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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的七杀,一样的贪狼,慕容冲和方无应会有不同。”方无应说,“这是看得见和看不见的区别。”
舒湘微微点了点头。
“我看见自己心里那颗七杀星。时时刻刻的挑衅,睚眦必报,恨就恨得要折断对方根根骨头,”他回头看看舒湘,方无应微笑的模样很是动人,“所谓搅世之贼也。”
“那贪狼呢?”舒湘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担忧,对未来的恐慌,无穷无尽的算计……”他说,“手段用尽,总试图去控制未来的一切走向。此为贪。”
舒湘默默望着他。
“可是算计这么多又有什么用?”男人继续微笑,“连老婆和孩子都算计丢了。”
舒湘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面色似有不忍。
方无应站起身来,走到门口。他突然说:“宇文化及兄弟的命格之中。也有杀破狼吧。”
“唔……”
“看不穿,跳不出,就得做一世的杀破狼。”方无应轻声说,“这一世若没做够,下一世会再继续。”
舒湘想了想,才说:“Paul。命运这回事,不是每个人都能看见它。”
他点点头:“但他们将来会有机会。到走投无路的那一刻就是机会。”
“你是指死亡?”她盯着方无应。“Paul,你是在死亡那刻看见自己命运的么?”
他回过头来,看看舒湘,摇摇头。
“不,我曾经以为是,但事实上那时候还没有。”他淡淡地笑道。“其实被所长救活过来的仍是慕容冲,这你明白的。”
“Paul?”
“我真正看见它,是在苏虹失踪之后。”他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宁可再被杀死一次,也不想失去她。”
“……”
“但是现在我失去她了,无论我怎么不想。”方无应说,“是命运迫使我盯着它,它现在高大如山。横在我面前……这比之前的状况更可怕,苻坚死后,我杀无可杀,几乎也到了被迫逼视自身、逼视命运的时剖,但韩延及时解救了我,是他把我从牢笼里放了出来。”
“但现在,没有第二个韩延。”舒湘轻声说。
方无应点点头:“并不是每一次都能适时而死,这一次,得靠我自己了。”
舒湘久久凝视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那时候,她刚开始给方无应做心理治疗,持续近两年的咨询毫无效果,让她挫败到极点。
这曾经是个与自我十分疏离的人。无论舒湘如何努力,付出一切支持和关心,提供多种诠释,试图引导他向自己的内心世界观看,都只会以失败告终。他根本不想去思索自己人生灾难的成因,却只喜欢用简单的仇恨概括一切,然后在肤浅的生活里胡乱度过时光——尽管那时候方无应已经能适应现代社会,甚至有了足够的经济资本。
作为他的心理咨询师,舒湘完全清楚方无应的那些乱七八糟的异性关系,由于出众的外表,他永远不缺乏玩乐的对象。这男人没有男性朋友,完全没有,哪怕是在工作中建立的友谊,也被他铸上了层层防护隔离,是他自己不把任何人当朋友——男人是敌人,女人则是玩物,而且毫无幽默感,说话永远那么恶毒,除了失控的愤怒,缺乏更细致的情绪表达。
长久的无进展,让舒湘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方无应的脑子聪明过头,甚至能背下整本整本的康德和叔本华来对付她的探询:“我们由埋藏深处的生物力量所支配,却误以为自己有意识地选择自身的行动”——如何立即让眼前之人发疯?他深谙其道。后来舒湘不得不在自己的督导医生面前坦言,她从未遇到过这么难缠的边缘性人格障碍,她不喜欢和这男人的每一次会面,她看见他就不舒服,哪怕那张脸号称史上屈指可数的绝色。当然她也知道不止她一个人不舒服,事实上几乎没人能在方无应身边感到舒服,他就像南美的毒蝎子,一丁点儿愤怒就能把周围的人全都毒翻,最后甚至将毒针插入自己体内……
他甚至反复在舒湘面前说,咨询根本就没有效果,除了让他大把大把的掏钱以外。
但是舒湘当时的督导医生,也就是易宪平却说,如果方无应真的觉的咨询只是“大把掏钱”,那他完全可以不来,他可以像其他那些尝试过一次就惊惶逃走的咨询者一样。从此再不露面。虽然梁所长希望舒湘负责他,但这并不是硬性要求。
可事实上每一次咨询方无应都会准时到,他甚至不会迟到一分钟。
如果真的一无所获,那他何必持续不断地为了会谈而大把掏钱?
“有些种子播种下之后,需要长达十年时间才能生根发芽。”易宪平当时说,“如果是看得见结果的信心,那这信心便是虚伪的,不过是某种贿赂罢了。”
之后,舒湘始终都记得易宪平的这句话,她也一直用它来鼓励自己。坚持给方无应做治疗,而到如今,她已经完全庆幸自己有过这样的决定了。
当然,她的咨询生涯并不是次次都有这么好的结果,但每当状况不如人意时,舒湘就会想到方无应,那曾经是一个她亲手打上“失败”标签的典范,她曾一度认为他“没救了”,觉得他得了“精神癌症”……但最终,方无应却摆脱了“意识瘫痪”,重新站了起来。
那之后,他们望着屋外,在那儿。宇文化及的部下忙忙碌碌,他们正为即将到来的大事而厉兵秣马。
正说着,易宪平一头钻进屋里,他大咧咧看看他们俩:“怎么样?准备好了没?”
舒湘放下手里的容器:“差不多可以了,药物有挥发性,到时候使用要小心。”
“知道知道。”易宪平满不在乎地摇摇扇子,“那群人,排队等着咱给他们的兵器做法呢。舒湘。咱真该收费呀!”
舒湘笑。
方无应也笑道:“这倒是比给人咨询赚得多啊!”
“提升他人生命质量嘛!”易宪平笑嘻嘻地说,“再说,总比真让他们去杀雷钧要好得多。方队长,所长他们什么时候到?”
“下午。”方无应说,“不过他们是直接去离宫,你们可以用联络器进行通讯。”
对于雷钧而言,这半个月过得好像在坐过山车,大悲大喜,从绝望到充满希望……他这一生从未经历过这么跌宕的日子。
但是当他拿着丝带,苦着脸。被灯光和摄像机团团围住的时候,雷钧仍然觉得,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所长,这也太……”
“快点!”梁毅打断他的话。“我们这都等着呢!”
“不是啊,所长,我……我没上过吊……”
“这儿谁又上过吊了?!”梁毅急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没上过吊难道你还没看过有人上吊的影视剧?!”
“……”
看雷钧还在发呆,梁毅干脆跑过去。抓过丝带往房梁上一扔,然后结结实实打了个结!
“快点!把脑袋塞进去!”梁毅拍拍雷钧的脖颈,“这不用我教你吧?”
“喂喂,所长你这是干嘛?”李建国看着实在不像话,他放下摄像机。“逼人悬梁也不是你这么个逼迫法……”
“谁逼他了?”梁毅翻了个白眼,“我这明明是在给他说戏!”
“……您这导演真优秀。”李建国嘟囔,“可以去拿奥斯卡了。”
“行了雷钧,别磨叽了。”梁毅叹了口气,“后面还有好几场戏呢。再拖下去就得被宫里人发现了。”
被梁毅这么一说,雷钧也不好意思再推脱了,他只得咬咬牙,一把抓过丝带,开始表演“隋炀帝自缢”……
“OK!下一个镜头!”
杨杲看看身上那件“血迹斑斑”的衣裳,又看看雷钧,他的神情里充满了惶恐!
“父皇……”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梁毅笑嘻嘻地伸手蘸了一下他衣服上的“血”,往嘴里一吮,“是甜的,不信你尝尝?”
杨杲又抬头看看雷钧,等他看见了父亲肯定的神色,这才小心翼翼学着梁毅的样子,蘸了蘸衣服上的“血”,塞进嘴里。
男孩笑起来:“真的是甜的!好好吃!”
“是吧我没骗你吧?”梁毅高兴起来,“雷钧,你儿子真聪明!”
雷钧苦笑。
“可这不是饴糖……”杨杲看看梁毅,“我没吃过这种。”
他的眼神里有孩子忍不住的馋意。
梁毅赶紧掏出一大块巧克力:“我还有好多,赵王殿下,等你把事儿做完,这一大块全都是你的!”
“咦?可是颜色不一样……”
“你衣服上的加了番茄酱。”
“……所长,真的可以给他吃巧克力?”雷钧不太肯定地问。
“吃一块不碍事的。”梁毅不在意地说,“给孩子早年的人生留下一个甜蜜回忆,这一点都不坏。”
梁毅这话,让雷钧忽然觉得一阵心酸……
但是杨杲却已经按照梁毅的吩咐,跑到雷钧跟前“噗通”躺下,然后眨眨眼鼻:“这样就可以了么?”
小于举着反光板,他叹了口气:“不行呀,这表情一点都不难受,也不悲惨。”
梁毅托着腮想了想,他突然跑过去,伸手使劲掐了一下杨杲的小屁股!
“唉哟!”孩子吃疼,大叫起来。
“别叫!”梁毅赶紧说,“闭上眼睛!赶紧的!”
杨杲很听话地闭上眼睛,虽然刚才被掐的那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很好!”梁毅挥挥手,“开始!”
正文 第百七七章 最后的夕阳
更新时间:2010…3…22 10:44:26 本章字数:4712
折腾了一上午,他们终于顺利收工。
一共拍摄了三场,包括“隋炀帝自缢”,“赵王被杀”,以及“弑君之后离宫内的满地狼藉”。参演者包括路人甲乙丙丁……也就是几名不知状况、早已经被吓傻了的太监宫女,以及雷钧,还有杨杲。
当然,雷钧并未给杨杲详细解释这一切,因为也没办法解释清楚,他只说,这是为了救他和父皇的性命。所以万万不可告诉别人。
“到时候,你就和你娘逃出宫去。”雷钧说,“杲儿,从此之后。你不可再自称是赵王了。”
杨杲怔怔望着雷钧,他忽然说:“往后,我就再见不到父皇了么?”
他这一问,雷钧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旁边的梁毅却突然插嘴道:“只是暂时。”
雷钧惊异地望着梁毅!
“殿下,你只是暂时见不到你父皇。”他继续说,“可能得隔开好久。”
“所长……”
“先把眼前这一劫度过了。”梁毅说,“过一段时间,等大家安全了。殿下你与你母亲也安定下来了。我再过来。到时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你父皇的。”
雷钧心里惴惴:“所长,真的可以那样么?”
“放心,我自身进行穿越是不需要仪器的。”梁毅拍拍雷钧肩膀,“也绝不会引起频率紊乱,到时候我可以充当中介,让你们通过视频器材见面。”
雷钧沉默了良久,才说:“我当然希望能够那样,可是所长,那样合适么?”
“赵王殿下是个好孩子。”梁毅很坚定地说,“我相信他。”
他说完,又看看杨杲:“其实殿下,我小时候也经常见不到我的父亲。”
杨杲睁大眼睛看着他:“为什么?他很忙么?”
梁毅笑眯眯点点头:“嗯,非常非常忙,所以见不到父亲的时候,我就自己找乐子。”
“自己找乐子?”
“就是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同时,等着父亲有空再去见他。”梁毅说,“那样的话,见面时反而和他会有很多可以谈的。”
他说的这话,杨杲听得似懂非懂。
“另外,殿下,今日你所经历的这一切,往后就算是说给人听,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梁毅说,“因为咱们做的是非常秘密的事情,但又是救人命的好事情,明白么?”
杨杲用力点点头:“我知道。”
“所以,哪怕到时候连殿下的母亲都说殿下你疯了,说你在胡说八道。你也不用放在心上。”梁毅摸摸孩子的脑瓜,“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这个世上人家不清楚,你自己清楚,这就够了。”
杨杲想了想:“我听不太懂你说的这些,不过我会记住的。”
梁毅高兴起来:“嗯!殿下,我答应你,过个一年半载,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后来,杨杲悄悄和雷钧说,梁毅这个人挺不错。
雷钧笑起来,问儿子怎么会这么说。是不是因为看见父皇和他关系很好。
“这是一方面。”杨杲说话的口气,有点像个大人,“还有……他把我当我自己。”
“什么意思?”
杨杲想了想,皱着眉头:“我,我也说不上来,但是他不把我当殿下,就把我当我自己,这真好。”
雷钧已经完全明白儿子的意思了。杨杲是想说,梁毅把他当作了真正的“人”,而不是其他什么附加身份来看待。
梁毅给了这孩子真正的尊重。
那天傍晚,待杨杲离开,事情全都忙完了,梁毅便要雷钧陪他一同去宫殿后面坐一坐。
宫殿后面,开阔的原野以及浩荡的长江,展现在他们面前。
彼时夕阳西下,瑰丽的天色变幻无穷,颜色越来越深沉的碧蓝长空。像具有魔法的巨大蓝宝石。
有很长时间,没有谁说话,他们都被那落日壮阔美丽的景色给吸引了。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看的落日景色了。”梁毅叹了口气。
雷钧笑了:“难道比秦朝的落日还好看?”
“落日都是一样的。”梁毅想了想,“是看着它的人具有不同的心态。此刻我和你的心态,大概就有很大不同。”
雷钧不出声。
“明天就是正日子了,准备好了么?”梁毅看看他。
雷钧露出一丝苦笑:“您叫我还怎么准备?”
梁毅挠挠头:“这倒也的确没法准备——关于明日1⑹ k 小 说 wαр。⑴⑹kxs。整理
的事情,你大概在脑子里想过无数遍了吧。”
“嗯,因为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了。”雷钧目光迷惘地望着远处苍淼江面,“我本来就是过来送死的。不想着死我还能想什么?”
梁毅想了想,突然说:“难道真没想过把历史颠倒过来?”
雷钧被他吓了一跳!
“什么颠倒过来?”他瞪着梁毅,“怎么颠倒?”
“重新统领六军,哪怕只有骁果卫在你手上,要真想重夺回天下,也不是绝对不可能吧?”梁毅看着他。“既已知道了未来的走向,也完全了解了你的那些敌人们,为什么你没有想过要颠覆历史?”
“……没兴趣了。”
梁毅静静望着他。
“重振六军又如何?消灭了各地义军又如何?哪怕把我表哥一家全都杀死在事情的萌芽状态,”雷钧淡淡一笑,“然后重回长安,再次坐到那张皇位之上——又能怎样?和之前有本质区别么?”
他的神情里,藏着深深的倦怠。
“那已经不是我想要的了,所长。如今我对那些一点兴趣也没有了。”雷钧的目光投射向江面,他看起来十分迷惘,“杨广所度过的身为帝王的一万个小时,也没有雷钧所度过的普通人的一个小时来得宝贵。”
梁毅想了想,说:“你这话,说给现代社会的普通人听,一万个人也不会有一个人同意你。”
雷钧笑起来:“那么就来交换好了,把他们月薪八百的工作给我,让他们来做这个皇帝。哪怕是给人送煤气罐,我也赚了大便宜。”
“唔,如果说,”梁毅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如果说眼下你并无性命之虞,而你手中掌握的是一个四海升平,八方宁靖的帝国,就像你刚刚登基那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