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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呵呵一笑:“如今淡哥是族中的青年才俊,我不过是一个下人。当不起当不起,可是要来见二老爷的。也是你的运气,今日二老爷不办公,正在家中看书。我这就领你去。”
“有劳大管家。”
“请。”
这还是孙淡第一次进院子,果然是京城气象,这片宅子比起济南和郜平的两处院落要大许多,也气派的多。再加上很多地方网装修完毕。显得很新,油漆亮得几欲晃花人的眼睛。
孙淡看着暗自咋舌,这个院子的规模已经达到后世一片不大不的公园的程度。这可是在北京,却不知价值几何?
弯弯拐拐走了快五分钟,总算来到书房,孙鹤年正躺在胡床上就着日头看书,见孙淡来了,看都不看他一眼,眼睛依旧落在旁边是两个肇羊噤若寒蝉地侍 “见过二老爷。”孙淡拱手作揖。半天却没人应一声。
孙中见此情形,只得小声在孙淡耳朵边说:“淡哥儿,二老爷看书的时候最不喜欢有人打搅,你先在这里等着吧。”
“好吧,多谢管家。”孙淡满肚子不耐烦地站在孙鹤年身前等着。
这一等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网开始的时候还好,倒不觉得什么。可站到后面,孙淡只觉得自己两腿就好象是灌了铅一样。背心也好象有无数虫子在爬。
眼见着日头一点点升到半空,那孙鹤年的眼睛就没从书页上抬起来看过孙淡一眼。
孙淡等得满腹怨气,心中道:这个孙鹤年是中什么邪了,如此大架子。我最近好象没惹他吧。若不是我这段时间天天跟着冯镇打拳,身体越来越好。走了这么长路,又到你这里罚站,非站晕过去不可。
可表面上,他还是在脸上挂着一丝恬淡的笑容。
眼见着太阳一点点升起 日上中天,已经是晌午了。一直等在外面的孙中不忍心看到孙淡就这么呆站着,蹑手蹑脚走过去在孙鹤年耳朵边道:“二老爷,该吃中午饭了。”
“好,我这就去。”孙鹤年将手中的书扔到一边,站起身来就朝门口走去,等走到孙淡身边,这才像突然发现他一样,停了下来:“孙淡你来了,可是为李梅亭一事?” “正是。”孙淡拱手道:“李先生曾是我孙家族学的老师,这次坏了事,还请二老爷想想办法。”这个孙鹤年明明是明知故问嘛,比我还能装。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户部郎中,能有什么办法。”孙鹤年淡漠地说:“通天的案子,就算是首辅大人也插不进手。倒是孙淡你可知道错在什么地方?”
“我错了,”孙淡有些愕然:“孙淡的恩师出了事,做学生的自然要尽力施与援手,孙淡所作所为无愧于心。
“放肆。”孙鹤年一声厉喝:“如此大案,别人避之惟恐不及,你却将脑袋凑过去就着人家砍。锦衣卫是什么地方,没天子和太后的旨意他们会来抓人吗?孙淡你是李梅亭的学生,更是我孙家子弟。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虑家族利益,怎可率性而为,惹祸上身?你出事不要紧。牵涉到孙家就不应该。”
孙淡心中大为恼火。鼻子里不为人知地哼了一声,闭着嘴也不说话。
又教了孙淡几句,孙鹤年运才缓和下语气:“孙淡,你是我孙家最优秀的子弟之一,还有一年就是秋闱。我孙家对你寄托了很大期望,你不应该让我们失望的。好好读书备考,这些闲事还是少管为好。”
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柔和一笑:“孙淡你吃饭没有,要不,一?”
孙淡强压下胸口的怒火,道:“多谢二老爷,孙淡来之前吃过了。”
“那好,你在院子里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若在外面住不惯就搬过来。还是那句话。安心读书,什么也不要管。”
“是,多谢二老爷责罚,孙淡每日在国子监读书,住的地方离那里也近,就不搬过来了。”
“如此也好,由得你,记得经常回来。”孙鹤年点点头。
满腹怨气地从孙府出来,孙淡气得几乎要骂娘。
他已经完全明白过来,在孙家心目中,或者说在杨廷和一系文官眼睛里,李梅亭不过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人物,他是死是活根本就不重要。若插手去管,反给自己惹出一身麻烦。
如今,也只有孙淡一个人在为李先生奔走。
一想到这里,孙淡难过之余,又一阵负气:孙鹤年是一个只重利益。没有任何私人感情的人,看样子他是不会去救李先生的了。人情凉薄至此,真叫人郁闷。
老子真想不管了。
正在院门口生闷,却见一顶蓝呢大轿子从远处走来,看架势来头不
孙淡不想惹麻烦,忙避到一边。正准备离开,那顶轿子却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一个人从上面走下来。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原来是孙小兄弟,听说你到北京了,怎各不来看我?”
孙淡抬头看去,正是杨慎,忙拱手道:“见过杨学士。”
“什么杨学士,你不愿做我学生,我们就平辈论交吧。听说你没住在孙府。”杨慎一把抓住孙淡的手。道:“我今天到孙府来想找鹤年兄谈点事情,既然遇到你了。你且不要走,同我一起去见鹤年,等下我们再详谈。我手头还有几本戏词没写完,你帮我看看。”
孙淡当然不肯再去见孙鹤年那张没有正常人感情的脸,便强笑道:“杨学士的戏文自然写得极好。不过孙淡这两天为李先生的事忧心上火。正急着去走门路,不能再在这里耽搁。”他心中一亮,杨慎是翰林院学士,日常担任着皇帝秘书的工作。他父亲又是当朝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他能帮忙,李梅亭就有救了。所以,孙淡才故意说出这段话来。
听孙淡这么说,杨慎如何不知道孙淡在想什么。他本是个君子,为人开朗豪爽,苦笑着对孙淡道:“孙小兄弟,不是杨慎我不肯帮忙。我也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天子了。就算想说情也见不着人。再说,这案子是太后钦定的,没有人能在太后那里说上话。你今天来走我的门路,说明你还记得我这个朋友。不过,我真是没办法呀?”
“如果这样”孙淡听说连杨慎都没有法子,心中一沉。
杨慎见孙淡一脸失望,道:“我不能见太后,别的人可以见呀,比如武定侯。要不这样。我写封信给你,你带着信去见武定侯,看他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帮帮忙。就算救不出梅亭兄,好歹也要让他在里面少吃点苦。”
“武定侯郭勋?”孙淡眼睛大亮。这可是个强力人物啊!
“对,就是他。他可是天天同太后呆在一起的,如果连他都没法子。走其他人的门路也不成。”杨慎也不厢旧,忙叫随同拿出文房四宝,也不挑地方六就那么年捧漆笺。一手提笔,悬空着一笔下下去,将那封短信写好,递给孙淡:“孙。小兄弟,我平日间同武定侯也不过是泛泛之交,也不知道他给不给我这个面子见你一次。碰碰运气吧。
“杨学士的面子,他肯定是会给的。”孙淡连声称谢。
这事正如杨慎所说,如果郭勋肯帮忙,就算不能把李先生从监狱里捞出去,至少也能保他平安。
孙淡这几天成天在国子监同几个,书办看文件,说京城政坛八卦,耳朵边听得最多的就是郭勋的名字。
这段时间郭勋可算是红透了半边天。
郭勋乃郭英后人,当朝第一勋贵。也没有在朝中做官。可他手握京城禁军三千营的军权,是京城卫戍司令,负责整个北京城的安全工作。如今,掌管锦衣卫的江彬又失了势。南北镇抚司群龙无首,也都归其节制。
可以说,现在的郭勋咳嗽一声,整个北京的地面前要抖一抖。
若他肯插手,此事或有可为。
孙淡接过杨慎的信,心中略微安稳了一些。
实际上,杨慎的面子郭勋一点不给。或者说是郭府的家人一点都没有给杨慎面子。
等孙淡没来得及吃饭赶到武定侯府。将杨慎的信件递过去时,门房手一挥,满面不耐烦地说:“知道了,是小杨学士介绍过来的。不过。侯爷这几天忙得很,不见客。你还是请回吧。你不过是一个小的秀才,国子监芝麻大点的书办。若不是有小杨学士的信,我才懒得同你说话呢!”
无论孙淡如何解释,那个门房死活不肯进去通报。
孙淡没有任何办法,一咬牙,将一徒二两重的银子塞到门房的手中,说:“今日来得仓促,也没准备,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那门房的脸色才好看了一些。将银子揣进怀里,这才小声对他说:“书生你却不知道,侯爷这两天真的好忙,见天被太后传进宫去说话,也不知道有什么大事发生。最近这府中的客人就没断过的来。侯爷也烦了,下了死命,一个客人也不许放进来,否则要打断我们的腿。”
说到这里,他畏惧地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这才道:“秀才你快走,同你说这么多话。若叫人知道,我也要吃挂落。”
听到这话,孙淡一阵绝望,只得无奈地回家去了。
回家之后,见孙淡脸色不好,枝娘忙过来摸摸孙淡的额头:“孙、郎。你面色潮红,是不是受了凉?”
“是走热了。”孙淡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京城虽好,却不是孙淡能混的地方,真想回山东老家去。再不管这些烦心事。孙,淡这辈子也没想过怎么样,就想考个进士做化品县官,和你一起过几天舒心的日子。”
“如果孙郎不想住京城,就回山东吧。反正你去那里,枝娘就去哪里。”枝娘温柔地说。
“傻话,临阵脱逃可不是我孙淡的风格。再说了,我是孙家子弟。一言一行都要听族长的。你我现在已经落籍在顺天府,山东那边可回不了。”孙淡强笑道:“饿了。家里还吃的没有?”
“我这就去做。”枝娘子忙站起身来,又道:“对了,先前有个叫什么展布的戏班老板过来拜访你,说他正在为武什么侯排戏。可惜。那什么侯爷不喜欢他的戏。展老板来找你问能不能帮他再写一出喜庆一些的戏,也好交差。”
“武定侯?”孙淡一个激灵。
“对,好象是这个名字。”
“好,实在是太好了。”孙淡猛站起身来,“我这就去找他,你有他地址吗?”
“展老板留了地址的,不过,你还没吃饭呢?”
“不吃了,大事要紧,我在路上随便吃点吧。”孙淡:“快把地址给我。”他心中突然有一种模模糊糊的东西涌起来,好象把握到什么东西。
明朝戏子地位卑微,孙淡还没傻到要通过展布这层关系就想见到郭勋。如果他这么做,倒是害了布官,只怕到时候那个娘娘腔的家伙网在郭勋面前提起自己,还没说什么事情,先得被人家给打死了。
可孙淡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总能找到办法。至于使用什么法子。他一时还没想到。也许等见到展布,就能想出来。
他这次没走路,就让冯镇去雇了辆马车,也没吃午饭就赶到了展家班所住的那冉庭院。
一进院子,里面好生热闹,又是吊嗓子的,又是练架势的,吵得人
晕。
一见到孙淡,布官娇滴滴地靠过来,翘着兰花指在孙淡额头上点了一下:“讨厌,来北京这么长时间也不记得来看人家。今儿个总算将你盼到了,否则奴家的性命就要丢了。”
孙淡被他吓得寒毛都要竖起来了,强笑道:“我这不就来了,生意如何?听说你在为武定侯排戏,也不知道侯府有什么喜事?”
“生意自然是好,托了孙哥儿的福。你和小杨学士合作的那处《宝剑记》轰动了整个京城,奴家每次演出都要唱上一段,否则就没办法下台。哎,都唱烦了。奴家日思夜想,就想着淡哥儿给我写出新戏,也能有些新鲜感。”布官扭动着杨柳腰。撒娇道:“这个郭勋太讨厌了,无论我排什么戏他都不满意,连《宝剑记》也看不上眼,说不适合。问他府上有什么喜庆的事,也好排个戏目。可他死活就是不说。太讨厌了,讨厌!”
一边说,他一边生气地踢着花坛里的一丛冬青。 听布官这么说,孙淡心中也是好奇。这个郭勋究竟在搞什么鬼。请了戏班子,却不说要什么样的戏,当真是有些诡异。
不过,听了这段话,孙淡心中的那个想法隐约成型,已经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他不是要听戏吗,我就给你演一出精彩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英烈传》
朝以女制武女官身份尊贵,而视武将为潜在的不安 袋是在明朝后期的事情。实际上,在土木堡之变之前,军队大多被勋贵和功臣子弟掌握,武将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只可以经过那场大变之后,勋贵被一扫而空,武官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以至到后期,变有了文臣统军一说。
说起来,这个郭勋应该是明朝最后一个手握军权的贵族。
说起这个郭勋。在史籍上的评价并不高。一般人提起他,只知道他是明朝开国功臣郭英的六世孙。在一般人看来,这就是一个腐朽没落的贵族。
实际上,来到明朝之后,经过孙淡的了解,此人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且不说他现在执掌着禁军。并暂时节制锦衣卫这个特务机关,是正德十五年最炙手可热的权贵。就他个人而言,在一众显贵中个人能力也异常突出。
此人十四岁从军,多年来在边境与北方草原民族在北方作战,身经百战,立下无数战功,是明朝中期第一战将。
虽然武功显赫,可此人并不如普通人想象那样粗鲁不文。郭勋从小接受贵族式的教育,是古典教育模式培养出的精英,能诗能文,“好聚书为诗,乐与文儒交”他为人精明,政治手腕极高。加上又是皇家的血亲,党羽遍及朝野。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文强式的人物。
就这么一个耀眼的大人物,可说是见多识广,要想使用普通手段打动他,并让他帮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可孙淡脑中有强大的资料库。里面可有不少郭勋的资料。只要把这个家伙的脾气性格摸熟,就能对症下药。
还是那句俗话:怕就怕你没有爱好。只要你有爱好,就能从你身上找到突破口。
这个郭勋说起来,其实没什么爱好。酒色才财气对这样大人物来说。根本就不是问题,只要他愿意,也不会缺这种东西。
像他这样的人物玩的是文化。对,文化。
上下五千年,浩瀚史册。真说起来。郭勋也不怎么起眼。可只要熟悉明朝俗文化史的人都回知道,这个家伙对明朝文化的发展还是有一定贡献的。此人最大的爱好是刻印、编辑通俗文艺作品。像后世耳熟能详的《水浒传》和《三国演义》最早都是由郭勋组织刊刻。
有这么一个大人物的推广,这两本书才在明朝时风行一时,为世人所熟知。
当然,在编书的同时,郭勋也免不了为自己祖上脸上贴金。反正他搞的是俗文化,又不是正统的史书,自然是怎么戏说怎么来。
比如在嘉靖十八年的时候,他就主持编撰了一本《英烈传》。在这本小说中,郭勋这里描写了祖先郭英的勇猛,并鄱阳湖大战中 让郭英一箭射死了陈友谅。进而影响了嘉靖帝,争得了使郭英与徐达、常遇春等六王并列配享朱元璋太庙的殊荣。他自己亦被“进钥国公加太师。”
当然,所有人都知道小说这种东西不能当史书看。陈友谅的死因至今都是一个谜,在正规的的史料中。史官也渐渐淡淡地记上这么一句:“陈友谅与朱元璋鄱阳水战失利汉军且斗且走,日暮犹不解。友谅从舟中引首出,有所指挥,骤中流矢,贯睛及颅死。”
当时嘉靖皇帝之所以把小说家言当成真正的历史,并让郭英配享太庙。未必没有笼络郭勋的意思。嘉靖皇帝本就是一个实用主义者,他才不在乎真实的历史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以至当时就有人上书驳斥郭勋,说: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