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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二牛纳闷看着宋初玉决绝的背影,张口便要呼喊,却又像被什么重物砸中,出口的声音戛然而止,随即难掩激动的音调响起:“是他,没错,就是他……”
声调响起的一瞬,宋初玉几乎飞速前行,封了李二牛的哑穴,未防他动静过大,引来那边人的注意。
竟然真的是他,十四年前,被苏氏用死婴换走的男孩,是秦天。
一把将李二牛拖到背阴处,解开他的哑穴。
倏忽被解开穴道的李二牛,抓着宋初玉的衣袖,神情激动:“就是那个少年,你要找的人就是他!”
“你眼花了!”
宋初玉冰冷的声音吐出,李二牛一愣,似是没料到,一直在寻找当年男孩的宋初玉,在见到那个男孩时,没有冲上去确认,反倒是矢口否认,那么,她又是凭什么笃定?
还想再开口说什么的李二牛,被宋初玉一把抛入怀中的玉佩,堵了个嘴实。
“拿着你的报酬,离开上京城,如果你还想活命的话!”威胁自宋初玉唇中吐出,不带温度。
李二牛用看怪物般的眼神瞪着她,他早有打算赚了这笔钱,离开此处,眼下,却是个绝好的机会。
紧紧攥着玉佩,款紧身上装满银子的包裹,李二牛飞也似的没了影。
好半天后,宋初玉才沉着脸,自墙壁后走出。
望着渐渐模糊不见的少年背影,宋初玉的眸光有些发虚。
她不敢确认,或者说她此刻不想确认,她现在头脑里一片混乱,为什么会是秦天,那个人为什么会是秦天,如果不是他,也许,她的心就可以更冷更硬一些。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去的,像个游魂一般,她从来都觉得,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因而她不信神佛不信上帝,可眼下,她竟有点暗恨,这天意的捉弄。
她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她需要时间,去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直到,她的脚步在荣王府大门前顿住,那挥斥方遒的荣王府三个大字,刺激了她的神识,她才拍了拍自己的脸,深呼吸几次,神色无常的走了进去。
方回到自己的居所,远远地,便闻到让人食指大动的饭菜香,还有那背对着她,披散着长发,望着天空织锦落霞的绝色男子。
似是听到她的脚步声,公仪鹤慢慢转身。
“回来了。”简单温馨的对答,却让宋初玉疲倦的心,一瞬被暖意涨得慢慢。
“嗯。”她也轻轻点头回应。
“世子妃,您可回来了,您都不知道世子到现在,连中饭……”连生忙不迭开口。
“连生,多嘴!”轻声的呵斥,连生悻悻的住了嘴。
“中饭没吃,晚饭也还没吃,是吗?”宋初玉走上前,捧住公仪鹤柔顺的乌发,简单束起,将一支君子兰玉簪,插在了他的发间。
细腻温润的玉簪,束于光亮顺滑的发髻上,倒让这本就颠倒众生的无双容颜,再添一抹高雅清华。
转而看了看,宋初玉满意的点点头,“比我想象中更相衬。”
知道这定是她耗费心力,亲手所制,公仪鹤眉眼含笑,牵着她的手,向摆在桂花树下的白玉桌走去。
“多谢娘子赠礼。”
宋初玉无声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就叫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典型。
“为什么不先吃?”宋初玉替公仪鹤布着菜。
“没有玉儿的饭桌,总觉得缺了点家的温馨。”公仪鹤托腮看着她笑。
被那天地失色的笑容,晃了晃心神,宋初玉用筷子敲了敲桌沿,拉下脸道:“吃饭!”
“是,娘子大人!”
不再理这嘴中抹了蜜糖的人,宋初玉只专注于桌前饭菜。
夜晚,乌云遮月。
正在为下月开店分析数据的宋初玉,冷不防接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世子妃,不好了,世子他——”
话还没说完,宋初玉猛地拉开房门,风一般的朝着公仪鹤居所而去,身后张张白纸,雪花般飞舞。
负责通传的卫颜,目瞪口呆看着瞬间无影的宋初玉,方缓慢说出未完的半句话,“沐浴忘带寝衣了——”而世子妃现在住的这间屋子,前不久,刚好是世子存放日常衣物的地方,所以,他是来取衣服的,却没想到世子妃比他还心急。
如果,世子妃破门而入,看到未着寸缕的世子,又是怎样一副天雷勾地火的场景,嘿嘿,于是乎,卫颜酷酷的脸,难得猥琐的笑了。
他决定带着青锋卫的弟兄们去围观,见证世子与世子妃,感情升华路上的伟大里程碑。
因而,被卫颜一句话给诳了的宋初玉,推开门,看到公仪鹤躺在浴桶中,光裸流畅的后背曲线时,她啊地一声,捂住双眼,面颊透红的背过身去。
“公仪鹤,你——”磨了几遍的话语,从齿缝间,极具爆发力的吐出。
见到宋初玉的刹那,公仪鹤眼中也掠过转瞬即逝的惊讶,但随即,他就想通了,定是卫颜那伙人搞的鬼,既然如此,难得大家费尽心思相帮,他总不能辜负大家的美意。
公仪鹤笑容灿烂,状似无意的望了眼房顶。
刚刚揭开一片房瓦,准备偷窥的卫颜,冷不丁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险些没留神,从房顶上滑下去,幸而身边的兄弟拉住他,才避免跌落下去,看戏被世子与世子妃当场抓包的惨剧。
背转过身的同时,宋初玉一直留心听着身后的动静,然后,哗啦的水流声响起,接着,公仪鹤低低魅惑的声音响起:“玉儿,转身吧。”
转身?几乎是不假思索,宋初玉吼道:“公仪鹤,你个变态!”
她承认他很美很妖很魅,也承认他的身材让人嫉妒的抓狂,可这,这压根就不是她偷窥美男出浴的理由,更何况,还是这般堂而皇之的偷窥。
“玉儿,你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揶揄的笑音在耳边响起。
宋初玉僵直得跟木头一般,被公仪鹤温柔的扶着肩,直挺挺的转过来,面对着他。
“睁眼吧。”
“不睁!”打死也不睁。
“玉儿,你是在想什么吗?嗯?”那一声嗯,挑逗意味十足,宋初玉冷不丁额头被公仪鹤一弹,恼怒的睁开眼,才发觉,嗯,好像,是她想歪了。
虽然公仪鹤没有穿衣服,但身上却是裹了一条长毯,将身上的重点部位,全部包裹住。
“你不早说!”看着那湿哒哒低着水的长发,以及精致的锁骨,宋初玉觉得,周围的空气稀薄了。
“还是说,玉儿在期待着什么?”他一步步向着她靠近,宋初玉则在那极具压迫性的前进中,一步步向后退,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墙壁。
公仪鹤将手撑在墙壁间,紧紧将宋初玉圈禁在他的势力范围内,看着她,笑得无辜慵魅。
灼热的男性气息在鼻端萦绕,宋初玉早没发现,公仪鹤还有这么霸道狂野的一面,禁不住强压住心脏快速跳动带给她的不淡定,沉着脸道:“再不起来,别怪我不客气。”
谁料,这话刚出,一双雾气氤氲的潋滟眸眼,与她相撞,那变脸堪称一绝的某人,此刻委屈可怜无限道:“玉儿,浮云山洞中,你可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
本来准备采取强硬态度的宋初玉,听闻此哀怨十足的语调,再看到这受伤神情十足的面孔,强装的冷硬,瞬间垮掉。
屋顶上,听着那什么浮云山,什么洞中的青锋卫,暧昧的相视猥琐一笑,因为他们,嗅到了激情的味道。
今夜,月朗星稀,今夜,有人房顶猥琐而笑,今夜,有人房中卖萌撒娇。
宋初玉无奈叹口气,眸子软下来,也就是刹那,公仪鹤调戏得逞的,将头搁在宋初玉肩上。
直到,脖上传来酥酥麻麻,疑似被电火花过体的触觉,宋初玉才知道,敢情又被这家伙摆了一道,占了便宜。
当即也不再留情,对着公仪鹤握拳而去。
只是,很不巧,她这一动,非但没伤到公仪鹤,反倒错脚,踩上了公仪鹤意外滑落的浴毯,然后,伴着一声闷哼,宋初玉趴在了公仪鹤身上。
听到房中声音的青锋卫等人,打了鸡血般,互相推搡着偷瞄屋内的状况。
“哈哈,我赢了,给钱给钱。”
卫颜得瑟着,看着某些人,在如同吃屎般不情愿的表情中,掏出了白花花的银子。
是的,他们前一刻,也就是公仪鹤将宋初玉逼到墙角的刹那,下注,赌最终,是谁扑倒了谁。
输了银子的青锋卫,咬着小手绢,仰天道,世子,您也太怂了!
而房中,被压倒的和压人的,正四目相对。
“玉儿,我不知你那么性急。”低低的笑声,盘旋在宋初玉脑海中。
这下好了,该看的不该看的,她全看了。
猛地蹿起,宋初玉兔子般,逃离了公仪鹤的房间。
只是回房后,还不忘交待连生,一会公仪鹤毒发时,如何应对。
次日大早,天刚蒙蒙亮。
有一人猫着腰,极为小心翼翼,朝着大门谨慎挪去。
“世子妃早!”门口守卫一声浑厚的问候,惊得宋初玉险些崴脚。
拍了拍受惊的心脏,她轻咳一声,面色淡然对着门口的守卫淡淡道:“辛苦了!”
直到她走出好远后,身后的守卫才面面相觑道:世子妃大清早出了荣王府,世子知道吗?
至于被怀疑知不知道的某人,早在卫颜汇报了今早世子妃的状况后,唇角勾起了一抹浅笑,看来昨晚,将她吓得不轻。
宋初玉也不会想到,就在她离开荣王府后不过两个时辰,荣王府中,就来了两位不速之客,其中一位,还将是她人生中的第一个,正统意义上的情敌。
今天大早出门,一个是为了躲避昨晚的尴尬,有心虚成分在里面,再者就是,她要趁早去找她师兄。
因为不知道裴煊有没有早起的习惯,但见房门紧闭,怕影响他休息,宋初玉就在门边铺了块手巾,靠着门框,晕晕乎乎睡了过去。
直到,迷迷糊糊中有人喊醒她,才这才睁开眼,对上的,是一脸讶然的牧伯与裴煊。
淡定的拍了拍衣裙,宋初玉坦然的站起身,同两人问好:“师兄,牧伯,早!”
牧伯将宋初玉引进房屋坐下,随即,拿了把象牙梳替裴煊整理头发,三千银丝白雪般晃人,最后只用了根银丝带,松松散散的扎起来。
“有事?”裴煊对着牧伯点点头,示意如此便好,继而将目光转向宋初玉。
有了昨天的教训,宋初玉直截了当,切入今天的话题。
“师兄可认识鬼手?”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裴煊抚摸着灵鹫的手指,顿了顿。
少顷,点了点头。
“烦请师兄相告,鬼手徒弟的下落。”宋初玉现下是直接对着他单膝跪地。
裴煊没想到宋初玉会如此,刚要伸手去扶,却在触摸到宋初玉衣袖时,又急急将手缩回。
“你起来。”裴煊清冷的目光,浇在宋初玉身上。
“烦请师兄相告。”她也是个固执的人,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她坚决不起。
一旁的牧伯着急,想说些什么,却被裴煊的眼神制止。
沉默了几分钟之久,裴煊望定宋初玉,认真道:“原因?”
“我有一个朋友,不幸中了千噬蛊,急需鬼手的徒弟帮忙,祛除千噬蛊毒。”她的语调中,有掩饰不住的焦急,就像长久在沙漠中行进的旅人,突然看见眼前,喜人的绿洲,那眸眼身处浅藏着希望。
裴煊闻言沉吟半晌,若有所思,随后,抬起头,通透的眸眼,望向宋初玉。
几乎在他开口的同一瞬间,牧伯也急急出口相阻,奈何裴煊话已出口,牧伯只能重重一声长叹。
“我就是。”
“少主!”
宋初玉顾不得去分析牧伯的无奈,只是满心欢喜,公仪鹤的千噬蛊毒,终于有了解决办法。
“既然是师兄,那还请师兄相助!”
“朋友?”依旧淡淡听不出起伏的语调,但裴煊看着她的目光犀利,似乎一眼,就能直直看到她心里。
被这样的目光看着,宋初玉顿感所有心绪,无处遁形。
抿了抿唇,再度抬头:“不瞒师兄,是一个对我很重要的人。”
“多重要?”裴煊步步紧逼,平静的眸眼中,开始有了起伏。
“如果可以,我愿意拿自己的命与他换!”不迟疑,不犹豫,宋初玉清丽的语调坚定。
当拿命换的字语,清晰的传入裴煊耳中,他自始至终抚摸着灵鹫的手停顿,淡淡垂下眼睫,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此刻,牧伯再也忍受不住,站出来对宋初玉道:“宋小姐,你不可以这样要求我们少主,你可知少主他……”
激动的神情,被清雪般的音调浇灭。
“牧伯——”
“少主,不可以,老奴绝不容许!”不容商量的语气,牧伯亦坚定的对望裴煊。
直到,他从那万年平静淡泊的眸中,看到些微请求的神色,他的少主,这是在请求他,即便是家族驱逐的重负压在他身上,也未见他对那些德高望重的长老,流露出一丁点请求的神色。
他高山雪莲般不染纤尘的少主,今日竟为了这个丫头,对着他,降低了尊贵无比的身份。
震惊的望着裴煊,牧伯如鲠在喉,再也发不出一个音节。
“救,时间。”裴煊对着宋初玉道。
宋初玉点点头,知道他答应了,只是需要时间。
千噬蛊既能被称为天下五毒之一,其毒性必然霸烈无比,祛除起来定也极为复杂。
“师兄,多谢,以后但又玉儿能帮之事,义不容辞!”宋初玉感激的对着裴煊一拱手。
“去吧。”让她离开,等他集齐医治千噬蛊的药材,定会前去寻她。
此时宋初玉也许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珍贵药材,竟对裴煊有着如此重要的作用,以致在日后,对裴煊的愧疚,始终成为埋在她心间,一根无法去除的刺。
宋初玉离开后,牧伯猛地扑倒在地,泪眼纵横。
“少主,您这是何苦折腾自己,千噬蛊之毒,乃天下五毒之首,不禁耗费功力巨大,就是那药材也是稀世之物,您身子本就虚弱,万不可拿生命开玩笑啊!”
看着泣不成声的牧伯,裴煊亘古如冰湖的双眸,惊现隐忍的痛色,就像千年冰湖,奇迹般开了一线,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将牧伯托起。
看着这个真心为他,自他被家族驱逐后不离不弃的老人,裴煊眼中是满满的疼惜,满满的感动。
“师父之恩,无以为报,即便生命,又何妨。”
他第一次,说了那么长一段话。
灵鹫从裴煊肩膀上飞起,朝着天际,那么自由,他的目光随着那翱翔的灵鹫,定格在靛青色的天际,久久……
回到荣王府的宋初玉,暂时不打算将这件事情告诉公仪鹤,等裴煊亲自上门替他祛毒之时,她再说明。
很快,宋初玉的脚步顿在荣王府门口。
正门处,一辆华丽而不失雅致的马车,让她瞬间以为,是外出游玩的荣王爷与王妃归来,但看马车的颜色和格调,又觉得,似乎应该会是年轻女子的马车。
找公仪鹤的桃花?
宋初玉挑了挑眉,从她迈入大门瞬间,守卫等人犹疑不决的神色中,宋初玉再度,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虽一向知道公仪鹤招桃花,也曾亲眼见过那般盛况,但她曾听卫颜说过,自从公仪鹤将那些不听劝爬墙送礼的女人,毫不留情扔出去后,他本人,已俨然成了神话般的纯在,既是神话,便只能远远瞻仰膜拜,生怕亵渎,因而不敢再上前。
能来的人,自然身份非普通女子可比,看来公仪鹤,可有得烦了。
宋初玉挽着幸灾乐祸的笑容,丝毫没有生为未来荣王府女主子的自觉性,那明媚璀璨的笑容,不禁让毫不知道宋初玉此刻心声的守卫们,为她捏了把汗。
世子妃是个真性情的人,只怕,等她见到府内的那个祖宗,怕是再也笑不出来了吧。
宋初玉也没留意到,随着自己一路轻快入府,身后一众人同情的目光,一路如影相随。
“今日的奏折是怎么回事,太子哥哥说你要娶别的女人,可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