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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走,九福晋便轻笑“只怪她自己,端得太辛苦了,怨不得别人。”
太子妃随意走着,因见几个孩子爬得高,她不得不将身边的人都差出去,让他们小心些,自己不知不觉走到河边来,却见自己的女儿正和四贝勒府的弘昀说话,看到孩子心情好多了,悄悄走上前想吓唬闺女。
可是才走进,却听女儿在说“弘晖哥哥怎么不来呢,弘晖哥哥会编花篮。”
弘昀却道“我哥在陪着太祖母呢,我额娘说了,我哥是大额娘的儿子,太祖母最疼他,他和我是不一样的。”
小郡主奇怪“哪里不一样了。”
弘昀眨了眨眼睛说“反正不一样,我额娘说她是侧福晋,所以不一样。”
小孩子简单的几句话,却惹得太子妃不高兴了,原本想逗逗女儿的心思顿时消失,而闺女那时候被飞过眼前的蝴蝶吸引,跟了蝴蝶跑开,身边的宫女嬷嬷一下都跟了去,意外的是弘昀身边却没有人。
却是那时候,弘昀手里的一枝花被他失手落到河里,小家伙伏在大石头上想伸手捞,太子妃不由自主就跑过来,着急地喊着“弘昀,你要小心。”
可是鬼使神差的,在接近那孩子的一瞬,不知道究竟是着了什么魔,本该抓一把孩子的衣襟把他拎起来的手,不受控制地向前用了一把力,扑通一声,孩子就从大石头旁落到水里。
这一下才让太子妃惊醒,着急地张口要喊人,回眸就见八福晋目瞪口呆地站在不远处。
789 不能授人以柄
“我、我不是故意的……”出了这样的事,太子妃本能地开始为自己辩解,可却眼睁睁看着八福晋冲向她,猛地一把将她推下水,然后高声喊,“来人,太子妃落水了。”
御花园里一阵惊慌后,太子妃和弘昀小阿哥都被捞了起来,其实那里的水很浅,对孩子或许危险,对太子妃来说完全能在水里站起来,当然八福晋也没考虑到这些,只是觉得刚刚推下去,要救上来不难,趁乱时她在惊愕得说不出话的太子妃耳畔道,“娘娘不要怪我,若不是这样,就说也说不清楚了,您说呢?”
太子妃猛然清醒,可不是吗,她若不一同掉下去,旁人指不定会闲言闲语,她真的没有想要推弘昀下去,可鬼使神差的,她根本不记得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她怎么会有这样恶毒的邪念,怎么会有?
这件事报到宁寿宫,太后大怒,原本跟着的一竿子奴才和御花园里的人都要倒霉,偏偏今天的是好日子,反叫他们走运,太后停了戏责骂几声,搂着小弘昀便算罢了。等太子妃换上干净衣裳再来,太后挽着手上上下下地打量,连声道“傻孩子,你万一有什么事,胤礽回来我如何向他交代?”
众人见太子妃脸色苍白,据说手臂上还擦伤了,小弘昀又哭哭啼啼说伯母把他抱上岸的,便都赞太子妃舍己救孩子,总算没有节外生枝,总算那一晃神把弘昀推下去的事,从此淹没在河流里了。
宁寿宫的热闹散了后,太后让岚琪把孙儿抱回永和宫照顾,毓溪领着弘晖寸步不离,紧紧抓着儿子的手不敢放开。今天这事实在很蹊跷,幸好那会儿太后正搂着弘晖说话,他没跟了去,侧福晋面如菜色地跟在一旁,毓溪只有安抚她,“往后咱们家的孩子,还是自己玩儿吧。”
这话岚琪听见,没多说什么,亲自抱着惊魂不定的小弘昀,等太医再来看过后,才哄着他睡过去,看到孩子在梦里睡得安稳,总算安心几分。对儿媳妇们则道“荣妃让你们带孩子过去拿西洋玩具,虽然我也赞成你们往后好好看着孩子们,可总不能在人前失礼,显得你们小气。你们一道带着孩子过去,别让弘晖念佟离开自己眼门前就好。”
毓溪和李侧福晋都不大情愿,但宫里的人情的确也逃不过,荣妃也是好心给她们一个台阶下,不然往后其他宫里的娘娘或阿哥福晋都不敢邀请四贝勒府做什么,那样才真正尴尬,显得他们家的孩子多金贵似的,毓庆宫里的小阿哥小郡主们都没见被这样护着。
可是念佟却说她要和弟弟在一起,不肯跟了母亲去景阳宫,岚琪见小丫头眼皮沉重也是要犯困的模样,便就答应了,却没想到毓溪娘儿几人一走,小孙女却伏在自己肩头告诉祖母“我看到婶婶把伯母推到水里去了。”
“婶婶?”岚琪皱眉头,落水的伯母自然是指太子妃了,那又是哪个婶婶推太子妃落水?
“八叔家的婶婶。”念佟清楚地告诉祖母,小姑娘已经在能分辨事情轻重的年纪,很懂事地说,“我觉得是大事情,不能随便讲。”她乖巧地问岚琪,自己没在太祖母面前说那件事,是不是不算撒谎骗人。
岚琪爱怜地搂着孙女,告诉她这事儿就他们祖孙俩知道便好,又劝念佟把这件事忘记,温柔地哄她“兴许是你看错了呢,现在弘昀没事儿了,咱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是,岚琪怎么会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事后悄悄把跟着小皇孙们去园子里摘花的人都问了一遍,果然当时是疏忽了,弘昀身边没人,永和宫那会儿跟去没几个人,孩子们多,一个晃神就错过了,他们很自责,岚琪则与太后一样,念着皇帝万寿,赦免了他们的罪过。
但心中一直惦记着念佟那句话,夜里在宁寿宫用膳时,不经意地看了太子妃和八福晋,后者依旧谈笑风生落落大方,可一向稳重的太子妃却着了魔似的,在旁人看来仿佛是之前的惊吓还没回过神,可岚琪已经不得不怀疑,太子妃是否另有心事。
那之后两天,也没见八福晋和太子妃有什么往来,只等后来要准备接驾,以及接驾后宫里摆家宴的事,众妃与皇子福晋聚在宁寿宫说话,散开时八福晋与其他妯娌和自然地和太子妃走在一起。
众人渐渐各自随母妃回殿阁,她们俩有一段路单独走着,八福晋才匆忙对太子妃解释“那日的事,一直没能向您请罪,当时惊慌失措,臣妾也只能想到那个法子才能让您摆脱嫌疑,伤了娘娘玉体,还请您谅解。”
不料太子妃竟是一脸傲然冷漠,目光上扬,根本不看八福晋,口中冷冷地说“什么事?本宫怎么不记得了,弟妹这是在说什么?”
几日的冷静,太子妃已经缓过神,早料到八福晋会来向她解释,可她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她有她的尊贵和骄傲,她不能为了一件根本没什么人看到真相的事往后授人以柄,不想一辈子在八福晋面前矮三分,她可是太子妃,是未来的皇后。
八福晋完全没想到,太子妃竟然是这个态度,她暗下以为太子妃会感激她的相助,当日若非那样一闹腾,太子妃若不是同样从水里被捞出来,弘昀那孩子只要迷迷糊糊说一句他是被人推下去的,这事儿就没得收场了。
而现在因为伯母和自己一道落水,又是被伯母抱上岸的,那孩子记忆错乱了,忘记了背后那一股推自己下水的力气,孩子到底年纪小,记不了那么多的事。
结果,太子妃竟然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抹去了八福晋的好意,更掩盖了她自己的罪恶。
八福晋强忍住内心的怒意和尴尬,努力端着大方从容的笑,应着太子妃的话道“没什么事儿,臣妾想着,太后娘娘那日点的戏码热闹,皇上回来大概也会喜欢。”
太子妃却道“皇阿玛喜欢文戏,回銮后在乾清宫摆宴的戏码,已经定下了。”
“是。”
“没什么事儿了?”太子妃清冷地含笑问,见八福晋摇头,她心中一定,带着身边的人便扬长而去。
八福晋低垂着脑袋,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唇边的笑容也渐渐扭曲,等化作一抹带着恨意的不屑讥笑,抬起头望着太子妃的背影,朱唇微微蠕动着,极轻地自言自语“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未来的皇后?”
而那场闹剧,并不曾传到回銮途中的皇帝跟前,一则怕皇帝担心,二则也是小事没必要宣扬,太后暗示岚琪也不要告诉皇帝,故而即便书信往来,岚琪也只字未提。且因书信往来频繁,岚琪也担心路上出什么岔子,他和玄烨的书信只有风花雪月只有宫闱安宁,一点儿正经事也没有,哪怕被人半程动手脚,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至于皇帝,此番南下路程匆匆,虽说要续旧年南巡之路,但并非游山玩水,而是专门为了治黄淮河水南下,万寿当日更以“四海奠安,民生富庶”颁昭全国,此番黄淮河工大定,可保护流域百姓十数年不受灾害。了却皇帝多年夙愿,恰逢圣上五十寿诞,朗朗乾坤,盛世繁华。皇帝心情好,随扈百官自然高兴,连皇帝和太子之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
这日将出山东境界,皇帝下令之后日夜兼程直奔京畿不再停留,太子来劝皇帝保重龙体,父子俩说了会儿话,正好永和宫的书信送到,太子刚刚退下,就见里头的人出来,说皇上找四贝勒。胤礽心中很不畅快,忍不住派人暗中留心皇帝和四阿哥说什么话,后来听闻父子俩只是一道看了德妃娘娘送来的弘晖弘昀写的寿字贺礼,再无其他,太子不禁暗中嘲笑,父亲果然是老了,开始耽于享受含饴弄孙之乐。
彼时玄烨一面拿孙儿写的寿字给儿子看,一面是笑话“这几个字必然是你额娘握着他们的手写的,一笔一划都是你额娘的风骨,你那俩儿子写的字朕瞧过,几时这样端正过。弘昀便罢,弘晖不小了,你不能总放任他不长进,若是家塾不严谨,就送到宫里书房念书。”
胤禛自责,唯有推在妻子身上说“毓溪溺爱弘晖,儿臣有时候插不上话,如今皇阿玛有示下,儿子往后说话也有底气了。”
玄烨睨他一眼,不过想想自己在岚琪面前说话也少几分底气,不怪儿子惧内,这种事夫妻间是情趣,拿出来说就丢脸了,干咳一声略过这件事,而后却问他“这次南下治水,你学着什么了没有?”
胤禛如实道“儿臣收获颇丰,但脑袋里塞了太多东西,一时乱了条理,还需要回京后慢慢消化,皇阿玛若是有兴趣,儿子正在拟文章,想整理记录此番经历,当做寿礼送给皇阿玛。”
玄烨笑“你倒是便宜。”心内一转,又问,“你额娘可有与你通信。”
胤禛颔首“额娘问过儿臣,皇阿玛可安好。”
玄烨眼神微亮,含笑再问“她可问过你,准备贺寿礼的事?”
790 两难之事
“额娘只是叮嘱儿臣注意冷暖,问皇阿玛可安好,叮嘱儿臣留心照顾您的身体,再没有其他的事。”胤禛一五一十地说,但见父亲面带微笑似心情极好,想想五十大寿也非人人都能过的,的确值得高兴。
玄烨自然不会告诉儿子他为了什么开心,过年时他问岚琪万寿节送自己什么贺礼,见她闪烁其词一副毫无准备的模样,就知道这一回岚琪是没主意了,岚琪没主意,自然就是他来决定,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了。
“皇阿玛,若没有别的事,儿臣退下了。”胤禛不晓得父亲那么乐呵为了什么,但他还有别的事在身,明日就启程直奔京城,一路关防不得不谨慎打点。
“跪安吧。”玄烨随口说,可心中一个激灵,又把儿子叫下,吩咐他,“你可知道年羹尧?今年入了翰林院了,已经在京等待见过朕后领差事,朕回去有很多事要做,恐怕没时间见他,你替朕应付了吧。”
胤禛想了想,问父亲“可是湖广总督年遐龄之子?”
玄烨点头“年家是前明至今世代为官的家族,长子年希尧已经在工部任职,是个读书人。年羹尧文武双全,凭本事一步步走到京城,可出了他们的地界,在京城可就未必吃得开,总之你带一带他。弘昀的生母也是汉家女子,别人可以瞧不起汉臣,你不要随便轻慢人家,将来若是栋梁之才,能从四贝勒府门下出来,往后你在朝廷办事,就更容易了。”
难得听到父亲说这种话,胤禛有些不知所措,忙领旨谢恩,父亲又道“你打了舜安颜的事,不能就这样不了了之,国舅府是朕的外祖家,亦是你皇额娘的娘家,舜安颜也罢,对佟国维岂容你不尊重?回京后你自己看着办吧,给朕一个妥善的交代,朕不愿再见你冲动鲁莽,有下一回,决不轻饶。”
前头还谈笑风生,一转眼又严厉起来,四阿哥心中咚咚擂鼓,只敢连声答应,匆匆退出来后才舒口气,伴君如伴虎,他不能一时高兴就把自己纯粹当儿子,如今他更多的时候,是他的臣工了。之后匆匆赶去调配明日启程的关防,比起舜安颜,富察傅纪真真是很让胤禛顺心的得力帮手,富察家的人没有半点骄傲的心,忠心耿耿办事稳妥,胤禛甚至想,将来自己的孩子也能与富察家结亲就更好了。
此时深宫之中,环春刚刚翻出一盒珍藏许久的老参,岚琪看过后,觉得不妥当,又让环春另找出好的来,分别包好让人即刻送去裕亲王府和恭亲王府。这几日传进来的消息,两位王爷都已在弥留之际,正是普天同庆皇帝五十大寿的时候,皇室里却正面临着生命的消逝,让岚琪都微微觉得无奈的是,皇帝对此好像很冷漠。
两位王爷对太后很孝敬,在太后眼里不分彼此,岚琪这么做也是希望宽慰太后的心,果然东西送出去不久,裕亲王福晋就差人进来谢恩,太后便将岚琪叫到跟前,带着几分商量的口吻说“皇上对这事儿一直淡淡的,我知道皇上有他的心思,当初对待安亲王府亦是如此。皇额娘曾对我说,与其让底下小辈们仰仗祖荫庸庸碌碌地吃皇粮,不如断了他们的后路,让他们自己闯一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要一代强过一代才有得传承。”
岚琪连连称是,但太后又道“可你知道皇上是重情义的人,为了大局他要做出一些冷漠的事,心里头却未必过得了那个坎,何必留下遗憾呢,他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你若说得上话,但凡劝几句,别叫他将来后悔伤心。”
这些话听得人心内沉重,而岚琪则更久远地想到将来,她和玄烨百年之后,留下那么多的孩子,他们之间又会是何种光景。
很快,两位王爷病重的消息传开,但经太医救治,又都缓过一口气,仿佛眼下普天同庆的时候,连死都成了欺君之过,不能在这样好的时节里去世,不能给皇帝的好事添堵。留在京城的阿哥们,和其他贝勒王爷都已纷纷登门探望,连着几日春雨绵绵,圣驾抵京前一天终于放晴,八阿哥也忙完了手头的事,特特来裕亲王府慰问皇伯伯。
阳光晴好,家人搬出躺椅,铺了褥子将虚弱的王爷放在太阳底下晒一晒,胤禩来时福全正眯着眼睛打盹,听得一声“给皇伯伯请安。”睁开眼,恍惚见到皇帝年轻时的模样,心中一惊,待清醒过来,才看清楚是皇帝的八子胤禩,不免呵呵笑“八阿哥,越发长得像皇上年轻时候了。”
胤禩知道,他的眉目更像母亲,觉得裕亲王必然是病糊涂了,而裕亲王不过比父亲年长一两岁,一般年纪下的人,皇阿玛龙马精神帝王气盛,皇伯福全,却仿佛已进入垂暮之年,眼瞧着,竟如七八十岁般衰老,想想他曾经叱咤沙场何等英姿,此一时彼一时,不免暗暗唏嘘。
一老一少闲谈几句,裕亲王不知是病体好转,还是回光返照,太阳底下精神很是不错,问了几句胤禩如今外头的事,让胤禩惊愕的是,久病不出门的皇伯父,竟然知道自己在查索额图一家的事,他突然心中发慌。
他自以为隐秘在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