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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死字,岚琪心头直颤,但玄烨又说“朕估摸着,那一瞬间胤禛做出选择,没想什么继承大位的事,他当时一定是觉得,把十四留在那里,他应付不了那些狡猾的老臣还有咄咄逼人的阿哥们,老九老十他们一定会死缠烂打,十四浮躁些,若想拼死守住秘密,大概就要和他们打起来了。胤禛自己的性子不见得最最好,可比起胤禵来,这个选择是正确的。”
岚琪不言语,心内默默感激上苍给了她一双好儿子,但玄烨沉思了须臾,又道“不知胤禛醒过神回过味来,会不会担心万一朕有个三长两短,胤禵就在京城自立为帝,你说他想起来,是什么表情?”
岚琪嗔怪“什么时候,还拿儿子们打趣。”
玄烨却道“朕出门前,在太后那里放了一道密旨,万一有什么事,太后会根据那道密旨废除太子,马齐手里另有密旨,会立胤禛为皇帝。”
岚琪听得心惊肉跳,原来玄烨早就安排好了。
而玄烨则道“虽然老天爷又让朕活下去,可不能不为之后的事作安排,这一次他们回来,朕该考虑废太子了,没有太子,立新帝就少一层阻碍,这事儿不能再耽搁,朕下一次病倒,不知还没有命活过来。”
岚琪一言不发,玄烨见她神情紧张,不免笑道“怕了吗?”
岚琪摇头,反是道“会担心儿子们,可对于你,我在胤禵家中就想好了,生死不可怕,你活着我就陪你,你死了,安排好后事,我也……”
。。。
911 胡说八道
玄烨将手指抵在唇间,一如年轻时哄她般要她别再说下去,眼眉间满是笑意,另一手稍稍张开了怀抱,岚琪起身挪到他身边,玄烨将她抱满怀,轻声说“这样就满足了,满足了。”
皇帝的胸怀,已不似二三十年前那样宽厚坚实,中年时玄烨怕发福伤身,努力锻炼身子恪守起居饮食的规律,如今却因年老而自然地开始消瘦,再也胖不起来了。
且不知是儿子们一个个高大健壮显得他不再那么伟岸,还是消瘦让他看起来不如从前,但皇帝确实老了。可是作为丈夫,他守护着自己的力量却从未改变,即便前些日子他沉睡在病榻上,不能这样拥抱自己,在岚琪心里,也是坚强地活下去,坚强地面对一切的勇气和支柱。
“这辈子到了你身边后,我每一天都满足,满足得怕用光了三生三世的福气,下辈子无法再遇见你。”岚琪面对病中的玄烨不曾落泪,此刻却略哽咽,如年轻撒娇那般软乎乎地说着,“你可要抱着我呀,紧紧地抱着我。”
“大概我们这样的人,生生世世都要绑在一起。”玄烨轻松自在地笑着,“就怕下辈子成了个没用凡夫俗子,连金簪珠花都没钱给你买。”
岚琪道“只要没有三妻四妾,荆钗布裙我也守着你。”
玄烨大笑“你就是小气。”
岚琪抬起头,笑眯眯地看着他,摊手道“说好新铸的官银赏我,银子呢?我连响声都没听见。”
玄烨哭笑不得,嫌弃地说“下辈子若真是荆钗布裙,你还能守着我?”
他们便这般腻歪地过了两三天,没有三宫六院,也没有皇子大臣,更把年龄抛在脑后,返老还童般重温当年岁月,但三天后,仍旧要回到现实里去。大部队入京了,皇帝“回宫”了,一切又要重新开始。而直到皇帝的轿子抬进乾清宫,胤禛也没有让任何人接近圣驾,这些日子承受了多少压力自不必说,可那一刻事情办成了,他圆满了。
玄烨曾对岚琪笑说,胤禛若醒过神想起来让十四送圣驾回京,很可能错事帝位,他会是什么表情。实则是,胤禛没听见这句话,若是听见而又能对父亲不敬的话,他一定会说“皇阿玛,您来试试就知道了。”
他从乾清宫离开,径直回了亲王府,把毓溪抱在怀里好久都不说话,毓溪被他箍得生疼,忍不住叫疼了,人家才松手。之后再听丈夫说这段经历,也是心惊肉跳的,自言自语“怪不得额娘突然闭关礼佛了,没头没脑的,都没和我说一声。”但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心思,反是她在胤禛面前提起,“万一皇阿玛有什么事,十四弟把自己封做新君,你怎么办呐?”
胤禛一愣,呆呆地看着妻子,一路来的紧张应对,他的脑袋根本没有余力去想别的事,这会子猛然听得这句话,真是五脏六腑都纠结在一起了,蒙了半天说“我当时是想,十四对付不了那些人,我平时就面冷,他们未必敢对我如何。可是胤禵经不起挑拨,万一打起来队伍里乱了,还藏什么遮什么,谁都会知道皇阿玛不见了。”
如今天下太平,毓溪也不用危言耸听,笑着问“十四弟若做了皇帝,我们会怎么样?”
胤禛皱眉想了想,苦笑轻声道“总觉得,难。”
毓溪不解“什么难?”
胤禛晃了晃脑袋“说不上来。”
且说皇帝安然无事回到京城,如往年出门归来一般,一两天后朝政就恢复如常,纵然传言满天飞,可大臣们在乾清门看到皇帝精神矍铄地坐在上首,那些谣言说破天,过去了的事,提起来还有什么意思。不管是真是假,不管皇帝怎么看待四阿哥和十四阿哥,他们都输了这一局。
那日朝会散后,才离开皇城,九阿哥就追着胤禵来,质问道“这些日子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声不吭地就不见了,你知不知道,我们都以为你被老四杀了。”
幸而周遭没什么别的人,可这句话是在太荒唐,八阿哥本不想管九阿哥的怒气,也想给多少能十四一个警醒,可九阿哥这么无所顾忌地说出来,直叫他揪心,不得不上前劝说,与九弟道“十四弟必然是去为皇阿玛办差的,总有我们不能知道的事,你何必这么怒气冲冲。”
九阿哥冷笑“我不是怒气冲冲,是人家不把我们当兄弟,我们一心一意扶持他呢,他怎么对待我们?这事儿往深里说,万一真是老四杀了他又挟持皇阿玛,到了京城一道圣旨下来,我们怎么办?”
八阿哥见胤禟越说越离谱,示意十阿哥把他拉开,十阿哥倒是听话,可上前来时,也忍不住嘀咕“有什么了不得的差事不能告诉我们,难不成你想自己做了皇帝,把我们甩开?”
“胡说八道!”胤禵忍不住了,突然怒吼一声,把离得有些远的人都吓着了,纷纷疑惑十四爷这么怒骂,到底冲着谁?
而对胤禵来说,他日夜兼程护送皇阿玛回京,那一路上的辛苦和彷徨,不知要对谁去说。把阿玛顺利交到额娘手里,他倒在床上的一瞬,是这辈子从未有过的轻松。他的确在哥哥要他走时想过那些事,可后来满心盼的,就是皇阿玛能好起来,他心内还有懦弱的一面,他不知道真的出了那样的事,该如何去面对。
可是现在,九阿哥十阿哥却把一切说得那么轻描淡写那么不堪,他和四哥在这段日子里背负的压力,反而成了他们嘴里篡位夺权的野心,真他妈不是东西。
老九老十都被十四震住了,知道他的脾气,再惹下去了不得,十四说不定会冲进皇宫把刚才的话都告诉皇帝,他们俩悻悻然退开,八阿哥心内也是五味杂陈,分开时只说了句“你办差辛苦了,好好歇着。”
可他明明知道,十四好几天前就出现在了京城,还没住自己家,住去十四福晋的娘家了,必然是掩藏什么,可他没有接近真相,未亲眼看到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谜团。
除了这些事,他身上还有个麻烦,不知怎么一回到京城,下人就跟自己说,八福晋在延禧宫闹了一场,一个皇子福晋,居然在宫里教训奴才,虽然娘娘们没对此指摘什么,可胤禩心里实在膈应得很。
他们在宫门外散了,但十四阿哥那声“胡说八道”,却口口相传进了乾清宫,皇帝把太子叫去说话,问起这一路的事,胤礽心如止水,平静地叙说那些事,更道“儿臣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找四弟麻烦时,想把儿臣推在首位。别的不说,儿臣相信四弟的为人,绝不会做弑君夺位的事,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儿臣装病,什么事也没搀和。但是照皇阿玛如今说来,这一路,老四实在是辛苦了。”
“你也觉得朕不在队伍里了?”玄烨问。
“一半一半,没亲眼看到,终归是不确定的。”胤礽道。
“你就没想过……”玄烨试探着,但没具体说是什么,目光深深地刻在太子的身上,他最近越来越觉得,太子若三十多年来都是这样该多好,可惜现在来不及了。
胤礽却是笑道“皇阿玛,儿子满心盼着再次卸下这太子的身份,和妻儿平静自由地度过余生,连一点点差事都不愿再负担,皇阿玛,他们背地里骂我是窝囊废,儿臣觉得没什么错。”
玄烨哼笑“朕培养了你三十年多年,就换来这句话。”
胤礽竟是笑“大概是皇阿玛帝王生涯中,唯一的失败。”
“混账。”玄烨笑骂。
他们父子,再不是从前敌对的模样,如今的胤礽是他的儿子,单纯是个儿子,连皇子都不算,更不要说什么储君了。玄烨心里多少是愧疚自己没能让胤礽出息,对不起赫舍里皇后用生命换来的孩子,但眼下想到他余生能脱离帝王家束缚,过得安然自得,总算是一份安慰。
“朕喊你来,是想告诉你,那日子就在眼前,之后你们搬回咸安宫,朕在一日,没有人会为难你,来日新君即位,朕也会立下遗诏,绝不亏待你。”玄烨把话说得很透彻了,而太子早就被架空,便是他死性不改仍旧想谋求什么,可在皇帝眼皮子底下,连把这种话去告诉别人的机会也没有,而说了对他没好处,他并不傻。
太子退下后,玄烨一个人静了许久,等梁总管悄悄进来看看动静时,才把人喊下,吩咐道“去打听一下,延禧宫近日来做什么,良妃如何了。”
梁总管领命,刚要走时,又被皇帝喊下,问他“这一路,你眼里看着那些皇子们,心里作何感想?”
梁总管呆住,其实他想到了皇帝会问自己,可是说太多对自己并没有好处,两天来皇帝什么也没提,他以为这就过去了,可皇上还是问了。
“他们没来贿赂你,让你说实话?”玄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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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2 王府没有嫡子
“万岁爷圣明。”梁总管一脸低沉,垂首慢慢将这一路的事说了,他自然不可能背叛皇帝和四阿哥,可是那纷至沓来的质疑和盘问,让他几乎招架不住,梁总管说,“万岁爷,四阿哥这一路,真真不容易。”
玄烨颔首“朕知道。”
梁总管又道“阿哥们大臣们,但凡见着奴才,就会盘问,无一不是气势汹汹,威逼利诱什么样的都有。只有八阿哥不同,那日像是无意中和奴才遇上的,八阿哥只字不提为什么四阿哥守着您不让别人见的事,只是问皇上饮食起居可好,让奴才代为转达他的问候外,就没有别的话了。”
玄烨神情冰冷,但问“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可是……”梁总管眉头紧锁,他也老了,虽然还硬朗得很,比他师傅当年还强些,到底也是老头子了,脸上的褶子层层叠叠,他眼中透着寒意,道,“可是据奴才所知,八阿哥去查了随行队伍里,粮食菜蔬茶水等等的供给,查了您每日进膳用多少粮食蔬菜,每日饮茶吃药用了多少泉水。皇上……这上头,您没来得及提起来,奴才也疏忽了,你刚离开两天时,御膳上什么都没动,虽然后来想起来了,照旧每日让准备御膳茶水,可八阿哥若是细问,其中有两天是空白的,您莫名其妙的不吃不喝,谁都会觉得古怪。虽然奴才不该说这种话,可万岁爷,八阿哥的心思实在太深了。”
“辛苦你了。”玄烨冷笑,挥手示意他下去,且吩咐,“往后的日子照旧当差,不要太辛劳,保重些身体,朕还有重任要交给你。此外再费些心思,提拔一些聪明能干的年轻人,你师父慧眼选了你,你也要看清楚什么人能用,什么人不能用。”
梁总管伏地谢恩行了大礼,默默退出去。可皇帝眼中的失望他看得清清楚楚的,虽然这事说不上对错,八阿哥他们想求证也在情在理,可做儿子的那样想方设法地算计老子,换谁都寒心。
而圣驾“归”来,诸位阿哥离京那么久,自然要各自进宫向母妃请安,这事儿本没有定数,阿哥们自己择日子进宫便是,或有不耐烦的不来,也没人去计较。
永和宫这边,这天胤禛派人传话说要来请安,岚琪一清早就让小厨房准备膳食,毓溪独自先进宫,婆媳俩眼巴巴地等着乾清门散了,而胤禛和胤祥一道来,俩兄弟坐着吃饭,环春的手艺是胤祥孩提时的记忆,香得他狼吞虎咽,胤禛不免笑她“弟妹在家,不给你饭吃?”
胤祥塞得满嘴食物,口齿含糊地说“她都不会做饭。”
一家子乐呵呵的,待吃得六七分饱,筷子就慢下来了,毓溪说她新学了一道汤点,要亲自去做来给大家尝尝,便与环春往小厨房去,自然也是她有眼色,好让母子自在地说些话。
岚琪才得以对儿子说“这一路辛苦你,额娘很骄傲。”
胤祥在旁抱怨“额娘,四哥连我都不说,那些人又来缠我,弄得我里外不是人。”
岚琪笑道“就是你在他身边,额娘才放心。”
胤禛脸上,有卸下重任后的轻松,提起十四弟来,则与母亲道“胤禵到底是长大了,额娘,您可以放心了。”
一走一留的选择,兄弟俩没多说半句话,却有了最大的默契,这次的事得以妥当,岚琪心中的欣慰难以言喻,多希望他们能一辈子兄弟连心。可她明白,这次事出突然,两个儿子心中都有正义,明白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当时当刻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保护父亲周全。等冷静下来,他们回想这一切,以及将来能冷静面对时局变化,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取舍时,他们就该想自己的事,不会再这么默契了。
便如今日,胤禛和胤祥来吃饭,十四终究是没跟着来,岚琪原本还多备了一双碗筷,是环春悄悄收下去了。
严肃的话,轻松自在的话,母子间说了好久,再等毓溪送来汤点,聊聊家常,说起琳格格有了身孕,岚琪提醒夫妻俩道“皇阿玛和额娘,曾答应佟贵妃娘娘,若是你们子嗣兴旺了,就送一个孩子到储秀宫抚养,佟贵妃膝下无子,虽然对你们勉强了些,但看在她是皇后亲妹妹的份上,多少让她晚年有所依托,有个孩子在身边,心情会好很多。”
胤禛是无所谓的,毓溪以己度人,自然怕琳格格舍不得孩子,但妃嫔之中以佟贵妃为尊,她抚养的皇孙自然会被人高看一眼,毓溪有私心,她看不中李侧福晋的弘时,心里便打定主意,要好好劝说琳儿。
孩子们离宫时,岚琪喊下胤禛,单独与他说“就当额娘瞎操心,你且听一句,琳格格如今境遇好了,另几位心里不会好受,你不想她们闹出什么来,就好好对待她们,让她们也有好消息,至少一两年,你可以耳根清净了。”
母亲这话说得有些露骨,胤禛无奈地笑“额娘直说你要孙子就是了,绕那么大的圈子。”
岚琪嗔怪“你若有心,还要做娘的提醒?”
回去的路上,毓溪问胤禛和母亲最后说了什么,胤禛故意逗她,神神秘秘地不言语,最后说是额娘希望府里能继续开枝散叶,毓溪难免露出一些小情绪。胤禛便搂着她说“我只管开枝散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