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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要生,你准备怎么把孩子生下来?普天之地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无论你躲到何处,圣上总是能找到你的。再者,皇室子女流落在外是一件何等重大的事,如果是男孩,那就极可能是拥有帝位继承权的皇子,到时候,你的性命和皇嗣比起来……退一万步来说,哪怕生下来的是女儿,圣上就能够容忍一个金枝玉叶屈居于贱籍?”连珠炮似的发问之后,高俅见澄心脸色煞白,心中又有些不忍。把澄心的孩子掌握在自己手中确实有那么一点好处,但是,其风险实在是太大了,特别是在赵煦已经知道实情的情况下,这无疑是玩火自焚。
“我明白了……”往日挥洒自如,把无数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澄心再也没了争辩的神气,无力地跌坐在锦凳上,面上血色褪尽。“都是命数,我澄心看来八字犯冲,否则又怎么会克死父母幼弟,现在又赔上了这个孩子?知道这样,我当初就不应该对他说的,那时我还抱了一丝侥幸,以为他会……”
“圣上一旦知道你蓄意欺瞒,结果也许会更糟,这种既定事实不说也罢。”高俅长长叹了一口气,“若是你能找到你失散多年的弟弟,也不会如此执著于这个孩子。这些年我命人在各地查访,但始终没有你弟弟的下落,澄心,你就真的不记得他有其他任何突出的标记么?”
“事情都过去了那么多年,我哪里还有那么好的记性。”澄心沉思了很久才黯然摇了摇头,“那时我才十岁,他只有五岁……对了,他的耳后似乎各有一颗红痣,那时候还有算命的人说他会幼年遭逢大劫!还有,他的乳名,乳名似乎叫青儿……”原本模模糊糊的记忆突然在一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她竟一连说出了两个以前根本记不起来的特征。
红痣?高俅不由感到一个头两个大,这种不是长在面部醒目部位的痣谁会注意,和大海捞针又有什么区别?正踌躇该怎么开口劝慰的时候,他突然记起前几日雷焕三人偶尔提到的一件事,似乎是什么耳后奇痣必有大福之类的,那时候自己也没怎么在意,现在想起来却不啻是一条天大的线索。待到听见最后的青儿两个字,他立感脑际如遭雷击,来不及说一个字就匆匆忙忙冲了出去,直接跨马一路飞奔回家,从北院的大书房里把燕青拉了出来。
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他愈发觉得燕青和澄心长得有些相像,于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耳后是不是各有一颗红痣?”
尽管在高府学了几天礼仪进退,但是要让一个乡下小子快速熟悉大家门里头的生活还是不太容易。燕青此番便直着脖子瞪着高俅,好半天才回答道:“是又怎么样?”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高俅此时才明白古人为何会有如此之叹。他也懒得再多问,一拉少年胳膊就往外拖,只是一刻钟工夫便回转了天香楼,一溜烟钻进了澄心的房间。这一来一回只花了不到半个时辰,澄心许是没反应过来,见高俅拉着一个少年进门竟愣住了。
“你看看这小子是不是你要找的人?”高俅二话不说把燕青推到了澄心跟前,自己却事不关己似的后退了几步,“他说过曾经有人叫他青儿,年纪也和你说的那个弟弟差不多,耳后也确实各有一颗红痣,其他的你自己问他吧。”
燕青早就被一系列的变故弄得瞠目结舌,此时见一个从未见过的大美人在自己耳后看了半晌,而后突然伸手抱住自己,更是一时口干舌燥,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回应那一声声温柔的呼唤。见此情景,一旁的高俅考虑片刻便悄悄地退了出去,然后轻轻掩上了房门。
他很明白,不管燕青是否澄心失散的弟弟,对于这位差不多陷入绝望的花中魁首来说,哪怕是一根虚幻的救命稻草也是精神上的一大寄托,也是坚强生活下去的希望。现在自己需要注意的人已经从澄心变成了那位刘婕妤,相比对自己有些恩情的澄心而言,他不会对刘婕妤有任何顾忌。横竖那个女人自己太过胆大妄为了,居然想要用春药博取更多的圣眷,这不是饮鸩止渴又是什么?
第二卷 崭露峥嵘 第三十八章 此消彼长
更新时间:2008…10…25 17:43:48 本章字数:2825
尽管燕青根本想不起任何幼时的记忆,澄心却对此深信不疑。而面对着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绝色美人,年少的燕青只得笨拙得安慰着。待到高俅进房间时,两人已是完全姐弟相称,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生疏。
“高公子,多谢你了!”澄心感激地抬起了头,脸上原本的那丝灰败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前对高俅的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也不复存在,“既然已经找到了青儿,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听到那种平淡中隐含毋庸置疑的口吻,高俅只感到一股深切的悲哀浮上了心头。纵使艳冠群芳声名显赫,纵使达官显贵争相追捧,纵使连一国天子都是入幕之宾,但澄心终究只是一个青楼行首,身不由己四个字是最贴切的形容。
“你还年轻,他日一定可以……”他说着说着也觉得言不由衷,索性岔转了话题,“你们姐弟重逢是天大的喜事,你是准备让他回去和你同住,还是依旧让他住在我那里?”
“思幽小筑看上去幽静高雅,其实最是藏污纳垢的地方,我又怎敢让他住在我那里?”澄心惨然一笑,突然起身盈盈施礼道,“我就将青儿托付给高公子了,不管澄心将来如何,只要高公子能够让他这辈子平安喜乐,我纵使来世结草衔环,也会报答这份恩德!”
高俅慌忙趋前扶起澄心,满口答应了下来。燕青原本就是自己收留的人,既然现在澄心认了这个弟弟,再作为书童就不合适了,得找个由头再好好安排一下。“你放心,今后我会把他当作自己弟弟那般看待,不会让他受一丁点委屈。”此时,旁边冷不防钻出了一个突兀的声音。
“不行!当初我们约定过两年之期,难道你忘记了么?”燕青三两步抢在两人中间,大为不满地道,“你说过,只要两年中我能通过你的考验,你就把那宝剑还给我……”
“什么宝剑?”澄心越听越好奇,刚才时间太短,她根本来不及问燕青是怎么会到高府的,此时听到宝剑两个字,情知其中还有文章。
高俅心底哀叹一声,却不得不对澄心道出事情始末。要说对那宝剑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不过,两相权衡之下,区区一把剑自然比不上澄心的价值。至于自己和沈流芳的交易,他则很有技巧地隐下了,只说自己以一千贯的价钱买下了那把宝剑。
“一千贯!”
听到这个数字,燕青惊呼一声,情不自禁地用手指盘算了起来,最后额头青筋毕露,一时间愣在了当场。而澄心却只是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道:“原来是那位天香楼的原任东主,想必他这次狮子大开口也是为了报复。这样吧,我用一千五百贯赎回,不知高公子肯割爱么?”
“澄心,你还真会开玩笑。”高俅一脸的无奈,见燕青睁大了眼睛,他不由笑道,“这几年你到天香楼献艺,我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了,区区一千贯算什么。既然燕青是你的弟弟,那把宝剑我回去之后就还给他……”
“姐姐是姐姐,我是我!”房间中再次响起了一个倔强的声音,“那是爹娘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一定会自己赎回来!”燕青一把抓住澄心的衣袖,神色郑重地求恳道,“姐姐,这件事你就不要管好不好。他曾经说过,男子汉大丈夫凡事要靠自己,不能倚靠别人,我不想让人笑话了去!”
“这……”
“澄心,你就随他去吧。”一瞬间,高俅突然觉得这个燕青除了任性之外,更多的是那股执著,心中不无欣赏,“你放心,你的弟弟我自然不会亏待,只不过这两年他就得辛苦了。粗通文墨的他要做到出口成章,还得下大功夫才行!”
见弟弟不领情,澄心只得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此时天色已经不早,尽管心中再依依不舍,她却不便在天香楼多加停留,只得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而后又约定了下月的初十再见。果然,待她匆匆回到思幽小筑时,远远地已经看到了那熟悉的车驾。
此次她心中踏实,应付起赵煦来自然便没有先前的恍惚,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做派,一颦一笑间流露出万种风情,只是须臾便把赵煦迷得神魂颠倒。那顶宽敞的水墨绫帐下,娇喘声和呻吟声不断传出,就连门外的两个内侍也听得心头猛跳。
一番巫山云雨之后,赵煦搂着身旁玉人,心里却在思考着该说什么。虽然有些恼火澄心当初的先斩后奏,但是,一旦接触到那种不属于宫中女子的娇媚无骨,怜香惜玉的念头终究还是占了上风。
“澄心,上次朕提到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澄心懒洋洋地答应了一声,见赵煦神情郑重,心中不由愈加悲愤,脸上却带着甜甜的笑容,“总而言之,但凭圣上决断就是,难道妾身还敢私自行事么?”
“好!”赵煦终于松了一口气,上次他提到堕胎两个字时,澄心那死灰般的脸色仿佛还历历在目,现如今佳人态度既然改变,自己也就不必的担忧了。“那些坊间的秘药对身体多有伤害,到时朕让宫中医官调制好药汤给你送来。”他偷觑了一眼澄心脸色,见其似乎并无不豫,心下稍安,“朕知道这对你不公平,只是……”
“圣上无需对妾身解释,只要您原谅妾身的疏失就够了!”澄心突然伸出两根手指按在赵煦的嘴唇上,嫣然一笑道,“但愿他日圣上切勿有了新欢忘了旧人,妾身就该额手称庆了!”
“你这个小妖精!”赵煦哪里禁得住澄心的撩拨,立刻将佳人压在身下。房间中,那股慑人心魄的甜香久久不去,烛火摇曳中,依稀可见水墨绫帐中彼此交缠的两个人影。
这一晚,高府之中也多了一拨贵客。由于吕惠卿调职,新任大名知府又是曾布心腹,沈流芳终于度过了难关,立刻亲自前来汴京相谢,与其一同前来的还有北京路相当有名的的其他两家富商。由于高俅起初身在天香楼,因此三人足足等候了将近一个时辰。
待到宾主互相见礼之后,沈流芳立刻拿出了早已备好的契约文书,将两处产业全数转到了高俅名下。直到见高俅毫不犹豫地笑纳了这些东西,另两位富商才相顾骇然。自从吕惠卿上任之后,大名府饱受打压的富商并不止沈家一个,他们也同样深受其害,而沈流芳在和高俅达成协议之后,又暗中知会了他们分摊费用,但他们起初并不相信。要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吕惠卿虽然如今圣眷不再,但毕竟是一方父母,哪能想到其真的会这么快转任。
这种时候,沈流芳再也不敢以年长自居,当初一口一个的高老弟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取而代之的却是口口声声的大人。他们三人此来的目的很简单,北京留守一职鲜有长久者,朝令夕改更是家常便饭,这也让他们这些当地富商格外头疼。大名府虽然乃是北地重镇,但由于其毗邻汴京,朝中权贵更是不时伸手,他们不胜其扰之余也曾经想过攀附大树,无奈几次党争之后,他们的门路就纷纷断了。
一目十行地浏览着手中长长的礼单,高俅不由浮现出了一丝玩味的微笑。“总而言之,各位的意思是要请曾相公收下这些东西?”见三人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他很是爽快地应承了下来,“事情我答应了,不过结果如何我没法保证,各位就回去等消息吧!”
三人告辞离去后,高俅打量着靠墙那只不属于礼单上的大箱子,心中冷笑连连。自己现在算是什么,政治掮客?不管怎么样,送上门来的东西,绝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第二卷 崭露峥嵘 第三十九章 春花秋月
更新时间:2008…10…25 17:43:49 本章字数:2690
绍圣三年的春天无声无息地来临了,在这数月中,朝堂上的波澜愈发汹涌,甚至有令人目不暇接的感觉。先是门下侍郎安焘罢知河南府,安焘与章惇乃布衣之交,但同为执政后因各种政事而有隙,安焘最终不敌章惇,被贬离了朝廷中枢。而后,枢使韩忠彦罢知真定府,曾布虽和韩忠彦立场并不相同,但出于平衡的目的,向来和韩忠彦亲善,在赵煦面前也没少为他说话,可章惇终究还是寻了几个边事处置的错处将忠彦贬斥于外,至此,朝中大臣无不噤若寒蝉。
而后宫诸嫔妃往慈德宫朝见之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身怀有孕的刘婕妤恃宠而骄,见孟皇后座椅上有硃髹金饰,于是暗示自己的侍从也为自己换了同样规制的座椅。这就恼了其他不得宠的嫔妃,谒见向太后之后,众人回归己座,谁知竟有人撤了她的座,刘婕妤坐了一个空,这一摔立刻导致她腹痛不止,待到御医赶到之后,情势已经无可挽回。
后宫争宠到了这种份上,赵煦自然是勃然大怒。毕竟,尽管刘婕妤擅自挪用皇后座椅属于违制,但对有孕嫔妃做这种事情更令他无法容忍。在反复彻查无果之后,赵煦只得迁怒于当时在场的七位嫔妃,贬秩的贬秩罚俸的罚俸,孟皇后更是受了一番声色俱厉的训斥,竟连争辩都有所不能。直到此时,赵煦方才后悔自己当日命澄心堕胎的举动,可如今早已时过境迁,纵使追悔莫及也毫无作用了。
宫中这些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都通过伊容和赵佶传到了高俅耳中,尽管刘婕妤流产的事情并非他的手笔,但是他确实准备好了后招,只是还没等到用上就出了这件事。然而,经此一事,孟皇后几乎等于已经被打入了冷宫,废后之举估计也就是指日可待的事情。眼看曾布好不容易取得的优势正逐渐被章惇一步步地扳转过来,他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隐约记得这位孟皇后之后因为巫术餍镇之事导致被废,而且牵连了后宫无数内侍宫女。既然废后不可避免,为了不要株连更广,他只得暗示曾布上书废后。
曾布深以为然,在得知章惇也在准备相同的奏折之后,他抢先一步上书进言,以孟皇后不贤善妒的罪名奏请废后。这一道奏折一出,朝野顿时一片哗然,后宫先前发生的事人尽皆知,所有朝臣都心知肚明地等待着有人出头,但是,第一个进言的人不是章惇而是曾布,这不由得令人万分惊讶。被人抢去了先机,章惇在暴跳如雷之外也只得立刻上书,其党羽自然附和无数。时值朝中正人日少,除了后宫向太后多有嗟叹之外,竟少有人敢为孟皇后这位国母说话,几位仗义直言的御史甚至没等到结果就被贬出了京城。
绍圣三年四月初九,哲宗赵煦以皇后孟氏善妒不贤,驭下无方等罪名,下诏废后。以仁宗废郭后之例,赐孟氏号华阳教主、玉清妙静仙师,法名冲真,废居瑶华宫。未几,赵煦又下诏进封婕妤刘珂为婉仪,至此,人人皆知皇帝属意这位才艺皆备容颜绝丽的嫔妃。
由于曾布率先进言的缘故,再加上韩忠彦已经去职,因此曾布隆宠一时更盛。而另一个上书废后的功臣章惇却辞了进封,反而大力推荐蔡京,在这种情况下,赵煦便以蔡京为翰林学士承旨,勉强也算两头得利。
见曾布由于废后之事在朝堂上再度站稳了脚跟,高俅心下稍定,之后几乎日日不离端王府。现在看来,赵佶将来要想顺利即位,除了向太后这一头一定要牢牢抓住之外,另外还一定要找朝中大臣作为强援。自己和赵佶之前双双得罪了章惇,因此就惟有抓住曾布作为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