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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舜安颜第一天得病时,玄烨就与岚琪通了书信,这一天接到回函,岚琪说不如让温宪来照顾他,玄烨犹豫再三,为了不至于真的生离死别,终于决定告诉女儿,舜安颜就在这里。
面对父亲的话,温宪露出了和舜安颜彼时一样的表情,得知舜安颜在见到自己后才病倒的,她心内五味杂陈,把女儿托付给了家中奶妈,只身来行宫秘密的殿阁照顾昏迷不醒的丈夫。
阔别七年,看到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挣扎在生死边缘,温宪刚强了七年的心突然软了下来,只是她没有哭,也没有伤心,细心照顾着重病的人,而舜安颜仿佛意识到妻子在身边,时不时就会抓着她的手不放开,可他病得很重,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
不知过了几日,皇帝因有政务在身,每天只有看到岚琪的书信时,才会想起那一对小夫妻,好在传来的话说,舜安颜正日渐恢复,总算从阎王爷手里捡回一条命。
但日夜服侍的温宪累坏了,那一晚守在床边时,不知不觉伏在床沿上睡过去,清晨舜安颜在鸟鸣声中醒来,身子像是沉在泥沼中挣扎了许久后突然脱离,没有了沉重感,可也轻飘飘的毫无力气。然而看到榻边伏着睡的温宪,这一刻的他却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醒,能明白地告诉自己,是妻子在身边,是他是失去了七年的温宪又回到了身边。
抬起绵软无力地手,舜安颜轻轻抚摸在温宪的发髻上,温宪倏然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地望着榻上的病人,看见他皴裂的双唇扬起熟悉的笑容,她也笑了。
“七年不见,你怎么就病了?”温宪缓缓坐直了身子,这样趴着一晚上,腰背都僵硬了,她随意地扭动着腰肢,看似不经意的举动,却都在掩饰自己的忐忑不安。又转身去倒水喝,自己喝过了,才端一杯过来递给舜安颜,故作镇定地问“你渴吗?”
可舜安颜平躺着,要如何进水,温宪也慌张得没想到要去搀扶他,等两人意识到这些尴尬,温宪禁不住双颊飞红,终于掩藏不住她不安的情绪。
可舜安颜却微笑着招招手,温宪愣了愣,重新回到刚才的姿势,舜安颜伸手抚摸她的脸颊,干哑的咽喉里艰难地发出声响,说“哪怕让我做个看门的人,让我一辈子守着你,好不好?”
舜安颜曾经对胤禛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胤禛代替母亲去问舜安颜心愿,问他是否愿和温宪成为夫妻,彼时的少年郎情深意重地说,便是公主远嫁,他也要去做随驾的将士,一辈子守护公主。时过境迁,他的心意不曾改变。
温宪眼中全是泪花,却笑着说“我们家不缺看门的人呢。”
舜安颜亦笑“缺什么?我都能做。”
温宪道“我家闺女,缺个阿玛,她的额娘,一直在等丈夫回家。”
舜安颜怔住,仿佛一切太过顺利,他有些不自信,直到看见温宪的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用手指承接了所有的眼泪,声音滞涩地说“我再也不欺负你。”
温宪手里的茶杯落在床榻上,她扑在舜安颜身上,舜安颜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却努力支撑着她的身子,更抬起手抱住她的背脊,只听得妻子在耳畔哭泣,呜咽着说“我也不再欺负你,都是我不好……”
坚强了七年,温宪已不记得动情落泪是什么感觉,这一天却哭得不能自已,便是之后见到父亲,也如幼年时那般窝在玄烨怀中伤心哭泣。玄烨哭笑不得地说“你们这究竟是好了,还是没好,你若不好,阿玛回去不知怎么向你额娘交代。”
原以为自己习惯了做个坚强的母亲,在父亲怀中却仍是娇憨的女儿,温宪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轻轻摇着父亲的胳膊说“皇阿玛,以后我们一定好好的,我再也不让您和额娘担心,我是不孝的孩子,这么大了,还要……”
她说着又忍不住哭泣,玄烨却欣慰地说“可惜你是女儿身,当初你答应阿玛时,为国为朝廷牺牲的豪迈正气,你那些兄弟们的身上,阿玛可从来没见着。你是女儿身,只能便宜舜安颜那小子了。”
。。。
895 比你还小五岁
温宪却与父亲道“阿玛疼女儿,女儿丁点的好在您眼里都会被放大,可您看哥哥和弟弟们,只爱在他们身上挑错,他们做得再好您也不如愿。我若是男儿身,就从前那脾气,您早把我的腿打折了。”
玄烨一想,果真有几分道理,却不肯承认对儿子们不公平,只道“他们就是不争气。”
温宪也不会照着这个问题深究,待情绪稳定后,与精神清爽了的舜安颜再一番长谈,舜安颜坦言一时半会儿不能当七年什么都没发生过,可一想到温宪没死,想到她们母女好好的,他就什么都不在乎了。至于朝堂上的事,除非八阿哥从此消失,不然再没有他立足之地,他回不去了,也不会再惦记。往后,就等着将来和温宪一道看着新帝继位后,再做打算。
而眼下,温宪暂时不想回京城,失去过一次的人,怕回到京城舜安颜会动摇,舜安颜虽然一再说不会,可既然温宪想留在承德,他就陪他们母女留下,即便在这里守一辈子,也心甘情愿。
为了避人耳目,皇帝为他们又另置了宅子,往后有人问起来,只说舜安颜在国舅府承德的家宅里安养,自然他不会住在哪里等人去找,他们夫妻俩闲云野鹤,自己过小日子就好。玄烨照旧把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女婿再敢让女儿伤心,舜安颜和他的家人都要付出代价。
事情一点点妥当,玄烨用书信将消息传回京城,岚琪每每捧信落泪,七年,这对小儿女终究是圆满了。身边只有环春知道这件事,获悉公主与额驸团圆,亦是感慨万千。
但提起两位额驸,舜安颜果然是经历了挫折跌倒后才真正有所成长,小宸儿的丈夫就完全不同。这一次马齐因保举八阿哥受挫,家里受到一些打击,小宸儿竟然是进宫后才听说这件事,富察傅纪在她面前只字不提,等她回去再问怎么办,人家只是笑笑说,只要公主日子过得好,外头的事他全能摆平。
岚琪则笑说“温宪和小宸儿,本也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孩子,她们会有不同的际遇,会遇见不一样的人也很寻常。”
不论如何,大女儿如今能重新获得幸福,且摆脱了皇家束缚自由自在地生活,岚琪只觉得她一把年纪了,又被老天爷眷顾了一次,之后几天都静心在永和宫里抄写佛经,以惠赠他人。
而玄烨漂亮地完成了这件事,回京后还不知要怎么炫耀自己的功劳,岚琪却还等着儿子那边的事没做,待毓溪出了月子后,便要纳年家的女儿为侧福晋。他们说好了一个管女儿一个管儿子,玄烨眼下来信,就总促狭地问她是否棘手,问她要不要皇帝来帮忙。
和皇帝赌一口气也好,为了儿子家宅安宁也好,这件事她一定要做得好,把儿子叫进宫问他准备得怎么样时,傻儿子却一脸迷茫地说“额娘,那个年融芳和念佟一样大。”
岚琪哭笑不得,瞥了他一眼说“和嫔娘娘,比你还小五岁呢。”
胤禛笑得有些尴尬,垂下脑袋说“儿臣怎么能和皇阿玛相提并论。”
岚琪道“不相提并论,可你往后纳新人,总是往年纪小里去的,难道找几个二三十岁还没出嫁的女人给你,我也无处去找啊。”
更道“额娘问过毓溪,她说了不会伤心。一则这是你皇阿玛的赐婚,年家背景不容小觑,二则她这一次到底没能生个儿子,终究盼着你膝下能多几个小子,毓溪尚如此,你又何苦扭扭捏捏?额娘且提醒你,再不能对待琳格格那般对待年氏,她可不是什么小官吏出身了,家世背景不同,年家在湖广、四川两地握着兵权,难道你不懂这里头的轻重?”
胤禛抿着嘴,半晌才挤出一句话“就是为了这层关系,儿子才不知道怎么对待她,对她好,自己也觉得不真心,何苦骗着一个女人。对她不好,皇阿玛和年家两处,又没个交代”
岚琪笑“骗或不骗,你动不动真情,都只在你自己心里,难道嫁给你的女人,就要对你百依百顺,像奴才似的什么都听你的?你和大臣们周旋,费尽心机,可对付家中的妻妾也是一门学问,哪有那么容易就能坐享齐人之福?你皇阿玛后宫无数,他这么多年怎么过来的,也许往后你也要这么过,这有什么可怕的,你还不如你弟弟。”
胤禛和母亲说了半天,也没有在心里定下什么,果然要等日子过起来了,才能明白到底该怎么做。可胤禛第一次觉得纳妾不是一件糟糕的事,他也说不出什么缘故。当初李氏、宋氏他反感,琳格格更是莫名其妙,唯独轮到这年家小姑娘,明明知道人家和女儿一般年纪,可这些日子一提起这件事,眼前就显出年融芳俏丽的脸颊,这么多年,还头一次有另一个女人让他会这么惦记,也是如此,他心里对毓溪,又怀着一份愧疚。
胤禛心里有愧疚,对毓溪就特别的殷勤,坐月子以来,他但凡闲下来,都陪着妻子,端茶递水哄女儿睡觉,做了许许多多平时从来都不看一眼的事,也是亲自带过了孩子,才知道女人多辛苦,连带着对小闺女的奶妈也厚待一些。
女儿的乳名,两人一直举棋不定,最后决定等皇帝归来,让他看看孙女后再做决定,如今只是二妞妞那般喊着,月子里的奶娃娃还不认人,可是偶尔睁开眼看到阿玛,就会咧嘴笑,弄得胤禛骄傲得不行,更加疼惜小女儿。
如此一来,少不得对其他事不上心,对待弘时也不如从前那般在意,府里便悄悄有闲话,说嫡福晋这才是生了个女儿,若是生个儿子,侧福晋的阿哥真就什么都不是了。李氏心里虽然郁闷,但她的弘时是儿子,嫡福晋终究没生出个带把的,心想着等王爷这一阵热乎劲过去了,会明白儿子有多重要。
偏有好事者唯恐天下不乱,宋格格没事就爱在侧福晋面前戳她的痛处,这日在西苑乘凉,正说王爷竟然亲自给女儿换尿布,为了哄福晋高兴都做到这份上了,也不怕宫里娘娘责备,门外丫头来禀告,说琳格格来了。
钮祜禄氏平日从不与二位多往来,只是见面才会说说话,王府虽不大,也足够她们各自相安,这会子来必然是有事,宋格格摇着扇子站到门边上,把跨门进来的琳格格吓了一跳,她也不好计较,先来李氏面前福了福身子,便道“福晋吩咐打扫西苑正房,要添置新家具,里外重新粉饰一番,怕工匠出入侧福晋和小阿哥不方便,打发妾身来问侧福晋,侧福晋预备之后怎么办?”
宋格格在一旁冷笑“姐姐从正房里搬出来好多年了吧,难道那位年小姐还尿裤子的时候,就选定了将来要住进西苑?”
她们只当宋格格随口胡说,谁能想到事实就是如此,琳格格不爱与她嚼舌头,只当作没听见,再问侧福晋道“福晋说东边的小院子是今年才收拾的,原本是打算给小阿哥当书院用,这会儿先把您迁过去住一阵,等西苑收拾好了再回来不迟。只是福晋又说,您和之后新来的侧福晋是平起平坐的,没得让您在西苑住偏房矮人一截,侧福晋若是愿意,往后常住在东边的院子里也成。”
宋格格摇着扇子,悠悠走到宋格格面前说“只怕那院子,原本是福晋给你收拾的吧?”
琳格格不卑不亢地说“妹妹只听福晋说是给小阿哥做书院的,其他的就不清楚了。”
宋格格却故意挑唆,坐到侧福晋身旁说“凭什么你搬出去呢,你在西苑住了这么久,现在非要给新人让位置?福晋口口声声说平起平坐,可这样的安排,不就是让姐姐矮了一截?”
琳格格恨宋氏惹是生非,可她又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些话,唯有干着急。
可说这些话时,侧福晋却想明白了,和气地笑着“那我就和弘时往后常住在东边儿吧,西苑也不见得有多好,就是宽敞些,想想年家小姐家里宅子一定富丽堂皇,哪能让她觉得王府寒酸呢,我要盯着弘时念书,就辛苦妹妹操劳,好好拾掇这西苑,迎来新人,新的侧福晋也会谢你。”
琳格格总算松口气,说要去向附近复命,可她走出西苑不久,宋格格就在后头喊住她,追上来道“听说那年姑娘,和我们王爷见过好几次,外头都传说是缘分,只怕往后进了门,咱们的气数就尽了。”
琳格格不言语,只管朝福晋的屋子走,宋氏却上前拦着她说“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和李姐姐这种也罢了,可你在福晋面前吃得开,将来未必不叫新侧福晋反感,将来人家在王爷耳边吹枕头风,可就没有你的好了。”
琳格格却满脑子,想着德妃娘娘那日的嘱咐,摸着手腕上的镯子,冷静地应了声“多谢姐姐关心,我们做妾的,本分是伺候好王爷和福晋,那些事不该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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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6 那我怎么办?(四更到
宋氏啧啧两声,挑起琳格格的下巴,嫌弃地说“真正是奴才命,你就那么喜欢伺候人?那么等新侧福晋来了,你也好好伺候人家,就在这王府里做一辈子奴才。”
琳格格躲开她的手,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只觉得多说无益,再不愿与宋氏废话,带着丫头匆匆就走了。反是她身边的侍女看不下去,撺掇说“福晋可是说过,宋格格再欺负您,就告诉福晋让福晋收拾她,您一会儿就照实说,看她还嚣张什么。”
她却严肃地叮嘱“千万不要在福晋面前多废话,福晋养身子要紧,过阵子府里要迎新人,要摆宴席要接待宾客,这才是正经事。”如此,待到福晋跟前回话,她只字不提宋氏的挑衅,后几日李侧福晋搬去东边的院落,空出整座西苑重新粉饰一番,添置新的家具,又将家中收藏的器皿摆件布置其中,胤禛还亲自过来看过两回,隆重之势,是李侧福晋几位从未有过的待遇。
宋格格时不时挑拨几句酸话,最终闹得毓溪也听见,把她叫过去训斥说“我们让着你,是念多年情分,等新人到了,人家可未必愿意让你,到时候吃了亏,我可不会为你说半句话。这阵子你也不必出来了,天气那么热,在自己屋子里避暑吧。”
本是自己的错,宋氏却迁怒他人,觉得是有人告状,离开福晋屋子时见琳格格来,便恶狠狠地说“你挤兑我有什么用,有本事等那新侧福晋来了,你也挑唆福晋去寻她的不是,小人。”
琳格格本就不会吵架,又是在福晋的院子里,吵得难听了惹福晋不高兴,她照旧闷声自己吞下。偏是这时候,胤禛从书房过来,见她们在本没什么稀奇,可宋格格却立刻扑上去,缠着胤禛娇滴滴地说“王爷,我心直口快您向来是知道的,这几天不过就说了几句西苑里翻新的话,谁想到琳妹妹就去福晋面前告状,福晋刚刚把我叫去训了一顿,您说这大热天的,福晋坐着月子还为我生气,我真是万死不辞了。”
胤禛微微皱眉,看了眼琳格格,他本不爱管这些女人的琐事,但听得告状到毓溪面前,不免不耐烦,多嘴说了句“你天天在福晋面前,要掂量着说话,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就别去烦她,这也要人教你吗?”
宋格格站在胤禛身后,朝钮祜禄氏得意洋洋地摆摆手,一面又做出可怜的模样说“王爷不要生气,我再不敢惹福晋生气。”
胤禛根本不在乎,径直要往毓溪屋子走,却突然听见琳格格大声喊他“王爷!”他被唬了一跳,转身皱眉看着问,“什么事?”
琳格格涨红了脸,慌得直喘气,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