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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默默的点了点头,他已经明白大哥在龙撵上对他说那些话的用意了。
下午,李月的述职在含元殿内进行,依照惯例,李月先向李豫递交了象征江南十五州的十五份泥土和所产农作物各一样以及各地户册副本,然后又将各曹事的书面述职报告提交给相应各部,在一系列的各种象征性的活动后,李月的述职仪式才告以结束,随后李豫正式对金陵府众人在平定李希烈叛乱和安置河南灾民的过程中所有表现给予褒奖,并定下了金陵府官员的品佚,但李月知道,重点并不在这里,而在即后进行的述职问辩上,问辩在含元殿的偏殿进行,由皇上主问,左右丞及尚书省左右射仆旁听。
果然,在这次问辩中,李豫提出了江南东道对朝廷的年贡问题。
“自安史之乱起,北方各地难民流向南方各道的的人数已超过五百万,江南东道也有百万,我大唐的田赋来源已开始逐渐向南方转移,北方流民大举南下,造成了北方劳力的短缺,仅李希烈乱后,河南就有百万灾民逃向江南,其中逃往江南东道一地的就有五十万人之多,这对中原的长远发展极其不利,现兵乱已经平息,朕希望江南各地将逃亡的百姓劝回,当然也包括你江南东道一地,你以为如何?”
李月静静地听着,他已经完全知道了李豫的目的所在,当李豫提出要将流民遣返后,李月微微的点点头说道:
“百姓南迁自然是想寻找一安身养命之所,若南方贫瘠,不用官府驱赶,百姓自然会回流,尤其北方人民乡土观念极强,但凡可能都愿回归故土,而现在回流的百姓不多,正说明了百姓在江南各地已经安居乐业,皇上心系百姓疾苦,又何必去强为百姓所不愿之事呢?况且率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大唐百姓无论在何处,都是皇上的子民,都是大唐的一份,这又有何不可?”
“既然吴王殿下承认大唐百姓都是皇上的子民,那江南东道的百姓每年上缴国家的田赋,是不是也应该给朝廷一份呢?”
李月闻声望去,见是左相韩端木所言,便肯定地说道:
“我江南虽小,但也心系天下同胞,只要我江南有粮,自然会进贡朝廷,如果确实仓禀空虚,纵有万丈报国志也难以办到。”
这时,右相王屿接口说道:
“吴王的意思是指江南无粮吗?我看不然,天宝十二年,江南义仓存粮已超百万石,自古江南肥沃,水量充足,这些年来江南人口滋长,大量新田得以开垦,上田数量已接近九十万顷,又一直未受战乱波及,如何会仓禀空虚,老夫实在不理解吴王所言?”
“王相国但知其一,却不知其二,不错,我江南土地已超过九十万顷,而且大多为上田,一年可以两熟,按户均基本上可得一顷,开元盛时,也不过如此。但王相国知不知道,这九十万顷粮田并不真是人均一顷,大量集中于少数人手中,而其中被我官府控制,能缴纳田赋的又有几何?又有多少是不用向官府交税的?我可以告诉王相国,我江南东道实际每年收的田赋折算成粮田,包括新开垦而暂时免税的,一共也只有四十万顷,其余的都征不上税,而各级官吏每年的俸料就要用去田赋的十之六七,由此可知,我江南并非王相国所说的那样仓禀丰盈。王相国为相已久,这实田和虚田之分难道也不明白吗?”
“这……!”王屿一时语塞,竟无言以对,李月所言,字字切中时弊。
“好了,大家不要争了,朕有话要说。”李豫一语即出,大家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朕听说你打算下发限田令,想必是想对另五十万顷不税的粮田进行清理吧!你说说,你打算如何做?”
“禀告陛下,臣确实想清理江南东道的粮田,让耕者有其田,恢复我大唐太宗时的均田水平,对超过户限的粮田由官府拿回,重新分给无地的百姓,这样,我江南东道的田赋必将大增,届时我想就有余粮上贡朝廷了,诸位大人以为如何?”
这时,众人方才明白过来,原来李月早就已经知道皇上要他交粮,只是趁机想让朝廷答应他的田亩改制计划—限田令,这便是他的交换条件,几位宰臣不禁面面相视,谁也不敢说话,均偷眼向皇上看去。
这时李豫淡淡一笑,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掌控中似的,只见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同意吴王在江南东道十五州进行田亩改制,但从明年开始,每年需上缴朝廷米五十万斛,若遇灾年可禀朝廷酌减。钦此~!”
注:唐制一斛等于十斗,约一石多一点。
第二十四章 暗流
李月在长安的府第依然在,平时由一个管家看管,时常打扫,以备主人来京时使用,在李月从金陵动身之前,这里便得到了消息,早早就已准备妥当。
述职问辩一直持续到掌灯时分方才结束,经过几轮讨价还价,朝廷和李月最后方把年贡之粮定在四十万至五十万斛之间,条件是朝廷不再干预李月的土地改革,同时将夷州划给了江南东道。
李月谢绝了李豫邀他在宫内就寝,独自从宫中走了出来,此时已是华灯初上,满天的星星如颗颗明珠悬空,时而一颗流星划过长夜,没入东方。李月在二百随从的护卫下沿着皇城大街慢慢的走着,他需要思考下一步的落棋,韩滉和萧隐临行之前告诉他,限田令事关重大,必须得到朝廷的支持方可实行,现在总算用五十万斛的年贡换得了朝廷的许可,可真的要实行限田令又该从何入手呢?李月的心里不禁充满了疑虑和莫名的担忧,他的限田令其实并没有对朝廷尽言,一旦实施,必然会引起朝野的强烈震动,会远远超过去年的上元之夜。
就在他在马上思量的时候,突然迎面急速来了一队车仗,在大街上横冲直撞,路人纷纷向两旁躲闪,略迟一分就会被马撞翻,李月看得十分诧异,便向陪同自己的太常博士柳伉问道:“前面是何人?在皇城内也敢如此嚣张?”
柳伉看了一眼,摇摇头低声说道:“那是鱼大人的公子鱼令徽的车队,素来如此,连太子也要让他三分,殿下暂停一下吧!”
“鱼朝恩!”李月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名温良恭谦、素有雅名的宦官形象,没想到他的养子,一个小小的内给使竟会如此嚣张。
“殿下有所不知,鱼大人现在的品级和殿下相同,为我朝中之最,又掌管十万神策军,年初受旨重整内侍省,设立了许多机构,与朝廷匹配,如宣徽使、学士使、内弓箭库使、内庄宅使等,另外我大唐的许多要害部门,如市舶使、榷酒使、盐铁使都被其手下宦官控制,我们一般朝臣皆称之为北司,鱼大人圣眷正隆,他的儿子走路横一点,也在情理之中。”
李月闻言暗叹,大哥因出身不正,较玄、肃二帝更加宠信宦官,他自己明明也知道宦官之祸,否则前年也不会派司马强暗杀李辅国、后来又贬庶了程振元,为何就不知道吸取教训呢?正想着,鱼令徽的车队便从李月身边经过,身着紫袍的鱼令徽见有车队在旁,便探头往车窗外问道:
“不知是哪位大人车仗?”
“这是吴王殿下的车队。”柳伉接口替李月答道。
鱼令徽一怔,随即淡淡地说道:“哦!原来是一名外吏,我们走!”随即催车队扬长而去。
李月见他无礼,却没有动怒,只冷冷一笑了之,柳伉看在眼中心里不解,后来他问道:“殿下适才为何冷笑?”
“你可见过五品小官着二品的宰相朝服,鱼朝恩如此跋扈,取祸之日不远了。”果然李豫便是因此事开始了种下了对鱼朝恩不满的种子,最后终于将其除去。
第二天一早,李月刚起,下人便递上一张拜帖:国子监祭酒鱼朝恩上承吴王殿下。
原来鱼令徽因去年上元夜之事一直深恨李月,故轻慢于他,待他看见李月的冷笑后,越想心中越是惧怕,回家后,便将此事向其父汇报,鱼朝恩当即大骂其一顿,一早便来向李月赔罪。李月见帖微微一怔,他听柳伉说其子冲撞了太子都不加理会,今天怎会来向自己赔罪,其中必然不是那么简单。
李月将鱼朝恩请进书房,命下人上了好茶。鱼朝恩遂对李月说道:“犬子昨夜无礼,已被我重责,今日无法起床,故只有朝恩一人来向殿下赔罪。”
“鱼大人言重了,昨日小事,就不必太责怪公子了,再说少年郎哪有不张扬的!”
“家教不严,导致朝恩蒙羞,皇上还命我掌国子监,如此哪能给天下读书人做先生,实在是惭愧的紧啊!今天我来一是特为犬子陪罪,二则想设个家宴为殿下洗尘。不知殿下可否赏光?”
这才是他鱼朝恩来的真实目的,他的影响目前仅限于神策军中,便想着拉拢李月,借他的威望,和正规军搭上关系。
李月自然知道他的请客决非赔罪这样简单,便淡淡的说道:“公务实在繁忙,我打算明日便回金陵,所以今日早已安排满了行程,鱼大人的心意我领了,若他日有空,定当上门拜访。”
鱼朝恩见李月不肯,心中暗恨,却又无可奈何,坐了片刻后便知趣地走了。自此鱼朝恩与李月交恶,在江南田产事件后,更是视李月为眼中之钉,在后来多次背后暗施冷箭,中伤、挑拨他和李豫的关系。
待鱼朝恩走后,李月便起身去探望病中的辛云京,辛云京已累官至门下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因染内疾辞去了太原尹一职,回京养病。他闻李月亲来探望,便挣扎着要坐起来,当李月见到这个当年的铁汉竟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不禁心痛不已。
“大将军自领江南东道,云京不能在鞍前效力,实在是惭愧。”
“云京不必自责,等你身子好点,你就到我金陵来吧!”
“我当然想去,只是恐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大将军,我随你多年,有句话实在不吐不快,再不说恐怕就没机会了,请大将军勿怪!”
“云京只管说无妨!”
辛云京命左右均下去,这才低声说道:“皇上看似容忍你,其实不然,大将军切不可太轻信了皇上的话,他虽是你亲兄,但你若稍有僭越之举,他必然会从后面向你下手。”
李月心中一紧,连忙低声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辛云京摇摇头惨然一笑说道:“难道大将军真不知道吗?若不是这次你平息李希烈时暴露出了你的后备民团军,恐怕张知节的十万大军此时已经饮马秦淮河了。”
李月一呆,张知节的大军在平定李希烈后,果然在徐宿一带呆了两个月不走,难道他真另有企图吗?想到这,李月不禁脸色大变。
这时,躺在床上的辛云京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他猛然从枕下摸出一方手帕捂住了嘴,李月见状便伸手夺过手帕,见上面已经染成红色,心猛地一沉,就仿佛是落下了万丈深渊。
辛云京见状微微一笑说道:“大将军不必难过,大丈夫何惧一死,我已被封为郡王,子孙可受荫,再无遗憾之事,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大将军你,大将军最大的弱点就是太重于亲情,太在乎天下百姓,有政治家的仁德,却无当权者的厚黑,否则以大将军之力,夺取帝位实在是易如反掌,当年我们赶走李琮后我其实就想劝你自立的,只是时机不成熟,后来平越王之乱,你又把囊中的大位让给了当今皇上,可见你并不在意那个位子,虽虎无伤人意,但也不可自断爪牙,大将军切记,无论何时都要牢牢抓住军队,这一点一定要切记!切记!”辛云京说完后,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竟晕厥了过去。三个月后,一代名臣辛云京终于死于肺痨。
就在李月探望辛云京的同一时候,在长安显贵崔府的另一个床头也在进行着一场有关李月的密谈,会谈者是崔焕和其弟前相国崔圆,崔圆因中风导致半身不遂,已致仕在家,而赋闲多年的崔焕却又被重新起用,任礼部尚书,接替病逝的张镐。
“大哥,你是说皇上已决定让你出任吴王少傅兼金陵刺史?”
“是!不过不是现在,只是有这个打算。”
“我这就有点糊涂了,既然李月已经在金陵开府,出任这个少傅又有何用?”
“我看你真是连脑子也要瘫了,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看不透吗?”
“难道皇上想削藩不成?那为何当初又要把吴王放到江南?”
“你说得不错,当今皇上其实压根就不想实封吴王,只是当时李月在京中手握重兵,夺取帝位轻而易举,皇上便借上元夜事件将他支离京城,同时另一个目的就是想利用吴王除去李希烈和田神功,可谓一箭双雕,现在看来,皇上果然是手段狠辣而且高明,李月虽勇,还是差其兄太远,他根本就不该灭掉李希烈,现如今反倒把自己推到了前台,即无利用价值,皇上自然要拿他开刀了。”
“不然,我觉得皇上也未必真打算动李月,否则怎会把他的亲信一个颜杲卿封到扬州,一个方剑封到庐州,这不是反倒扩大了李月的影响吗?这又做何解释呢?”
“哼!哼!哼!”崔焕不禁连声冷笑,他微闭着双眼,从眼缝中透出了一丝精光,一闪而过。
“世人都说皇上仁慈,岂不知这正是皇上最高明的一手,随着李希烈、田神功、陈少游、骆奉先等几人死的死、调的调,河南、淮南、淮北、江南西道都空了出来,连田承嗣也乘机占了陈留,谁敢保证李月不动异心、不趁机扩大地盘?皇上也怕这一点,便及时将愚忠的颜杲卿和刚烈的方剑调去,一北一西堵住了李月可能的扩张,若是别人,李月或许还可以动一动,偏偏这两人又是他的旧部,让他于情于理都不能妄动,皇上同时再布十万军在徐州,只要他胆敢去江南西道半步,张知节便立刻南下。紧接着皇上又连连落子,一方面命李月来京述职,一方面大量派遣官吏赴任,把这几片地盘消化,又怕被李月等识破,便不惜重爵封赏李月及金陵众人,等这次李月再回去时,恐怕就大局已定,他便再无机会了。”
一席话把崔圆听得目瞪口呆,良久,他才轻轻地说道:“我现在才知道,原来皇上竟也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
“他自然厉害,否则以他并非先帝亲出的身份,怎会最终坐稳了这个江山,我崔、韦、裴三大世家最后不也都被他一一给收拾了吗?”
“那皇上打算什么时候让你去金陵?”
崔焕不答,他负着手走了几步,在窗前深深地吸了一口早梅的清香,这才淡淡地说道:
“快了,我已经嗅到,江南的暴风雨眼看就要到来!”
第二十五章 土改
度过了春荒之后,夏收的脚步一步步临近,农民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是几年来少有的大熟,沉甸甸的麦穗已开始转黄,年初时户籍令引起的风波早被人们渐渐遗忘。
与麦穗一样沉甸甸的还有各州县官员的心情,这几个月来,江南十五州六十岁以上的官吏已基本办理了致仕的手续,随着大批官吏的回乡,新的官吏却没有能够相应的补充进来,官吏们办事的脚步明显加快,从前几人所做的公务慢慢地开始减为一人来做,所有的人都明白,这是吏治的第一步:裁员,消除机构的臃肿。接下来便是各官吏私人财产的申报,也在各州有条不紊地进行。早在两个月前,各州官县令们再一次到金陵接受吴王的训令,敏感一点的官员们都慢慢感觉到了一场暴风骤雨正向江南迫近,不少官员悄悄地开始转移家产或重编履历,企图将目前自己的田地都转到远亲的名下,或者变成祖传之产。
经过近一年的酝酿,限田令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