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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父摇头道:“你没有抓住重点,不过这次可以原谅,因为这人确是你在生意场上遇到过的对手中最高明的,我可以理解你的判断失误为不敢低估其能力。其实很简单,告诉我,高仁义眼下最大的利益是什么?”我思索片刻,试问道:“应天武馆?”廖父微笑道:“终于抓住重点了。再高明的生意人,也得向利益看齐;失去应天武馆这个强力的交际后援,会是环路高科总裁绝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否则他为什么会舍掉公司正常事务跑去参加他完全不在行的拳赛?且比赛结果跟他也完全没有关系。我敢肯定如果这时你向他提出生意上的要求,以你身份的特殊性,他必会顺水推舟地拿出应天武馆为藉口。”
所谓“身份的特殊性”,自是指我与应天武馆的关系。我整理了一遍他的话,除了对高仁义将来的行动持保留态度外,余者均是至理。
廖父起身走到我面前,轻按我肩道:“这种较量,等于高手间的格斗,什么地方该用巧劲,什么地方该横冲直撞,什么地方该示敌以弱,你本身是这方面的行家,该有分寸。不过不要让这事压得自己心中生结,那会事倍功半。”我忙答应。
“不过……”廖父眼中重露笑意,“你专诚把这事拿来找我,不只是为请教罢?”
我赧然道:“什么都瞒不过您的眼睛——其实是办事处因刚完成自负盈亏,帐上没剩多少钱,除开开支预算连我这次去南京的飞机票都买不起,所以……嘿!所以我想向您先借点儿,稍后就还。哈!”廖父哑然轻笑,道:“这事你该向真如求助,我想她比我更适合帮你这忙。”
我愕然看去。她?
廖父却坐回桌后,轻松道:“知道吗?本来商业人士是没有资格得到应天武馆的请柬的,高仁义要不是做了手脚——当然是明的那种——也没机会参加。你该珍惜这次机会,不过首先须明确自己去参加时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心态。”
回到办事处时张仁进已经办妥事情,笑道:“帝释天的米总一听到是你的事,竟叫人送来十多份住房资料,我从中挑选了三份比较合适的,你可以先看看。”我轻松道:“我还不信任你的眼光吗?不过米总帮了这个忙,咱们得稍作表示——这个我让真如来负责,她选东西的眼光,相信仁进你也没意见罢?”张仁进心领神会:“呵……我就是搞不懂,为什么廖小姐出身家庭那么有钱,她还会培养出恒量性价比的高水准眼光。”我大笑道:“当然是近墨者黑——别忘了我是搞计算机的,不考虑性价比怎行?”
给高仁文打去电话时,他大喜过望:“真是好朋友!好,我马上来!”
搁下电话后,我闭目养神,脑内思绪百转。
若能够彻底拿下环路高科的生意,自然是最好的结果。但我并没有这样的期望,以他们这样的大公司,加上我本身是廖氏的人,而廖氏与环路的老对头远天电艺又关系暧昧,这更令成功把握减小。不过只要分寸把握得当,且目标只锁定在他们信息服务的业务上,仍有一搏的价值。
这是个机会,现在我要去把握它。
陪着高仁文转遍了所有三个住处,他最终选定一处最为幽静的。回程时他拍着我肩膀夸道:“小植你办事能力很强,前途肯定无量!”我暗忖帮这种忙其实有亏天理,不过我才懒得管你把人家女孩儿弄到这儿是怎么处理,只要不是进行强暴类非法活动,彼情此愿,我也管不着。口上正容道:“其实是区别对待。如果不是副总这样的朋友,办事效率不会这么强。嘿,不怕你误会我在奉迎你,我本人非常佩服副总。”高仁文讶道:“这怎么说?”我伸手虚作拳状:“记得上次比武吗?我本以为必胜,哪知道副总竟然可以后发制胜,这种谋定后动、而且动则成功的手段,除了廖伯伯,我还是头一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到。”
这自是拍他马屁,不过我相信就算他明知如此也会乐于接受。果然高仁文脸上喜色大盛,激动得双手齐握住我双肩,叫道:“你真是我的知己!”我被摇得头都晕了,心中却是微动。
察言观色是我第一能力,抓人细微反应更是得心应手——高仁文会脱口说出这样的话,必定背后另有原因,否则以他高为环路高科副总的身份,怎会缺少别人的吹捧?
办妥手续后回到办事处,才知真如从中午直等我到这时,带来的饭菜都凉了——为了庆祝劳动节放假,她特地先回家,在家里弄好带来的。我向她道歉后这堪称办事处第一美女的女孩儿心疼道:“你别老这么用餐没规律的,那对胃很不好。”这时办公室内只我俩人,我知她实是关心我的健康,忙再次道歉,正要将冷饭凉菜一齐打尽表示歉意十足时,她笑着夺下我的筷子:“别凉着吃,我去热一下。”
看着她离开的身影,我想起廖父之前说要帮忙得找她,不知究是何意。
饭后才向她说了要去南京的事。对真如在正事上我向来是直言往来,直接说出我的小小困难,连带廖父的话一起说明。她双手支颐,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人家要一起去。”我不料她会半途截来这么一句,呆道:“我还没到得带第一夫人出场的时候罢?这次是办正事。”真如捉着一绺秀发在我鼻尖上轻轻一刺,道:“跟你说笑的呢!傻瓜!人家才不是不知分寸的人。”说着从随身挎包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荷包状物,一番翻弄,双手奉来一物,“给。”
竟是一张储蓄卡。
我接过来愕然道:“不要告诉我这里面是你的私房钱。”真如认真道:“是呀。从小爸就允许我自己处理每年的压岁钱,除了买些东西,我都存起来了呢!我还有一张信用卡,爸在我十八岁生日时给我办的——你也见过的,不过你用不上。”我呆道:“这么大了还要压岁钱?”心内大感诧异,想不到廖父连女儿有私房钱都知道,难怪会有“她比我更适合帮你这忙”之语。
真如笑容忽然绽放,撒娇道:“不行吗?人家才十八岁多一点呢!”
我心内摇头。她这心态和我遇过的大多数人一样,只要仍在父母庇护下就总觉自己还是小孩,但事实上无论从生理还是法律上这年龄的人都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自然人。思想成熟度与生理的不搭配,是现实的一个扭曲点。现代的人因着物质和文明的发展与改变导致不能及时跟社会接轨,或该算是一个缺陷。
不过我自不会对真如说这些,微感犹豫道:“这好吗?”她错理解到另一方面,点头道:“够的,上面还有六万多块呢!”我早有心理准备,似她这样的身份,若有人给她有压岁钱,当然不可能是小数目,不过仍被惊了一下,苦笑道:“不是指这个,我是说你的私房钱,我不大好意思用。”真如身子微微前探,认真道:“我愿意跟自己心爱的人分享。”
真如不大擅长文学修辞,因着爱好的原因。若换了是我对她说这话,至少要加料到“我愿意跟自己心爱的人分享快乐——连快乐这么宝贵的东西都可以分享,何况是小小的金钱呢”——但只是这么简单一句,我已能深深感受到她的心意。
她早已经决定对我付出所有。
在最初决定接纳她的时候,我并非出自爱情,可是这一刻我却感觉到心底一丝仿佛源自那边的感动。
我摇头轻笑,暗忖自己不是见钱眼开了罢?真如轻嗔道:“你笑什么嘛?”我深深看入她眼内,同时探手握住她玉掌,一字一字道:“谢谢你。”
眼中美人儿嫣然一笑。
第五章 二次赴馆
在北拳武术研究协会门前止步时,大门如上次般紧闭。
转眼间隔上次来此已有百日那么久,不知道莫老者和莫剑舞现在怎样了。
我摁下门铃,心中正想上次应门那厮今次怕态度会更恶劣时,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后。我心中微愕,面上却毫无异色,扬扬手中的请柬,笑道:“这次我可不是不请自来。”
门后的封镇岳并不接话,凝视我片刻,忽然隔门道:“知否后日上场者是谁?”我耸肩道:“这个似乎与我无关。”封镇岳一字一字道:“剑——舞!”
我觉出不妥,抬手虚按道:“等等——你说是莫剑舞?她伤好了吗?”封镇岳忽然长叹了口气,大扫铁汉形象地有点软弱地道:“她外伤早已经痊愈,但筋骨里尚有些妨碍,右手很难再像从前般流畅。”我放下心来,只要她没有生命危险我就心满意足,至于她的遗留症,则恕我只好说那是她该得的惩罚。若不是她想对我下毒手,我当初也不会下手那么狠。
封镇岳再不说话,开门让我进入,亲自领着我入内去。我本以为他会带我先去见见莫令柳,直到进入客房我才讶然道:“不见拜见馆主吗?”封镇岳回复冷静道:“师兄正在准备后天的比赛,暂时没有时间。”我大觉不是滋味,想不到他对我这么冷漠,再问道:“我能不能出去走走?”封镇岳仍是那么冷漠道:“南拳和神拳的门人都会在这两天到,如果没事,最好不要外出,免得引起误会。”
我心中怒气稍起,直想逼问他我散散步亦会引起的误会究竟是什么。但终止住,略思后微笑道:“那么我可否问一句,为什么会邀请我来呢?”封镇岳简单道:“剑舞要求的。”
今次我是真正呆住。
怎会这样的?我本以为是莫令柳或莫老者还看得起我,所以才有这么一张请柬,竟会是这最该恨我的女孩儿。难道她想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又或一报前仇?
关门声起,我才发觉封镇岳已然离开。本想问他高仁义住在哪里,但现在只好稍后再说。
我推开窗户,随意活动了一下手脚,心中回想当日莫剑舞的动作,仍是无把握能胜过她。尤其这几个月忙着学校和办事处两边的事,除了每天的基本锻炼外格斗技巧方面并没有再细意研究过。不要说她,估计就算哥为虎现在再和我单挑,我也未必能像以前般赢得利落。
不过今次来的计划中没有动手这一项,如果她再向我挑战,索性拒绝好了,这并不涉及面子问题。
思绪转到正事上。
我之所以提前两天来此,就是想趁这段时间和高仁义扯上关系。方法有很多,但要有效且对我的计划有帮助,则须小心;从手上的资料可知高仁义绝非乃弟那么好掌握的人物,搞不好会弄巧成拙。
事实上我并不苛求今次即可收获多少,但面前的环路高科等于一颗鸡蛋,第一要务是要在其上凿条缝出来,以后再深入便简单得多。
我推门而出,沿路走出院子。虽然我并不想再和应天武馆有冲突,但今次我是被邀请者,却像囚犯被局限在一个小房间内,心内确是有些火气。
其次则是我潜意识中也很想见识见识南拳和神拳的人,能遇上一个半个也好——或是出自我内心深处对武者的好奇。
莫令柳这馆地修得甚是典雅,随便走在哪里都有身回数百年前的错觉。并没有人拦我地一路逛了十多分钟,走到一处小塘边正驻足欣赏水面上的残叶时,忽然听见邻近处有拳脚风声,虎虎生威。我转目寻视,与声源间隔着一墙白墙,墙头上仿古式的黑瓦之间有几只头大的小雕塑,俱是虎、狮诸形。
我走到墙下,忽然听见一声断喝:“碎!”接着一切归入静寂。
我凝神细听,除了浅浅的喘息声外确是再无动静,知内里必是某人在练功,此时恰好结束。心想着不好偷窥别人,我移步走开,孰料刚移动三四步,眼角突觉异物从墙头上扑下,急忙踏步前弹,恰在那物着体前避开。
“啪啦!”瓦片碎成数十块。我回目审视,但见瓦片碎得甚是奇怪,几乎没有一片碎片横截面超过拇指指甲,大多数更碎成粉状,均匀散分地上。
“你是谁?!”略有些尖细的嗓音从墙头上发出。
我抬目看去,一人双足点在墙头,稳稳当当地立在一只狮像头上。他一身唐服布装打扮,紧身装束,细长的脸上下巴颇尖,皮肤蚴黑。
我心下暗暗点头,这人貌不惊人,却有这般身手,非同小可。尤其以他定身墙上的功夫,我所见过的人中包括我自己在内,只有莫剑舞该可以做到。
“答我!”那人眼中射出精光,再次发声。
中气充足。
我下了这四字评语,不禁暗猜这人是否南拳或神拳传人之一。同时心中微气,见面时不问青红皂白便动手,这算什么?审犯人?
若换了半年前,我或者还会低调从事,反正道歉也非什么丢脸的事。但今时今刻的我早明白并非什么事都是低头可过,尤其在陌生人面前,一味的忍让反而易让人看不起。尤其对方是专搞武术这一门中国传统文化的人,该属重视内涵的种类。
时间与世事均是予人阅历的好东西。
黑影突动。
我不假思索扬手抓去,准确无误地将来物捉住。
又一片瓦。
“北拳难道没人教教养吗?”那人微怒道,“怎么不回答我?!”
我心中直想笑出声,谁更无礼些?上下打量他一番,微笑道:“我不惯仰头看人。”
那人细细品味两遍,忽然跃下墙来,走到我面前道:“没听过北拳这届还有人才在,你是谁?”语气间已稍微缓和。我并不说话,只将手探过去,瓦片平摊掌内,待他来接。
这算是一个友好的表示,若他接过去,刚才无礼的事便算揭过。
那人毫不犹豫地怫然色变:“什么意思!”
五指霎时握紧,“喀啪”声起时,碎片从指间坠地。
我轻松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看看‘评人是非者本是是非人’这句话的正确性罢了。”那人脑筋显然并不十分灵光,未听出我讽他骂人没教养、自己就是个没教养的人,不耐道:“是男人就直话直说!我最讨厌饶弯子的人!”
我轻笑出口,却不多言,转身抬步。为人耿直虽好,但若一味不识时务莽撞胡言,便只会惹人厌了。
“站住!”厉喝声追体而至。
我耸耸肩,往来路而去。
“我叫你站住!”声音突然追近。我条件反射般侧跨一步,反肘顶出,恰将那人探来抓我的手顶中。后者冷哼道:“避得开吗?!”手势倏转,由我肘下魔术般翻转而上,仍去抓我肩膀。
“谁要避?”语声连同动作同时展开,我右脚为轴左腿蓦然后旋横踹,将身体周围米许的范围都囊括在内,动作的劲度和灵巧处连我自己都微感惊讶。
那人显然一时未料到我骤然间风起云涌般爆发,腰部向后一缩,竟仍能及时退开两步避过我这一式,目光精光大盛,似鹰攫兔般牢锁我身上,喝道:“你是谁?!”
后旋的腿稳如劲松般保持横在半空的姿势。我低头看看自己的脚部,只有脚尖着地,心中异觉生出。
自与莫剑舞生死一搏后我曾反复揣摩她的招式,但却再无机会与人实践,想不到会有如此提高。换了从前,我绝不可能这样瞬间由静变动地使出这么刚猛和灵巧结合在一起的动作。
“好功夫!”鼓掌声从不远处传来,我缓缓收回脚来,目不微斜,因面前那人正怒目相视,大有不甘被我一脚迫退、必欲反击之势。
脚步声慢慢踱近,声音随之而来:“南拳郭家什么时候这么没教养了?对个陌生人都喊打喊杀。”
听到这声音我心中微动,因似曾在哪处听过,但亦只略有印象。
面前那人转目怒视道:“你试试再说一遍!”
我趁此空隙转目去看后来者,不由一呆,失声道:“恩人!”
第六章 鼎立之斗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