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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欢颜眼眶里晶莹剔透的泪珠逼真,一颗颗金豆子,硬生生砸在那当妈的心上。
尤储秀心疼的不行,自动忽略她嘴里的他们,只是挑眉盯着沐良,眼底已有怒气。
事情总要讲前因后果,沐良被这个眼神看的心底发寒。为什么不问原因就认定是她不对?
到底是女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沐良忽然很想家,她想枕在妈妈的腿上听她讲故事,想趴在爸爸的肩膀上,跟他闹着玩。
傅晋臣眼波微动,看到沐良咬着唇,神色渐渐暗淡下去。
“道歉!”
傅东亭一声怒斥,吓的傅欢颜收敛起哭声,也让沐良心尖缩了缩。
这边椅子里,傅晋臣微微抬起头,目光幽暗的落在前方父亲的身上。
傅欢颜抹掉眼泪,得意的弯起唇。
虽然低着头,沐良还是能感觉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心中坚定。她绝对不会道歉!
“傅欢颜,道歉!”
傅东亭重复一遍。
众人脸色微变。
“让我道歉?”傅欢颜瞪眼,简直不敢相信,“爸爸你是不是,给气糊涂了啊?应该道歉的是她,那个渔民家的女儿!”
啪——
傅东亭动怒,骂道:“放肆!”
从小到大,傅欢颜还是第一次被傅东亭骂。以前无论她做错什么,爸爸最多也就教训她两句,还没对她发过脾气。
尤储秀亦是暗暗吃惊,脸色愈发难看。
长这么大,当着全家人的面被爸爸斥责,傅欢颜是头一遭。她觉得很丢脸,面子上挂不住,这次是真的哭了,眼眶红红的,冲着傅东亭哭道:“爸爸,我讨厌你!”
话落,傅欢颜甩开姚琴拉住她的手,哭着跑回卧室。
楼上传来的摔门声很大,傅东亭沉着脸,开口:“吃饭。”
眼见傅欢颜都挨了骂,谁还敢说话。傅培安带头拿起筷子,端起饭碗默默的吃饭。
姚琴撇撇嘴,挑眉看向沐良,眼神不屑。自从这个渔民家的女儿进门,前后已经闹出不少乱子,她轻哼了声,抬手夹起几样傅政喜欢的菜,放在儿子碗里。
饭桌安静,全家人都吃着冷掉的饭菜。
沐良怔了怔,回到她的位置坐好,伸筷子戳着碗里的米饭,半点食欲都没有。
女儿哭跑着回到卧室,尤储秀担心,她起身想要上去看看,却被傅东亭呵斥,“不许管她,越来越没规矩。”
全家人都在,尤储秀也不能跟他硬顶。她抿起唇,沉着脸坐下,晚饭几乎没吃。
用过晚饭,佣人把碗筷收拾干净。今晚气氛不对,曹婉馨推着丈夫回到后面小楼,识相躲开远远的,生怕被牵连。
晚饭后,沐良被叫去书房。她站在书桌前面,已经做好挨骂的准备。
“坐吧。”
傅东亭抬抬手,指着对面的椅子道。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沐良低头坐下,双手放在大腿上,动作拘谨。
有佣人端着茶碗进来,放在沐良面前,而后关上门出去。
书房侧面有个巨大的书柜,几乎与整面墙大小相等。沐良喘了口气,感觉气氛很压抑,对面的人气场超强,他不说话,任何人都找不到机会开口。
“爸……”沐良动了动嘴,很想跟他解释一下。
傅东亭打断她的话,端起茶碗,笑道:“尝尝这茶,今早新送来的。”
虽没喝茶的心情,但沐良还是端起茶碗,轻啜一口。入口的茶汤味道甘甜,有股淡淡的桂花清香,她不知道是什么茶,只觉得好喝。
“欢颜这孩子被我们宠坏了,”傅东亭放下手中的盖碗,语气沉下来,“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儿,平时被她妈妈宠的不像样子,我也没有深管。”
似乎没有想到他的开场白如此,沐良红唇轻抿,心底的怒火瞬间消散,转而回道:“这件事我也不好,原本并不是什么大事,我不应该跟她计较。”
傅东亭眼底涌起几分笑意,看向沐良的眼神温和,“良良,你刚来家里,有些事情还没摸到门路,爸爸不怪你。”
他转过身,深邃的双眸落在沐良身上,道:“傅家能有今天,实属不易,作为傅家的子孙都有义务维护这个家,所谓家和万事兴,你能懂爸爸的意思吗?”
这些话软硬兼施,沐良怎么能听不明白?她垂着头,轻点了点头。傅东亭与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可他对沐良的态度,相比对家里的其他人,一直都要算客客气气的。
这份客气,看起来似乎很优待,但沐良却觉得,客气里含着生疏。比如今晚的事情,傅东亭能对着傅欢颜斥责,却又在面对她的时候,情不自禁为女儿开脱。
沐良心头酸酸的,她想起在家时,她偶尔也会跟沐毅吵架拌嘴,每次到那种时候,沐占年总是一人教训一顿,谁都不给好脸色,不偏不倚!
如果他同样教训沐良,倒是让她觉得自在些。终究是不一样的吧!
书房外面的走廊,直通左右两侧的旋转楼梯,由两边蜿蜒向上,在二楼中间的位置汇聚成一点,而后再从两翼延伸出来,通往三楼。
沐良站在楼梯口,整个人怔怔发呆。她有片刻的愣神,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去往哪里。
迈步走到二楼,楼梯中间的扶栏前,傅政负手而立,正朝着她看。
周围并没其他人,沐良停住脚步,问他:“找我?”
“嗯,”傅政应了声,伸手把她拉过来,手指轻戳过去,“疼吗?”
“嘶!”
沐良一声惊呼,她低头见到自己左边手腕,被他按着的地方,一大片红肿。
什么时候受伤的?沐良撇嘴,她记不得是怎么弄的,根本没有印象。
傅政掏出一瓶药酒,拧开瓶盖后倒入掌心些许。他垂着脸,目光平静沉寂,摊开的的双掌揉搓过后,直接往她红肿的地方按下去。
“痛!”沐良缩着肩膀往后躲,被他一把按住,按揉的力度很重。
“真的好痛——”
沐良咬唇,挣脱不开他的力气,含怒的瞪着他。
“忍着!”傅政目不斜视,手下的动作丝毫也没减缓。
站在随时都会有佣人出现的楼梯间,沐良全身都不自在,她红唇紧抿,道:“放开我。”
傅政没搭理她,继续手上的揉搓。
虽然他们算是比较熟悉的,可这种暧昧的行为,沐良还是无法接受。她用力抽回手腕,顾不上被扯痛,怒声道:“傅政,你放开我!”
掌心倏然一空,傅政挑起眉,直勾勾盯着沐良的眼神,看得她心里一阵发虚。
手腕本来就红肿,又这样撕扯,沐良只觉得火辣辣难受。人家好心给她送药,她连句谢谢都没有还对他吼,确实说不过去。
“那个……”沐良敛眉,神情尴尬道:“谢谢你。”
傅政伸出的五指,一根根收敛起来。他垂下手,默不作声的转过身,大步走远。
“傅政——”
眼见他离开,沐良下意识的喊他,却见他头也没回,脚步很快的穿过左边楼梯,回到卧室。
至于吗?!
沐良怨愤,这傅家的人,一个个都什么臭脾气,能不能有个正常的?!如果不是傅政发现她手腕受伤,她自己都没察觉,此时红肿的地方刺刺的痛,她只能自认倒霉,转身回到三楼。
沐良沿着楼梯往上走,恰好有人下楼,正面与她相撞。她退后一步,站在楼梯边,让提着木箱的男人先离开。
那人很陌生,沐良揉着手腕回到三楼。客厅的钢琴前,傅晋臣坐在琴凳上,修长的手指轻轻落下,琴键发出的音符显然已经校准。
“你找人调音了?”沐良垂下手,走到钢琴前。
傅晋臣点点头,道:“你试试。”
沐良掩起左手,右手指尖轻落,连续试了几个音,音调经过校准已经恢复。她松了口气,转身走进卧室。
她的神情黯然,傅晋臣瞥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
拿出一套干净的睡衣,沐良抱着衣服走进浴室。洗过澡,沉闷的心情似乎好了很多,她把头发吹干,拉开浴室的门出来。
卧室里没人,沐良松了口气,从皮包里把从药店买的事后药拿出来。看过说明书,她倒了杯温水,抠出药片丢进嘴里。
白色药片压在舌尖,泛起苦涩。沐良端起水杯,皱眉将药吞下去。
傅晋臣进来时,恰好看到她仰头吞药。他目光扫过放在茶几上的药盒,转身坐在她身边,道:“不是说,让你距离傅欢颜远点吗?”
“怎么远?”沐良把药片咽下去,喉咙间的苦涩犹在。她随手把药盒丢进垃圾桶,语气不悦。
难道她还不够谦让?如果今天不是傅欢颜,她绝对不让!
傅晋臣上半身靠近沙发里,伸手挑起她的一缕长发,俯身朝她靠过去,“还疼吗?”
男人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烫的沐良耳根发热。她想起那晚在车厢里的全部过程,声音不自觉的紧绷,“流氓!”
傅晋臣勾起唇,闷闷的笑声透过胸腔仿若大提琴般低沉,“体力真差,才几次啊,你竟然就能烧成那样?”
“傅晋臣!”
沐良瞪着他,脸颊火烧。这个臭不要脸的,把她折腾生病了,还反咬一口!
“为什么吃药?”傅晋臣偏过头,深邃的眸落在沐良眼底。
他竟然问为什么?
心底隐隐涌起一团怒火,沐良冷笑了声,回道:“我怕痛!”
“什么意思?”
沐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瞪着他低吼道:“傅晋臣,你都大叔辈的了,还不懂这个?”
“我是大叔?”男人瞬间受挫,伸手捏着她的下颚质问。她那天发烧时就说过他是大叔,原本以为是她烧糊涂了胡说的,没想到今天还敢说?
“不是吗?”
沐良推开他的手,“三岁一个代沟,你比我大七岁,难道还不是大叔?傅晋臣,你已经很老了,知道吗?”
“……”
傅晋臣被她说的怔住,缓和半天才绕过来,“你说我老?”
“呵呵——”沐良又赏他这两个字,笑而不语。她站起身,走到床的另外一侧,掀开被角,脱掉鞋整个人钻进去。
躺在枕头上,沐良眨了眨眼,背对着他说道:“这种药对身体不好,以后请你做好措施!如果闹出人命,受罪的还是我。”
她声音沉沉的发涩,傅晋臣剑眉紧蹙,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进去,一把将她拉到怀里,黑眸盯着她的眼睛,问:“沐良,你嫌弃我?!”
沐良深吸一口气,心想跟他说话果然代沟严重。她今晚实在没心情跟他矫情,瞥过脸不搭理,蒙上被子就要睡觉。
“我困了。”她缩起双臂,滚着被子把自己裹成个蚕蛹。
傅晋臣盯着她看了半天,心头被她激怒的火不知不觉散去。他伸手扒拉开被角,薄唇落在她的耳边,问道:“我们再做一次吧!”
沐良不敢置信的瞪着他,冷冷笑起来,“自己做去!”
她大腿根现在还很酸疼,这混蛋还敢来,死不死啊!
那天医生临走时交代过,这一周都要禁止房事。傅晋臣皱眉倒在床的一边,健硕的胸膛不住起伏,直喘粗气。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不久,身后的男人从床上起来,转去浴室洗澡。沐良听着哗哗的水声,眼皮渐渐撑不住,疲惫的困意袭来,让她陷入梦想。
不知道睡了多久,沐良是被胃酸折磨醒的。她睁开眼睛,卧室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顺着窗户洒进来些许,有丝微弱的光亮。
适应周围的光线后,沐良推开身边男人放在她腰间的手臂,拥着被子坐起身。她并没开灯,不想惊动身边的男人。
胃里酸酸的难受,沐良掀开被子下床,借着月光往外走。她晚饭没吃,临睡前又吃了事后药,那种药物都有副作用,她捂着胃,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时间,她不确定厨房能有什么吃的,只好披上睡衣,一个人悄悄下楼。每层楼梯沿着墙边都有灯带,沐良顺着楼梯下来,摸索着走进厨房。
佣人们都已经睡着,她轻手轻脚拉开冰箱门,里面倒是有不少蔬菜,可都是生的。她其实并没有食欲,只是胃里发空难受,最后她找到牛奶,倒进玻璃杯中,加热后又端着回到楼上。
坐在小客厅的沙发里,沐良捧着杯子,很小口地将牛奶喝完。以前在家里,她很少喝这种东西,因为不喜欢它的味道,几乎不碰。
可是今晚,她饿着肚子,全身都难受,却什么东西都没得吃。只能一个人可怜巴巴坐在这里,喝着她平时极其厌恶的牛奶。
眼眶霎时酸酸的,沐良心口堵的难受。她喝完牛奶,又呆坐片刻,才不能不回到卧室继续睡觉。明天还要上班,没有精神会连工作都受到影响。
再次睁开眼睛,窗外已是大亮。身边的男人不在,沐良看了眼表,立刻惊坐而起。这个混蛋,为什么都不能叫她起床,难道不知道错过一班公交车,要等好久吗?
动作飞快的洗漱完毕,沐良换好衣服,拿着包往楼下跑。经过二楼时,正巧遇见佣人端着餐盘,亦步亦趋跟在尤储秀身后。
沐良与她撞个正着,不可能闷声不吭。她提着包,低低的开口,“妈。”
尤储秀盯着女儿紧闭的房门,脸色很难看,“从你进门,也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可是却给我闹的人仰马翻,还真是本事啊!”
佣人把餐盘里冷掉的东西端走,赶忙去换新的吃食再送来。
“傅欢颜在这个家里霸道惯了,晋臣没教过你,怎么跟她相处?”尤储秀眼神凌厉,对于昨天的事情,依旧耿耿于怀。
怎么相处?任由傅欢颜撒疯整人,她都不能多说半个字吗?
“太太,”佣人捧着新换的餐盘走过来,无奈道:“三小姐还是不开门。”
尤储秀脸色一变,瞥了眼沐良,越过她径自走到前面的卧室门前,伸手敲门,“欢颜,乖啊,给妈妈把门打开。”
沐良提着皮包往楼下走,听到傅欢颜隔着门板,气哼哼的吼道:“不吃不吃,都给我走!”
今早坐公交车肯定要迟到,沐良打车来到公司,换好工作服往工作区走。
迎面的走廊上,有过一道熟悉的身影,傅政穿着黑色西装,神情漠然的从她身边经过。他双眼直视前方,沐良并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看到自己。
动了动嘴,沐良想要喊他,却又害怕引起周围人的注意,声音并没出口。她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抬眼就见白色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棕色药瓶。
那瓶药酒昨晚傅政给她擦过,沐良记得那个瓶子。她握紧药瓶,快步往回走,却见电梯门缓缓合。
“喂!”沐良喊了声,不过来不及阻止电梯下降。她无奈的叹了口气,望着掌心的药酒,心间泛起暖流。
以前在学校,傅政也总是帮她。沐良抿唇,心想昨天对他说话的态度真是不怎样,见到他一定要道歉。
握着药瓶回身,沐良脚步还没站稳,便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大跳。
“哇咔咔——”
面前放大的脸异常熟悉,沐良愣愣的盯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没想到吧?”乔笛穿着与她相同的工作制服,得意的站在沐良面前,笑道:“亲爱的,从今天开始,我们又厮混在一起啦!”
“你……”沐良惊喜过度,“你来做什么?”
“工作啊!”乔笛伸手搭在她的肩上,拉着她往办公区走,“当然了,工作是其次,主要是因为你在,所以我必须要来。”
这话乔笛以前就说过,沐良将来在哪里工作,她就要跟去。可谁会把这种话当真呢?如今沐良瞪着在她眼前的人,心底即惊又喜。
无论怎么样,陌生的环境里竟能有她最好的朋友陪伴,沐良真心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