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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忌摇头道:“我不能冒险,此事干系重大。万一有失。我们所为何来?”
豆骁劲道:“若置公子一人与险地,万一有个好歹。卑下是万死难赎其绺的,若是公子实在放心不下,那卑下便与公子同去。”
庆忌笑骂道:“屁话!你给我听着,我们骑马,他们乘车,我们又有健马替换,速度上占了大便宜,只消能够成功杀出重围,任他万马千军,都是再难追上我们的。所以,你不要觉得清闲,你的事情实是一等一的重要,若是我赶到山后,不见你地马匹,那才真的不妙。好了,不要说了!竖起你的驴耳朵,听我说完。明日一早……”
豆骁劲无奈,只好静心听庆忌讲述明日安排,两人一问一答,反复磋商,最后敲定了行动计划,这才合衣睡下,稍做休息。
第二日一早,整个临淄城都是一片喜庆气氛。这东方第一名都,有民七万户,三十余万人口,再加上各国各地的商贾、以及赶来都城为晏相贺八十大寿地客人、随从,总人口已经超过了四十万,纵然平时城中路上也是摩肩接踵,人流如潮,今日更是热闹非凡。
庆忌将马鞍配好,简易马镫先塞入马鞍下,上边又搭了些布袋做掩饰,扮作一个行商满城游走,打探消息。
齐相晏婴素来清廉,不喜奢华排场,只不过今年是他八十大寿,连齐君都隆而重之向他表示祝贺,满国公卿焉能不随声附和?晏婴考虑到此举也是缓和同世族大家关系的一个契机,于是便也顺水推舟,由他们去了。
象这样隆重的寿诞,就是秩位、身份稍低的人都进不了晏府,许多人都只能呈上礼物,便退到晏府两侧沿墙搭建的流水席上意思一下,庆忌自然更混不进去。他也不想进去,只是候在门外,一边假意兜售生意,一边等候高昭子、田乞等人说服晏婴,出城游猎助兴。
晏府内进进出出,贺客不断,门外马车堵塞,各位大人地家将仆役站的到处都是,混乱不堪,庆忌一脸大胡子,头戴一顶遮阳斗笠,在人群中走来走去毫不起眼,根本没人注意他是何许人物。
眼看着快要日上三竿的时候,晏府中传来一片片笑语喧哗,大门处被家将们清理出来,一大堆博带高冠的大夫,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须发如银的小矮子自门中走了出来。门外无论是客人、侍卫还是各位大夫府上的家将仆役,见了这人都高呼“拜见晏相”,纷纷跪下行礼。
庆忌忙也单膝下跪,用手扶着竹笠,偷偷瞄了眼这个历史上的传奇人物。晏婴身材以矮小著称,昔年他代表齐国出使楚国,楚国国君就曾以他身材取笑,叫他钻狗洞入朝晋见,被晏婴以出使狗国才走狗洞,今臣出使楚国,不敢由此门入为由拒绝。此刻看他模样,的确非常矮小,按现代人的身高来说,还不到一米六。
就是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须发皆白,八十高龄的晏婴宰相,站在那么多身材或高大或肥胖地公卿大夫们中间,却丝毫不掩其威仪,不管谁向那里望去,首先注意地不是杵在他身边的那一个个高个子,第一眼看的人一定是他。
晏婴含笑向门外这些地位卑微的仆从庶民们拱手答谢、讲话,笑容可掬,毫无架子。庆忌无暇多看这位名闻列国、与未来的大圣人孔子是知交好友、重其学识品格,却绝不欣赏他的政治才能的齐国名相,转而把目光投向了他地身后。
高、国、田、鲍、栾等诸位昨夜见过地世家之主都环拥在晏婴身边,一个个谈笑风生,满面红光,完全看不出马上就要把晏婴置诸死地的仇敌模样。再往后,也多是踩着高齿木屐,博带高冠、衣着华服、风度翩翩、斯文儒雅地公卿大夫,却看不出哪个才是鲁君姬稠。看来非得到田猎场上,等这些大夫们站到各自旗下,那时才能分得清彼此了。
晏婴在众公卿大夫的热烈要求下,抱着于民同乐的念头,终于走出晏府,登车往双锋山游猎,各位大夫也各自登车,尾随其后,庆忌无暇去看后边会不会走出任若惜,早在晏婴登车的时候,他就牵着马,绕到前面去了。
前边一辆马车抢先奔了出去,那是调兵的车,这么多公卿贵族出城同游,虽说各自都带着一群家将,为策安全,晏婴还是派人调集公室军队五千人出城列队,护侍前往,以免有哪个出点事情,一桩喜事反倒成了麻烦。
庆忌走到暗处扔掉充作货物的几只口袋,骑上战马,用袍子遮住马鞍,双腿虚悬于马侧,悠悠闲闲地跟在络绎不绝的车队后面。为了不引人注意,他身上什么兵器都没有携带。城中自有一群斗鸡走狗、无聊之极的闲汉,随着出城去看热闹,庆忌便混在他们当中,悠哉悠哉地出了临淄城,直奔东南双锋山去了。
双锋山粗犷雄伟、山峦叠嶂,潺潺的溪流,波光粼粼的水域,秀丽多姿的自然风光,十分引人入胜。双峰之间夹一矮谷,那主峰处山势峻峭,峰顶突兀,四周悬崖如削,只有山前一条小道通往峰顶,算是唯一的险要之处。
山上山下,林木苍苍,淄水蜿蜒环绕,如同一条玉带绕山而过,此处没有大的野兽,不过今日游猎,目的本不在猎物,谁会在意呢。
晏婴年迈,已经许久不曾出城游玩,今日见到春光明媚,老怀为之大畅,他为人风趣、言辞诙谐,虽是年高八旬,但谈笑起来,口齿清晰、思维敏捷,和大夫们言谈说笑,人群中不时发出一阵阵大笑。
晏婴年纪太大了,到了山下,他的马车便停了下来,晏婴坐在伞盖下,捻着胡须,眯着双眼,欣常着美丽的山水景色,畅然笑道:“诸位大夫不必围着老夫,老夫年岁大了,可是骑不得马,开不得弓了,哈哈……,话说回来,便是老夫年轻时,可同样不擅骑马、不能开弓。”
众大夫听了大笑,晏婴又道:“今日游猎,老夫只做个看客,呵呵……只待诸君猎得禽、兽归来,咱们便在此炙烤鲜肉,畅饮美酒,那时再与众大夫把酒言欢,同席尽乐。”
众大夫轰然大笑,各自领命,率了自己家将,驱动马车向山下荒野草原中驰去。高氏、国氏等几家有预谋的大夫临行前向田乞微微扫了一眼,田乞会意,向他们微微颔首示意,高昭子等人微微一笑,各自带着本部人马离开了。
见他们车行渐远,田乞的脸上攸然闪过一丝诡谲阴冷的笑意。
第096章 十步杀一人
田乞与国高二氏乃至鲍栾两位中卿本是敌人,如今化敌为友合作对付晏婴,却要他来主导此事,其实是有点要他递投名状、表明心迹的意思在里面的。田乞也明白这一点,所以毫不犹豫,欣然领命。他一直相信,“吃亏就是占便宜”。
留在晏婴身旁的,还有一位大夫,名唤黎褚,黎褚三十开外,皮肤白净,三缕美髯,身材修伟,乃是一个风度翩翩的美男子。他是临淄城守,掌控着临淄城外围守军,是都城里一个职权很重的大夫。今日出城的贵人太多,他生怕出了什么闪失,因此亲自带兵赶来保护,眼见田乞没有参予射猎,他便赶过来,笑道:“田大夫,黎褚久闻大夫箭法精绝,怎么不去一展身手啊?”
田乞虽是上卿,对他却毫无倨傲神色,见他动问。便拱手笑道:“黎大夫过誉了,田乞那几手拙劣的箭术,实在不敢现丑,再说,田乞平日里住在自家封邑,不常来都城走动,很难有机会拜见晏相门下,今日难得有此良机。田乞正想与晏相攀谈一番,请教学问。”
黎褚颔首笑道:“既如此,黎褚不打扰大夫了,诸位大夫出城游猎,黎褚负有卫护之责,这便去安排一下防务,告辞!”
田乞客气地微笑着,目送黎褚离开。
这位黎大夫,确实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人。但是他为人过于油滑,他与世家中的领袖人物高昭子走的很近,同时又极受当朝宰相晏婴的赏识与器重,黎褚从不明确表明自己地立场,一直圆滑地活动在这两个强势人物中间,是一个标准的骑墙派,对这样的人物,田乞也是有些敬而远之的。
两人拱手作别,黎褚驱动战车,自领百余名官兵一路下去巡视猎场。田乞则下车赶到晏婴车驾前。与他攀谈几句,便被晏婴请上车去,与晏婴同坐于伞盖阴凉下,看着远处一辆辆往复驰骋的战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风花雪月。
后面还有一些官秩较低的大夫。因为大多比较寒酸,只乘一车赶来,身边没有大群的家将帮他驱赶猎物,纵然上了猎场怕也难有收获,便都懒得上去折腾,都在后面歇息。
眼见晏相与田上卿在烈日下相谈甚欢,这些人中便有人起了溜须拍马的心思。他走到晏相车前,拱手一礼,打断了晏婴与田乞地谈话,谄笑道:“晏相、田大夫,此时日光强烈,虽有徐徐清风,也嫌不够凉爽。晏相与田大夫何不登上双锋狭谷呢。一则居高临下。可以欣赏诸位大夫射猎时的英姿,二则山上清凉无比。风景秀丽,一会儿待众大夫射猎归来,饮酒畅谈,松下听泉,醉卧白云之下,岂不是一桩美事?”
田乞听了哑然失笑:“这位大夫倒是位雅人,请恕田乞眼拙,不知大夫是……”
那人连忙拱手陪笑道:“在下是乡大夫马伦,不敢劳田上卿动问。”
“哦”,田乞目光一闪,深深地盯了他一眼,微笑回首,对晏婴道:“晏相以为如何?马大夫的提议倒也不错,一会儿诸位大人回来,便在这草地上席地而坐,日晒风吹,的确不是什么风雅之事,只是那双锋狭谷虽不甚高,山势却嫌陡峭了些,晏相年事已高,这个……可不宜登山啊。”
晏婴微微一想,捻须笑道:“无妨,与众大夫在山上饮宴,登高望远,的确更加舒畅。老夫虽然年迈,身子却还硬郎,就算登不得山,也可使我麾下勇士抬我上去。”
“既然如此,田乞便依晏相之言。”田乞面含微笑,拱手作答
黎褚巡视了一番,见那些跟来看热闹的城中闲汉都安份地聚在一条小河边,指指点点,彼此谈笑,并无人敢跑进围猎场冲撞贵人,而且他的军卒已沿田猎范围散开,护侍着猎场中的大夫们,场面平静有序,心中安定了下来,
他驱车赶回时,看见晏相与田大夫的旗帜拔动,人马向双锋山方向移动,连忙加快速度追了上来,到了近前一问,晓得是晏相地意思,黎褚忙也下马,陪着两位大人踏着青青绿草,循路来到了双锋山下。
到了山脚下,车马便行不得了,黎褚先使本部二三十名士卒前行,开辟道路,剪除野草、蔓枝,后边又使晏婴府上两名忠心耿耿、身材魁梧的健卒挽着白发苍苍的晏婴,其他家将们簇拥着这位服侍过齐国三代君主的老宰相,慢慢向山上攀登。
这山并不太高,两座山峰中间连着一道山梁,因为那山梁低了一些,看起来倒像半山腰上起了一道山谷,谷中平坦,鸟语花香,风景十分雅致,用来休憩倒的确是个好去处。
前方的士兵尽忠职守,一路扫去荆棘,又清查草丛,以防有野兽或刺客伤人,不过一路攀爬而上,却并无什么所见。晏婴行至半途。扶住一方大石缓着呼吸,他随意地向郁郁葱葱的山上打量一番,一双白眉慢慢地皱了起来,一丝不祥的感觉悄悄袭上他的心头。
黎褚向来机警,见晏婴扶石四望,一双白眉微微蹙起,连忙迎过来问道:“晏相,可有什么吩咐?”
晏婴目光一闪。欲言又止,转而笑了笑道:“老夫这身子骨儿,的确是不行啦。咱们在这石下歇息片刻吧。”
黎褚闻言自无不从,连忙吩咐下去,上下左右地侍卫都在原地坐下,晏婴所在处是一块突起地巨石,估计压在土石中的部分更大,山石坚硬,突出泥土的部分被阳光晒得滚烫。晏婴与田乞、黎褚就以此山石为枕,靠在其下休息。
田乞见晏婴突然不走了,心中有些焦急,此处尚未进入设伏地点,山路狭窄,难以袭击,晏婴就此止步,那该如何是好?不过……晏婴说他老迈难行,要歇息一下,又不象是发现了什么。寻常这样的老人家,纵然使两个健卒搀着,怕也爬不了山,他能登临此处,已是难得。应该不是发现了什么。
这样一想,田乞有些心安,便挨着晏婴坐下,寻些话题与他交谈,扰其心神,正在这时,黎褚忽地脸色一变。霍然站起,大喝道:“你们看,那是甚么?”
田乞吓了一跳,还以为被他看出了什么,抬头一瞧,却见黎褚手指山下,这才心安。他顺着黎褚地手指凝神向山下望去。双目所见,自己也不禁呆住。
只见山下一骑飞奔。马后绝尘,快马奔出数丈远,身后尘土才刚刚扬起,简直是捷若闪电。健马奔驰,虽然可以有这样的速度,但是人骑在马背上绝对难以坐得这么平稳,可是那个人竟是稳稳的俯在马背上,与那匹飞马起落合一,人马如龙,这样的骑术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紧接着,围猎场周围撒下地士卒们发现了这人,纷纷迎上去阻拦,只见那人快马前冲,身形一晃避过矛锋,劈手夺过一杆长矛,将那使矛的士兵拽倒在地,拖出两丈多远,然后矛已在手,矛锋前指,如灵蛇吞吐,马蹄过处,六七名士兵已打着转儿摔开了去,尸首尚未倒下,那人已驰出十余丈远。
黎褚与田乞同声叫道:“这不可能!”一声喊完,两人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目光中都发现了惊骇与不信地神情。
他们两人都精通武艺,都骑过马匹,但只限于乘着四平八稳的驯马在城中散步而已,马的速度如果快到这种地步,马背颠簸如浪,人在马上根本就坐不住;再者,人骑在马上时脚下无所依凭,根本使不得力,漫说这样使矛杀人,光是方才夺矛时将一个一百多斤重的汉子拖出两丈多远,他坐在马上仍能稳若泰山,仅这一条就绝不可能做到,然而,这一切却实实在在地发生在他们眼前。
庆忌混在那群闲汉当中,一直在搜寻着鲁君姬稠的下落,终于,让他看到了鲁君的大旗,鲁君地大旗也就是鲁国地大旗,很简单地旗职,一面黑旗,上书一个巨大的纂体“鲁”字。在这齐国临淄郊外地田猎场上,能撑起这面大旗的,唯有姬稠一人。
庆忌一俟见了自己的目标,立即一跃上马,快马如风,杀奔那面大旗,此刻夺矛在手,如虎添翼,庆忌掌中一杆长矛使开来,左刺右杀,锐不可挡,尘烟过处,后面已经抛下了二十多具尸体。
猝然突袭,杀出百余丈距离,庆忌手下竟无一合之敌。有那仓促射来的箭枝,也被他使掌中矛一一拨开。前方一名身材高大的力士仗着身高力大,高举一柄青铜斧迎面向他奔来,大喝一声,将巨斧迎头劈下。
那青铜巨斧势重力沉,此番是占了一力降十惠的巧。庆忌若以矛格架,以此刻地快马速度,极有可能被他一斧连人带矛劈成两段,庆忌怕那姬稠畏惧逃走,又不愿兜马避开,当下不闪不避,大喝一声,那矛锋笔直地刺出去,“铿”地一声堪堪刺中巨斧的斧纂。
坚硬的矛杆微微一弓,然后倏然弹直,将那巨斧顶得扬向天空。战马希聿聿一声长嘶,攒蹄向前飞奔,庆忌抽矛再刺,一矛刺穿那力士的咽喉,同时一把夺下了他掌中的巨斧。
一些刚刚冲到近前地士卒眼见此人如此武勇,都骇然失色不敢向前,前面一名士卒见此情景生了惧意,本来是一路冲来,此时却想避开,举着长矛微一犹豫的当口,庆忌人马合一,已然冲到了面前。
那士卒来不及闪开,一见快马冲来,只得战战兢兢举起手中兵刃,庆忌一拨马头,单膀较力,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