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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叫人传出不孝的坏名声来,我便是万死,也难赎其罪了!”
听着妻子一心一意只为了自己考虑,贾赦心中熨帖得紧,何况妻子的话也有道理,若是自己真的在父亲面前因此事指责母亲,只怕妻子也会被冠上不孝的罪名来。
他沉默了。
瞧着贾赦的神色有些郁郁,张氏劝道:“大爷别太忧心了,我虽说如今只能在自己院子里调度,可如今掌管家事的,多还是三位姑娘!我和她们平素关系还算亲近,想来也不至于为难我这嫂子吧!”
左思右想,贾赦点点头,这倒是不假,大妹妹贾敏虽说与自己不亲近,可是与张氏这位嫂嫂却很是谈得来,二妹与三妹,倒是向来对自己颇为恭敬的,妻子照拂她们良多,想来也不至于有什么鬼蜮心思。
夫妻俩这一番哭笑与商量后,比之往日,感情上更是亲密许多。
两人谈论着日后孩儿出生后的事情,贾赦看着妻子笑靥温柔慈和,浑身沐浴着夕阳的余晖,带着一种说不清楚、却令人心安的恬静平和,下了个决心。
……
入了秋,外面西风已经开始恣肆,一整夜的时间,窗前的石榴树上,叶子落了不少,露出绿叶掩映之中已经成熟的石榴果儿,瞧着硕果累累,颇为喜人。
“哦?今日在点心铺子遇见了荣国府大公子?”史清婉满头青丝松松地挽成个慵懒髻,身上只简单穿了件对襟羽纱衣裳,系着碧霞联珠宽幅的锦裙,显得很是随意。自打家中事务全丢给几个大丫鬟后,她们忙得陀螺一般停不下来,史清婉却是日日清闲得很了,加上外头天气日冷,除非例行地去花园子里散步,她都是一概窝在屋子里了。
猫儿般懒懒地歪在美人榻上,她眯着眼儿,津津有味地捏着盘子里切成小块儿的酸梅糕朝嘴里送去。
王子腾任劳任怨地坐在塌旁矮矮的小杌子上,给她揉着后腰,昨天夜里史清婉腿抽筋,痛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松缓些,连带着腰也酸麻不已,引得王子腾很是心疼。
“正是呢!婉儿不是也知道?荣国府大奶奶有了四个月身子,我听坊间传言实在不大好听,故而提醒了他几句!”王子腾瞅着史清婉手都不停地往嘴里送酸梅糕,只觉得光看上一下,都感觉到那东西酸的倒牙。也不知道怎么这样爱吃酸的,每天都不腻么?他摇摇头,手上动作停下,将身旁小几上一盏放得温温的白水送到她嘴旁。
史清婉想着那个清丽儒雅的少妇,思索了片刻,迟疑着:“咱们之前往荣国府走了那趟,我心里还想着,这位大奶奶面色怎么不大好呢?原来如此,想必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身子!”带着些怜悯与可惜:“不过我瞧着那天,国公夫人对她的态度,只怕这位大奶奶日子不是太轻松呢!”
“嗨!荣国府的事情——这么些年来,咱们几家能不清楚?”一抹讽刺的笑容隐没在嘴角,王子腾站起身来又在史清婉身边坐下,一如既往地将手掌附在史清婉的小腹,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最喜欢干的事情了。
王子腾眉眼温柔地端量着妻子显得润泽许多的面颊,轻轻地捏了捏她脸上养出来的一点肉:“以为哪个都像你这么好运气?碰上个把你捧在掌心宠着惯着的夫君?”
闻言,史清婉眉尖一挑,眼中波光潋滟,百媚丛生,她本就是江南女子,将声音放软后,轻轻一笑,更是娇媚欲滴,**蚀骨。她慢条斯理地摆弄着手腕上一枚碧玉镯子,丢了个眼神过去:“有妻有子,难不成还叫二爷吃亏了么?”
王子腾愣愣地听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眯着眼儿觑着对面笑得欢快的娇人儿,恨恨道:“悠着点别引了火!”
小夫妻两个人黏黏糊糊地又互相打趣了几句后,便重新言归正传。
“说起来,荣国府大奶奶与我倒还有些亲戚关系呢!”史清婉想起自己昨天查看张氏娘家情况时发现的事情,吃吃地笑了起来:“七拐八弯的,倒也勉强能算上!”
王子腾来了兴趣,江南史家哪里有张姓亲戚?自己陪着妻子三朝回门的时候,因为妻子在家中受宠的缘故,可是大大小小的亲友都过去见了一遭呢!
“你还记得我二伯娘么?她姓杨,二伯娘的母亲却正是姓张的!”史清婉歪着头想着:“杨家老太太是张家的女儿,是张盛安张大人的姑姑,是荣国府大奶奶的姑婆呢!”她抬眼看向王子腾:“这样算来,便是冲着二伯娘疼我,也该和她多多来往,你说对不对?!”
失笑地瞧着小妻子很是认真还带着些威胁的眼神,王子腾强忍着不叫自己笑出声来:“行!你说来往就来往吧!我和贾赦打小也是处得不错的,两家多走动也好!”他也很是认真地答道。
王子腾发现,自打妻子怀孕以来,那股子娇气是愈演愈烈,一个不开心,就敢甩冷脸给自己看,不过——纵容宠溺的目光落在她弯弯的眉眼上,王子腾微微抿嘴一笑,他却是甘之如饴。
不知道王子腾的想法,此时的史清婉想着红楼梦中的发展轨迹,思绪飘远了。
身为袭爵长子的贾赦住的地方不是荣禧堂,是另开门户的小院子,反倒是次子贾政住在那儿,还光明正大地在前堂会客。这本身就是不合理的。后世有一种猜测,说贾赦是庶长子;可是若真是如此,古人从来重嫡子,无嫡子才能看长幼,尚有嫡子在世,哪里轮得到庶子袭爵?
这样一来,便只能解释成贾母对幼子的偏心了。
想着贾赦的境遇,虽说是袭爵的嫡长子,可是不得父母宠爱那是人尽皆知,在贾母面前,却还是一样得奉承讨好;妻子去世后碰上个邢夫人,儿子风流,女儿懦弱,自己还被发配边疆……史清婉微微叹了口气,虽说其中有他自己作孽,可是这里头若是没有旁人的推波助澜,哪里又会到这等不堪的地步呢?
第33章 嬷嬷
“这位便是齐嬷嬷了!”史清婉端详着面前垂手而立的老妇人;面上绽开一抹笑容;站起身来;朝着这老妇人行了个半礼:“日后还要有劳您了!”史清婉一瞧见这位齐嬷嬷;心中便很有好感。仔细看看,蓝色对襟褂子配上水田青缎盘锦镶边棉裙;并不花哨,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指甲也是干干净净;眼神沉着而深邃,气质端稳,想必是个不错的人。
这边齐嬷嬷也在观察史清婉。
她在宫中呆了不少年,家中亲人死的死散的散,再无旁人;如今年岁大了出宫来,盘算了一通,竟是连个依靠都没有;她今年已经五十五岁了,原本该颐养天年,可是老婆子孤零零一个人有什么意思呢?倒还不如和往年出宫的老姐妹一样,做个教习嬷嬷之类的,也不算无趣。
通过孙夫人那边,恰好碰见这么个巧宗。齐嬷嬷在宫中,什么勾心斗角都算是见识过的,如今年级上来,心肠愈发地软和,一听孙夫人说这家夫人怀了孕需要找个有经验的嬷嬷,日后也能帮着带孩子,她便心动了,将其他几家的请约推掉,最终决定来王子腾府上。
“见过奶奶!”齐嬷嬷对这家人的规矩门风很是满意。坐轿子从大门口一路进来,瞧着摆设布局皆是井井有条,连抬轿子的几个粗使小厮都是恭敬守礼、手脚麻利的,心中已经是暗暗赞叹了一番。如今见着当家主母,落在史清婉身上的目光里,不由得带上几分欣赏与喜欢。
史清婉忙让一旁的绣蓉扶齐嬷嬷起身,旁边的华锦伶俐地便端了锦凳过来,赢得史清婉一个赞赏的目光。
“能请来嬷嬷,实在是我家的运气好呢!”史清婉端起手旁的玫瑰茶汤,抿了一口,笑着看向已然落座的齐嬷嬷:“想来孙伯母肯定把我家的情况与您提过了,不过我想着还是细细地再和您说一通才好!”
齐嬷嬷坐姿端正,双手交叠着放在膝上,闻言,抿着嘴微笑点点头:“奶奶有心了!”
看着底下齐嬷嬷真地是一板一眼地笑不露齿,史清婉微微咋舌,继续道:“我家里人口简单,只有我和夫君两个人,外加肚子里这个小家伙;我身边有四个大丫鬟,绣蕊绣芙绣蓉绣茗,自我有孕后,平日里管家的事情都在她们身上了!嬷嬷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招呼她们就是了!另外,便是嬷嬷的住处,我这身子眼见着,也就到不方便的时候了,到时候麻烦嬷嬷的地方怕是多得很;主屋旁边另外还有一处小院子,地方虽不大,也还算宽敞,我吩咐丫鬟们收拾了,一概用具也是全的,嬷嬷不如看看还缺些什么,我再叫她们给补上!”
顿了顿,她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嬷嬷也知道,我们才到京城没几个月,宅子里的人手也就四下里补足”,她指了指站在绣蓉身后两步的华锦:“这是我身边一个二等丫鬟,也算是乖巧机灵,嬷嬷若是不嫌弃,便将她带在身边调用着吧!”
华锦先前便被史清婉耳提面命过了,自然知道能够跟在宫里出来的嬷嬷身边的好处。她微微涨红了脸,咬着唇,很是紧张地瞪大眼睛,担心齐嬷嬷会拒绝。
齐嬷嬷打量着那个名唤华锦的小丫鬟,清亮亮的杏眼很是干净,瞧着她紧紧攥着衣角,齐嬷嬷笑了笑,点头算是应下来。
不得不说,自打齐嬷嬷在府中安顿下来,四个大丫鬟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下来。她们几个都还是黄花大闺女,每天看着史清婉这儿难受那儿不舒服的,只能想法子尽力把分配下来的事务个打理好,不叫史清婉操心罢了。
“奶奶每日用膳安排都是不错的了!”齐嬷嬷仔细地浏览着绣茗誊抄过来的食单,点点头,视线落在绣茗身上,带着些惊奇与了然:“想不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绣茗被这般夸赞,颊上飞起两朵红云,笑着,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老虎牙:“都是奶奶呢!当时奶奶在闺中时读书习字,我们都是在旁边伺候的,奶奶也就教了我们些许;虽说不能成文作赋,可是也还能看懂些书——”她眼睛亮晶晶的,提起史清婉来眼底满是尊敬与感激:“我喜欢做些吃食,奶奶丢了不少古代的食谱给我慢慢看,久而久之,也就会做了!”
唔——闻言,齐嬷嬷沉吟片刻,呆在王家这几天下来,她逐渐探明了不少事情,越发对着史清婉另眼相看起来。单说她身边这几个大丫鬟,个个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又难得是忠心耿耿,却是令她省了不少心……
齐嬷嬷并不知道,史清婉身边四个丫鬟分司其职,乃是江南史家夫人一手安排的。只因为原本的史清婉在家中的教导下,虽说德容言功均是好的,可是却有一项不好的,那就是脾性倔强。她凡事喜欢亲力亲为,然而却总会有精力不济的时候;史夫人无奈之下,只能暗中将她身边的丫鬟们j□j得各有所长,日后总能帮衬着她一点。
等史清婉代替了原主之后,她本来就对原主那股倔强不肯示弱的性格有些不赞成,因此,面对着四个能力都还算不错的大丫鬟,她自然是要物尽其用人尽其能地调派她们;是以,对这四个丫鬟,史清婉问明了她们的心思之后,也就放心地让他们多学些当家管事儿的东西了。
……
最开始两天,王子腾还有些担忧,生怕齐嬷嬷照看不好,到后来看着妻子就算没有自己在旁边伺候着,也还能面色红润润粉嫩嫩地躺在美人榻上睡得香憨,他不由得有些失落。
察觉到这种失落感,他被自己给吓了一跳,想着自己方才脑海中闪现的想法,王子腾呆住了。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不过这也不妨碍他默默思考,难道自己真的成了妻子口中说的那一种——嗯,黏黏糊糊的小男人?不对不对,自己可是要是要成为妻儿依靠的啊……
带着混乱的思绪,王子腾沉默着转身走了。
在屋子里睡得正香甜的史清婉可不知道自家夫君复杂的心理活动。她正做着一个美梦,一个华丽温暖而圣洁的梦。
她站在那汪水池前面,面对着那朵层层叠叠开得欢快的青色莲花,瞧着里面那颗小莲蓬,温温柔柔的眼波化成春水一般。
腹中的孩儿仍旧是被乳白色雾一般的灵气包覆着,因此还是以一个光点的形态出现在史清婉的灵识所触及范围中,不过相较于两个月前,已经是一个小小的光团了。
史清婉虽说不能看到他的模样,但是立在这青莲之前,感觉到莲蓬里面传来一个欢快而带着依赖的意识大大咧咧地就探了过来,没有丝毫地犹豫和抗拒。她只觉得满心满怀都是暖意,同样地分出一缕灵识出去,和它亲昵地依偎着。
突然,史清婉微微愣住了,她分明感觉到了来自于自己元婴的变化。几缕乳白色的灵气悄没声儿地在元婴周身绕着圈儿,和元婴本来便有的金紫色光芒逐渐交融在一起,灵识中一片清明,泛着金光的上古象形文字在里面按着八卦的运算运动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宁谧。
只觉得脑海中“轰”地一声,史清婉一下子睁开眼眸,呆呆地看着屋顶房梁上绘着的龙凤呈祥五福临门,她勾起嘴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素手纤纤,爱怜而关切地抚着自己的小腹,史清婉满目柔情四溢:“乖孩子——”
那日在睡梦中察觉到自己腹中孩儿居然默不作声地将自己的灵气一点一点分给了自己,让自己的修为蹭蹭地往上爬,眼见着就要到分神期了,史清婉不禁又是欣慰又是有些担忧。
欣慰的是孩子居然这么一点儿大就知道心疼母亲,担忧是不知道这灵气的流散会不会对孩子产生影响。
她不敢有所轻慢,接连几日的午后小憩,都特特分出心神来注意那个小光团的动态,发现它活泼依旧,心中一块大石才算是放了下来。
逝者如斯夫,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窗前的石榴树叶子已经黄黄绿绿,趁着枝桠上挂着红艳艳的石榴果儿,煞是好看。已经是八月中旬了。
看着面前高大魁梧的男人可怜兮兮的小眼神,史清婉很是不厚道地咯咯笑了起来,语气中带着安抚与些微的幸灾乐祸:“公务要紧,还是快些去吧!”
王子腾瞅着她笑语嫣然,颇有几分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恨恨地伸手捏了捏她肉呼呼的脸颊,力道却是放得极轻,咬牙切齿道:“小没良心的!这一趟随驾,怕是不能陪你一块过中秋了,你也不想我么?”
眼见着就是八月十五了,按着每年惯例,皇帝都要前往设在京城北面的月坛祭月祈福。此次王子腾便被点了随驾,他虽说欣喜于此份殊荣,然而想着家中堪堪怀孕三个月的小妻子,心里着实有些牵挂。
“我自然是期盼着这头一年的团圆节,咱们一家三口能呆在一处;可是圣命难违,何况这是旁人求之不得的荣耀呢?”史清婉语带哀怨地叹了口气,眉宇间笼上丝丝愁绪,眼底竟是水光闪动:“想着你期盼陛下青眼赏识,此番乃是难得的机会,我才好不容易把自己弄得心里头宽和点,你又来招惹我!”
得了,最后还是自己的不是……
王子腾苦笑着,明知道她这样哀哀怨怨的表情有几分是故意装出来的,可这泪水却是盈盈欲落做不得假,忍不住有些心疼起来。将她拥在怀中,轻柔而温馨的啄吻落在她唇畔,王子腾哄着她:“是我不对,等祭月一过,我把事务交接了,便立时回来陪你出去走走可好?!”
史清婉感受着他宽厚胸膛传来的温度,闻言,怔愣了。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大男子主义的王子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