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钗头凤之佳人难逑-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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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好……”
    好无理的指控!我方要回驳,相公已道:“阎堡主,请你停下。同为男人,我不以为你有资格指责我家娘子。”
    “资格?哈,等有朝一日她又随了别的男人去时,你不妨再与我谈资格!”
    他、他、他竟然是如此看我的?我当初,为何要爱上这个男人?为何……忽然,我蜷在胸际的手被相公的温和掌心包围。“我家娘子她不会。我家娘子,别人如何待她,她便如何待别人。别人对她好一分,她会还以三分。别人若是十分的全心全意,她回的,必是十二分的满腹心肠。明某此生没有大成,唯一最庆幸的,是娶了影儿这样至情至性聪慧可人的娘子。”
    “哈哈……”他仍是嘶狂大笑,那笑声里,可有悲凉?“梦影,人如何待你,你便如何待人,是么?我对你有千般珍爱,你回我的,为何是背情弃爱?”
    “那是因了,你对我,从不曾有千般珍爱。”我偎在相公胸口,平声静气,“你若爱我,当该知道,我要的,是两人的白头,两人的相守,夫和妻,彼此只有彼此而已。你自以华屋广厦、珍馐美味便是珍爱,我无话可说,请将你这样的珍爱,转移给求它之人。”
    “我能给你的,只是华屋美厦、珍馐美味么?我的这颗心呢,我的心呢?你弃如敝屐,你弃如敝屐!还是,你趁我出外经商之际,已然识了他,移了情?”
    相公的心跳声即稳匀在我耳畔,我笑:“观弼,你最没有资格谈起的,便是你的心。你容了了别的女人进去……别再给我说另外的女子永远得不到你心的混话,就算如此,你的身体呢?我不会和别人女人分享我的丈夫,身和心皆如是。我相公说得对,人如何待我,我如何待人,你给我的,是叛离白首之盟,我回以的,是弃婚远行。我的相公对我说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饮,我的心内自那日起,便只为他一人敞迎。这些,是你不懂的罢?你怎会了解,一个女子对一份感情的洁净需求?你怎会了解,你的逢场作戏、为贵娶妻便是对你我盟约的背弃?纵若那一日我没有逢上昌礼,被你捉了回去,做了你的妾室,我给你的也不会再是全心全意,你的爱被别的女人切割去多少,我的爱便会收回几分,你不爱了我,我便不会再爱你。”
    “梦影,你的爱好生自由,如此收放自如?啊?你的心可是血肉做的?”
    “爱的收放的确无法如说的那般轻易,但我可以先让理智控制,再让自己习惯如此。我当初嫁给相公时,尚未爱上相公,而如今,我的心除了他,再容纳不进别人……”
    我耳下,相公的心跳遽速。“观弼,回去罢,别打扰了我的生活,也请珍惜你身边的女子。”
    他盯我半晌,我毫无意味的回视。他忽吼了一声,掉头狂奔而去。
    相公。我仰首,方要唤,却迎到了激热的吮吻。
    相公啊……我心花开放,更为热烈的回应。人给我十分,我回以十二分,是罢?
    多少年过去,有一日,阎家发来了丧帖。他,去了。
    而此时的我,老了,相公逝了,多病的儿子在生下孙儿后不久,也走了,我守着明园,护着家业,依然奔忙。
    相公没能陪我走完人生,但他留在我胸臆的温暖,足以使我继续路程,且这路程,可以花开朵朵,幸福快乐。
    又过多年,孙儿长大了,娶妻、生子,也为情爱奔忙迷茫。一个夜里,一个与我当年性情有六七成像的孩子说起,她在阎堡,曾见过一栋“梦影回处”,以及,满纸“钗头凤”。
    钗头凤啊,他不是懦弱愚孝的陆游,何以如此哀婉?……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是么?
    观弼,我没有错,我不曾欠下你什么。也许,你也不曾错,你忠实的,不过是你自己固成的观念体认而已。那么,我们就这样甘心错过了,不再牵连了,好么?
    相公,不知,我们来生来不来得及再做夫妻?你早走我多年,我不能为着私念劳你久侯,有缘再见了,好罢?
番外 阎觐后传
       几年来,阎觐的生活是极规律的。
    卯时或闻鸡起舞或吐息调纳,辰时他浴后换衣案前劳形,审理前一日上官自若和笑儿为了偷懒甩到他桌案上的帐册。再过一刻钟光景,早膳该送来了。
    “相公,救命,救命啊——”
    就连这声闷闷的哀嚎,也是他过去几年不曾断过的定时天籁。
    阎觐换身到了内室,果不其然,不管他如何预防,他的小妻子还是又与丝被混战成一团,然后,将自己捆成一只小蛹,滚啊滚的,眼看到了床沿。
    他一个跃步,接住了那只小蛹,在一团丝被中,先把一张小脸给解救了出来,看她的小嘴象小鱼样的吸张换气,不由气笑道:“你是欺着我不似以往需天南海北的洽商了是不是?若是我来晚了一步怎么办?”
    “相公来晚了,只会有一条丝被又给废了而已。那么相公,你总是来得这样及时,是担心丝被还是担心我?”大眼晴眨眨,汪着两泉纯净。
    天下,只有少数几人知道这纯净后面藏着多少狡诡,很荣幸阎觐是其中之一。“明知故问。”
    “甜言蜜语不嫌多,相公说啊说,说啊说。”她如唱歌儿般哼缠,小蛹样的身子扭成了麻花。
    “该用早膳了,快漱洗。”
    阎觐抱起她,外室,正好丫环送来了热水。如过去的每一日,他不要丫环代劳,亲手给他的小妻子漱口、净面,甚至擦抹滋润肌肤的玫瑰油膏。诸些步骤,都是在她尚是一团小蛹状态时完成的。
    丫环对当家主爷对主母的宠爱行径早已司空见惯,目不斜视地将早膳一一呈在圆桌上,退出时,却正撞见要进门的一人。
    “福夫人。”
    来者含笑点点头,借着未阖的门踏进来。
    “相公,我吃那碗粥……”
    “相公,鱿丝卷子好吃……”
    “相公……”
    来者摇头,“难怪人家都说老夫少妻妻得宠,老妻少夫夫嚣张,阎当家的,咱们是同病相怜呐。”
    “春双姐姐!”小脸转过,露出花妖般的笑靥。
    唉呀~~春双教这笑容给闪得少了魂飞了一半,“我说阎当家的,你一定得把她藏得深些,这张脸……”
    脸的主人却不想让她煽动已有此意的自家相公:“春双姐姐,颐安堂还好么?”
    “颐安堂好得很,奴婢抽空进来,是要告诉阎当家的,回阎堡的行囊都给打点好了,您这边,可需要派几个粗使丫头过来帮忙?”
    “回阎堡?”蛹儿挣挣,挣出两条光溜溜的粉臂缠上了相公的颈子,“相公,回阎堡?”
    阎觐颔首,拿下她的两只粉臂藏到了丝被内:“三日前订下时,你不是在场么?”
    “三日前?我在场?”
    春双援声,“是,原本是个表决会,只是你从头睡到尾。阎当家、上官、笑儿、福童,还有奴婢,都给同意了,所以……”
    去哪里,她是没有意见啦,反正相公都会随着……“可是,为何要回阎堡?”嗯,好吃,这粥的火侯上佳呶。
    “还不是因为你。”春双对这幕夫宠妻状是又妒又羡,回头,真该让福童那个没心没肺的东西观摩学习一番。
    “我?”
    “这桃花坞虽经过了几次扩建,也已藏不住你了,上官为你开罪了不少大商户,阎当家和笑儿甚至差点为你杀人。但你这张脸至少还得荣盛个十年,咱们议了,这不是长久之计,万一有哪一天疏失……大家伙才一致同意,放你和阎当家的回堡,那阎堡的墙高树深自不多说,阎家的精干护卫全在那边。”
    “喔。”她虽顽皮未收,但绝不是不知轻重。轻轻推开又递到唇边的汤匙,贴近他板正的俊脸上,“相公,忘忘让你很烦恼么?你会不会后悔娶了忘忘?”
    我的小妻子,我的骨,我的肉……阎觐心里念着那些他永远不会说出口外的甜言蜜语,啄吻着她鲜嫩唇角,“忘忘,忘忘,忘忘……”
    娘唷!春双不能再看,挡着眼说:“一个时辰后,奴婢会要几人过来帮忙收拾。”
    跑啊,她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过——“阎当家的,您可要收着点,您的小夫人,又有妊了!”
    —————————————————————阎堡。
    “爹爹。”
    五月妊孕的身子进了门,扑向了那等在大堂的长躯。
    “忘儿,轻点。”明清寒揽住她,“都要当两个孩子的娘子,还恁样不沉稳?”
    “三个。”忘愁伸出三根指头,“我已然有两个孩儿了,加上这个,是三个。”
    明清寒啼笑皆非,“为父敢说,你那位笑儿孩儿每回见你,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爹,你好神呶。那个不肖子!嘻,爹,你怎会赶来这大北方的阎堡看忘儿?”偎着父亲的胸怀,娇声道,“一定是太想忘儿了,对不对?”
    “是。你这个不肖女不去看爹,还一声不响地迁来这大北方,为父自然要多劳动这把老骨头,来看你喽。”两指捏捏她鼻尖,“不肖女。”
    “哪有?我要笑儿经过杨柳城时给您捎信啦,定是那个不肖子给忘了,回头忘儿代爹好好教训他!”
    “你呀……”明清寒摇头长笑。
    “还有,爹,你一点都不老哦,你忘了,你比你的女婿还要年轻个几岁的?”为讨好亲父,适当贬损自家相公是必要的。
    “别拿为父和那只装嫩……”后面话儿未完,已见门前魁影挡光。一个粉琢女娃已如只粉蝶般飞来。
    “外公——外公,你给欢儿可带来了新鲜玩意?”
    “欢儿!”明清寒收回那两道和“女婿”暗自较量的视线,举起那软软肉团,“欢儿,是想外公,还是想外公带给你的新鲜玩意?”
    “欢儿都想,欢儿都要!”小腮鼓鼓,脸容虽不是照搬其母的绝色,但一双凤眼仍能使小人儿将来堪登绝代佳人之列。
    “哈哈……”明清寒笑逗外孙之余,可没忘了每一回探女之余的消遣,“阎觐小婿,快来参见岳父大人。”
    忘愁暗瞥自家相公的闷脸,憋笑。
    阎觐也已然驾轻就熟,“岳父老丈在上,小婿有礼。”
    “老丈?”明清寒眼角微抽,“你该没有忘,你较我,还长了几岁罢?”
    “可是,小婿保养得宜,装嫩有理,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而岳父大人的外观很显然已即将迈入老朽之列,行将就……”
    “忘儿,你的太君奶奶想你,随为父回去住个半年一载,快些收拾东西,随为父走!”
    阎觐牙还尚未咬下,听他的小娘子道:“爹,你忘了忘儿此时怀着您的外孙么?忘儿此时的身子,不宜长途奔波的。”
    哼,老朽,看你能奈我何?阎觐握住娇妻的柔荑,满足啊。
    “……既然如此,为父陪你,估计为父在北地的这笔生意会谈需三个月,这三个月里,你随为父住。”哼,小婿,我看你还敢不敢再与岳父叫板。
    “爹,好……”
    “岳父大人,这是小婿孝敬您的,请笑纳。”
    “什么?”明清寒没好气地睇一眼那推到桌上的银色木匣,“我可曾缺过什么么?”
    “此乃上官和忘忘合炼的玉容养身丸,较之前小婿所用的玉容丸功效更上一层。既能美肤养颜,又能强身健体,已被皇家定为御用药品,除了小婿处,岳父阁下从哪里也买不到哦。”
    “……”狐疑地目光投下,“……当真?”
    “爹爹,不骗你啦,你看你的女婿,就是最佳示范哦。这药丸,本是我特地为他配制的,没想到半年前那皇帝老儿见了相公,问他保养之道。相公慨然告之,那药就成了御用的药品,颐安堂还因此多开了几家分号。”
    “……当真有那样的奇效?”
    “一日一丸,三月后,定然见效。”
    阎觐眉眼不抬,掸着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闲闲道:“这药,小婿会对岳父无限量供应。”
    哈哈,算你小子识相。明清寒心花怒放。
    哼,算你老朽识货!阎觐咬牙切齿。
    ——————————————————————梦影回处。
    依然是江南绿墙碧瓦,花木扶疏,江南风情犹存。
    这一幅美人图的纸张,想必是用了特样的制材,否则不会历时恁久,仍无旧色。
    梦影吾妻啊,在那位霸气强悍人的心里,是把初恋情人当成妻子对待的罢?哪怕罗敷有夫,依然痴心不改?但究是这样一个痴人,到最后魂归时,仍不懂得情人何以别嫁么?“汝为吾平生至爱,吾愿将世间至贵至宝奉于汝前,汝何以拒吾千里,叛情别嫁?吾于汝之深情厚爱何堪?……”
    他为何不懂?梦影所要的,所谓世间至贵至宝,不过是他的情有独钟?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尝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他们不是陆游与唐婉,原本可有一段美好姻缘,错在,两人的对情爱的认知,差之千里。
    “忘忘,你在里面么?”
    “相公。”她应声。
    男人自背后拥紧了她,“在看什么?这幅图……”
    “是太君。”
    “我知道。”
    “相公,我在想,我和你,我们,有几次,就要成了他们。”
    “嗯?”
    “有几回,我们都要失之交臂,错过彼此,若当真错过了,怕是这阎堡,要再添一座‘忘忘回处’了。”
    “不会!不会有‘忘忘回处’,不会有错过,我不是祖父,你不是太君,祖父一味索取,太君另有所爱,我们不是他们,所以,我们不会错过。”
    “若我的那一回往生,投生的不是明家,而变成另一张你从未见过的脸,你还会找到我么?”
    “忘忘,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只要你的灵魂是你,我都会找到你,抓住你,抱住你,一生一世,相爱相依,此情不渝,不舍不离。”
    “小觐,相公。”忘忘回身,紧紧抱他,“你说的,一生一世……”
    他接口:“相爱相依,此情不渝,不舍不离!”
    一生一世,相爱相依,此情不渝,不舍不离,这是他们的誓言呢。
    来世如何?让“缘”来定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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