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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总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摩别人的,何况成碧夫人是个寡妇,更是个迷死人不赔命的寡妇,哪怕明知所言不实的人,也乐于传播她的谣言,在绘声缓色的编排中,满足一下自己意淫的心理。
不过关于成碧夫人的***谣言还没形成唾沫星子淹死人的强大规模,便被另一件事所取代:两年前去了齐国,促请不归的国君姬稠死了。关于他死去的原因莫衷一是,但是由于他的死,正好发生在齐国五大世族刺杀晏婴的关键时刻,大部分鲁国人都认为这个倒霉的国君是做了齐国晏矮子的替死鬼,在混乱之中被人误杀了。
鲁人并没有多少悲戚,事实上在许多鲁国人心中,只知有三桓,不知有鲁君。如果不是偶尔的重大礼仪场合还需要鲁君出面,所有的人都把他忘到了脑后。不是么?两百多年了,国政由三桓掌理、田赋要上缴于三桓,士农工商。诸行百业。所有的一切,莫不与三桓世家息息相关,干鲁君何事?
也唯有这个时候,在鲁君被刺杀的时候,他才能抢了三桓的风头,被鲁人挂在嘴上,议论几声。就是这几声议论,也没持续多久。人们地注意力便又转移了视线。
国君遇刺被杀地消息传来时,鲁国三桓正设宴款待吴国使臣郁大夫,听到国君遇刺身亡的消息,执政大夫季孙意如失手落了杯盏,当堂痛哭。只哭得眼泪鼻涕模糊一片,号啕着只是说昔日为了国事与君上争执,激怒君上弃国而去,季孙以国事为重。这才背负骂名,暂领执政之职,只盼有朝一日君上息日重返鲁国,还政与君,以昭此心。如今君上于齐国身亡,此其过也;从此再难向君上坦明自家心意,更是有苦难言。他越说越是伤心,越说越是委曲,只哭得捶胸顿足。几度晕厥。
叔孙氏、孟孙氏正哀哀痛哭着以示忠心,一见季孙意如盘地大哭,哭得痛不欲生,也实在是太过份了点儿,赶紧抹抹眼泪上前相劝,吴国郁大夫见此情形,也只好上前好言好语。宽解他的心意。
奈何。季孙意如眼角抹的芥茉多了点,那眼泪如长江大河。是止不住地流啊,眼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叔孙、孟孙氏只好使人抬了眼睛红肿如桃,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季孙大夫回府休息,然后又向郁大夫告罪。
三桓一哭,满朝公卿人人响应,号啕一片那个凄惨。郁平然见整个朝堂上乱糟糟的,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的说辞,想在朝堂上为吴国再争取点好处,这时全说不出口了。劝了一会儿,见鲁国群臣一个个悲戚的不能自己,也没人有空搭理他了,这饮宴也进行不下去了,只好拱手告辞返回馆驿。
卜、祝、祭等各司官员开始张罗国君地丧礼,然而本该主持这一切的执政季孙意如却因伤恸过度卧病不起了,于是这司仪主管,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叔孙玉的头上。丧仪还没举行完,季孙意如便上表请群臣议事,言及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上原居于齐国,虽弃国而去,然君上仍在,是故他可以代行君权。而今君上去世,就当择立新君,此等大事刻不容缓。他因病弱,不能上朝理事,请大司空叔孙玉、大司马孟孙子渊会合六卿,共议立新君事。
季孙意如这番表现,把许多还疑心是他刺杀了国君的公卿大夫们的疑虑都打消了,众大夫地精力便因季孙意如这一表集中到了册立鲁国新君的事情上。姬稠嫡子早夭,他当初匆匆逃出鲁国,只带了爱妃吴孟达同去,诸公子们都扔在了鲁国。
这些公子们并没遭什么罪,三桓为了表现自己忠体为国,逐鲁君是为了社稷而非为了一己私欲,所以对这些公子们礼遇有加、有求必应。所以鲁君这十几个儿子过得都很优渥。只不过为了避嫌,朝中百官平素与这些公子们都没有什么来往,对他们大多不太熟悉,如今他们之中将有一个成为鲁国君主了,满朝公卿才将关注的目光投向他们。
一时间,季孙、叔孙、孟孙三家门庭若市,车水马龙,整日介人来人往,川流不息,有来为自己中意的人做说客地,有受了别人请托做说客的,有来旁敲侧击打探消息的,更有那些鲁君的公子,不惜重金请了人来向三桓示好。不过大多数人仍然看好季氏,到季氏府上来的人也最多,季氏如今虽然称病在家,也只能哄哄那些小民,这些公卿大夫们自然是不信的。
曲阜城中乱糟糟的时候,成碧夫人一路向东,已经到了费城。费城近浚河,临沂山,这沂山就是沂蒙山脉,莽莽群山,在那时候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季孙世家封邑很大,他们在这里苦心经营,建造了这么一座坚固的城池,就是看中了这里地地理形势。
居安思危,以求存续,这是任何一个大家族必须考虑的首要问题。但凡世家大族,没有不在本家之外择选要地以备不时之需的。象吴国任氏家族,崛起不过是三代以内的事,还没有时间和精力为家族挑选一个第二基地,这才在遇到危局时进退无路,只好派了女儿周游列国,交游各国权贵,希望能为家族选择一个存续之地。
费城是季氏私邑,平时由阳虎、公山不狃、仲梁怀等心腹轮番来此打理,城中居民乃至野间农夫两百年来只从季氏之命,虽说费城繁华,也常有外地商贾来往,但是只限于在费城中活动,成碧夫人准备修建的盐城,建于城外数里处的山谷中,到时营寨一立,外人是很难进入的,所以非常安全。
这食盐生意,制、储、运、营,需要大量地人手,做食盐生意招募来地人大多要从事运营事务,为了安全日常加以训练是很正常的事,并不引人注目。在当时,农夫放下锄头拿起刀枪就是兵,象这样经过训练地人比那普通的士兵自然还要精锐一些。
由于建城还需要先勘定一个具体地址,此时成碧夫人只能住在费城中。费城最大的居处就是季氏家族的一幢老屋,季氏自己很少来住,阳虎与公山不狃等权臣每年也只在春秋两季过来打理一段时间,所以这老屋虽然博大,却很显老旧。
因为知道成碧夫人将来长住,先行赶到的人马已将许多房屋、院舍修缮一新,不过比起曲阜宅屋的精美富丽,还是远远不如的。
车子进了宅院,停下,赶车的御者跳下马车,朗声说道:“夫人,已经到了,请下车。”
他把遮阳帽一摘,眉目英朗,虽是一身粗鄙的麻衣葛服,却丝毫不掩他的俊俏,这御者竟然便是庆忌。
轿帘儿一掀,成碧夫人折腰而出,站在车辕上瞟他一眼,俏生生地点了点下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庆忌会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趋身向前,为她放下了车旁的踏板,然后伸出一只手臂。
旁边没有别人,仆役们都在忙着从那一辆辆大车上往下搬运东西。此番为了保密,虽然成府上没有几个人见过庆忌,成碧还是把所有曾见过他一面的人全都替换开去,带来费城的上千名家将、家奴、仆役、侍婢,没有一个见过他的。
这些人都只当这个阳斌真是阳虎的从弟,一路上,自家夫人有事要找他做,没事要找他聊,便连自家的御者都换了他做,人长得俊就是吃香啊,人人都道自家夫人看上了这小子,识趣的只要见两人在一起,谁不尽量避开。
成碧把一只纤纤素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自车上逐阶而下,纨色的靴裙,轻轻曳摆,盈盈落地,站直了软绵绵的娇躯,乜着杏眼瞟他一眼,笑得又媚又甜,微带衅意地道:“公子,如今在我府上为奴为婢,这般地侍候着我,不觉辛苦吗?”
第116章 寄居费城
第117章 两小儿辩日
见了孔丘,庆忌先喜后惊,喜的是他乡遇故知,惊的是现在自己是什么身份?正要避着熟人呢,这孔丘可不能见啊。庆忌心中暗惊,正想闪身躲开,那孔丘想是弯腰累了,把腰杆儿一挺,目光堪堪与他碰上。
孔丘一脸惊讶,继而便露出欣喜神色,庆忌暗叫一声“苦也!”面前这位是孔老夫子,杀人灭口的心思庆忌可是连想都没有想过,无可奈何,他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露出一脸笑容道:“竟然是孔师,您……怎么到了这儿?”
孔丘笑容可掬地还礼,说道:“呵呵,丘正要问呢,公子怎么来了此处?咦,公子怎么这般装束?”
庆忌一听忙岔开话题道:“此事说来话长,咱们一会儿找个地方再详叙不迟。孔师这是要往哪里去,听两个孩童谈些什么呀?”
他这样一问,孔丘顿时省起来,忙道:“不错,你我一会儿再行叙话不迟,且听这两个娃娃辩论道理,这两个娃娃辩论的问题很有趣,丘以前也是从未想过。”
这位孔夫子一研究起学问就浑然忘我,说完这话便又弯下腰去,笑眯眯地道:“既然如此,这位童子,你且说说自己的道理,却不可恶语相向。”
庆忌见状,只得避立于一旁,正好趁机想着一会儿该如何同他解说。
只听另一个孩子反驳道:“那么你说,为什么太阳刚升起来时比较冷,到了中午却热烘烘的呢?当然是离得远才感到凉,离得近才感到热的缘故啦!这才合理,不然你能解说的通吗?”
“哼哼,你说远了冷近了热。我是说不出其中的道理,但是我说远处小近处大,难道你就有理由反驳吗?”
两个小孩争执不下,一齐转向孔丘。说道:“喂,这位夫子,你方才说要帮我们分辨对错的,那么你说我们两个谁地话更有道理呢?”
“呃……,这个……”,孔丘闻言大窘。方才第一个小孩说话时他就频频点头了,等到第二个孩子说出他的理由时,老夫子顿时就有些犯核计了。他虽是这个时代的博学之士。通古知今,所学甚杂。可是这后世人看来很浅显的问题他却也未必答得上来。
两个孩子见他作难,不禁拍手大笑起来:“好不知羞,还说要帮我们分辨道理,原来你这大人也不明白。”
孔丘听了一部胡须都翘了起来,好在他肤色本来就黑。虽然面红耳赤,看起来倒不那么明显。旁边那个脚夫又把眼睛翻了两翻,不耐烦地道:“夫子,咱们找个地方先住下吧,和两个小孩子有什么好理论地。”
他虽这样说,孔丘怎好意思掉头便走。庆忌看的好笑,可怜的孔圣人,真是难为了他,接连两次出糗都被自己看在眼里。一次是在河边,被任冰月好一通臭骂,现如今又被两个小孩子问得哑口无言。难怪夫子曰:“唯小人儿与女子难养也,”怕不就是他的切肤之痛吧?也不知还没有再次见他出糗的时候。
庆忌窃笑曲解着圣人语录,一边替他解围,向两个小娃娃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就算圣人也不是精通一切的全才啊。两个小家伙。这位孔夫子是研究治国安天下的大学问的,这种小问题还是让我来回答你们吧。”
庆忌笑吟吟地道:“其实太阳在早晨和中午离我们是一样远地。那么为什么早上看着大。中午看着小呢?这是人的一种错觉,早晨地太阳有树木、房屋和远山衬托着,所以显得大一些。等到中午,它的背衬是广阔无垠的天空,所以就显得小了。而且太阳初升时天空还有些暗,太阳的轮廓更明显,中午时天空明亮,太阳的边缘都被虚化了,这个原因也使它在早上地时候看着格外大一些。”
实际上,太阳在早上和中午的时候与地球的距离还是有一些差异的,不过对这么巨大的天体来说,那点差异完全可以忽略不算,而且这也不是造成两个娃娃所述现象的主要原因,所以庆忌干脆略去不提,否则只怕越说越夹缠不清。
那个以冷热为依据的孩子不甘心地问道:“那么为什么太阳出来后,早上显得冷,中午却比较热呢?”
庆忌摸摸他的头,笑道:“这还不简单?中午时太阳光是垂直照在地面上的,而早上太阳光是斜着照在地面上,你说哪种情况下照在地面上地阳光更多?再说,已经照了一上午了,到了中午怎么也要比早上暖和一些。”
两个小娃儿听了不禁哑口无言,孔丘恍然喜道:“原来竟是这个道理,妙啊,公子一言,为孔丘解了此惑了,三人行,必有我师焉,世间万道,各有学问。真是穷尽一生,也休想学的完全啊。”
庆忌见孔丘毫无自矜之意,坦承不知,虚怀若谷,胸襟如此坦荡,不禁暗生敬意,连忙还礼道:“不敢不敢,孔师客气了。自与孔师一别,至今也有多日了,在下心中着实挂念的很,来来,咱们且寻一个安静去处,好生叙谈。”
庆忌此时已想好了说辞,想把孔丘带到僻静处,同他说明白。他一边说着,一边热情地把住孔丘手臂,便要扯他同行,不料只一转身,便有一个灰色的人影从胡同外飞快地跑进来,胡同内有摆摊的、行路的,本来就嫌拥挤,庆忌突往路中一站,那人避之不及,惊叫一声便撞进他的怀里。
庆忌大骇,想也不想一把便攥住了那人手腕,一扯一带,那人“哎哟”一声,被庆忌扼住手腕原地滴溜溜地打了个转儿,随即便被庆忌用臂弯紧紧勒在胸前。
那人刚想挣扎。一柄锋利地小刀已经架在了他地脖子上,刀锋的锐利在他颈上激起一片小颗粒,骇得他僵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了。
这柄鲁削正是庆忌在漆城时所买之物。一直随身带着,这人来得鲁莽,偏又披了件灰色地连衣斗蓬,把头都遮了进去,行踪过于诡秘,庆忌担心他是刺客,想也不想便制住了他。
控制住此人的行动后,庆忌刀尖缓缓上移。挑开他地斗蓬,只见青丝垂鬟。颈项如玉,这身材矮小的灰衣人竟是一个女子,庆忌惊“咦”一声,收刀推开了她。
那少女转过身,揉着被他攥得生疼的手腕。恼怒道:“喂,你这人好生粗鲁,人家不过是撞了你一下,怎么就使这么大的力,手腕都要被你拗断啦。”
这少女身材娇小,斗蓬垂在肩上,只露出头部,看不出衣裳华美与否,只是一张脸蛋秀气慧黠。软媚着人,一双眼珠十分灵动。
庆忌收起刀子欠身微笑道:“抱歉,在下还以为是个行窃地鼠辈,想不到是位美丽的姑娘,失礼,失礼。”
那少女瞪他一眼,还未及说话。远远便传来一声呼喊:“小艾姑娘。你不要走,小艾。我已经看到你了,你不要走啊。”
少女一听,脸上顿时露出慌张的神色,庆忌心想:“不会吧,难道纨绔子弟强抢民女的这种烂情节我都遇得到?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少年英雄横刀救美了,紧接着再来一出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以身相许的戏码……”
那少女左右看看,顿了顿足就想跑开,偏偏此时胡同里一辆驮着柴禾的车子咕咕噜噜地走了过来,那车上的柴禾堆得支扭八翘的,两边又有行人和地摊,哪里还有缝隙容她跑开?
这个被称做小艾地姑娘四下一看无处躲藏,目光重又落在庆忌身上,她眼珠滴溜溜一转,一把扯住了庆忌,瞪起眼睛道:“是你阻住我的去路,才害我被他捉住地,你要帮我脱身才成。”
庆忌笑道:“姑娘,你也太不讲理了吧?应该是你撞上我才对,可不是我阻住了你的去路,追你的是什么人,你又要我如何帮你呢?”
少女踮起脚尖往胡同口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白衣公子提着袍子正满头大汗地追来,便赶紧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