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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乃何药?有何功效?”
他此次考的却又是药理,这更加难不住李灵,那李时珍著《本草纲目》,草药之道用是他们李家的看家本领。李灵不假思索,道:“此乃侧柏叶,外用,有凉血止血,生发乌发之效。”
黑暗之中也不见那人神情如何,只是语气之中似乎有了几分赞许,又道:“肠,便血何如?”
此却是晋代皇甫谧所著《针灸甲乙经》的《足太阴厥脉病发溏汇下痢》中的一则病策对问。
李灵答道:“身热则死,寒则生。”
“肠,下白沫何如?”
“脉沉则生,浮则死。”
“下脓血何如?”
“悬绝则死,滑大则生。”
“身不热,脉不悬绝,何如?”
“脉滑大皆生;悬涩皆死,以脏期之。”
一问一答,畅快淋漓,如同两人早已商量好一般,天衣无缝。
那人冷笑一声,道:“纸上谈兵终究无用,我有一医案,你若能解得,我才信你所谓的‘表里如一’。”
其实说到医书之识,便是那乡野秀才,若能用心背诵,假以时日也可熟记,而一个医者,真正的本事却在临床诊治之上。
李灵却也不惧,傲然道:“尽管说来。”
那人便道:“有一人,身患恶瘤,初始全身发热不出汗,晚上全身却嫌热,此症状之一也;咽部烧烁,吞咽困难,食之有如吞火,且夜间多流口水,尿频,半个时辰一次,形容消瘦,半月之间减去二十余斤,此症状之二也:面色苍白,手无血色,舌质暗苔白腻水汪津多。咽下之后壁有淡色之物,颇大。舌根部有白色溃疡物,脉细数,心脉尤弱,此症状之三也。请。”
他说话间,李灵的脑子已在飞快的转动,胸中熟记的医藉,临床所遇案例,繁杂的数据在脑海中翻转分析,片刻之后,脸上露出了自信的微笑,道:“虽不能亲自诊视,依你所言症状,我已判明了分。汗者,阴之精也,不也。身热却不出汗,原因有二,一是阴精干涸无法上流,二是水受困顿不能上行,或由于土温之制,或寒凉太甚,少阴肾经不能上输。既此人有大热无汗的极端现象,就可能是两个因素都有。热应当是火政之化,肾水衰则病温而难汗。咽部用是胆气之使,胆火旺则烧……”
李灵洋洋洒洒,将病症分析得有理有据,最后说道:“综观其病,逆足阳明胃经,胆火之窜是关键,此病危险,若想救之,必要扶正阳明,肃治风火,兼养肾阴。我有一方,当可一试,外治以白虎汤,内治以龙胆泄肝汤去黄芩、甘草加川辣子。但此二味药皆不利于肾,待病情稍转便当停止,然后以减八位加黄柏竣补肾阴,或许还有的救,兄台以为如何。”
又是良久的默然,接着便是一声轻叹,那人幽幽说道:“这个方子,如果我能早几年想到,恐怕那人还有一丝希望,只可惜……”略一停顿,又道:“年纪轻轻,便能如此医术,果然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自愧不如呀!”
李灵方才和那人一番策对,已知那人于中医之道修为不弱,更确定他便是三和的师父,遂道:“老前辈过奖了,晚辈李灵,字无疾,请问前辈尊姓大名?”
老者道:“老夫姓张名冲,字伯明。”
“张老伯,晚辈冒昧的问一句,您是因为什么被发配到这死牢来的?”李灵明知故问。
张冲却不答,反问道:“李公子,我问你,你是不是他故意派来接近我的?”
李灵心道:“这老头果然是机警的很,看来不易对付呀,”却装糊涂道:“晚辈不明白老伯的意思?”
话音未落,却听嗖的一声,他但觉手腕被尖物所刺,正欲触摸,却听那张冲喝道:“不要乱动!”
李灵立时明白,是他以极快的手法在自己腕上刺了一枚金针,不知他意欲何为,道:“老伯,您这是想做什么?”
张冲道:“李公子,事关重大,老夫也是不得以。我使的是‘悬针听脉’之法,现下我每问你一个问题你都要如实回答,如果你说的是假话,我自会从脉象中听出真伪。”
李灵曾在医书上见过“悬丝诊脉”之术,为维护官廷礼制,以防乱了宫闱,后妃与医生各居一室,由太监将一根丝线拴在后妃手腕上,线的另一端交给太医。传说唐代时,“药王”孙思邈有一次入宫给长孙皇后看病,因孙系从民间召来的,不是有职衔的太医院御医,那些太监们便有所轻视,想有意试一个他的医术。太监先后把丝线拴在冬青根、铜鼎脚 和鹦鹉脚上,结果都被孙思邈识破,最后才把丝线系在长孙娘娘的腕上。孙思邈知是滞产,便开出一剂药方,娘娘遂顺利分娩,同行之人问其窍门,孙思邈笑而不答。
关于悬丝诊脉究竟是否存在,众说纷纭,当年的一位清廷太医曾言悬丝诊脉可说是亦真亦假。所谓真者,确曾有其事;,所谓侯者,悬丝纯粹是一种形式。大凡后刀们生病,太医们总会向贴身的太监们送些礼物,问一些诸如胃纳、舌苔、二便、症状、病程之类的情况,就好比李灵方才策对时,只听了那位患者的大体症状,便已有病情成竹在胸,所以接下的悬丝诊脉只不过是走个过场 ,只为表示臣属对皇室的恭敬罢了。
这也只是一种说法而已,人们愈是不知真伪,就愈是觉得神奇,所以悬丝诊脉故老相传,渐渐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第二十一章 针经
而这张冲所使的“悬针听脉”之术,比之“悬丝诊脉”似乎更为高明,李灵更加不会相信,只道是他故弄玄虚而已,遂也不放在心里,随口应道:“张老伯只管问,晚辈必当如实回应。WwW、”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柳如歌派来接近我,套我话的。”
“当然不是。”
“那你和赵行德是否认识。”
李灵一怔,道:“原来前辈也认识那姓赵的。”
“别打岔,如实回答。”
“算是认识吧,先前那五姨太曾生过一次病,三家会诊之时,我和他说过几句话。”
“那你是不是赵行德派来的。”
“不是。”
这三个问题问罢,张冲手腕一翻,收回了金针,道:“看来你果然没有说谎。”
李灵缘何答得如此从容,却是因为张冲没有问到点子上,若是他问一句“你是不是和赵行德合谋”李灵的脉相说不准就会稍露紧张,只可惜他问的是“你是不是赵行德派来的?”那李灵心里自可从容答道:“当然不是,我是自愿前来的。”而另一个原因却也是李灵根本就不信有这么一套针法,即是不信,自然就不惧恐,所以答起来就从容不迫。
李灵却道:“老伯针法出神奇,晚辈若是说谎岂非自取其辱。不过,听老伯所言,似乎心中有极大的顾忌,不知能否相告。”
张冲此时已对李灵无所戒备,遂道:“你我也算有缘,老夫不妨就告诉你。其实,我也是被那柳如歌所陷害,关入这死牢,差不多也有五年了吧。”
李灵先前听他提及柳如歌时,心中便有疑惑,此时又听他说是被柳如歌所陷害,更是惊讶,心道:“难不成,原本如歌便和赵行德是一伙的吗?若是如此,我的计划岂不是有天大的漏洞?这可如何是好!”
李灵转念有想到,即使柳赵二人是一伙,只要自己骗得了医书,料想他们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于是耐心的听下去,那张冲又道:“当年那李刺史刚娶了那柳如歌,不久之后便有了身孕,我被请去诊视女子状况。却在无意之间,发现柳如歌的脑中被人插入了一枚金针,那针所插之处乃是要穴,如若不尽快拔出,久之必有性命之患。我讲此事告诉了柳如歌,欲替她拔针,她起初答应的好好的,但待我取出刀具欲开颅取针时,她却突然哭叫起来,那李刺史很快赶到,柳如歌就诬陷我要谋害于她,于是我才被关入了死牢。”
原来是这样,若是只为陷害张冲便在自己脑中插入一根金针,这么做也未免太过大胆,李灵实难相信柳如歌会对自己这般残忍,遂道:“老伯,你只是一名大夫,对她又是一片好意,她为何要陷害于你。”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那柳如歌亲自来到死牢,她对我说,只要我交出经书,便可放我出去。我那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有人以‘灵思八针’之法将金针插入柳如歌的脑中,破坏了她己有的神经系统,从而控制住了她的思想,欲借她之手逼我交出经书,我自然不肯答应,于是那柳如歌便叫那李刺史一直关着我,直到我肯交出经书为止,这一关,便有五年。”
灵思八针!这等以针灸之术控制人思想的方法,实在是匪夷所思,即便柳如歌与赵行德是同伙,却也不可能是因为这样原因吧!?”
李灵疑惑丛生,却听那张冲道:“你一定很奇怪,这世上竟会有灵思八针的针灸之术,实在是难以置信!对吧。”
李灵一笑,坦言道:“不错,晚辈自问遍览古今医藉,却从未听说过这门针灸之术,还望老伯赌教。”
“此术渊源久远,东汉末年之时,世间出了一位旷世奇才,名叫张仲景,他医术出神入化,医德高风亮节,著有《伤寒杂病论》和《金匮要略》两本医书,而其中的《伤寒杂病论》更被奉为‘方书之祖’,后世之人尊他为‘医圣’。”
提及医圣张仲景,莫说是行医之人,便是读书的小孩也对他的大名有所耳闻,李灵自然也是崇敬之至,更听说此事与竟与医圣有关,遂起了兴趣,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
“后世只知张仲景著有那两部医学宝典,却不知他于针灸之道同样深有研究,曾著有《神鬼针经》一书,此书与其它针灸之书,不同,其中记载着许多种偏邪的针法,如习之者以之为善,当大有益于世人,若用之为恶,所产生的危害不可诂量,张钟景思量再三,遂决定不将此书传世。但这《神鬼针经》乃是他心血所成,弃之极为不忍,于是他嘱托后世传人择品德极佳者才可传之,并且每一代只可传一人,经过数百的风我雨雨,仲景的后人一直遵徇着祖训,不敢有违,等到老夫这一辈时,已历了十三代。”
李灵极是震憾,忙道:“原来老伯乃是医圣传人,晚悲眼拙,有眼不识泰山,不请老伯见谅。”
“无妨,医圣之名,乃是先祖悬壶济事,治病救人赢得的世人尊称,我等后辈医术不精,无有先祖之术,惭愧又很,又怎敢慕此过壶名。”
李灵忽然心念一动,道:“莫非,那灵思八针便是鬼神针经中的一种?”
“李公子所言不错。”
想到柳如歌的所作所为,其实并不是她本意,乃是中了灵思八针,为奸人控制,李灵心中对她的恨却减了许多。又道:“行医之人竟会以医术害人,实在是可耻可恨!老伯,你说神鬼针经每代只传一人,那这奸人却为何会使针经中的针术?”
“你既是仁和堂之人,一定听说过‘三和’的名号吧。”
“仁和堂的木先生,保和堂的赵行德,还有善和堂的范文秀范大夫,您说的三和就是这三人吧。”
“正是,我三人,都是我的徒弟。”
这一点李灵倒是早就知道,只不过那赵行德在逆师之前就会《神鬼针经》,这却是没有料到,于是假意震惊,道:“想不到老伯您竟是三和的师父,您不是说针经必须传给有德之人么,哪您却为何要传给赵行德呢。”
张冲一叹,道:“此事也只能怪我自作自受,忘了祖训应遭的报应。我那三个徒弟之中,以文秀的资质最高,赵行德次之,怀仁稍差。针经传男不传女,所以,我本来是想将针经传给赵行德,岂知无意之间却查出赵行德竟然给病人开出假药方,以此来多收诊金,我一怒之下改变了主意,遂欲将书传给怀仁。那日我夜里起来小解,却发现书房中有微弱的灯光,我立时起了疑心,悄悄察看,竟发现是赵行德那孽徒在偷阅针经。我当时是又气又怒,推开门将他逮了个正着,不想那孽徒不知悔改,反倒抓起针经夺门而逃。我慌忙去拦,不想只抓到针经一边,那孽徒拼命的拉拽,却是将针经撕成了两半,他也不敢再抢,于是就拿着那一半针经怆惶而逃。”
“那老伯为何不报官呢?”
“官自然是报了,可那孽徒自从逃走之后就无了影讯。五年之前重回易州,却在暗中施以手段,将我关入死牢,自己却大摇大摆的开起了保和堂的医馆。”
李灵皱了皱眉头,道:“看来他重回易州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夺回另外半部针经。”
“不错,我传给怀仁的是针经的上半部,乃是针经的总纲所在,而他夺走的那一半是针经的后半部,其中虽有许多神妙的针法,但无总纲的指引,毕竟还无法融会贯通,达到针灸的顶峰。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吧。”
第二十二章 不祥之兆
李灵又道:“那木先生和范大夫知道您被关在这里么?”
“他们自然是不知,但我传经之前嘱咐过怀仁,无论发生了什么事,决不可将另半部针经交给赵行德,这也是他五年来不敢杀我,也不敢对怀仁下手的忌讳所在。WWw。”
李灵却是有点想不通,道:“既然赵行德会灵思八针之术,为何不趁着木先生睡去之时,在他脑中施以金针,然后从中取得针经,岂不简单,又更或者,直接在您脑中施以灵思八针,让您背出上半部便可,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
张冲道:“怀仁学过整部针经,灵思八针之术自然可以轻易识出,至于他为何不对老夫下手,那是因为我早已自行破坏了下针的几处穴位,灵思八针对我的没有用处,我猜怀仁也可能这么做过,赵行德应该会想到这一点。”
李灵却是吃了一惊,要知头部的穴位处处非同寻常,行针之时稍有差池便可轻易丢了性命,而他们师徒俩却不惜破坏掉自身的穴位,想来即使是不丢性命,也必会留下一些痛苦的后遗症,为保针经,可谓是用心良苦!
虽然一切的疑惑已解开,却不知为何,李灵总是隐隐的感到一丝不妥,似乎还有某个关键却又潜藏之处没有想明白。
正冥思苦想间,却听有轰隆之声隐隐传来,听方位,却是由易州城的西边发出。张冲长年处于黑暗之中,却是炼就了一副好听力,道:“这炮声,难道外面在打仗么?”
李灵猛然省悟,道:“一定是在打仗,是周朝的军队打来了。”
那张冲一怔,却道:“我听说周国的皇帝柴荣是雄心壮志的皇帝,当年我便猜想他早晚会来攻打辽国,想不到这么快。”
李灵眼睛一亮,喜道:“柴荣神武,那李在钦是个废物,这易州是万万守不住的,若是周兵打进来,或许咱们还有活着出去的机会。”
“唉兵戈又起,不知道有会多少死伤,自唐以来,天下间诸侯纷争,年年征战,百姓饱受荼毒,到如今,差不多也有五十余年了,真不知道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何时才是个尽头!”
“乱世之中,群雄纷起,王图、霸业,无不是以数不清的白骨铺路,踏出雄途。百姓只是任人宰割的羔羊罢了,咱们为医者,也只能以微弱之力,从屠刀下救下一个算一个了。”李灵却是生了感慨,想起了一首小诗,便轻声吟道:“英雄生命,如花美眷,景成时朽,朝犹微笑,夕葬尘埃。”
张冲沉默片刻,道:“李公子,我看你聪明善思,乃是天降之材,不单单是一个学医的好料,若是能逃出升天,何不弃医从官,以己之才,为天下苍生多尽一份力才是。”
李灵一怔,不想他会突有些言,他一直以来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