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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郡守开始查户口!池府君是来分水的不假,可没说不可以顺便查查户口啊?池府君在自己的地盘上公干,遇到违法份子,抓起来收拾那是责无旁贷的。
把柄舀到手,你等死吧!补钱缴税?那是轻的!你已经在众目睽睽之下承认了,这田是熟田,就是开垦了许多年的良田,早过了免税期了,你还隐瞒,这是犯国法的!你人也不在名册,是不是逃犯呀?
你这样的,田得收回,人得坐牢!牢房欢迎你,为你开个单间~
接着衙役们再次宣传府君的政策:“府君仁德为念,蠲一切苛捐杂税!若的为流民而垦荒者,今日登籍,所垦之地各归各人,按时纳赋,按季服役,按田分水。”
池脩之为何减赋,为的就是现在!
你以为小民很傻么?他们为什么捧着田拖家带口地当黑户?还不是国家收税太高,征发又多,实在忍不了了,才送上门去当隐形的奴婢的。说穿了,还是利益的问题。因世家收的税比国家略低,征发也更低,世家又不用备边!连修桥铺路挖渠,都是国家出大头。世家的力役更少。对于小民来说,终生可能走出不出生长的村子,是不是良民,在乡下地方,真没什么讲究。周围还是那么些人,日子还是那么过,谁也没巴望着能有更大的出息。相反,靠着世家,如果世家更宽容一点,还能选择聪明的孩子去教养,当郎君娘子的跟班,过上更好的生活,这些是土里刨食刨不出来的。
眼下,池脩之把税赋给减了,征收的比例低于世家,就能吸纳出一大批的小民。当然,当时还是有人有疑问的。
“府君之策能长久吗?”问话的是已经签了名的一个中年人,脸上沟壑纵横,看起来颇为沧桑。
“郎君青春几何 ?”
“我,小人,年四十。”
“我年二十,郎君有生之年,如遇报负,可来寻我!”
池脩之一言既出,众皆哗然!问话的中年人,在池脩之的目光之下,哆哆嗦嗦地登记了!
庶族地主家里亦有隐田,只是没有士族那么多罢了。他们不拜会池脩之。就是因为府君总是要走的,祁氏却是扎根地方的。不太敢挑衅啊!除非逼到一定程度上,那不是揭騀而起也差不多了,反抗世家,都是把脑袋挂腰带上的买卖。
所以门吏才听世家的,所以百姓畏吏更甚于官,所以百姓更听世家的。世家,就是这里的土皇帝;吏,也是扎根乡土的存在。
李二急了:“郎君怎么能收他人之田?!我等这本是祁家的田!入没入册府君与祁太府说去!”他是祁氏的庄头,登的是纳到祁氏名下的田。如果一户小农,捧着田到世家名下,时间太久,可能就会混同。最后通过各种操作,并成一大块田,小农也成了家仆,主人家再选庄主进行管理。
池脩之冷笑道:“你这话可敢到堂上说?不在田籍,就是隐田!是夺国之税而肥己,损公肥私,本府正要参他!”声音很是冷厉,“我自京中来,京中太府却不是姓祁的,难道此地别有一朝廷不成?可要奏请圣人派兵进剿了!谁家的田都不行!”一个过了气的老头子,还来装当红偶像?找死!
李二瞬间哑了。
李敬农挥挥手,自有人上来一条链子拴了李二,把他确认的田地给空出来充公。
池脩之再次安抚民众:“我在一日,便护尔等一日。想看我笑话,做梦!如今充公之地,按国法或分或租,有余力之民皆可领。”小农们惊讶得安静了许久,才暴发出热烈的讨论,不用说,又盖楼了。
何县令额上全是汗,嘴唇已经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了。最圆的那个县令就姓袁,对祁高比较信任,此时不得不劝阻池脩之:“府君,这真是祁家的地,府君不与祁太……呃,祁老先生商量商量再说?”
“国法面前,有何可议?”李敬农冷笑着扇着手里的账本儿,扇得袁县令想吐血。他家也有隐田,当然,这是约定俗成的。在李敬农这样的世家子看来,这括隐与隐田根本就是拉锯,为国也好、损公也好,都是不可避免的。他生气的是祁高这土皇帝居然给他们一个空衙门,还让个一表三千里的表侄来为难他们。这事儿与隐田无关,只与怄气无关。
论起世家的傲气,祁高在李敬农面前根本不够看。李敬农跟池脩之同仇敌忾了。
袁县令还要强辩几句:“荒田嘛,开荒之后不及入册也是有的。”
“此地百年之前,皆是我池家田园,何来荒田之说?与国家,我没话说,谁要来占便宜,哼!”
同志们,你们忘了吗?池脩之他家号称“京兆池氏”,京城周围全是他们家地盘儿。池氏还是全国首屈一指的大世家,这个地盘儿就不会小,鄢郡在京城周围,有他家的许多田地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们家遭了兵祸,人死得差不多了,田守不住。但是,从法理上来说,池脩之这是唯一继承人……
大家自行想像一下吧!
百年之后再回旧宅,看到一群耗子在你家作乱,池郎,心情如何?
偷偷告诉大家一句,就算是在百年之前,这里有池家庄园不假,咳咳,还有一大片的池家隐田……
几位县令抹汗,池脩之权当没看见,冷声道:“各位不必忙着回去了,接下来都随我一处一处地走,也是作个见证!眼下此事最急!你们县中亦有典签主簿得坐镇,春耕已过,暂无他事,眼下此事最重要!都跟我去看着!”
此时之县,乃是按照户口来设,并不拘泥于面积,平固县的面积很大,池脩之也不介意,骑着马,带着武装匪徒,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走过,按照田亩的多少、历年赋役完成情况等标准,忽忽几日,给分派完毕。
池脩之分水顺带括隐也很有讲究,对于祁氏,那是死咬着不放,对于其他世家、土地主,是区别对待地宽容,只要他们的隐户在池脩之能容忍的范围之内,都不会过份追究。识趣的都乖乖把田弄出来,也不说是“自主垦荒”,都按熟田来缴税。国家对官员是有优惠的,即,你做到什么级别,就有多少田地的免税额,隐田显然是超出了免税额的,已经占过便宜的,就不要装纯洁了,老实缴就是了,权当是为池府君的政绩做贡献了,如果能够借此交好池府君,也算是赚了,没看到老祁已经很惨了吗?
鄢郡的田册户籍上也多了数千顷的良田、几千号良民外加若干游民降为的贱籍。我们有理由相信,池脩之会给后者重新做人的机会,让他们参加劳动改造的。真是劳动改造啊!尔等就是太懒太闲!有力气什么事做不得?劳动改造去吧!
为了保证农忙时的用水,这些人的劳动必须给力,必须不能偷懒。为此,池脩之还好心地帮忙他们改造派监督的,一个小吏配一个小民,还有军士巡逻。
因事涉自家利益,监督的小农恨不得长出四个脑袋八只手去盯着这些人,免得他们偷懒。
你们以为这就完了吗?没有!他还约谈了乡老,让他们约束百姓,池府君把话说得明白:“我在一日,便还此地一日清明!保你们轻徭薄赋!我走了,后来者可不一定。若有人逼勒良民,我必以法除之,不论士庶!”
亲,你摆明了车马要干祁高,谁还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吗?明白了!真的明白了!
161打蛇打七寸
第一天分水之后祁高就得到了消息;这回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是觉得自己占着个天时地利人和,稳坐钓鱼台,怎么着也能耗死池脩之。等第一天分完了水,他还坐等着县令来给他通风报信呢;没想到池脩之把县令们给留到郡衙里吃个工作餐顺便开会去了;消息还是他家仆役一层层往上通报上来的。
池脩之多狠呐!一上手就让李二郎签字画押了;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证人太多;连翻供都没办法翻;根本就不是刑求也不是逼迫。池脩之还手握朝廷律令,完全合理合法。换个人,祁高完全可能说是池脩之“酷烈”。可人家上头有人!你这边小报告刚打上去;那边皇帝已经说,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不是这个样子的。
祁高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想了半天,还是咽不下这口气,气得晚饭都没吃。掌灯的时候,祁耜亲自过来请他去吃饭。祁高怒道:“我哪里还吃得下去?!池家小儿都做了什么你知道吗?百年之前,百年之前,可惜现在是百年之后!”
祁耜自己就做郡守,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不过他出身比较好,也比较识趣,总的来说与辖地人民相处愉快。遇上池脩之这样的货,真是让他也想吐血三升。本来吧,他是来给他娘祝笀来的,老人家活一年少一年了,宁可请假也要在这个时候尽孝。他向老天爷保证,虽然他爹有给池脩之下马威的意思,但是池脩之来的当天,真是他娘的生日!千真万确,根本就是碰巧了,郡上的人都要抱一抱祁氏的大腿,沾一沾祁氏的世家气,统统跑去祝笀了,怪得了谁呢?
要是池脩之早点登门拜访,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事情了。老爷子的品级在那里摆着呢,分明比他高啊!你个小辈,尊老爱幼一点有什么不好?非要扛上!
听到池脩之括了他的隐田,祁耜的心都在滴血!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去年进京的时候,池脩之就那么坐在新君旁边的样子来了。如今又说出百年之前的话来,明显的是下了决心的,这个刺儿头不好惹!私怨永远比公事更难妥协。祁耜飞快地作出了判断,希望能够劝说父亲退一步海阔天空。你退了,说不定还能有点下场,硬扛上去,就没有然后了。
祁高是咽不下这口气的:“此时一让,我祁氏脸面扫地矣!”
祁耜对于池脩之这一手也是毫无应对之策:“这小子才这么点儿年纪,他怎么就能这么损呢?”历来括隐,都是能够得到中央支持的,别看朝上许多人家的隐田比祁氏的都多,但是只要一提括隐,他们还是会支持的。要是有这样的好办法,我……我也不敢用啊!没错,祁府君知道了也不敢用,因为他是世家出身,哪怕是个小世家。不比池脩之,基本上就是光棍儿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那一种,想通过他亲戚搞掉他都不可能。
他那个彪悍的媳妇儿压根儿就不是个会拖后腿的存在,池脩之想干啥就干啥,想杀人他老婆给他毁尸,想放火他老婆给他灭迹,想砍人他老婆帮他磨刀,全方位的。他那个岳父,你要是能搞掉郑靖业,还愁干不掉池脩之吗?
祁耜只好柔声细气地跟他爹摆事实讲道理:“以往那些人,或是能力有限,或是朝中无人,又或是不够刚强,池脩之三者兼备,阿爹且忍这一时罢。似他这样的人,不过是下来一圈混个资历而已,郑相公两子,不就是这样么?”
祁高捶着桌子道:“忍要忍到何时?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要我忍?”
“阿爹难道会有其他的办法?这位府君自从来了之后就没闲着,如今都在传着府君与夫人体恤小民的话呢。再说,”顿了一顿,“府君手里有账,京中户部也存着田亩户籍本册,李二郎这些傻子,还签字画押了。他还公然说,那是咱们家的田,幸而池脩之没有咬住这一点不放,否则情形只会更坏。”
贪污的晒手表,被包养晒干爹,还拍照留念、被人截图转发,你不傻x谁傻x?
祁高怒道:“他不签,池脩之就敢不给水!”我的田哟!“池脩之这小子太坏了!居然不事先说一声,就这么把人给蒙了!”
祁耜忽然心中一动:“若是接下来都不签,闹将起来……”世家里,人品低下完全没下限的人也不在少数。都说掐女人掐得最凶残的一定是女人,同理,最了解官员弱点,踩官员踩得最凶残的,也是官僚。当官的最怕什么?辖区内出恶**件,出一次事,前途不说全毁,也要耽误至少十年。
祁高认为池脩之更没下限:“晚了!他估计是早想到了,今天这才突然发难,有这两个村子做榜样,只怕后来者趋之若鹜啊!我说他怎么好心蠲了杂税呢,现在人人都说他的好,没人愿意附和着与他闹!最可恨是他娘子,一个女人,四处乱跑什么?呆在京里就好么!”
这老头儿开始不讲理了,一想起那个“韩国夫人品级很高,过来看望你媳妇儿,你们全家都得弯腰”他都气得要断气了。这死丫头只要戳在这里一天,她就是个巨无霸,你就不能冲她老公挥拳头。要不是她这么大的阵仗过来,池脩之到了衙门的头一天就该歇菜了!从头到尾,池脩之所倚者,难道不是权势么?
祁耜默,这个外挂开得确实逆天。
父子二人都忘了,他们所倚的难道不也是权势么?
祁耜道:“阿爹可有良策?”
“我先写封信到京里探探口风。”祁高算是老资格了,朝中诸公,许多都是他的后辈。
当年郑靖业刚入京的时候品级还不算高,祁高已经是九卿之一了,而且还是老资格九卿。郑靖业彼时是个大龄青年,小模样长得挺精神,也会做人、也会做事,很多人都喜欢他。当时魏静渊那个讨厌鬼还在台上,仇恨拉得妥妥的,大家都觉得郑靖业真是个好人,祁高也似模似样地赞叹过一回:“惜乎不生于旺族,仕途再难进益啊!”
然后,然后祁高就退休了;再然后,再然后郑靖业混着混着就当宰相了,没两年,又成首相了。
祁高写信,祁耜帮他磨墨,见自家爹老眼昏花,灯火又不太给力,忙吩咐:“多点两枝蜡烛!”
蜡烛点上,祁高还是看不太清,恨恨地把笔一扔。祁耜解围道:“阿爹,时候不早了,阿娘还在等您开饭呢。写信的事儿也不急在一时半会儿,天都黑了,这会儿就是写好了,也送不出去呢。不妨再看两日,若两日后池脩之还是这样干,阿爹就有更多可写的了。谁家的隐田也不见少呐,真要让他成了气候……”就是蒋进贤,他也得怕!就是郑靖业,他手上也不干净。祁耜暗示他爹善用夸张的修辞手法,尽情地推理,拖更多的人下水。
祁高深沉地点头:“你说的是!不能让他坏了规矩。”此时他们还不知道,池脩之采取了区别对待的策略。除了他们家,针对其他世家的括隐只是维持在一个既让你肉痛又不至于狠下心来作对的手平线上。
被祁氏父子狠狠批斗过的郑琰也没闲着,池脩之带了七个县令回来,在前衙吃工作餐,郑琰一个人吃饭无聊,匆匆吃完之后就在后衙搞阴谋诡计。不对,是搞宣传统战工作。
阿庆很欢快地汇报道:“娘子,一共花下去三贯带六百个钱,都教会他们说了。”
早在一开始,郑琰就很重视舆论宣传工作,务求把自家的名声弄得好一点再好一点。只要池脩之有什么举动,郑琰就花钱代他宣传,她自己做什么好事儿,也要宣传得全郡都知道才好。一把铜钱,就能让在传八卦的人改为府君刷声望。还有一些人,就是不给钱,他们也乐于传播各种消息,这笔钱都省了。阿庆更多的时候是抓一把钱,买点儿小零嘴,邀请八婆们一起磕着瓜子听她泄漏内部消息。
郑琰指使手下婢女、仆役四处找人宣传,当然也没少付五毛,着意宣传“府君是个好官”、“夫人是个好人”、“府君与夫人做事都是为了大家,看某某本来日子过得不好的,但是府君及时分发了种子耕牛,让他家能种上地,一家免于挨饿”、“看府君免了杂税,真是个好人”、“府君又蠲了几项力役”、“夫人召来被放归的宫女谈话啦,还给了要出嫁的张家大娘两匹缎子当嫁妆哩”、“府君……”、“夫人……”。
前一阶段已收取了成效,全郡百姓都觉得这新府君和夫人真是好人!这最新一拨三贯六百钱是为了配合池脩之现在的分水、括隐之举,付的是宣传“府君为大家分水,照着做,大家的田都能浇好”、“府君括出隐田来分给百姓”、“府君减赋之后,解救百姓来啦,编户齐民的税很少比当世家隐户划算得多了”、“府君会一直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