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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疗中,需要更多的银子。
何其仁心事重重地离开,何素雪心想,老何家暂时不会来接人了,那家里承担不起昂贵的治疗费用,李氏娘亲留下的大笔嫁妆,快被那家人败光了吧。
何素雪非常庆幸自己立了女户出来,挣多少钱都与那个家没关系,也能负担得起大哥吃药的费用,只是常得贵说过,她大婚时,说不得还要取得何家的帮助,也许会从何家发嫁。
这个年代,皇权至上,宗族也是至上的,哪怕亲戚再极品,也无法完全分割彼此的关系,真他娘憋屈。
今天常得贵回来得很早,天还没黑,他就到家了,匆匆去见了他的亲亲小月月,便去了何益学的院子,好像专门为了何益学提前下班了。
当确认何益学无碍,还能再活很多个年头,师徒两个笑着离开,同时下了个禁足令,秀才公得在家里休养一个月,不准迈出大门。
天边的晚霞红得诡异,天空呈现昏黄色,常得贵嗅了嗅空气的味道,不满地说道:“真是个坏消息,明天会有大雨,看来厂房的进度又要往后推了。”
“大雨天可不可以免上朝?”
“下钉子都得去。”
“皇帝真可怜。”
常得贵站定,低头看小徒弟,“为什么是他可怜,而不是我们这些要赶早上朝的人可怜?”
何素雪耸耸肩,“嗯,顶着被所有人咒骂的压力,他需要更多的坚持。”
常得贵仰天大笑,“为师要把你这些话一字不差说给他听。”
何素雪摊了摊手,示意他随意。
师徒两个聊得高兴,下人们跟着发出会心的微笑,拉开了距离,让主子们更自在些。
常得贵就在这时低声说了一句:“贺氏,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何素雪知道贺氏,那个命令手下的婆子把自己扔下马车的狠毒女人,这具身体的继母,当初发现何益学中毒,排在第一名的嫌犯就是贺氏,她具有太多动机。
“您的意思是……”
“她派了个人,离府送了封信,种种迹象表明,她的旧主子,刚刚才发现她犯了个大错。”
“就是说,确认就是她给我哥下的毒?”
常得贵扭头看了看小徒弟,“是,我的人正在重新调查她的过往,已经有了一些发现,想来不久之后就会确认,其实她与宫中某些人曾经有过牵扯。”
何素雪大惊,指了指天空,“是那个人么?”
常得贵表情愉悦地摇头,“不是,今天知道不是他,为师很开心。”
不是皇帝要把老常家赶尽杀绝,这个消息让何素雪把压在心头多年的一块大石头搬掉了,顿时从里到外轻松极了。
只要不是当权者,别的什么人都好说,总有机会翻盘不是?
至于是宫里哪些人一直企图对常得贵不利,何素雪没问,当一切事情都弄清楚,师傅会把该她知道的说给她听,咱们也是苦主么,秀才哥哥被无辜连累了。
大雨在凌晨时分落下,一下就是整整一周,期间,何素雪很平静地渡过了她的及笄日,秦晓月为她准备了一个家宴,除了自己人,没有邀请其他的客人,而何家没有任何表示。
这里面有个原因,常得贵略带艰难地告诉了小徒弟,她的生日是七月十四,而且是晚上九点钟落草,这是个极度忌讳的生辰。
常得贵还隐瞒了一些事实,因为她特殊的生辰,导致她和李氏被何家上下厌弃,何老太太趁机往他们房里塞了贺氏,何家二房从此开始鸡飞狗跳的混乱生活。
常得贵如愿为小徒弟戴上了发簪,那一刻,他激动得热泪盈眶,他终于能对敏儿小师妹有所交待了。
换了发式,不用再梳两个蠢萌的包包头了,这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可问题又来了,小何大夫双手灵活得能同时进行缝合,却拿自己的一头青丝没办法,除了马尾巴,别的发式一概不懂。
紫珠对主子的纠结表示不解,“奴婢天天都可以帮姑娘梳头呀,奴婢跟侍琴姐姐新学了五种发式,以后会学更多,给姑娘换着梳。”
何素雪欲言又止,心想哪天身边没有丫鬟,难道本大夫就得蓬头垢面出门?技术还是掌握在自己手心里比较妥当嘛。
于是,闲着无聊的时候,何素雪就叫紫珠教她梳头,不说多吧,起码不用人帮忙就能整出两个发式,那才ok。
换了发式,也代表着赵本真赠送的那些头面首饰有了用武之地,光是金簪她就有二十几支,林林总总加起来十几套东西,天天换着戴能换大半个月。
本着低调做人,高调做事的原则,何素雪最多晚上的时候把这些宝贝拿出来欣赏欣赏,保养保养,平时还是佩戴两到三样简朴的银首饰为主。
没事顶一头金子干啥,不重么,天天在街上来去的,招贼么。
过了七月半,天气时晴时雨,城里都发了几次内涝了,街面上的水能淹到膝盖往上。
这种时候,常得贵不准小徒弟和方灵出门,说外面乱得很,只叫方再年带着小厮趟水去铺子,通知关有树和毛永盛兄弟负责教授学徒。
江南药铺的地基打得高,这点水淹不进屋,再说都是三层的楼房,一楼的物件往楼上搬一搬,照样高枕无忧。
只是,这粮价悄然上涨,让方大掌柜心中不安。
经历过战争苦难的人,对粮食有种固执的执着,家里不备上够吃一年半载的粮食,那心里就过不踏实。
方再年和常得贵说了心中的顾虑,药铺那里有很多眼睛盯着,他也不好行动,常得贵叫他不要管这事,自有常新大总管寻了天晴的空子,跑到乡下收了几万斤新谷,大半拉到小汤山的庄子上藏起来,小半拉回城,进了常府和药铺的库房。
虎威镖局的镖车,直到七月二十二号才走到京城,赵镖师、全镖师和一众趟子手出现时,人叫一个狼狈,又黑又瘦胡子拉查,据说进城时还被拦住严密盘查了好久,让人当成难民了。
正文 第二五三章起码给个平妻
“什么?城门外聚集了很多难民?”
镖师们带来的消息,让药铺诸人大吃一惊。
赵镖师从狼吞虎咽中停下来,喝了一大口骨头汤顺顺喉,又道:“听说黄河下游决口了,淹了好多村庄,然后一路难民越来越多,车队一天被围好几次,口水都讲干了,拼命告诉人家说车上是药不是粮不能吃,晚上都不敢睡,就怕那些人不信邪,把药抢跑了。”
这下大伙都明白镖师们干嘛整成难民样了,没东西吃,又不能睡,还是靠一车麦芽糖才熬到京城的。
赵镖师跟方再年讲:“那车糖钱,能不能从保费里头扣,兄弟们实在饿得没法子了,每天避着人偷着吃一点,就这么着把一车糖全吃光了。”
方再年就看向何素雪,她马上说:“不要钱,吃了就吃了,兄弟们无事就好了,也不值当什么。”
货主这么说了,赵镖师千恩万谢,把何素雪弄得很不好意思,这些汉子,太实诚了。
二十几号人吃了洗了睡了,高七找来了,硬把呼噜打得山响的赵镖师从床上拖起来了。
高七也一直在等虎威镖局的车队,好帮他带货回甘州去,一听说路上不太平,他犹豫了。
“要不,爷再等等?”
“随您,反正俺们没那快启程,等着药铺开张了喝喜酒哩,七爷您回去慢慢想好了再说。”
高七的货,可不是药材,都是打南边弄来的洋玩意儿,丢一件他都得心疼死,万一让难民抢了,可是哭都没地儿哭去,法不责众。地方官即使受理了案子也不会卖力查,最后不了了之,只能自己认倒霉。
出门求财。安全第一,高七还是想得很开的。放了赵镖师回去睡觉,要拉方再年出去喝酒,幸好方灵在给她的学徒们上课不在这里,否则会不会怪他带坏方再年揍他几下老拳就难说得很。
何素雪看那高七,穿着打扮还是像从前那般风。骚,怎么花哨怎么来,就搏个眼球。只是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所用的料子不如在甘州时高档。
何素雪深深地看了一眼,闹得高七心里咯噔一下,与方再年出了铺子大门。悄声问道:“小何干嘛那样看着爷,不会是看上爷了吧?”
“美不死你!”方再年恼怒地斜视高七,“咱们东家说了,要找也得找比赵哥儿好的,你觉得你比赵哥儿好在哪里?”
高七一拍胸脯。“爷除了年长那么一两岁,哪哪都好!”
方再年毫不留情地将打击进行到底:“你何止年长一两岁,别以为你披了一身鲜亮的马甲,咱就认不出你的本来面目了,你整整比小何大了十岁!好不!”
“大点会疼人嘛。”高七扯着方再年袖子不放。“小方掌柜,好歹咱们是老乡,你就帮爷说两句好话呗,到时事成了,爷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方再年把自己的袖子解救出来,朝高七拱拱手:“七爷,您饶了小的一条小命吧,咱还有儿子媳妇要照顾呢,可不能跟您胡来。”
高七一愣,“啥?你媳妇有了?这么快?”
方再年耳根微红,“现在还没有,早晚会有的,到时喊七爷来喝酒哈,回见了您哪。”
“哎哎哎,不是说好跟爷去喝花酒么?”
“七爷,媳妇喊我回家吃饭,您自个儿去玩吧。”
高七悻悻而走,上了马车,换了一副愁容,“难道眼睁睁看着那丫头嫁给赵本真?那丫头整个一女财神,娶回家就等于娶回一座金山哪,唉,真他娘。的不甘心。”
身边的长随给他出主意:“七爷,不如回去请老太爷出面,以老太爷现在的身份,何家哪有不肯的。”
“滚!不懂别添乱!”高七摇着折扇,叹气道,“你不明白里面的道道,就何家那几只小鱼小虾,拿捏不住常得贵。”
高七是个明白人,可还有不明白的,赵仁义自从见过何素雪,一直念念不忘,寝食难安,很快就被梁氏发现异常,逮了他到跟前细细一问,当场气得头上冒烟。
“娘啊,您听儿子慢慢跟您道来。”赵仁义点着手指头跟梁氏说道,“何素雪人长得好,医术好,在天家跟前都有了名,据说这几年在西北还挣下了好大一笔嫁妆。”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梁氏,“诶?这么一说,好像娶回来给我儿做一房妾,也可给我儿添点助力哦?”
赵仁义摇头不依,“娘,起码给个平妻,儿子喜欢她,不想亏待了她。”
梁氏心想平妻也是妾,就是名头好听一点而已,给了就给了吧,老秦家也没啥损失。
于是梁氏母子两个就在那密谋,如何把金光闪闪的何家二丫头娶回家。
浑然不知自己被好多人盯上的何素雪,耐着性子教书育人,只是越涨越疯的粮价,还有水患的消息,搅得人心惶惶,学徒们表面保持着平静认真上着每一节课,底下却暗流涌动,因为学徒中有一半人是来自江南,遭遇水患的地区包括他们的家园。
何素雪和关有树商量了半天,没有什么好办法,毕竟学徒们没有正经拜师,师兄妹俩说话威慑力不大,镇不住场子。
何素雪回去向师傅大人如实报告这一情况,常得贵连夜赶到药铺,把学徒们训斥了一顿。
第二天,学徒们表面看起来好了很多,不再三五成群聚在一起说悄悄话,但何素雪感觉事情并没有得到解决,这些孩子似乎正在密谋着什么,行动更隐蔽了。
罢课抗议?逃跑回家?好像哪一种都不好对付,真头疼,当老师真难。
何素雪再次找上师傅大人,“不如,找点事情给他们做吧,忙起来就没时间想家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让臭小子们做点什么好呢?”常得贵敲打着桌子,快速过滤着各种想法。
忽听秦晓月在和秦笑谈论明天煮两锅粥,和定国公府一起到城外新建的难民营施粥,常得贵有主意了。
“徒儿,你不是一直愁娃娃们没机会练习操作吗?”
“嗯?师傅跟二十六亲军卫商量好了?”
“那个为师还没时间去弄,不过眼下有更好的机会,南门外修建了难民营,你和有树带人去义诊吧。”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看见难民的样子,学徒们会更想家的吧。”
“你告诉他们,为师已经派人去江南打听了,那边来的都是军户,想跑都不能跑的,过去一问就知道怎么样了。”
有师傅大人打的包票,何素雪第二日起个大早,与秦晓月约好了时间地点,便和方灵夫妻赶去了药铺。
正好赶上早饭,何素雪把师傅大人的意思一说,关有树也觉得好,马上拍了拍巴掌把学徒们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告诉大伙一个好消息,东家已经派人去江南了,专门去查看你们家里的情况,大伙再耐心等几日就有结果了。”
这话点中学徒们的死穴了,饭堂里顿时就像开了锅,一下就沸腾起来,学徒们心中的苦闷全跑光了,消失多日的笑容又回到年轻的面孔上。
关有树和小师妹对了个眼色,心里的石头放下一半,笑着说道:“好了,赶紧吃饱了回去穿好工作服,拿好你们的出诊包,一会咱们到城外难民营义诊,检验检验你们这个月的学习成果。”
听说还能出去玩(是义诊啊同学),学徒们更疯狂了,吞咽速度大大加快,没几分钟就跑了个精光。
毛永青老气横翻地摇头长叹,“这些年轻人啊。”
何素雪大笑,“青哥儿,你比他们也大不了几岁,不要做出这种样子好么。”
毛永青表情很认真地说:“我现在是当师傅的人了,也就是说比他们年长了一辈,就得有师傅的样子嘛。”
毛永盛眼神柔和地拍了拍弟弟,“吃饭,毛师傅,食不言寝不语。”
毛永青默默地咬着馒头,因为那一声毛师傅,嘴角一直扬得高高的。
半小时后,队伍集合好了,粉绿蓝三种颜色站在一块,各种小清新。
关有树让学徒们每人领两个馒头,这就是午饭了,各人的水杯也得带好,安全事项也得一一交待清楚,有点小盆友集体郊游的赶脚。
方再年包了两辆马车,车头插上江南药铺的两面幡旗,拉了两口大铁锅,还有一些药材,一些成药丸,以及烧火用的木柴、看诊用的几张桌子板凳。
作为带队的师傅,关有树等五人各自背了自己的小药箱,一行七十几人就这么浩浩荡荡向南城门进发。
转到大街上,碰见陈捕头苏捕快等人巡街,惊问:“关大夫,你们这是干嘛去?”
关有树据实告之,“去给难民义诊,施药,也给娃娃们一个学习的机会。”
罗老八面部抽搐着,“人家贵人们去施粥,你们去施药?”
毛永青说:“这有啥稀奇的,咱们在甘州那会儿,那是年年都施药,一碗药只收一文钱的时候多着哩。”
罗老八除了竖大拇指,没二话说了。
正文 第二五四章命格之说
从药铺所在的金鱼胡同,到南城门外,方再年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不断向队伍的前后左右张望。
好佩服东家,这么好的宣传点子也能想得出来,瞧瞧队伍后面跟着的人群,越来越多了,不用等到开业,全城的百姓都知道江南药铺的存在了。
何素雪拐了拐方灵,“你们家那口子咋回事呀,早上忘吃药了怎么滴,一会蹦起来一会蹦起来。”
“我家相公没病,吃啥药。”方灵委屈地撅着小嘴巴,“什么话都敢往外说啊?忌讳一点行不行。”
何素雪抬手扶额,“真是的,一点玩笑话就受不了了?哎,难怪人家说女生外向的,嫁了男人,连姐妹都做不成了,从前你都不这样说我的。”
方灵直翻白眼,你挤兑人了,还不准人家反抗,霸道不讲理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