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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身觉悟就始终距离那个位置差一口气。
然而毓溪的骨子里血液里都沸腾着那个愿望,她和自己一样,爱着丈夫爱着儿子,她和自己又完全不同,她是要做未来皇后的女人。
强撑三天体面,是为了不让任何人看四贝勒府的笑话,而今日的崩溃,也是选择了继续留在丈夫的身边。
仅仅三天,而岚琪当初几乎半个多月的时间才刚刚缓过一口气,且每一天,都想着要随儿子而去,她花了更长的时间,才决定自己要继续守护自己的爱情和丈夫。很多人说毓溪像自己,也有人说她不如自己,可在岚琪看来,她们真的原本就完全不同。
“皇上在哪儿?”岚琪不由自主问这句话,此时此刻特别想陪在他的身边。
“在乾清宫书房呢,娘娘想送什么东西去吗?”环春问。
“我想自己去见他,我想见他。”岚琪看着环春,她的手冰凉,被环春暖在掌心,心里明白自己不会被他们允许出门,太医说她的身子要被掏空了,一定要好好休养。
可是环春心疼主子,见她满眼渴望,实在舍不得让她失望,微微一笑“娘娘多穿一件衣裳。”之后便吩咐底下安排轿子,众人拥簇着娘娘冒雨往乾清宫而去。
风雨飘零,延禧宫门外的灯笼被刮在了地上,小太监来收拾,远远瞧见永和宫的人往外头去,随口和门内的人说了一句,大家传来传去,就传到良妃耳中。香荷叹息道“人人都说德妃娘娘命好,可是永和宫要么没事,有事就是天大的事,德妃娘娘也很不容易。”
“香荷。”但觉禅氏却仿佛没听见这句话,这几天她时常发呆一般陷入沉思,此刻忽然问香荷,“那天八福晋是不是有一段时间,不在我们身边?”
香荷不解“您说哪天?”
“端阳节太子寿宴那天。”觉禅氏眼中有淡淡的杀气,盯着香荷道,“八福晋那天说,她要去哪儿?”
可香荷实在想不起来,那天乱哄哄的,虽然午宴和赛龙舟看似都顺利结束,可太子妃办事终究没有几位娘娘牢靠,就说他们延禧宫的人,到了河边连座位都没有,忙乱中搬来凳子,周遭伺候的宫女太监也不伶俐,反正后来大家都放下规矩尊卑只管热闹,大家也就没计较。香荷顾着照应自家主子,压根儿没在意身边几位贵妇人的进进出出。
但是香荷不笨,主子这话多想一层意思,她就心慌了。蹲下来扶着娘娘的膝头说“主子您可不能乱想啊,怎么会和我们家福晋有关系呢,您看太子妃被冤枉得多可怜,八福晋可是您的亲儿媳妇。”她一个激灵想起来,忙道,“福晋可是和奴婢一道送您回来的,还要为您换鞋子,您不记得了?要是福晋去做了那种事,怎么可能再回来伺候您,奴婢是做不到的。”
是啊,香荷肯定做不到,觉禅氏觉得自己也未必做得到,可她却笃定了儿媳妇能做到,她是被**左右的人,**能支撑起的强大信念和胆量,更能让人扭曲心灵。
“娘娘,您……可别胡思乱想呀。”香荷紧张地看着自家主子。
“我不乱想。”觉禅氏安慰香荷道,“她可是我的儿媳妇。”
然而,莫说儿媳妇,就是女儿,觉禅氏也不会姑息,对她来说,就算自己辛苦生下再多的骨肉,也毫无意义,那是皇帝的儿女,不是她的孩子。八阿哥也好,八福晋也好,她从没有想过他们的未来,冷血、无情、残酷、没有人性,哪怕全天下的人如此看待她,她也无所谓。但一旦有什么是她认定要守护的,绝不容任何人侵犯。
“等德妃娘娘回永和宫,来告诉我一声,今天弘晖出殡,我该去问候她的。”觉禅氏吩咐香荷,又顺带一句,“眼下为了那件事,草木皆兵,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转身就忘了吧,不然会给我们带来麻烦,也会给胤禩带去麻烦。”
香荷连连道“奴婢不会对任何人提起,避嫌还来不及呢,怎么好给八阿哥添麻烦。”
觉禅氏淡淡一笑,方才那番话就算过去了。实则她清晰地记得,那天儿媳妇的确有一段时间离开了自己,虽然那孩子再次出现后和之前没什么两样,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再努力回想,已经太晚了。
隔了三天,好多事她已经记忆模糊,甚至担心是心理作祟,才让她觉得儿媳妇前后不一样,可想要破除怀疑的心,那就去证明事实给自己看,香荷不牢靠,她一心一意疼着八阿哥。
这一边,永和宫的轿子在乾清门停下,那么巧,毓庆宫的人也在门口徘徊,岚琪没有搭讪,只等他们离去,才听永和宫门外的人说,是太子妃炖了补汤给皇上送来,岚琪和环春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里头的人很快来迎接娘娘进门,玄烨更是从书房里出来,一路径直走向她,摸到冰凉的手,忍不住就责怪“那么大的雨,好歹等雨停了再来呢?再不成派人传一句话,朕去看你。”
“臣妾可不是病秧子。”岚琪温柔地应着,与他并肩进门,看到一盅汤羹搁在书案上,但丝毫未动,她问道,“太子妃送来的?”
814 能忍人所不能忍
玄烨无声点头,却见岚琪走上前,将盖子打开,他站在她身后说“太子妃经常会送些汤羹来,都是她亲手在厨房里做的,不过她做什么,朕都不会吃。”
岚琪知道,皇帝饮食谨慎,宫里妃嫔们也爱用这一招邀宠,昔日宜妃就如此做过,但想必就算是太子妃也明白,其实皇帝根本不会随便用其他地方送来的食物,对她们来说,不过是为了向皇帝向天下人表白她们对帝王的崇敬之心。
“太子妃每一次守在厨房里为朕或太子做什么,总是不声不响地把一些信件纸片焚烧在炉子里,若那些东西留下是罪恶,那么用罪恶烹煮的东西,你觉得朕会吃吗?”玄烨清清冷而不屑地一笑,上前挽过岚琪的手说,“我们去歇一歇,五月的天你的手还那么冰凉,气血是该多不好?”
两人在窗下坐了,似雨势渐收,匝地的雨声已经没那么喧嚣,玄烨把她的手暖在掌心,感慨万千“是为了弘晖,心里还凉着吧?朕不催着你赶紧振作起来,你现在这模样,我已经心满意足。”
岚琪颔首“臣妾会快些好起来。孙子虽然是心肝宝贝,但一年可见的日子并不多,隔着一道宫墙,感情上必然不如从前自己带的孩子。这次的事,臣妾伤心没了弘晖外,更心疼胤禛和毓溪,想想皇上和臣妾当年多痛苦,他们也就多痛苦。”
玄烨眉头紧蹙“查到宫内几个太监和侍卫失踪了,正循着踪迹往宫外查,一旦查到他们的下落,就能揪出幕后黑手。你知道,舜安颜撞见八福晋,她虽然嫌疑最大,可只要她极力否认,朕没办法定罪过。”
岚琪紧张地问“皇上还是盯着八阿哥上了?”
玄烨避开了岚琪的目光,那一晚岚琪的话让他很意外,这一次玄烨铁了心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可是岚琪却劝自己不要做得太绝,他们俩竟然对调了一贯的立场。他冷冷地说“她杀了我们的孙子。”
“臣妾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岚琪道,“可是皇上,您成全臣妾一回,就当是成全臣妾的私心可好?”
“私心?”
“太子妃给您送汤来,就是想向世人证明,您和太子和她之间的关系没有破裂,您为了一只耳坠就把太子妃拿下审问,对她而言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岚琪从座上起身,站在玄烨的面前,“臣妾恨极了恨毒了,可是再想想这事儿,就算八阿哥是主谋八福晋是从犯,他们最初的目的肯定不会是杀弘晖,底下奴才说,弘晖是捉迷藏自己跑去长春宫的,应该是这孩子撞见了什么,才被错手杀了。”
玄烨冷笑“那么朕,还要姑息他们一个无心之失?”
“为了胤禛的孩子,皇上大动干戈,闹得毓庆宫鸡犬不宁,之后还要法办八阿哥一家,是,杀人偿命他们该死。”岚琪恨得咬牙切齿,但很快就冷静下来,“皇上想过没有,这一场暴风雨后,朝堂皇室会是什么局面?八阿哥或死或入狱,朝臣们会如何看待您和胤禛,其他阿哥该如何地方您和胤禛,虽然这一切都是应该发生的,可皇上想要的,并不是这样的。”
玄烨皱着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岚琪“你在想什么?”
岚琪镇定地回答“臣妾不想皇上这盘棋又要重头来一遍,又要重新布置棋局,您太辛苦。更不想胤禛成为众矢之的,不想为了他的孩子,搅得天下大乱。臣妾能忍胤祚之痛,他也该忍下失去弘晖的痛,皇上您看到毓溪的表现了吗?您看到毓溪为了胤禛而努力撑着的体面和尊贵吗,那孩子心里清楚得很呢。”
玄烨沉沉地说“那晚朕明明拒绝你了,朕不再需要顾忌,更不能姑息养奸。”
岚琪道“所以臣妾再来恳求一次,八阿哥自然是皇上您自己去面对,您把福晋交给臣妾可好?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若真是她杀了弘晖,或她指使人杀的,臣妾不会让她活得安生。”
玄烨看到岚琪眼底有杀气,其实她顾虑的一切,玄烨心里都明白,可他觉得憋屈,为什么从前要忍大臣的挑衅,如今还要忍儿子的放肆,这个皇帝这个老子,是不是做得太憋屈?
但冷静想一想,帝王之路,就是要能忍人所不能忍,他富有天下指点江山,可龙椅只有一张,他是孤零零坐在最高处,四十多年了,他忍耐的事还少吗?他很清楚,自己背负的是江山社稷皇室传承,从来不是他个人的恩怨情仇,这是帝王的无奈,亦是责任。
“索额图死了,明珠也苟延残喘了,鳌拜早在当年就败在您的拳下。”岚琪眼中有磅礴气势,从容地面对帝王,“弘晖的死,臣妾痛不欲生,可是这一刻,臣妾才明白了您当年的无奈和痛苦。若真是八阿哥八福晋之过,索额图明珠今日的下场,必然也是他们的未来,人总要为自己犯下的罪恶付出代价,早一些晚一些,若对这个江山皇室还有作用,皇上,姑且留下他们吧。”
玄烨气息沉沉“朕该拿你怎么办?”
岚琪心里踏实了,玄烨答应了。
玄烨又道“你能忍,朕能忍,胤禛能忍吗?”
岚琪目光坚定,颔首道“他若不能忍,臣妾说过,将来的事,还请皇上另选贤能。”
玄烨眯着眼睛看她,不解地问“别人若看待这件事,会觉得你是为了他的将来筹谋一切,可是回过头你却又对朕说,另选贤能,咽下这么大的委屈,还不能许诺他未来?”
岚琪毫不犹豫地说“臣妾是想着,与您一道培养出更好的将来,而非必须是自己的孩子,您与臣妾许下的是大清的未来,不是胤禛的未来。这话冠冕堂皇听着很霸气,可能很多人只会说说,并不会真的去做,臣妾也不敢想得那么大,臣妾想得只是,我的儿子若不能担当大任,就不要把他推上去。”
屋子里徒然静下了,窗外雨声停歇,整座皇宫都静了,玄烨伸出手与岚琪相握,笑意宁和,“朕这辈子,怕是不能称孤道寡了。”
岚琪恬然一笑“自然是不能的了。”
永和宫的轿子离开乾清宫时,天际已有阳光从云端缝隙中落下,如瀑布一般洒向人间,乌云之中仿佛希望之光,岚琪端详许久,回去的路上吩咐环春道“过了头七,就让毓溪进宫来见我。”
待在自家门前停下,岚琪才下轿时,良妃就从前面款款而来,如今她身在妃位,身边伺候的宫女太监比从前多了许多,可岚琪看着,她仿佛和身后的人在完全不同的世界。
“有些话想对你说。”良妃已经改了开口闭口“娘娘臣妾”的习惯。
“进屋吧。”岚琪应着,扶了环春的手往门内走,却听良妃吩咐,“你们回延禧宫去,永和宫里不缺人伺候,不要那么多人跟着了。”
岚琪回身看了眼,环春在一旁道“奴婢一会儿,也退下吧。”
宫外,四贝勒府在找不到福晋的动荡之后,再次归于平静,下人们搬动器皿都小心翼翼不愿发出一点声响,生怕吵着才安静下来的四福晋。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毓溪才刚刚在胤禛怀里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底下的奴才就来通报,说弘昀小阿哥不好了。
胤禛无奈极了,可失去弘晖的心痛已经让他麻木,固然不愿失去弘昀,可他已经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表达出自己心痛的模样,当他来到西苑时,浑身冰冷沉默的气氛,让人不寒而栗。侧福晋伏在床边哭泣不止,见到丈夫便说“太医讲,孩子就剩一口气了。”
弘昀这一场高烧,烧了整整三天,就是强壮的大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磨,更何况这孩子孱弱已久,胤禛将孩子抱在怀里,弘昀对人世已经毫无反应,如太医所说,不过是悬着最后一口气。
侧福晋憔悴不堪,比不得失去前一个孩子,弘昀养了那么久,换做谁也不舍得,侧福晋眼下都顾不上新出生的弘时,天天守在弘昀的身边,到眼下已是濒临崩溃。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丈夫却会在这种时候,说出无情的话。
“弘时终归是你的儿子,养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弘昀怕是撑不了多久,等弘昀的事办了后,就把弘时抱去正院里让附近抚养。”胤禛残忍地看着李氏道,“我知道,说这些话会让你恨我,但你还有念佟还有弘时,福晋她什么都没有了。”
侧福晋怔怔地望着胤禛,半晌才憋出一句话“妾身能生养,是妾身的错吗?”
胤禛知道自己没立场,更明白对于李氏的残酷无情,可他的心全在毓溪身上,他的心本来就是偏的。
李氏竟向丈夫伏地顿首,哭着哀求道“贝勒爷,求您不要夺走我的孩子,求您把弘时留在我的身边。”
815 柔弱之躯撑起整个家
胤禛有些耿直,虽然弘昀可能也将不久于人世,但眼下抱在怀里还有气,弘时好好在襁褓里等待着茁壮成长,念佟更是健健康康的,李氏膝下有这么多孩子,毓溪却那么可怜。
如今不过是要把弘时抱过去抚养一阵子,好宽慰毓溪让她分心,又不是要夺走李氏的孩子,因此明知道伏在膝下的李氏很可怜,胤禛心里忍不住生出些些反感和厌恶。
“贝勒爷,当年您被送走,德妃娘娘有多伤心,妾身也是一样的,您就可怜可怜妾身,求求您了。”李侧福晋伏地痛哭,她知道自己的身子,弘时恐怕是上天给的最后的恩赐,若是弘昀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她或许还肯松手,可弘昀眼瞧着就要咽气,谁来理解她的痛苦。
宋格格等在门外头,听见里头的动静,听着李侧福晋嚎啕大哭,不禁对身边的侍女说“我们做妾的,还能怎么着?”
不过这事儿,因为李氏几乎要拼了性命的反抗,胤禛没有强行带走弘时,眼下弘昀奄奄一息,他也不愿再横生枝节,府里的人则懒得传这种闲话,弘晖殁了的事,大部分人都没能缓过神,并没有为此引起什么风波。而乌拉那拉府里更传来消息,夫人觉罗氏悲伤过度旧疾复发,家里人瞧着不大好,怕夫人和福晋错过最后一面,已经送消息来,希望四福晋能回去一趟。
胤禛都不敢把这消息传递给毓溪,亲自跑了一趟岳父家里,岳母果真命悬一线,他才怕来不及让他们母女见一面,第二天还是告诉了毓溪。
仿佛噩运笼罩着四贝勒府,就在弘晖头七的日子,弘昀缓不过一口气殁了,四福晋的母亲觉罗氏也寿终就寝,压在胤禛和毓溪身上的悲伤痛苦,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