哼了一声,“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爸爸你不是个普通人。”
“没什么不普通的,和所有人一样都要拼命活下去。”
“可你的拼命方式和他们不一样。”史云鹏眼神怪异地盯着父亲,“我身边大多数成年人,都在拼命打破平凡,显得比别人都优秀,哪怕是表面韬光养晦,骨子里仍然希望获得更多。你和他们正好相反。”
“是你的错觉。”史远征淡淡地说,“那只证明你父亲并不是个健全的社会人。”
“才不是那样!”史云鹏有点发怒,“那不是妈妈把你变成这样的么?!是她不愿意……”
“我也没有什么出人头地的愿望。”史远征不着痕迹地打断他的话,“一切都出于我自己的意愿。这一点小鹏你要搞清楚。”
史云鹏看看他,低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这真是你的愿望,那你又干什么要和我说那些?”
“什么?”
“宫殿,战争,如何了解人心以及控制他们……”史云鹏说到这儿,突然笑起来,“就连今天抓住他们的那个陷阱,不也是爸爸你教给我的么?‘如果你想做一个陷阱,那就一定不能让人发觉那是个陷阱,你要尽力转移目标对陷阱的注意力’,对了,还有那些机关。那可不是劳动课的手工,我完全是按照你的话来做的,看,我成功了。”
史远征疲惫地揉揉额头:“那只是在说故事的时候说漏了嘴……”
“那就是你的人生,爸爸,你不可能否认自己的人生哲学。”
“或许是吧。有些东西,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史远征慢慢地说,“但如果你以为那是我的真实愿望,小鹏,那你就错了。”
史云鹏慢慢放松了四肢,他摊手摊脚地坐着,看着父亲的眼光却依然锐利:“于是冲天大将军就变成了审计局的副局长?听说明年你就是厅级了,父皇,儿臣是不是该恭贺你?”
“如果升迁,薪水也会多一点,你往后在国外念书也就少打点工。”他笑了笑,“所以那又有什么不好?另外,‘父皇’这种称呼很难听,别这样叫我。”
“你已经糜烂在俗人的生活里了。”史云鹏轻声说,“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庸俗给一点点腐蚀掉,我不甘心。”
“糜烂?庸俗?这从何说起?”史远征目瞪口呆望着儿子,“喂喂,小鹏,你爸爸从来没去娱乐场所找过小姐,也没有贪污过一分钱的公款啊,虽然过节收过几盒月饼还有家乐福优惠券什么的可是……”
“我说的不是那个!”史云鹏有点恼怒,“爸爸!你该知道你是个特别的人!你以前可是当过皇帝的人!”
“‘特别的’有什么价值呢?”史远征看着儿子,“当过皇帝,又有什么了不起?”
史云鹏怔怔看着他!
“就因为觉得自己特别,觉得自己是天下第一清醒,所以就执意让别人受苦,用别人的恐惧和服从来证明自己的高卓独一?”史远征摇摇头,“真可怕,你让我想起希特勒了。”
“……”
“最了不起的,就是朝九晚五的这群人,他们比什么皇帝伟大多了。”史远征笑起来,“不伤害打压任何人,不用脚踩着他人的头颅,也一样觉得自己在活着,小鹏,你能做到么?”
“……我才不要这么无聊的人生!”
“如果按照你这样的说法,那么我也应该不要你妈妈这样‘无聊’的妻子,不要你这样‘无聊’的儿子了?”史远征淡淡地说,“按照你的意见,我该把掳来的唐朝宗室里,那些血统纯正、美色惊人的女子当作自己真正的妻子,该把她们被迫为我生下的那些孩子当作自己真正的儿子?你以为你是我的独生儿子,所以最有资格继承我,可是小鹏你有没有想过,在你前面又排着多少人?”
史云鹏突然觉得身上一阵发冷!
“那些,我从未告诉过你,如果我真的始终秉持着那样的理念,那么小鹏,现在的你又算什么呢?你看,你的想法甚至会从原始点取消你自己的存在。”
史云鹏垂下头:“……我说不过你,在家我就只有挨训的份。”
史远征苦笑起来。
“可我心里不喜欢那样。”史云鹏说,“你不需要特别,那是因为你本身就是特别的,爸爸,我和你不一样。”
史远征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儿子:“你不是喜欢画画么?为什么不能放弃眼下,重新去画画?”
“可现在我是史思明的庶长子!”史云鹏倔强地抬起头,“如今这个地位是我自己争来的!”
“用比古人多一点的历史知识?”
“……那也是我的事!看看又开始了!我最受不了你们训我!”
看着儿子气得近乎扭曲的脸,史远征皱起眉头,他隐约觉得自己在某个关键点上,无法说服儿子。
“你不想当黄巢,想当史远征,那是你的决定。”史云鹏喘了口粗气,又说,“我不想当史云鹏,我想当史朝义,那也是我的事。”
“史朝义最后是什么下场,你该知道……”
“那又如何?”史云鹏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