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舜安颜点头道“是八福晋,身后还跟了一个太监,臣明日可以为您查一查,那个太监在哪里。”
“八阿哥找过你了吗?”玄烨眼中有火,恨不得吞噬所有罪恶。
“还没有,但是臣觉得自己被监视了。”舜安颜答道,“臣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等皇上示下。”
“做的对。”
舜安颜却不敢接受这样的肯定,痛心疾首地说“当时臣根本想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还以为能卖一个人情,由此接近八阿哥。”
。。。
812 你要答应我(四更到
一阵心痛后,玄烨冷静了,仔细听着舜安颜的话,问他“八福晋之后再见到你,神情可有异常?”
舜安颜摇头“八福晋很冷静,像是从未见过臣,但臣若真的被人监视了,必然是福晋已经将见过臣的事告诉了八阿哥。”
“毒妇!”玄烨咒骂。
“皇上,是否需要臣指证八福晋曾在那里出现?”舜安颜问。
玄烨还有几分冷静,道“眼下你只是看到她,并不能完全证明就是她,需要更多的证据来确认这件事,你且等朕的消息。这几天暂时不要和胤禩接触,若是他,他应该会来找你,在朕给你指示之前,不要与他接触。”
舜安颜领命,皇帝慢慢站了起来,看着舜安颜,玄烨眉心紧缩,沉重地问他“朕可以信你?”
“臣信自己。”舜安颜坦然回应,躬身道,“皇上请早些休息吧。”
离开舜安颜,玄烨再次秘密前往永和宫,这样的事岚琪早就习惯,皇帝偶尔会像今天这样来了却又不在,她知道玄烨有机密的事要处理,但眼下这般架势,不由得猜想是否和孙儿的死有关。待看到玄烨,便感觉到他周身气息沉重,岚琪坐在病榻上,挪出一些地方来,要玄烨坐到身边。
皇帝靠下来,身边的人,连呼吸都那么沉重,却伸手来摸摸自己的脸颊,问她“抓到杀害弘晖的真凶,你想怎么处置?”
岚琪轻轻摇头“凌迟?五马分尸?还是一道砍下脑袋?”说着这些残酷的字眼,她身子一哆嗦,而后道,“凶手死一万次,也换不回弘晖。”
玄烨微微皱眉“难道你在顾忌什么?”
岚琪避开了玄烨的目光,听见他又重复问了自己一边,才轻声道“皇上离开后,臣妾想了很久,若凶手的背后真的是哪位皇子,难道臣妾要逼着您杀子吗?”
玄烨恨道“大清律例,对王公贵族的约束严过百姓。朕何必姑息一个杀人的畜生?这件事已经有了线索,舜安颜若句句属实,凶手就是八阿哥。”
“八阿哥?”岚琪心惊,又问,“舜安颜?又和舜安颜什么关系。”
玄烨将舜安颜禀告的事告诉她,提及八福晋在长春宫门外出现,岚琪恨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问玄烨“她一个弱女子,到底哪儿来的魄力掐死一个孩子?皇上……她到底是什么人?”
“舜安颜说她身边有个太监,也许是那个太监下的手,但不论如何他们脱不了干系,老八也脱不了干系。”玄烨恨极,“一旦照着这个线索查下去,有了结果能确定他们就是凶手的话,朕绝不姑息,就是朕的儿子,也必须偿命。”
岚琪见他越说越激动,轻轻抚在胸口要他顺气,而后道“皇上一定要查清楚,真正查清楚了,才是给孩子一个真正的交代。您今天突然抓了太子妃,只怕这件事往后会留下芥蒂,太子妃她往后,该如何自处?她怎么样臣妾无所谓,可她一旦不正常,影响了太子,就该影响皇上了。”
玄烨怒言“朕做皇帝看了大臣几十年的脸色,难道做老子还要看儿子的脸色?不想做太子做阿哥的就滚,不想活的就去死,朕不会拦着他们。”
岚琪呆呆地望着玄烨,当年胤祚没了,她一心一意盼着玄烨拿出这份魄力来,她一心一意盼着玄烨把凶手揪出来绳之以法,可那时候的皇帝诸多顾虑投鼠忌器,那时候的皇帝还十分看重父子情分,以至于差点伤了他们的感情。幸得上天庇佑,最终他们彼此经受了考验,玄烨给了她最大的愧疚,岚琪也用宽阔的心胸容忍下那份不甘。
此一时彼一时,看着如今恼羞成怒的皇帝,浑身散发着震慑天下的魄力,她突然明白了玄烨当初的无奈和不作为,当时他若能做到,他一定会给自己一个交代。幸好她最终选择了守着爱情和她的男人,没用被悲痛和仇恨蒙蔽双眼,孩子的死错不在玄烨,行尸走肉般的那段日子里,她却把错全归结在了玄烨的身上。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玄烨渐渐冷静,但依旧杀气深重,再次道“一旦查出确凿证据,朕势必要办了他们。”
岚琪垂下眼帘,神情冰冷地问“八阿哥若因此赔上性命,哪怕只是被贬为庶民或打入大牢永世不得出,总之八阿哥一旦从皇室从朝堂消失,那些曾经拥护他的大臣,是不是往后都要围着胤禛转了?”
玄烨皱眉凝望岚琪,却不知她之后要说出什么话来。十几年过去,如今的皇帝强过当年百倍,仿佛乌雅岚琪亦如是。
那一晚后,由于最终决定保留弘晖小阿哥的尸身,便没有进一步开膛破肚地验尸。孩子的死因也被确定为是勒死的,脖子上最后留下的被掐住的印迹,仵作断定是孩子死后才留下的,小阿哥遇害的过程当是被勒住脖子窒息后,又被人用双手掐住了脖子,两次残害,显然是蓄意谋杀。
这样的消息,暂时只在少数人间知道,为了不透露线索给凶手有机会钻空子,上面还没有把死因透露,但日子一天天过去,三天一晃而过,既然不再验尸,弘晖就该出殡下葬,未成年的孩子都会被火化。
出殡这一日,四贝勒府里一切井井有条,四福晋端庄稳重地跟在丈夫身旁,接待所有的宾客,按照殡葬礼节送走她的弘晖,人们想象中的扶棺大哭的景象没有出现,四福晋的镇定,几乎让人觉得有些冷酷无情。
弘晖是她和四阿哥期盼多年后才得到的唯一的儿子,白白胖胖养了那么多年,聪明伶俐深受长辈疼爱,眼瞧着十几年后又将是朝廷栋梁,是皇家血液又一股新的力量,突然什么都没了,可四福晋竟然连一声哭泣都没有。此时此刻她的气质和眼神,高贵得让人无法接近。
宫里的长辈不可能来参加皇孙的葬礼,太子和太子妃同样没有前来,但大阿哥等诸位兄弟悉数到场。孩子的葬礼简单庄重,该有的礼节分毫不差,更没有僭越任何规矩,没有因为他是受宠的小皇孙就破格举办隆重的仪式。
悲戚的一天,从清晨起就乌云密布,空气压抑沉闷,仿佛憋着一场大雨,一切都结束后,聚集的人渐渐散去,送走所有的宾客,整座贝勒府像被掏空了似的,人们失魂落魄地收拾着东西,忽然发现,四福晋不见了。
寂静的贝勒府一下子又躁动起来,翻遍整座宅子寻找福晋,他们都憋着一口气,总觉得葬礼过后,福晋就会垮了,如果病一场还是好的,若是她送走了儿子后就跟着一起去了该怎么办?
胤禛本在进宫的路上,三天没见过皇帝了,如今孩子入土为安,他要去给一个交代,还没进宫门就被家人追上来,火急火燎地说“贝勒爷,福晋不见了。”
胤禛疯了似的冲回来,家中乱成一团糟,翻遍所有角落都没看到福晋在哪里,陪着福晋的侍女哭着说,她们转身去打水的功夫,福晋就不见了。
胤禛重新开始寻找,每到一处都喊着毓溪的名字,可是一直都没有回应,哪里都没有妻子的身影,此时天际惊雷炸响,大雨瓢泼而下,闪电狰狞雷声轰隆,仿佛大地都在颤抖。
小和子打着伞来给主子避雨,问要不要请皇上派人一道在京城寻找,说去了乌拉那拉府上,也没听说四福晋的行踪,胤禛耳朵嗡嗡地听着,突然像有人推着他似的,甩开小和子就往正院跑去。
踩着雨水闯进他们的卧室,凭着一股蛮力将他们的床榻拉开,风卷入屋子里,将层层帷幔吹起,露出毓溪半抹身子,她正抱着弘晖的枕头蜷缩在那里,目光定定的,对于身边这么大的动静,对于窗外轰隆的雷声都没有反应,像是抱着婴儿一般拍哄着怀里的枕头,只听得见喃喃细语“弘晖睡吧,睡吧……”
胤禛泪如雨下,扑上前把毓溪从角落里抱出来,这里是他们曾经闺房嬉闹时毓溪躲过的地方,那会儿小两口浓情蜜意地撒娇,毓溪说将来胤禛若惹她生气她不见了,就让他一定到这后头来找她,可胤禛从不敢想,再一次来这里找她,是在这种光景下。
被拉扯的毓溪,总算对身边的事有了些许反应,窗外一声惊雷,她身子一哆嗦,慌忙抱紧弘晖的枕头,连声哄着孩子“弘晖不怕,额娘捂着你的耳朵,弘晖不要怕。”
“毓溪,你醒一醒,你不要这个样子。”胤禛的手软了,连想紧紧抱住妻子的力气都没有,雷声一下下震撼着他的心,他的脸贴上了妻子冰冷的面颊,滚热的泪水让毓溪有了些许反应,渐渐地从她眼中也滑出泪水。
“毓溪,你不能跟弘晖走,你不能丢下我。”
“胤禛啊。”毓溪终于开口,双眼已被泪水淹没,“你要答应我……”
。。。
813 继续他的人生
“我什么都答应你。”胤禛抱着她,想要把她从绝望的深渊拉回来。
“答应我,做未来的皇帝。”可毓溪说出口的话,却如同窗外的惊雷一般,震荡了人心。
他们夫妻,自小就被孝懿皇后灌输了成为帝王、皇后的思想,孝懿皇后毫不掩饰她的愿望,在她眼里,她的儿子和她挑选的儿媳妇才有资格做大清的继承人,她从没把太子放在眼里,从没把其他阿哥放在眼里,若是如今皇后还在世,天下必然是另一番光景。
可是,就连他们夫妻之间也没有真正明明白白地谈过这个问题,有过对彼此的许诺和鼓励,却从未将这个天大的**挂在嘴边。
但是现在,毓溪说出口了。
雷声轰隆,雨声不断,外头的世界躁动不安,寝屋内却一片寂静。胤禛面前,毓溪无声地落着泪,那眼泪如源源不断地泉水般没有止尽,毓溪没有嚎啕大哭,也没有胡搅蛮缠,那一句话后,一直宁静地等待着丈夫的回答。
又一道狰狞的闪电划破天际,紧跟着的雷声仿佛撼动了大地,那一震荡下,胤禛似乎点头了。毓溪眼中微微绽放光芒,丈夫再次点头,郑重地回答自己“我答应你。”
毓溪终于哭出声,被丈夫抱在怀中,被他的双臂紧紧箍着自己颤动的身体,她的怀里还有弘晖的枕头,若是用她的命换孩子的命,她绝不会犹豫,可是老天爷,只留了一个枕头给她。
胤禛抱着毓溪,痛苦和悲伤他感同身受,至今没能缓过失去长子的痛,但是他并不明白毓溪为什么突然要自己做皇帝,正迷茫的时候,怀里的妻子哭着说“将来追封我们的孩子,把他不完整的人生继续下去,就好像他还活着一样,封他做亲王,封他做太子。胤禛,只有你做了皇帝,才能继续他的人生……”
说出这些话,毓溪终于把内心的痛苦都发泄出来,再也顾不得一点点体面和尊贵,放开怀抱大哭,但雷声雨声掩盖了一切,依旧保存了她死撑三天,面对所有人的尊严。
深宫里,岚琪临窗看着雨水匝地,一道道闪电划过,她的脸上忽明忽暗,明亮时便能看到满腔恨意浮在眉间。刚刚知道,儿子要进宫的当口,被家人找回去,说毓溪不见了,岚琪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一阵一阵冷静后,想着毓溪若追弘晖而去,她的儿子要怎么办。那一刻竟是燃起了斗志,燃起了她要守护儿子的决心。
她辜负了胤祚,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胤祚最爱的人是他的四哥,她不能再辜负了胤禛。若不然,将来百年之后,她有什么脸面去见她的孩子。
“娘娘,府里送话进来,四福晋找到了,她就在自己的屋子里,只是躲起来了,被四阿哥找到了。”眼睛红肿,不知哭了几次的环春拿了一件衣裳来给主子披着避雨,劝她别站在风口里,又道,“听说福晋哭出声了,抱着四阿哥哭了好久好久,这样才好,能哭出来是好事。”
岚琪眼眶湿润,稍稍擦去眼泪,与环春一道走回榻边,她长长舒一口气“毓溪和我,终究是不同的。”
环春也毫不吝啬对四福晋的肯定,道“福晋很勇敢,很理智,没有人比她更痛苦,可是她好像挺过来了。”
岚琪颔首“娶到她,是胤禛的福气,是皇后留给胤禛最大的福气。”
她心中则想,如果她的儿子将来成为帝王,毓溪就是真正能陪伴帝王左右的女人,自己只是帝王之妃,看似光芒万丈,看似足以站在玄烨身边,可地位的不同,自身觉悟就始终距离那个位置差一口气。
然而毓溪的骨子里血液里都沸腾着那个愿望,她和自己一样,爱着丈夫爱着儿子,她和自己又完全不同,她是要做未来皇后的女人。
强撑三天体面,是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四贝勒府的笑话,而今日的崩溃,也是选择了继续留在丈夫的身边。
仅仅三天,而岚琪当初几乎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刚刚缓过一口气,且每一天,都想着要随儿子而去,她花了更长的时间,才决定自己要继续守护自己的爱情和丈夫。很多人说毓溪像自己,也有人说她不如自己,可在岚琪看来,她们真的原本就完全不同。
“皇上在哪儿?”岚琪不由自主问这句话,此时此刻特别想陪在他的身边。
“在乾清宫书房呢,娘娘想送什么东西去吗?”环春问。
“我想自己去见他,我想见他。”岚琪看着环春,她的手冰凉,被环春暖在掌心,心里明白自己不会被他们允许出门,太医说她的身子要被掏空了,一定要好好休养。
可是环春心疼主子,见她满眼渴望,实在舍不得让她失望,微微一笑“娘娘多穿一件衣裳。”之后便吩咐底下安排轿子,众人拥簇着娘娘冒雨往乾清宫而去。
风雨飘零,延禧宫门外的灯笼被刮在了地上,小太监来收拾,远远瞧见永和宫的人往外头去,随口和门内的人说了一句,大家传来传去,就传到良妃耳中。香荷叹息道“人人都说德妃娘娘命好,可是永和宫要么没事,有事就是天大的事,德妃娘娘也很不容易。”
“香荷。”但觉禅氏却仿佛没听见这句话,这几天她时常发呆一般陷入沉思,此刻忽然问香荷,“那天八福晋是不是有一段时间,不在我们身边?”
香荷不解“您说哪天?”
“端阳节太子寿宴那天。”觉禅氏眼中有淡淡的杀气,盯着香荷道,“八福晋那天说,她要去哪儿?”
可香荷实在想不起来,那天乱哄哄的,虽然午宴和赛龙舟看似都顺利结束,可太子妃办事终究没有几位娘娘牢靠,就说他们延禧宫的人,到了河边连座位都没有,忙乱中搬来凳子,周遭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伶俐,反正后来大家都放下规矩尊卑只管热闹,大家也就没计较。香荷顾着照应自家主子,压根儿没在意身边几位贵妇人的进进出出。
但是香荷不笨,主子这话多想一层意思,她就心慌了。蹲下来扶着娘娘的膝头说“主子您可不能乱想啊,怎么会和我们家福晋有关系呢,您看太子妃被冤枉得多可怜,八福晋可是您的亲儿媳妇。”她一个激灵想起来,忙道,“福晋可是和奴婢一道送您回来的,还要为您换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