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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喜欢我自然是好事,可我一门心思想跟他出门呢。”宜妃摸着肚子满面愁容,“姐姐你别以为我在炫耀,我是真着急。”
惠妃没把话说明,想着等她自己回过神大概也不用多久日子,且心里本是羡慕她还能有这样的机会,自己已是错过了最好的时光,若早几年皇帝也能对她好,未必不能再给大阿哥添个亲弟弟,可如今一切都是空想,八阿哥虽聪明伶俐,终究是别人肚子里出来的。
转眼已至九月上旬,宜妃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重阳节那日她在慈宁宫不舒服,太皇太后让太医来瞧,当众说宜妃娘娘有了身孕,她连隐瞒都不能隐瞒,这一下随扈的名单里立刻去掉了她的位置,其他人跟着出门逍遥自在的日子,她必须留在宫里安胎。
正如她所料,宫里人上门道喜时,脸上都少不了幸灾乐祸的神情,毕竟不能随驾的人占大多数,如今又有一个不能去的,满足不少人阴暗狭隘的心情。
就连荣妃私下里都对姐妹们说“本来想她和五阿哥该怎么办,太后那儿一直没发话,还以为要等到最后做决定,这下好了,五阿哥能出去游山玩水了。”
那之后的日子,妃嫔们都推脱侍寝,皇帝也无心入后宫,待至九月二十日,皇帝下旨凡经过地方,百姓须各安生业,照常宁处,毋得迁移远避,反滋扰累。再至二十四日,以皇帝出巡颁诏天下,诏内恩款十二条,圣驾将于二十八日启程。
出发前一晚,永和宫里一切都已打点好,胤祚今晚硬要去跟四哥住一起,皇贵妃满口答应,岚琪也不好阻拦,皇帝在乾清宫不入后宫,她难得的一晚上清净,可想着明日出发,兴奋地怎么也睡不着,环春绿珠她们也兴奋,一时主仆几个就窝在炕上说话。
闲话至半夜,才都有些疲倦,环春再三劝岚琪安寝歇息,可她才躺下不久,绿珠突然急急忙忙跑来,唬了岚琪还以为什么大事,却听绿珠说长春宫连夜召见太医,八阿哥病得不轻。
“八阿哥病了?”环春听见便说,“那惠妃娘娘明儿还走吗?”
正如环春所想,隔天众妃嫔随皇贵妃到慈宁宫请安道别时,太皇太后告诉众人八阿哥病了,惠妃不能随驾,这样一来宜妃惠妃都不去,照顾皇帝和阿哥公主的人手就少些,要随行的诸位一定更加用心。更叮嘱在外头要有天家风范,不可有拈酸吃醋的事,也要规劝皇帝保重身体,如此之类说了小半个时辰,才打发众人离去。
出得慈宁宫时,皇贵妃却把女人们看了眼,冷笑一声“爱吃醋闹腾的都没跟着去,太皇太后真是白费心说这些话了。”
众人不敢多说什么,只等皇贵妃先上辇,荣妃几人散开时才互相说着“宜妃和惠妃实在没福气,这下好了,她们又能继续做伴,真不晓得这会子两人心里怎么难受呢。”
263 觉禅贵人随驾
这边环春和乳母要把六阿哥抱上车,小家伙一直挣扎着要去找四哥同坐,岚琪训斥他不听话,儿子竟瘪嘴就要哭,却是这会儿青莲跑来说“四阿哥想和六阿哥在一起,主子让奴婢来问娘娘您是否答应。”
“额娘额娘,四哥找我。”这话胤祚最听得进了,岚琪只有答应,正想一同跟过去向皇贵妃打声招呼,后头突然急急忙忙有人跑来,众人竟看到觉禅贵人一身出门的行头,身后几个宫女,冬云也在。
她们径直就往皇贵妃的车架奔过去,这边荣妃几人后来才知道,是温贵妃把觉禅氏推出来的,说觉禅氏一直照顾她很辛苦,难得能出远门走走,希望皇上能带她同行,既然惠妃也突然不去了,车架必然有空置的,多带一个贵人并不麻烦。
话是如此,多一个少一个本来就不麻烦,可觉禅氏是什么样的人,那般姿色往江南走一遭,比谁都来得合适。
荣妃正立在岚琪身边,同样也还没上车,皱着眉头轻声说“贵妃娘娘到底怎么想的,我真是怎么也看不透她。”
“咱们还是上车吧,耽误了吉时启程就不好了,皇上在前头大概都等着急了。”岚琪见环春回来说六阿哥已经安顿好,自己便也要上车,和荣妃离了坐定后,稍稍挑起帘子,正好能看见觉禅贵人立在皇贵妃的车下,她满面的无奈,想想谁又愿意这样难堪。
可后头这样磨蹭,前头果然来催了,岚琪竟是见纳兰容若带人过来,她心头蓦地一慌,松手将帘子放下,可心里头又好笑,她这是为了哪门子的事发慌?
纳兰容若来问各位娘娘是否能起驾,谁晓得会在皇贵妃这里遇见表妹,可两人都没工夫互相多看一眼,皇贵妃见皇帝来催了,四下又有许多相干不相干的人,一时也不愿给觉禅氏难堪让自己显得多霸道小气,便匆匆吩咐纳兰容若“惠妃的车架还准备着吗?挪来用吧,把觉禅贵人送过去,之后路上再换车好了,先让她用惠妃的车。”
皇贵妃这般吩咐后就再不管了,容若莫名其妙得了这道命令,眼瞧着后头娘娘贵人们都安顿好了,大部队要掐准吉时出发,容若也顾不得什么,赶紧让人把车架送过来,引着表妹一路到后头去,看到她安然坐定后,再一路问过来是否安好,根本来不及多想什么,就奔到前头去禀告可以动身。
虽然忙忙乱乱,幸好没有耽误时辰,皇帝一行顺利出发,浩浩荡荡的队伍自皇城一路往南而去。
觉禅氏一早起来被温贵妃强迫来随驾,亏她拖着病体还有精力指挥下人给自己打点好东西,好些还是直接从贵妃屋子里拿的,然后逼着冬云领她追过来,更说要避开众妃去慈宁宫行礼告辞,要直接候着队伍出发的时间来才有更大的机会,果然这样一闹,她竟然真的出门了。
香荷更是比主子还兴奋,她们临时坐了惠妃的车架,虽然之后到永清县会换,可这富丽堂皇的马车也足够小丫头欢喜的,一直嘀咕着“主子您若积极一些主动一些,皇上曾经那样喜欢您,咱们早就能坐这样的马车了。”
“我是什么出身,算起来连你都不如,你就别指望我带你坐这样的马车。”觉禅氏苦笑,今天的事猝不及防,好在跌跌撞撞走到这一步了,不管温贵妃是怎么想的,不管她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推出来,可她不会去做勾引皇帝的事,那么多妃嫔跟着,她远远地躲在人后就好,江南一直是她向往的地方,真的能去走一遭,的确不是什么坏事儿。
队伍一路前行,第一站在永清县歇息,也不过是稍作安顿后就再要出发的,皇帝那边大臣侍卫无数,路上是不会没事儿把妃嫔叫过去或自己过来看,庞大的队伍宛若移动的宫廷一般,前朝后宫泾渭分明,这边女人们的事都是皇贵妃说了算,可偏偏皇贵妃竟然晕车,才走了这么一程路,她就不舒服了。
如此,岚琪不得不过来将四阿哥和六阿哥领回去,看了眼皇贵妃实在苍白憔悴,这要是一路都这个光景,她这一遭跟出来,委实是受罪。岚琪也不敢多说什么,领着儿子们回到自己那里,远远看到队伍后头在换马车,纳兰容若的身影又进入了视线。
“环春,你看好两位阿哥,我过去瞧瞧。”岚琪将儿子交付给环春,带了绿珠香月就往后头来,这边觉禅贵人正立在一旁等侍卫们换东西,毕竟惠妃的车架不是她一个小小贵人能坐的,方才急着出发才没讲究,可由奢入俭难,香荷已经忍不住嘀咕着,“这马车可真小,奴婢一人跟着都嫌挤。”
说这话时正好看到德妃娘娘过来,众人躬身施礼,纳兰容若则上前问道“德妃娘娘那里是否有什么不妥?皇上命令臣到济南府之前,各位娘娘这边的事由臣来负责,济南府之后的路会有其他大人来督促,现在娘娘有什么需要,可随时召唤微臣。”
“纳兰大人辛苦了,听说你回京也不过几天,这又要出行。”岚琪大方地说着,“本宫没什么事,只是觉禅贵人突然跟来,想来问问她是否有什么没准备妥当的,纳兰大人自行去忙吧。”
容若称是,见这边马车调换好了,也不敢多留下,躬身离开去,可走不远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瞧见表妹正向德妃福身说话,两人都和和气气的,才安下心来。天知道刚才他到了皇贵妃跟前乍然见到表妹时的心情,此刻仍旧后怕,若眼睁睁看着皇贵妃欺负她为难她,他该怎么办?
“你出来得急,若有什么东西缺了少了,就让香荷去我那里拿。”岚琪很温和,她心里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跑来多管闲事,既然心里想这样做,就先爽爽快快地来做,之后再细究缘故不迟,这会儿更提起来,“皇贵妃娘娘晕车了,你也小心一些,太医前后随行,有任何事找他们就好。”
说的终究不过是一些客气话,但岚琪觉得说了心里才舒服,之后等她离开,香荷搀扶自家主子重新上车时就说“您看您看,上回奴婢怎么说来着,德妃娘娘就是有心要和您亲近呀,您看这么多娘娘在前头,只有德妃娘娘来问您怎么了。”
“德妃娘娘客气,咱们不能随便拿来当福气,突然跑出来,谁都斜眼瞧我们。娘娘这样客气一下,大概是不想其他人来为难我们,出门在外和和气气最要紧。”觉禅氏很聪明,知道自己的境遇,知道别人对她的讨厌,现下出门了,她只想高高兴兴走一回,不考虑别的。
只是当车队再次前进,车轮滚滚间,不经意挑起帘子见到外头骑马经过的容若时,心中还是会勾起涟漪。如今她越来越能淡定地面对容若,可这份淡定之下多少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只有自己明白,此时此刻想得最多的,似乎只是担心他日夜奔波的辛苦。
之后数日,队伍经河间、献县、阜城、德州、平原、禹城,于十月初八至济南府,皇帝携众臣与妃嫔皇子公主观趵突泉,问询地方利病、民风土俗,临泉览视,题“激湍”二字。
又拟定十月十日至泰安州登泰山,可皇贵妃这十来天每天晕晕乎乎,本想能在济南府多休息两天,这跟着又要走,实在有些吃不消。但是难得陪皇帝出巡,她不敢说出口怕惹人笑话,一直苦苦支撑着,观趵突泉时岚琪见她顶着苍白的脸色死死搀扶着青莲,心中很是担忧。
便与荣妃商议,觉得皇贵妃这样下去不好,回去后一起来皇贵妃面前,劝她后日不要随驾上山,在此处休息两日,等皇帝下山再一同前行。
皇贵妃满面的不服气,可她实在太虚弱,想想都知道上不了山,不甘心德妃荣妃能随驾登山,自己却不能陪着皇帝一览众山小,此刻一言不发,竟是委屈得眼眶通红。
“之后走水路时,娘娘就没那么辛苦了,但现在若不好好休息,之后也难有精神,南巡的路还很长呢。”荣妃温和地劝说着,即便做好了准备要被皇贵妃抢白,可看她憔悴成这样,实在只剩下心疼了。
皇贵妃虽不答应,也不怪她们多事,岚琪和荣妃无功而返,荣妃轻声说“怕是只有皇上劝得动了,不能让她再强撑下去。”
岚琪笑着问“姐姐这话,是让我去请皇上来?”
荣妃推她一把,笑嗔“咱们当中,皇上面前谁说话最管用?少在我面前矫情,快去把皇上请来劝劝皇贵妃,这万一真在路上出什么事,才晦气呢。我这命就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大大小小的事不比宫里消停,你好歹也帮帮我啊。”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不能耽误,岚琪径自往皇帝这边来,明日就要动身去泰安,皇贵妃的身体是再折腾不起了。
来时皇帝正与纳兰容若说话,之后的行程他就不管后头的事要一直跟在皇帝身边,在岚琪看来,有觉禅贵人在,这样安排的确最好。
可她才到门前,梁公公让她稍等片刻容他进去禀告,竟突然听见里头茶碗碎裂的声音,皇帝勃然大怒呵斥了一声“混账”,吓得岚琪和梁公公都呆若木鸡。
264 四阿哥的钦佩
“梁公公,你不进去瞧瞧?”岚琪主动把责任推给了梁公公,人家满面苦笑,又不敢反问德妃娘娘为何不自己先进去,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可才要跨门进去,里头一阵风,但见纳兰容若意气风发地出现在眼前,乍见德妃在这里,也是吃了一惊。
“德妃娘娘吉祥。”容若恭敬有礼,倒是眼前的人定定的没回过神,他稍稍抬头,才见德妃眼神一晃,尴尬地笑着,“纳兰大人。”
容若侧身让开道路要让德妃娘娘先行,岚琪也挪动了几步,可忍不住又停下来,她是不能干政的,当然不能过问君臣之间出了什么事,可心里实在很忐忑,忍不住就道“出了什么事吗?”
容若想起方才的情景,忙笑道“娘娘若是问那个,茶杯只是皇上不小心碰在了地上。”
岚琪见他言辞含笑、泰然自若,便也笃信真没什么事,又或者有什么事与纳兰容若不相干,总之这样最好,便径直往里头来,果然见瓷片碎了一地,可皇帝真皱着眉头严肃安静地看着面前的折子。出巡期间一切奏本奏章皆三日一送,乍一眼看到桌案上高高摞起的折子,直教人恍惚以为还在宫廷之中。
“皇上。”岚琪立定福了福身子,玄烨闻声才察觉她来了,一根弦还绷在朝政之上,很自然地就问,“什么事?”
这样严肃的对话,让岚琪不知所措,但皇帝立刻回过神,放下手里的折子就站起来温和地问“怎么过来了?”
后头梁公公跟进来,皇帝随手一指让他派人来收拾狼藉,自己挽了岚琪的手就到里头坐下,这些日子不曾怎么单独相处过,每日不远不近地看一眼,知道她好好的就放心了。
岚琪则直白地说“皇上这会儿若有不高兴的事,臣妾就回去了,刚才没进门就听见您摔东西骂人,臣妾不敢过问朝廷的事。”
“朕不小心碰了桌上的茶碗,发脾气也不是生容若的气。”玄烨虽然愤慨,对岚琪说话还是尽量地温和,也不顾是不是朝政,一股脑儿地说,“朕三令五申沿途各地不得滋扰百姓,还是有人违逆,正好查出来一个个都是贪官蛀虫,若不将他们煞一煞警醒后面的人,朕这一路往南去,多少百姓要遭殃?”
偏偏岚琪女人家心思,心想那些官员也难做,且不论对错,谁不想皇帝经过自家治地时看到百姓安居乐业的景象,再退一步来说,保证皇帝出行安全才是最最重要的。不过她晓得这些话只能自己想想,若是说出来,会把玄烨气个半死。
“你呢?为什么来,总不见得这样好,想着要来看看朕?”玄烨不想对岚琪说这些朝务琐事,很快岔开话题,笑悠悠地看着她,伸手在脸上轻轻抹了一把,心疼道,“一路辛苦了吧,下巴都尖了。”
岚琪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刚才被皇帝一吓都没了轻重,立刻禀告“皇贵妃娘娘连日晕车疲倦不堪,皇上是否有留心,那日在趵突泉观泉娘娘几乎站不住。”
玄烨颔首“朕看到了,可她的性子,朕过问只会让她不开心,出来一趟不要弄得不愉快。”
岚琪一副男人果然不细心的嫌弃神情,看得玄烨瞪眼睛“什么眼神,越发没规矩了。”
“皇上太不体贴了,皇贵妃娘娘那样根本支撑不住,臣妾以为您但凡去问候一句,娘娘就不会继续逞强,怕的还不是您不高兴吗?”岚琪正经地说,“臣妾和荣姐姐商量过,怎么也该来请您去看看娘娘,劝娘娘不要登泰山了,在这里休息两日,之后等皇上下山,再合流同行,说不定自此就好了,后面的路才能游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