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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胆子?”楼谓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笑起来,蔑然道,“皇后娘娘,你是不是傻了?若你这时候还在椒房殿,是那金尊玉贵的皇后娘娘,我当然没这个胆子动你的手脚,但你现在不过是个孤女,落在我的手上,地道之中再无一个旁人,我便是再将你怎么样,你又能拿我如何?”
“皇后娘娘,”
他的情绪忽然诡异的平静下来,望着面前又惊又惧的美丽女郎,神情诡谲,“你知道女子什么时候最美么?”声音柔和。
他笑眯眯道,“——是在她们光着身子求饶,最屈辱的时候。”
“女人都是贱东西,”
一时之间,他面色陡然狰狞,声音也变的恶狠狠的,
“皇后娘娘见过少府的春女么?春女也是一个美人,当然是比不上皇后娘娘美的,可在这座未央宫中,也算是很见得了人了。那时候,我还是未央宫中的一个小黄门,有一天提着水经过长廊的时候,正好从她的身边走过,不免偷偷看了她一眼,水桶晃荡,不小心溅了几滴在她的鞋面上。”
声音忽的转为高亢迅急,“她自己不过也是一个贱人罢了,竟敢指着我的鼻子大发脾气,骂我是贱人。我当时默默忍了,晚上回去睡在床上,越想越气不过,干脆恶从胆边生,拿了一把刀子,半夜里守在她的屋子外头。”
“那一天晚上,未央宫的天气真冷啊”他的眸光变的恍惚,面上神情也十分迷离。
“我站在暗地里,又要躲避侍卫的巡查,又要瞧着动静,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觉得要在那儿冻成一个冰棍,连要不要放弃回房的念头都冷的起不起来。春女终于出来起夜,我摸了过去,用匕首架着她的脖子。她吓的要死,拼命的流泪,连祖宗都叫上了,求我放过她。那张痛哭流涕的脸,真好看。我着迷的不得了,把她的衣服扒干净,又吮又咬。我总觉得自己想要做些什么,却偏偏怎么都没法子发泄,身体好像揣着一团火,憋的想要毁了一切,等我清醒过来,春女的下身已经被我撕咬的血淋淋的,舌头也被我割了,出不了声,只哼哼唧唧的,眼睛里都是眼泪,只看着好像在求我放过她。”
“皇后娘娘,”楼谓笑眯眯的向前走了两步,柔声道,“你听,春女是不是很贱?”
“疯子。”张嫣忍无可忍的骂道。
楼谓被她骂了,竟也不生气,只笑笑道,“也许吧。可是我觉得,发疯的时候很爽快哩”
“我一刀割断春女喉咙的时候,她的一双眼睛,还瞪的大大的。”他痴迷道,“那眼睛可真漂亮,我瞧着实在喜欢,便用刀给抠下来,用布裹了,藏在怀里,回自己屋子继续睡觉。睡的可香甜哩,我进宫之后,从来没有睡的那么香甜”
这个人根本是个彻头彻尾疯子。
张嫣浑身颤抖,看着脸上神情焕发着奇异光辉的楼谓,深刻的认识到这个事实。
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入宫,也不知道在宫里宫外遭遇了什么事宜的黄门,也许是因为身体伤残,也许是因为人格本身的缺失,在未央宫中常期服役的楼谓在默默的生活中将自己扭曲成了一个疯子,在平日也许根本看不出来,却潜伏在暗处,一找到机会就会咬住落单的女宫人,将自己心中的暴虐倾向发泄在她们身上。
而显见得,此时此刻,他将自己当做了下一个猎物。
——怎么会这样?
一瞬间,认识到这个事实的张嫣只觉得自己会在下一刻昏死过去。
在她波折迭起但终究走的平顺的两生之中,她从没有一刻曾经想过,自己会面对这样可怕的局面。
自己可以算是一直在亲人呵护中长大,长大后又和刘盈两情相悦,早已经将有着他存在的未央宫当做自己今生的家,却从没有想到,会在家中直面这样可怕的厄运。
如果死亡能够避免这样的羞辱,她宁愿在顷刻间死去。但可悲的是,自己此时手中没有利器,连自尽都没有法子做到。
楼谓十分警觉,察觉到她想要咬舌的动作,一把上前捏住她的下巴,笑容轻佻而又暴虐,“美人就这样死了,岂非太煞风景?”
张嫣死死的瞪着她,一双大大的杏核眼中含着刻骨的恨意,“你就不怕,他日此事被两宫知道,死无葬身之地外,尚且连累家人 ?'…87book'”
楼谓身躯微微震颤一下,三角眼中闪过一丝类似惊惶的情绪,很快用疯狂的大笑掩去,“从我进了宫,早就当家里的人死绝了。纵然我死了,有你这位椒房专宠的皇后为我陪葬,我这一辈子也算是值了”
“刷——”
响亮的布帛撕裂声在地道中回荡。
生命的一刹那对于她而言仿佛从未这么难熬。恐惧、绝望交织的感觉,让人惊悸的恨不得死去。如果死去,当就不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吧连下一刻未来都无暇分神想象,只在这一刻拼命抵抗即将到临的可怕事情,心灵遭受的痛苦仿佛分外绵长——
楼谓的三角眼中闪过病态的兴奋。
身下的这个女子那么的年轻貌美,她有着大汉再高贵不过的身世,是元公主的独女,县官的外甥女兼独宠皇后,曾经坐在椒房殿中,受所有人朝拜,享受母仪天下的尊荣,但是在这一刻,在这个没有任何人知道的地道中,她却只能躺在自己一个废人身体底下,神情痛苦。
只是想着这种感觉,他就觉得自己的心情兴奋到极点,毎一片布帛碎裂的的声音,对他而言,都是人世间最美丽的享受。
他的身体陡然僵住。
匕首锃亮的刀锋插入他空露的背心,力道极深,几乎可没入手柄。
楼谓放松身下的女子,缓缓的回过头来,看到拖曳在地道砖面尘土上的青色花罗裙裾,女子身体微微颤抖,一张修容清秀楚楚。
地道低窄幽深狭长,岔路四通八达,仿佛命运迷宫。楼谓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响,仿佛无法接受这个女子怎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做了这样一件事情。张嫣趁机一把死命推开他,连手带脚的爬开去,踉踉跄跄的跑开几步,扶着地道匡土的墙壁,谨慎的看着面前的状况,和面色苍白犹如静谧青莲花开的——
丁七子。
丁酩身体微微颤抖,像是刚刚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一样,脸色一白,转身向后躲避。楼谓已经是暴怒的踢过来,“贱女人,我活剐了你”
清瘦的身体被他的力道踹的猛的飞出去,撞在一侧的石壁上,丁酩闷哼一声,滚落在地上,脸色惨白。
楼谓只觉得背心通透的凉,心下苍凉恐惧,忖着自己只怕没有命活着出去了,只因着背后匕首没有拔出来,尚留着一口元气,看着面前或立或卧的两个风姿各异的美貌女子,心中升起一股滔天的恨意,狞笑道,“老子就算死了,也要拖着你们两个陪葬。”奋起余勇,向着张嫣躲避的方向走过去,想着先解决尚能动作的张嫣,再回头来除了已经被自己踹成重伤的丁七子,脚上忽的凝滞拔不起来,却是丁酩扑上来,一把抱住了他的右腿,抬头向张嫣大喊,“走啊”
楼谓用力摆脱丁酩,丁酩却抱的极紧,他一时挣不开,恼的心中狠了,抽出怀中刀子,一刀捅入丁酩胸膛,狞笑道,“老子先解决了你。”
“扑——”
锋利的短刀捅入丁酩柔弱的身体,倏然拔起,尚带着喷溅的血花,重又狠狠刺下去。
“贱女人,真是贱的可以,连抢你男人的女人你都乐意舍命相救。真是贱到骨子里去”
转瞬间,他已经是捅了丁酩三四刀,丁酩柔美的眸子已然苍茫,却尚存着一点执着念头,抱紧楼谓的大腿,死死不肯放手。楼谓的第四刀被卡在她的肋骨之中,一时竟拔不出来,正用力之中,忽觉得后脑一重疼。
……缓慢的回过小半个角度的头去,曚昽的视线看见,张嫣抱着一块碗口大的石头,狠狠的砸向他的脑后。
这是楼谓最后的印象。
他随即砰然倒在地上。
张嫣一击即中,尚不能放心,用石头继续狠狠砸着楼谓的后脑勺。楼谓却已没有力气反抗,如同一滩瘫软的泥一般。张嫣心中骇急,骨子里的潜力爆发出来,不过两三下,楼谓的脑袋便裂了开来,脑浆飞溅,死的不能再死透了,方停下手来。只觉手足酸软,一跤跌下去,抬起头来,看见卧在不远处的丁酩,已经是躺在了惊人的血泊之中,悚然而惊,连忙奋力爬起来,赶到她身边,急急唤道,“丁酩?你没事吧?”手忙脚乱的按她胸前涌出的血液。
丁酩胸前的伤口太多,她按了这一处,那一处的血液依旧喷涌出来。张嫣换了数换,都没有法子止住她的血流。
“没有用的。”丁酩无力的摇了摇头,“我受的刀伤过重,已经伤了五脏六腑,想来是活不了了”抬眸看着面前的张嫣,笑的苦涩,“我绝想不到,有朝一日,竟是为了救你死的”
张嫣默然,见她胸前几处刀伤,刀刀戳在要害之上。最后一刀刀身尚留在胸肋之间,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沉默了一刹那,方低低问道,“为什么?”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又为什么要舍命来救我?
“为什么?”丁酩不再看她,目光移开去,看着头顶地道的土壁,呵呵而笑,“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胸前血流的势头又急又猛,她的脸色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苍白下去,神情也疲惫起来,心知大限不久,于是低低道,“也许,是因为你说对了一句话吧”
……
张皇后。
那一日,在石室之中,你说,你虽困在这石室中不知明日如何,我却是要走出这石室的。
我若不为我自己也就罢了,却不能不顾念自己的家人。
“我的确记挂我的家人。”
她觉得五感飘忽起来,拼命凝住心神,看着面前的女子,直呼她的名字,“张嫣,”
“你说的都是对的,只除了一件事。”
“从太后为这件事找到我之后,我已经是没有法子活了”
一条线索被我写废了。时间点选的不好,挽救不过来,叹气。只好等到完结修文的时候再修改。这应该是本卷倒数第……六章?,或者七,猜的。不过总是在十以内吧。
二八八:灵犀(上)
太后为皇帝的生母,位尊权重,心性狠辣,根本没有她开口拒绝的余地。但已经做了十三年的皇帝的刘盈,也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初登帝位心慈手软的少年了。到如今,赵隐王故去了十多年,如今的赵王,已经换成了高帝的六皇子赵友,还有多少人记得当年赵隐王的死因?当年,吕太后趁陛下晨起去校场射猎之际,派宦奴杨力士持鸩酒入宣室殿鸩杀赵隐王,待到陛下回到宣室殿,御榻上只剩下隐王如意的一具尸体。陛下恨极欲狂,不能处置生母,却亲自部署,抓了给刘如意灌下鸩酒的杨力士出来,亲自腰斩了他为弟弟报仇。他深爱妻子张皇后,这其中的事情,瞒的了他最初,却终究瞒不长久,等到他知道了所有真相,太后终究是他的生母,他无法对太后做些什么,但对曾经不利于张皇后的自己,又岂能饶的了过去?
……眼前的天光渐渐稀薄起来,仿佛微浅缤纷的花色,隔着模糊的眼帘看过去,所有物体都有了点恍惚的意味。
丁酩疲乏的闭上了眼睛,微微一笑。
吕太后,今上,张皇后……这三个人位于大汉最尊贵的地位,事怨恩仇有着非殊死不能解决的方式,但无辜被牵涉进去的自己,四目相望,竟已经成了死局,望不见一条生路。
她不甘呐
不甘青春年华,葬在这苍茫的未央宫,死熬苦守;不甘倾心相爱的男子,倾心爱上了别的女人,再也看不到自己的等候;不甘这璀璨生命,尚未报父母生养之恩,那故乡蓝田熏美的南风,记忆中金黄的麦子颜色,无暇纯净的美好,却是再也不回去了——但若已然如此,除了拼尽一切,为蓝田家人挣一条出路,她又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皇后娘娘,”丁酩轻轻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讽刺的讥诮,“这地道四通八达,除了太后,没有人知道所有的路径。”这个黄门并不知道来处底细,但瞧着他的行事,他的同伙决不至于太多,地道漫无边际,运气好的好,也许能够找到出口。“若你有幸能够活着出去,”她转过头去,疲惫道,“愿意记着婢妾今日相救之恩,便帮婢妾照顾一下小雅吧。”
“啊——”
石室门口传来一声嘶哑的惊呼。
张嫣和丁酩同时回过头去,见哑女站在地道转角过来的地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捂口,惊骇欲绝的看着地上横死的宦者,和满地的血,瞪大了明亮的眼睛——却是她久候不见丁酩上来,壮着胆子自己沿着地道行过来,不过略走了几步路,便看到了这儿的情景。
丁酩身上肌肤微微绷起,待到看清楚只有哑女一个人,这才重又放松下来,朝着哑女笑的极为亲切,“小雅,不要怕。”
“过来呀。”
哑女的惊骇便在丁酩安抚的笑容中渐渐安静下来,仿佛真的如丁酩微笑所暗示的一样,将躺在地上的宦者尸体和丁酩胸前插着的匕首当做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踏过满地的鲜血一步步的走近,乖巧的蹲在丁酩的面前,像个温柔而宁馨的孩子。
丁酩吃力的伸出手去,抚摸着哑女柔顺的乌丝,面上爱怜道,“小雅是个好孩子,这些年,我这个主子总想为她做点什么,却也没帮着她多少,如今去了,还请你多多体谅,帮着照顾她。哎,你既然有了大公主,想也是能体谅她的……”
“张嫣,你走吧。”
她放下了手,口气坚决而道,面上神色也转为孤高绝然。
“可是,”张嫣一颗心又酸又软,看着她越来越黯淡透明的脸色,“你如今……”
“再不走,难道为我送终么?”丁酩声音就透出一种怒色,
“张嫣,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
我一辈子所渴望拥有的,都静静的躺在你的手中。当一个人在享受着饕餮大餐,而另一个饥寒困顿一无所有的人抱着颤抖的身体在一旁观看,你知道,那一种寂寞啃啮心灵的滋味,有多么难受?
丁酩潮湿的眼眸中闪过一点泪痕。
“这个时候,你还不走,难道还要等着再被楼谓那伙人抓回去,让他抱着你的尸体痛哭么?”
张嫣咬了咬牙,不再犹豫,起身沿着与增成殿相反的方向奔离而去,在离开的第一个地道转角回过头来,看着在哑女懵懂的陪伴之中,丁酩宁静而卧,脸色渐渐透出青白色泽,一时间心中不辨悲喜。
丁酩,
我不喜欢你,因为你是我丈夫曾经的女人。
你也不会喜欢我,因为我是抢走了你的男人的女人。
可是,在这座未央迷城之中,时刻发生的,最后昭示的,犹如这未央宫之下四通八达的地道,不辨归处。
到最后,在我遭遇生死危机的时候,竟是你,挺身而出相救。
而我,在这一刻,欠下你的,又何止是一条命而已?
这未央宫那么大,大到依托其而建的地道交织成为迷宫,人行在其中,分辨不明方向。
这未央宫又是这么小,小的,容不下两个女人的心。
逼仄的地道从脚下延伸出去,条条道道开支分叉,不知终点,张嫣深一脚,浅一脚在地宫中急速奔走,身上的破败绵衣尚有狼藉血迹,之前的恐怖记忆似乎附身在其上,萦绕不去,毎不经意想起,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张嫣索性将它丢掷,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单薄宫衣,虽然也在撕扯之中裂开了几道口子,但整理整理,尚可见人。每一处衍伸进黑暗的地道口,在暗暗的天色看来,都仿如如同怪兽,张开了狰狞的大口,等待着猎物撞进来,吞噬一切。冷风沿着来路吹拂而来,打在高热的身体上,似乎并无瑟瑟发抖,反而有一种清凉之感。甚至连脚踝上之前的疼痛之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