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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额娘,其他的事我都能应付,我就是怕德妃娘娘。”融芳低垂着脑袋,想到婆婆那不怒而威的气势,想到在永和宫跪了那么久,现在还会忍不住去摸摸膝盖,嘀咕着,“怎么人家都说德妃娘娘很温和,对我那么凶。”
年夫人叹气,将心比心地说“额娘对你的嫂嫂们,也比对那些妾室要好,都是这个心肠,稳住了正室,才能妻妾安宁,你就不要奢望她像对福晋那样对你,反正隔着一道宫墙,也不必往来,你别再傻乎乎地在宫里乱闯犯错,她不会找你麻烦。”
融芳点头,想到这几天王爷对她温和些,笑容顿时灿烂了,挽着母亲撒娇道“我会让王爷喜欢我的,额娘放心,我现在可快活了。”
年夫人自然是忧心忡忡,将来还有大事件等待着王府,也不知到时候,女儿是怎么个心境。
回门必须在中午前回府,连午膳都不能用,胤禛和年希尧说了些工部的事后,就有王府的人来催时辰到了,年希尧请王爷早些回府,又把母亲和妹妹喊出来,融芳对家人自然是依依不舍的,在胤禛面前也没有隐藏,甚至说“王爷,你在我家吃顿饭好么?我们吃了饭再走。”
年希尧和年夫人当然不敢顺着妹妹,主动把他们请上马车,融芳不高兴,又舍不得母亲,听着母亲在车上嘱咐她,她抿着唇不敢挑起帘子看,怕自己下一刻就哭出来,而母亲过阵子就要回父亲身边去,往后再见面就更难了。
马车缓缓走动,胤禛瞥眼看到她憋得一脸通红,不禁笑“你打算一直这样回家里去?”
结果融芳果然是绷不住,一张嘴眼泪就崩溃了,这样无声地落泪,把胤禛唬着了,干咳了一声说“规矩如此,若是出门前向福晋交代一声倒也罢了,这会儿我们耽误回去的时辰,你往后反而不好做。”
融芳唔了一声,刚想抬手抹眼泪,忽然想起自己画了漂亮的妆容,又拿起丝帕小心翼翼地擦去,笨拙的模样让胤禛看着发笑,一时心软,便说“回头和福晋说一声,等你母亲离京的时候,让你去送一送。再有方才说请夫人和你嫂嫂来家里一聚的话,也不能是白敷衍的,过几天就请来吧。你不要再哭了,总有机会让你再见见家人。或许过几年,你父亲和哥哥都回京任职,一家子就能团聚了。”
融芳心里高兴,便泪中带笑,她有漂亮的脸蛋,真真什么模样都惹人怜爱,又怯怯地说“我能靠着你坐吗?”
胤禛只是被颠簸得稍稍晃了晃脑袋,可被融芳误会是答应了,立刻轻盈地窜到身边,紧紧挽着自己的胳膊,随着车马颠簸又把脑袋靠了上来,这下便像是黏住了般,一直这么依偎到家门前。
二人入府后,先去毓溪那儿说话,走近正院时,琳格格刚从茶水房出来,见他们归来,便吩咐丫头再添两副茶具。她站在廊下看着,王爷和侧福晋双双而来,他们忽然停下,琳格格心头一惊,怕是自己被看见了,可是王爷却指了指侧福晋的脑袋,侧福晋笨拙地不能会意,王爷便伸手扶了一下她发间的簪子。
也许是顾忌正在福晋的院子里,王爷的动作十分迅速,之后是被提醒的侧福晋自己扶好的,可她却笑眯眯地乐开了花,浑身上下都是朝气。琳格格痴痴地看着,这是在她身上从未有过的事,莫说能看到发间簪子松了,王爷根本从来就不会多看她一眼。
琳格格捂着胸口,那颗心,这会儿疼得她眼睛都湿了。后面奉茶出来的丫头见格格这模样,忙上来问怎么了,琳格格便顺势道“我不太舒服,你们把茶送去吧,我先回去了。”
她带着自己的人匆匆离开,这边的丫头将茶水送进屋子里,福晋和王爷正分坐在炕桌两侧,侧福晋摆了个小圆凳不远不近地坐在下头,底下有侍女再搬来一张茶几摆在她面前。毓溪方才还与琳儿说话,转眼不见了,心想是不是胤禛来了她又跑了,问底下人琳格格在哪里,听说身子不舒服,她看了眼侧福晋,又看了眼胤禛,话到嘴边,想了想还是咽下了。
此刻毓溪若是年氏,听得这样的话,至少会说自己去花房探望,做得再到位一些,请王爷去瞧瞧,也是一句话。哪怕只是面子上的客气,一家子住在一起,不就该这样么?
可融芳只顾着走得燥热了要喝茶,偏偏福晋屋子里的茶都是烫的,她不敢大力地吹怕样子太难看,捧着茶碗一门心思要把茶水吹凉了,哪里懂什么人情世故,根本不会看眼色,琳格格病或不病,她都没在意。
胤禛坐不久,很快就离了去书房,毓溪和融芳也说不到一处话,不久同样打发她离去。可她心里终究不是滋味,便抱着小妞妞亲自来花房。
琳格格知道福晋来了,不敢装病,迎出来抱了小郡主在凉棚下掐花玩儿,拿丝帕在她身边轻轻扇风,怕有蚊子叮咬,细心怜爱之态,仿佛小郡主是她的孩子一般
毓溪手里摇着团扇,将这些看在眼里,忍不住便说“你自己也生一个吧。”琳格格一怔,抬眼看着福晋,毓溪笑道“你生的儿子,我和娘娘一定另眼看待。”
琳格格怔了怔,但很快就坚定地说“福晋,强扭的瓜不甜。”
那之后过了几天,毓溪果真把年家女眷请到王府小聚,想想李氏的家里门楣低,在王府那么多年从未受过这么好的待遇,纵然没明着说,谁都知道西苑侧福晋的地位比东边的高,连底下人做事,都开始看眼色了。李氏心里那里肯服,可她仗着自己有儿子,来日方长,如今这局势,指不定他的儿子将来就从皇孙变皇子了,她如今在府里四处结缘不得罪任何一个人,就是为了将来打算。
雍亲王府请客那天,胤禵早就到了承德,玄烨虽然已康复,但仍有些咳嗽,小儿子倒是端茶送水地伺候在边上,他也乐得受用。温宪早就离开了,不能让胤禵发现他们的存在,可玄烨却故意安排舜安颜和胤禵相见,这天胤禵“不经意”地与舜安颜遇上,他很惊讶这个人为何会在承德,听说是被家人送来避开京城的人,也只是信了几分。
而舜安颜则依照皇帝的指示,很直接地对十四阿哥说“您要小心八阿哥,八阿哥从来没信任过您。”
。。。
904 皇阿玛的许诺?
胤禵不屑地打量他,舜安颜看起来面色红润,似乎比之前一次见还胖了些,想想他在宫门外被九阿哥、十阿哥殴打,堂堂孝懿皇后的侄儿,皇帝曾经的女婿,经历了如此耻辱的事,怎么他反而看起来更精神了。
“九阿哥、十阿哥一直在八阿哥面前说您的不是,至少他们的话,是绝不能信的。”舜安颜说这些,都在皇帝的指示下,至于十四阿哥听不听,怎么听,便与他不相干。
可这些事,胤禵心里都明白,从前若说是和八阿哥亲近才会多往来,这些年早就变了味道,他对八阿哥不过是互相利用,当年在裕亲王府院子外听到的那些话,就足以让他划分清楚利益关系,他心里,四哥和其他兄弟一直是不同的存在,只是连额娘都不理解他到底怎么想的,时间久了,他也懒得再解释了。
这会子舜安颜莫名其妙说些奇怪的话,而又是胤禵本就知道的,他不免心生厌烦,鄙夷地说“你这种人的话,可信?你能把八哥骗得团团转,也就能来诓我,什么九阿哥、十阿哥的,他们打了你羞辱你,你还能说出好话?”
舜安颜不言语,胤禵走上前,却是道“我也不知你来这里做什么,若是一辈子不回京城,倒也好。你好歹曾经是我姐夫,我姐姐虽没了,可她活着的时候心里最有你,便是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也不会把你怎么样。可你最好放聪明些,别再蹚浑水,我们皇阿哥之间的事,你一个外人臣子瞎掺和什么?”
舜安颜垂首不语,但前头有太监赶来,说皇上寻十四爷去说话,胤禵不敢再耽搁,转身走了几步,可有驻足说“别再让我看见你了。”
等胤禵走远,他才舒口气,往来的方向去,不远处隐匿的地方,一袭寻常妇人装扮的温宪正躲在那里看,见了丈夫便道“我这弟弟,还是小时候的脾气,他说那些话不怎么好听,可你仔细想想,也是为你好不是?”
舜安颜笑“我没什么的,这些年听过不少羞辱讥讽的话,十四阿哥这些,真不算什么。”
温宪轻轻扬眉,不服气地问“怎么,让你受委屈,是我的错?”
舜安颜却示意她小声些,赶紧离开这里才是,一面哄着温宪说“不是说好了,都算我的错?”
两口子完成了皇帝的差事,乐呵呵地离了行宫,温宪心中知道父亲对未来的安排,眼下再乱再混沌,她也不会轻易插手什么,更何况她是“死”了的人,再不好好享受安逸的人生,辜负的人就太多了。
但这些话,舜安颜是为皇帝办差,可胤禵面上不厌烦,心里实则是在意的,他本就知道这些事,舜安颜再提一提,可见八阿哥那些人,真真不能信。他到了父亲面前,玄烨与他说几件正经事,之后等着找话题提起舜安颜,没想到儿子却先说了,问他“皇阿玛,您把舜安颜带来承德了?”
玄烨故作不在意,轻描淡写地问“怎么了?”
胤禵皱了眉头说“那种人……算了。”他停了停,可又想这是在父亲面前,不能说一半留一半,再继续道,“那种人,您何必再管他,只怕兄弟们若知道您这么照顾他,会觉得做儿子的还不如一个外人。”
玄烨略恼,冷声道“他是皇后的亲侄子,也是你嫡亲皇祖母的侄孙子,朕的身上还留着一半佟家的血,舜安颜怎么就成了外人了?”
胤禵有些慌张,如果真要这么算,他身体里也有佟家的血液呢。
玄烨轻咳了一声,责备道“你和大臣们,和其他兄弟们说话,也这么直来直去?”
胤禵摇头,又点头,自己也弄不清楚了。
玄烨却道“翅膀还没硬呢,就想飞?你这些日子急于做成的事,是一些老臣几年心血都未必成的事,好大喜功,难成大器。”
“皇阿玛。”胤禵禁不住几句话,立刻露出倔强的脾气,但到底大了,不似小时候那般敢直接顶撞,忍了一忍,才气势弱了一大半地说,“儿子用心做事,可没半点含糊。成不成大器,还不是您一句话,我摸着自己的良心,问心无愧便是了。”
玄烨笃然看着儿子,看他的眉目,看他的身形,看他言语时眼神的变化,等儿子不再出声了,他才平静地说“家国天下的事,哪一件不要耗费三年五载?阿玛如今还精神,往后一样样教你,就看你吃不吃的起苦。”
胤禵眼神放光,这次皇阿玛无端端地把他一个人叫来承德,他就一路忐忑到底是做什么,眼下这句话,直叫他心潮澎湃,皇阿玛这是在许诺什么吗?皇阿玛是要教他指点江山的本事吗?皇阿玛,是选定他了吗?
“能吃苦,皇阿玛,那两年我在木兰围场晒得炭一样黑,我还不能吃苦?”胤禵意气风发、声如洪钟,竟屈膝道,“还求皇阿玛,多多栽培。”
玄烨微微笑,眼中是笑看风云的气度,淡然道“回了京城,自然有差事交代你。”
胤禵吃了定心丸,浑身都是使不出的劲儿,可他高兴了半天后,回到自己的住处,突然发现这股子兴奋,竟无人可以诉说。对妻子?别把她们吓着才是,回头说漏嘴,节外生枝。对兄弟?八阿哥他们根本不能说,四哥呢?难道四哥能心甘情愿地嘱咐自己?对额娘?
胤禵心里更是咯噔了一下,他总觉得额娘偏心哥哥,指不定告诉额娘,额娘要给他分析一番道理,劝他别多想别妄想,一盆冷水还没浇下来,他已经觉得凉飕飕了。
到头来,胤禵自己在承德,慢慢把这股劲消化了,夜深人静时心里的落寞滋味,真真难以言喻,他甚至想,难道这就是郡王称孤道寡,高处不胜寒的味道?
皇帝,入秋后终于打道回府,在承德度过一整个夏天,又病了一场,回来后就预备直接到畅春园住,宫里的娘娘们去不去伺候尚无定论,这日到京城时,岚琪几人也没打点准备接驾,只知道玄烨去畅春园了,过几天等他的消息,自己再看去不去。
午后本歪着看话本子,等园子里送来皇帝平安到达的消息,不知不觉就迷糊过去,等感觉到身上被盖了什么睁开眼时,却见玄烨在身边。岚琪微微一笑,自以为在梦中,闭上眼睛又睡了。但又有人从她手里把书抽走,她在睁开眼,还是玄烨。心中一个激灵醒来,看清眼前的人,诧异地问“回来了?”
玄烨翻着她看的东西,颇有些兴趣,转身就往她身边挨着坐下,不答反问“新得的?”
岚琪扶了扶发髻,见玄烨额头上有细密的汗珠子,便拿帕子轻轻擦拭,摸到脖子里时,发现领口肩膀都松了些,心疼地说“一个夏天,瘦了不少。”
两人贴得很近,玄烨的笑意却映在岚琪眼中,他道“想你想的。”
岚琪轻轻推了把,起身到外头问话,知道皇帝是改主意回紫禁城了,预备过了中秋再去畅春园,又吩咐了茶点,再回来时,玄烨竟看了好几页书,她笑道“胤禛给我寻来的,都很有趣呢,可惜不大雅,不然宫里叫了戏班子,一定比看本子热闹。”
玄烨道“什么大雅大俗,看戏不过是取乐,中秋就点这出,让皇额娘也图个新鲜热闹。”
两人分别数月,却似天天在一起似的,岚琪伺候他更衣,他任凭摆布,却抓着本子不放,一口气就看完了,还对岚琪说“也不知你儿子自己有没有看过,若是他费心挑的,朕倒要赏他了,难得有这份心。”
“儿子们都孝顺,各有各的门道。”岚琪倒不以为意,想问十四的事,可见玄烨兴致好,还是作罢了。
之后说起太后明年七十大寿,岚琪问皇帝怎么个意思,玄烨矛盾地说“自然不能不敬太后,这两年多事,皇家热闹一番也好。只是你身子不如从前,操办这么大的事,我怕累着你。先问问皇额娘,她也未必肯铺张,眼下不着急。”
岚琪笑道“和嫔妹妹们都能干了,好些事交给她们就是,儿媳妇们也都长大了,我如今反比从前轻松些。”
听见儿媳妇,玄烨想起年家那个女儿,问道“胤禛屋子里的新人,可还好?”
岚琪微微摇头“就是个小孩子,我一心以为皇上会叮嘱年遐龄好好调教的,没想到是这个模样。不论是从毓溪口中,还是青莲口中,听着都是孩子气,不知过几年会不会好,至于开枝散叶,这就强求不得了。”
玄烨点头“这样才好,心思简单,才不会和家里纠缠不清,年遐龄和年羹尧都不是省油的灯,年羹尧更是比他父亲还强,你等着看便是了。”
两人正好好说着话,绿珠从门前过来,笑得很尴尬地说“宜妃娘娘,和其他几位娘娘,来给皇上请安了。”
。。。
905 夜里可就精神了(四更到
绿珠等着皇上和娘娘示下,岚琪却朝窗外看去,扶一扶发髻上的珠花簪子,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玄烨挥手让绿珠下去,之后用脚蹭了蹭岚琪,道“去替朕打发了,谁要听她们聒噪,她们少烦朕,朕就安了。”
“几个月不见,特地来一睹圣颜,皇上何苦驳人家面子?”岚琪反而朝远处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