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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汉家女子一位满族千金,彼此不仅相处得和睦融洽,和贵人私底下还时常与密贵人往来,对于岚琪和玄烨来说,和贵人从没见过大小王氏,让她和密贵人往来并不要紧,更巴不得妃嫔之间和睦相处,好有六宫安宁。
皇帝的安养交付给两个年轻可靠的人,岚琪省心不少。那天陪在乾清宫一晚带来的疲惫,让自己知晓其中的轻重。虽然还不至于真的老了,到底比不起二十来岁的精力,想要细水长流就不能太逞强,眼下还有阿哥公主的婚事等着操劳,她没有三头六臂,不能太把自己当回事。
转眼就是六月酷暑,本该休养生息的日子,可九阿哥十阿哥的福晋还未选定,连带着太后都操心,笑说出门玩疯了,正事忘得干干净净,而阿哥府和公主府倒是都建成了,陆续添家具摆设,便是皇帝要七八月办喜事,也绰绰有余能赶上。
因天气炎热,不宜把待选的女孩子通通召进宫,未免等候的时间晒得中暑,太后带着诸妃每天看一些人,拖拖拉拉好几天,才把人都看齐全,偏偏前后日子拖得太久,宜妃都不记得自己看过哪些人,太后兑现承诺要她自己为九阿哥选时,她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太后不免生气,不等她想明白,就先把十阿哥的福晋定下了,与他的兄弟都不一样,选了蒙家秀女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是皇阿哥里头一个娶了蒙古福晋的人。
在岚琪看来,太后这样做,必然是得了皇帝的授意,十阿哥在兄弟中出身贵重,若不算胤禛复杂的关系,仅次于太子,非大阿哥三阿哥他们能比,皇帝没有在满族贵戚里为他挑选福晋,而是选了蒙古女子,其中的用意,自然只有皇帝自己明白。
至于九阿哥,他还有亲兄长五阿哥早早就成了婚,九阿哥与哪一族联姻,似乎对朝廷来说没有太大的影响,太后当初答应宜妃让她自己挑选,如今兑现承诺,皇帝必然也知道一二,若是有影响,一定会想法儿阻拦。
但是宜妃挑花了眼,等皇帝都下了圣旨为十阿哥选定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家的孩子,她还没能给一个准信,太后不禁动了气,不能因为她一人把事情拖下去,便让岚琪转告皇帝,宜妃若是拿不定主意,就让皇帝决定。
676 眼前这个更喜欢
翊坤宫里,宜妃潜心对比着几家女孩子的生辰八字,全然不知太后已动了气,等桃红急急忙忙跑来告诉主子,说若是再不给太后一个准信儿,就要由皇上或太后来决定未来福晋的人选,她气得将手里的生辰八字撂下,起身就要去找谁理论似的,可走到门前一阵热浪扑在身上,她反而冷静了。
“皇上决定?若真是皇上决定,那也不坏。”宜妃摇着扇子站到贮了冰的大瓷缸边上,一阵阵寒气很是凉快,竟是得意洋洋地说,“巴不得皇上过问呢,这一路南巡他眼里就没有我,这会儿若能惦记起来,不是挺好的?你别着急,咱们就等着,皇上总不能不管,不是急着七月里就下初定吗?”
桃红且笑“就怕太后娘娘恼了您。”
宜妃啐一口道“她不是给自己娶儿媳妇,当然随便了,我小心些怎么了,难道像老三家那样,给儿子娶个母老虎回去?”
可宜妃娘娘怎知道,她这句话随口说的话,竟是一语成谶,岚琪那边将太后的意思转达给皇帝不出两天,乾清宫就发下了旨意,上禀太后并告知六宫,九阿哥的福晋选定了,选了一等公哲尔本的女儿董鄂氏,曾祖父是和硕额驸和硕图,与诚郡王福晋是嫡亲的堂姐妹。
消息传开,宫里热闹极了,九阿哥甚至跑回翊坤宫来埋怨母亲“若也是像三嫂那样厉害的货色,额娘我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您也太能折腾了,多少人家的不选,偏偏让皇阿玛选了她?”
宜妃半句话也说不出,她本想,皇帝会来找她商量,她能和皇帝说上话,谁晓得事情就成了这样,一选就选中了她最不希望娶进门的人,虽说堂姐妹性子未必一样,可董鄂氏府里显然家教门风有问题,说不定这个董鄂氏一样也是个泼辣角色。
宜妃便想要去乾清宫求皇帝,九阿哥恨道“额娘还不嫌丢脸吗,您再这样去闹,不说没有结果,闹得风风雨雨,往后我和福晋的日子还过不过了?您就没有一点点为我们考虑吗?还是说你眼里只有五哥,我和死去的十一都不重要?”
宜妃大怒,指着儿子骂“十一是为了谁死的,你还有脸来说我?我是为你操心,想选最好的才没了主意,这是你皇阿玛选的,和我什么相干,有本事冲你皇阿玛发脾气去。又说什么我偏心你哥哥,你也问问他让不让我偏心啊?要说你自己,在兄弟里从来不出众,你怎么不说给我长脸呢?连惠妃都得了八阿哥的好,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从你身上得到什么好处了?”
桃红看得心惊胆战,赶紧与旁人一道将九阿哥劝走,安抚他未来的福晋未必和诚郡王福晋一个模样,毕竟两家早就分开各自过日子,家教一定不同,好说歹说先把九阿哥打发了,再回身看娘娘,只见主子坐着发呆,泪珠子在眼睛里打转,桃红走近她,她便哽咽“我现在是丈夫不理儿子嫌弃。”她抬头望一眼殿里的光景,眼泪便顺着脸颊滑落了,哭着说,“我就知道这翊坤宫不吉利,从我踏进这道门起,这辈子就注定了。”
翊坤宫里母子这样闹,难免有人多多少少漏出去,渐渐在宫里传开,又被人把细碎的话编织起来成一段故事,以讹传讹的,到后来连宜妃母子反目都说上了,岚琪到乾清宫陪皇帝用午膳时,底下的人来禀告书房里众阿哥用膳的情况,岚琪一面听着,给玄烨盛了一晚老火炖云腿冬瓜薏仁汤,传话的人下去了,便让玄烨喝汤,看他胃口不坏,想必心情不赖,便道“臣妾多嘴说句话,成不成?”
“不成。”玄烨含笑拒绝,“既然是多嘴的,就别说了。”
岚琪点头答应,继续给皇帝夹菜,绿豆粳米粥配着精致清爽的小菜,夏天谁还吃得下大鱼大肉,就是岚琪也不如年轻那会儿爱吃肉了,皇帝更是腻歪满眼荤腥的御膳。只是这会儿他看着岚琪若无其事地给他夹菜盛汤,真的不再惦记说什么,反而勾得心里痒痒,恨道“你就不能再求求朕。”
“那也不至于为别人低声下气,臣妾犯不着。”岚琪自己挑了最爱的酸笋,正要吃,被玄烨按了手道,“年纪越大越会磨人,你到底说不说?”
“不许提年纪。”堂堂皇帝却被人瞪一眼,但旋即就见温柔的笑容,人家认真地说,“宜妃好像中暑病了,皇上怎么不去看望一下?”
“果然是别人的事。”玄烨兴趣索然,低头吃饭。
岚琪则伏在桌上追着他的目光,笑眯眯道“皇上去瞧一眼吧,这么些年宜妃一直挺好的,您选谁做九福晋与臣妾不相干,可若为了一件好事惹得您和宜妃不和睦,惹得宜妃和九阿哥母子不和睦,闹得宫里风风雨雨多不值当。里头总有什么误会,再者说宜妃的心思多简单,只要是您哄她的,什么话她都相信。”
玄烨胃口极好地吃下一碗粥,汤汤水水吃多了,摸摸肚子竟有些撑着,不由分说拉着岚琪起身到屋子里去晃晃,很闲适地应道“朕本就打算去看看她,朕没想作弄她才选了哲尔本的女儿,人家出身高贵别人高攀还攀不上,朕想五福晋出身不高,当初是太后的意志,可朕总要给盛京一个交代。她是个糊涂东西,朕怎么就是委屈她了?”
岚琪笑道“还不是三福晋闹得?宫里宫外无人不知她的厉害,如今您把人家的堂妹选配给九阿哥,宫里人可见不到九福晋的出身门楣,只等着看宜妃的笑话,莫说她心里不好受,换做臣妾也不答应。您看胤禛的妾室,皇上选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玄烨恨恨瞪着她“怎么奇怪了,难道朕选了你,也奇奇怪怪?”
岚琪毫不畏惧,轻轻晃了皇他的胳膊说“当然奇怪,胆大包天敢这样跟皇帝说话,您说您当初怎么就看上那个小宫女了?”
玄烨满面怀念往昔的神情,感慨道“当年的小宫女多乖巧听话,朕怎么看都喜欢,如今眼前这个……”
“怎么了?”岚琪霸道地拦在他面前,看见玄烨眼眸中映出了自己,他却含笑说,“眼前这个更喜欢。”
夏日午后,身上腻歪得很,两人含情脉脉地相望,岚琪突然促狭地伸手摸摸玄烨的肚子“瞧瞧都凸起来了,这又要发福了吗?最近虽有和贵人、密贵人照顾得周到,可您起卧没定数,臣妾可都是知道的。您啊,不自己爱惜,谁也没法子。”她拉着玄烨的手摸在自己纤柔的腰肢上,傲然道,“如今不听话的德妃娘娘,可一点不比当年听话的小宫女差些,女为悦己者容,人家心里装着自己的夫君呢。”
玄烨顺势要猴上来,岚琪却轻推他“好好养着身体,密贵人她们劝不住您也不敢说放肆的话,您可别就欺负人家并亏待自己,保重龙体是最最重要的事。”又笑盈盈语气暧昧地说,“但凡身子好,怎么都行。”
那日德妃娘娘留在乾清宫,傍晚时刻才离了,酷暑天皇帝不至于要大臣在太阳最毒辣的时刻来觐见,大多约在傍晚或夜里,但这天说好去翊坤宫看望宜妃,就免了外臣觐见,和贵人那儿得了消息,便主动过来伺候,正遇上德妃娘娘从乾清宫里出来,不免有些尴尬。
岚琪倒是不在意,温和地说“皇上还有些事要做,过会儿去翊坤宫,今晚不必你伺候了。”见和贵人战战兢兢的,索性笑道,“到永和宫坐坐可好,温宸很惦记和贵人呢。”
“臣妾也好些日子没见公主了。”和贵人总算安心下来,便欢欢喜喜跟着娘娘去永和宫。
二人打毓庆宫门前路过,岚琪想起太子妃也姓瓜尔佳氏,但与和贵人并无往来,而如今瓜尔佳氏一族在朝堂里风生水起,便有心与和贵人道“阿哥公主婚礼之后,就要大封六宫,皇上已向我许了你的嫔位,之后怕是不能留在储秀宫了,东西六宫尚有诸位空闲,你自己可有想去的地方?”
和贵人突然听见这话,不知怎么才好,高兴是必然的,但她年纪轻轻无欲无求,对位份高低不那么看重,倒是听说不能在储秀宫住了,有些着急,怯怯询问“臣妾一定要搬走吗?”
岚琪见她这神情,猜得几分心思,且笑“倒也未必,只是怕委屈了妹妹。”
和贵人忙摆手说“不委屈,若是不坏了宫里规矩,臣妾愿意继续住在储秀宫里。”
岚琪随口问“可是佟妃娘娘脾气好?”
和贵人却不自禁地说“臣妾若走了,佟妃娘娘该寂寞了。”
岚琪好生讶异,而和贵人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捂着嘴不知所措,半晌才慌慌张张地恳求岚琪“您不要把这话告诉佟妃娘娘可好?臣妾、臣妾不是可怜娘娘,臣妾不是那个意思……”
岚琪心下柔软,含笑答应“我不会说,不过佟妃娘娘性子柔弱,往后储秀宫里里外外,就交给你了。”
年轻漂亮的脸上终于露出灿烂的笑容,和贵人欢喜地答应“您放心,臣妾会学着打点一些事,佟妃娘娘她教了臣妾好多事,娘娘也是很有本事的。”
岚琪望着她,不知为何生出几分安心来。最近荣妃时不时犯头疼,病急了几乎不能起床,真是上了年纪的关系,稍稍遇见麻烦事就扛不住,自己虽然还好,但也不能不服岁月,等她到了天命之年,和贵人却在最好的年华,若她真真可靠,将来六宫之事假手与她,也不见不得不成。
心中默默想着这些,一行人已到了永和宫,岚琪又将延禧宫里几位请来一道说说话,晚膳后乘凉观星时,便听得乾清宫传话说,说皇帝今晚歇在翊坤宫。
岚琪听见时往和贵人面上望了眼,她正笑嘻嘻地和小宸儿翻花绳,根本没理会这些事,她心中不免好奇,这些年轻人眼里的皇帝,到底是怎样的存在?陈常在能喜欢上几乎能做她父亲的男人,和贵人呢?
而此刻翊坤宫里,九阿哥正在母亲榻前磕头赔罪,宜妃软软地歪在榻上,哽咽道“皇上让他这样做,回过头他又该恨臣妾在您面前告状了。”
九阿哥急了说“儿子那天是热昏了头,难道额娘眼里,儿子就那么不孝?”却被父亲瞪了眼,立刻颤颤闭了嘴。
玄烨干咳一声“母子哪里来的隔夜仇,朕如今来给你做主了,你还要端着架子吗?做娘的本该多体谅些儿子,你自己也跟小孩子似的得理不饶人?”
说着让胤禟起来,责备他不懂事,提起未来的九福晋,正色道“人家是出身高贵的千金小姐,岂容你在背后那般诟病,更何况是你未来的妻子,你三哥家里什么光景你是瞧见了的,你若也一样,朕定不轻饶。”
宜妃便趁机道“皇上既然知道三福晋是什么人品,您为何还要选她家的堂妹,出身高贵的孩子还有别人,为什么非要是董鄂氏?”
玄烨既然来了,就知道宜妃会纠缠,絮絮叨叨向她说明那些道理,正如岚琪所说,宜妃很简单,只要是自己说的话,她都能信,皇帝稍稍花费点心思和口舌,就能降服她。
更要紧的是,别闹得母子隔阂,虽然玄烨可以完全不在乎,但大臣里会有不好听的话,盛京那边也会为宜妃担心,岚琪虽自称是说了多嘴的话,可她若不是为自己着想,何必费心看着这些与她不相干的事。只可惜她自己出不上力,不然也不会来求自己。
那之后,宜妃洗漱更衣,说要清清爽爽地陪着圣驾,玄烨便与胤禟说几句话,才晓得儿子通过八阿哥结实了洋教士,已学得极好的西洋文,便授意他校译文献,当晚就给了差事。
而听得九阿哥十阿哥对胤禩崇拜有加,心里便另有了想法。
677 说一套做一套(二更到
几日后,荣妃又犯了头疼的病,近些日子宫里换了一拨又一拨太医瞧,都看不出什么病源,太医们说荣妃娘娘底子不坏,是长寿的命相,可是她一犯头疼就脸色煞白汗如雨下,也的确不像是装的。
太后和皇帝都很关心,岚琪姐妹几个一样为她担忧,倒是环春私底下听吉芯说了几句,说娘娘犯病的日子几乎和郡王府里有没有事儿是一个时间,但凡三阿哥家里出点什么岔子,娘娘紧跟着就头疼了。岚琪想,若是如此便是心病,心病无药可医,荣妃嘴上说不管不管,心里头到底是记挂着孩子们的。
而隔天三福晋进宫探病,婆媳俩不知为了什么又闹得不愉快,万常在告诉戴贵人,再传到岚琪耳朵里,才晓得是三福晋抱怨皇帝给三阿哥赐了一个汉家女子,如今给了格格的名分,偏偏那小娘子不是吃素的,府里其他人被三福晋治得服服帖帖,这位格格却不是软柿子,三福晋治不了她,就冲婆婆埋怨。
听得这些家长里短,岚琪自然要担心胤禛府里妻妾是否和睦,且李侧福晋是极有心机的女人,毓溪不知能不能应付。但想起来了才发现,这半年儿子府里相安无事,孩子们好像度过了成长的那阵痛,胤禛越来越有为人夫为人父的担当,而毓溪也渐渐有一家主母的气度,不论皇室里如何评说四福晋,只要他们关起门来日子过得好,岚琪就知足了。
她生养了那么些孩子,盼着他们健康长大,盼着他们成家立业,盼着盼着自己也有了年纪,可不论怎么增岁月,她都觉得自己及不上太皇太后半分气度和睿智。
偶尔与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