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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淡心如电闪,脑袋里像是一台通电的马达疯狂转动: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逃脱这个苦役呢?明朝能够被免于赋税和劳役的只有两种人:读书人和豪门望族。读书,以我后世的文凭,又考上了公务员,在明朝怎么说也算是个举人。可惜,没经过科举,就不算是士子。就算现在去读书,去考功名,时间上也已经来不及了;豪门,孙家穷得叮当响,从我这一辈上推三世,都是目不识丁的城市贫民,同豪门望族八秆子也扯不上……豪门……这或许是一个法子……”
略一思索,孙淡心中已有定计:火都烧到眉头了,如今我也顾不得那么多,怎么说也得挣扎一下,成败在此一举。
他猛地拉开门,就看到水捕头和衙役老四正满身灰尘地站在院子里,不断吐着口中的沙子。这二人孙淡并不陌生,毕竟,邹平城就这么大一点。水捕头和老四也是场面上的人物,成日在城中走动,满城百姓谁不认识。
一看到孙淡主动走出门来,老四突然来了精神,双臂一张,就要上来将他抱住,口中冷笑道:“你这小子头上伤还没好呀,今天怎么这么乖主动走出来了。好,咱正好捆了你去见知县大老爷。”
“站住,再上前一步,我就不客气了。”孙淡脸一板,一声大喝。
他毕竟是一个见过世面的人,同以前那个猥琐懦弱的孙淡有本质的区别。在办公室坐了那么多年,什么样的人物没见过。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公务员,可任何到县志办来办事的人见了他,也都是非常恭敬。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阎王好过,小鬼难缠。一般的人都知道,机关里的小办事员都不好得罪。真惹恼了他们,底下给你下绊,即便你搞定上面的领导,真办起事来,却有许多麻烦。
天长日久的机关历练让孙淡身上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气势,这种起誓看起来很是寻常,但一旦放在古代,却还是让那个老四一楞,不禁退了一步。
须臾,老四突然醒过神来,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毛头小子给吓的后退了一步,而且是在自己的顶头上司水捕头面前,这个脸可丢大了。
他一声怒吼:“直娘贼,敢在大爷面前拿大,老子锤死你。”说毕,从腰上抽出铁尺就要朝孙淡头上抽去。
一张大手伸过来,一把将老四的手腕抓住:“老四别冲动,弄伤了他,等下寻死觅活的,大老爷那里须不好交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快带他回衙门吧。哎,一个孩子,你犯得上吗?”
动手的正是一直冷眼旁观的水捕头,他转头朝孙淡微微一笑,和气的起说:“孙淡,这事可不好躲,总归是要解决的。大家都是街坊,我也不好出重手。”刚才孙淡的表现让水捕头刮目相看,不觉对这个半大孩子大起好感。心中赞了一声,处警不乱,是个人物。只不知道他昨日缘何要撞墙自杀,这倒是一件怪事。
“水头,同他客气什么,这小子是猪鼻孔插葱装象,倒敢吓唬爷爷。今日定让他看看我们公门的厉害。”老四气得一脸发青,“水头,不要同他罗嗦,这小子就没想过要老实跟我们走。不用强是不成的,索性直接捆了就是。”
“你啊!”水捕头也觉得是这个道理,无奈之中只得将抓住老四的那只手松开。
眼看着老四又要行凶,那枚黑黝黝的铁尺再次扬起,孙淡用尽全身力气大喊:“我乃会昌侯孙家直系子弟,可免除一切劳役赋税。老四,你今日打了我,就不怕孙家报复吗?我堂堂会昌侯府,什么时候轮到被你这么个低贱的衙役羞辱?”
水捕头和老四都没想到孙淡这具单薄的身体中气居然这么足,居然能够发出这种响亮的声音。
水捕头面色大变:“老四不要乱来!”
老四手中的铁尺在离孙淡脑门两寸地方停住了。他扭头看了水捕头一眼:“头,这家伙分明就是满口胡沁,若他真是会昌侯家的人,以前怎么没听人说过。”
孙淡大喝:“我会昌侯府的家事什么时候需要对外人说了?”
“水头,抓人吧!”
水捕头抿着嘴上下看着孙淡,良久这才一咬牙:“孙淡,这事我没办法处理。以前也没听说过你家是会昌喉府的族人。要不这样,你且随我回衙门,等我禀告知县大老爷之后,一切都由他定夺,你看这样是否妥当?”
“好,就这么办,我随你们去。”孙淡挥了挥破烂的衣袖,径直朝衙门方向走去。
身后,老四小声嘀咕:“水头,我看这小子就是在瞎咋呼,死到临头了,乱攀亲戚,却不可信了他。”
先前还笑眯眯的水捕头闻言脸一板,低声喝道:“老四,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若他不是会昌侯孙家的人还好说,有的是法子整治这个骗子。若真是的,你现在欺负了孙家的人,就不怕他们来找你麻烦?”
老四面色大变,抽了口冷气:“水头说得是,若真是,这事须有得让人头疼。”他喃喃道:“会昌侯啊……惹不得,惹不得。菩萨保佑这小子是瞎说的。水头,你说这小子的话是否属实?”
水捕头笑了笑,不置可否。
第八章 豪门
衙门不远,离孙淡所住的地方不过一里多路,三条街的距离。在孙淡的印象中,县衙所在的那条街就叫衙门口。
孙淡在前面扬长而行,走得倒也潇洒,而那水捕头和衙役老四跟在后面一路小跑,倒显得像是两个长随,让孙淡感觉有些好笑。这人只要无所畏惧,自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度,心情也自然而然地舒畅起来。所谓人先自辱,后被人辱之。再世为人,就算不能像前世那样活得自在随意,怎么说也得活出个人样子来,再不可被人羞辱。
“走这么快,赶去投胎呀!”老四在后面不住嘟囔。
一般来说,官差抓人,都是吆五喝六,被捉的人也是低头缩脑,一副如丧考妣的晦气模样。而孙淡走起路来却大摇大摆,倒像是去赴宴。路上的行人看得有趣,都在旁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见被人围观,老四心中气恼,不住圆噔双目恶狠狠地看着四周。
而水捕头则还是满面微笑地逐一同街坊邻居们点头致意,偶尔还打几声招呼。
孙淡看得暗自点头,这个水捕头好歹也是个官差,却难道谦虚谨慎,倒像是个人物,很有些后世政界老油条的气质,这个人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这样的人看起来好象人畜无害,可能够做到本县总捕头的位置,肯定有他的门道。以后若想在这个小地方混下去,此人倒值得结交。
不过,将来的事情,还得等过了这一关再说。自己虽然凭借后世的记忆糊弄这两人说自己是会昌侯孙家的族人,可等下知县肯定会找会昌侯家的人来对质审核,到时候能不能把孙家的人对付过去还两说呢。如果到时候被人揭穿,只怕会有大麻烦。
可是,遇到这样的事总不能什么也不做,坐以待毙吧。
悄悄苦笑一声,孙淡几乎要长叹出声:老子前世做人做事都对得起天地良心,从小爱学习,孝敬父母,勤于任事。工作之后,不媚上,不凌下,合格公务员一个,怎么就摊上了穿越这种倒霉事呢?
回头看了一眼,背后汹涌的人群中,枝娘那窈窕的身肢被挤的时隐时现。
孙淡看到她嘴唇轻轻翕动,双手合十,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孙淡是会昌侯家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说小了,不过是捉一个劳役送上前线,近段时间,邹平就为江南前线输送了上千男丁。不过,邹平县是济南府大县,是个人接地灵的富庶之地。大明开国百五十余年,四海升平,邹平百姓手中也不缺钱,大多以钱抵役。而军队也乐意从地方盘剥现银,以便在江南就地购买粮秣招募民夫。事情若往大了说,若孙淡真是会昌侯孙家的人,本就享受免租免役的政策。若胡乱将他抓了,就是对孙家的挑衅,真激怒了会昌侯家,事情却有些不妙。
来到衙门,知县张大老爷因为先前的沙尘暴出门巡视,没在衙中。水捕头只得亲自去找张知县,同时又派人去会昌侯府禀告此事,请他们派人过来对质,然后将孙淡安置在县衙签押房里。这事情不能完全听孙淡的一面之辞,还真得将三方人马请到一起,才能说得清楚。
坐在签押房中,孙淡深吸了一口气,将脑子里的思路理了理,心中安稳了许多。
说起明朝的豪门望族,勋贵世家来,开国的时候还真不少。比如常家、蓝家、汤家、青田刘家。可朱元璋大杀功臣,开国从龙时的功臣大将为之一空,许多大家族也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到土木堡之变后,随同明英宗北征的勋贵死伤迨尽,大明朝开国之初的世家大族终于风liu云散,十不存一了。
不过,会昌侯孙家却是个例外。
真论起明朝第一大家族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孙家是力量最雄厚的一支。
孙家的显赫,始于明宣宗,也就是宣德皇帝朱瞻基时。而宣德皇帝的皇后孝恭皇后孙氏就是山东邹平孙家的人。
没错,会昌侯孙家就是所谓的外戚。
不过,明朝对外戚干政防备森严,依照祖制,无论是皇子还是外戚,都要被国家当成猪养,不得从政。
但孙皇后深得宣德皇帝宠爱,对孙家人从政也睁一眼闭一眼。
宣德皇帝三十七岁那里驾崩,继承皇位的是七岁的明英宗朱祁镇,也就是土木堡之变的始作俑者。做为小皇帝的生母后皇太后,孙氏随住乾清宫。
小皇帝的舅舅,孙太后的弟弟孙继宗也做了大明朝的官员,并被封为会昌侯。
土木堡之变之后,英宗被瓦剌人俘虏。在大臣于谦的主导下,拥戴英宗弟朱祁钰即位,是为代宗即景泰帝,并所次击溃来犯之敌。
瓦剌人见继续绑架英宗已无意义,乃于1450年8月释放英宗。
景泰八年正月,景泰帝病危。十六日,副度御史徐有贞率军夜入南宫,拥戴英宗夺门复位。此为“夺门之变”,又号“南宫复辟”。
表面上,夺门之变是徐有贞所为,但私底下却是孙继宗的运筹谋划。
英宗复辟之后,孙继宗这个舅舅自然要重用。又升孙继宗为内阁首辅,督五军营戎务兼掌后军都督府事。如此一来,孙继宗可位军政大权一把抓,当之无愧的大明第一人。
邹平孙氏也借机一飞冲天,孙继宗兄弟都封了侯,孙家子孙二十余人都做了五品以上的大官。
这样显赫的家族,即便是开国时的功臣大家也比不了。
不但如此,仗着自己是外戚,孙家人行事也飞扬跋扈,什么胆大妄为的事都敢做。
英宗复辟之后,孙家人在家乡横行不发,大量侵吞官田。到全盛时期,家有良田万顷,奴仆千人。家中田地遍及山东、直隶、河南。到后世,天津还有一个地方叫会昌侯地。
侵吞官田一事在明朝可是大罪,官田可是皇帝的体己,伸手伸到皇帝口袋里了,自然是罪不可赦。当时,同孙继宗一起打皇帝主意的英国公张懋、太平侯张瑾都被锦衣卫逮捕入狱,抄家流放。至于孙家,皇帝只革除了孙继宗几个部属的官职,草草结案,然后来一个不闻不问,西里糊涂地打了马虎眼。毕竟是自己的舅舅,还真下不了手。
从这件事可以看出,孙家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英宗朝离现在已经五十余年,但真论起亲疏来,当今皇帝正德也算是孙家的亲戚。即便孙家这几年声势大不如前,却也是海内第一大族,不是小小一个邹平知县惹得起的。
而且,孙家人又都是眼睛里不揉沙子的人,一向蛮横惯了。若能攀上孙家。邹平县敢拉他孙淡去做苦役,就是对孙家的挑衅,换成任何一个人当这个知县都得掂量掂量。
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将会昌侯孙家的人糊弄过去,让他们认了自己这个穷亲戚。
古代人最重宗族,一个大家族的族长一旦显赫,无论多远的亲戚找上门来,都有义务施以援手。这不是暂时性的义务,也不是道德上的义务,而有其深刻的社会经济背景。
打个比方,一个普通农民要想获得一定的社会地位,就得读书做官。这条路漫长而艰辛,需要几代人的努力。首先,这个农民需要辛苦耕作,积累一定的财力,才能供养子孙脱产读书。
无论在任何时代,脱产读书都是一种极大的消耗,很多时候需要全家族的人同时付出。而且,这一付出有可能就是好几代。
所以,在一般人的观念中,一个人读书中举做了大官,并不是因为他一个人的努力,他的成功同几代人共同的祖先息息相关。所以,只要是同一个祖先有着同一个姓氏的族人,成功者都有义务对其在需要的时候提供帮助。
况且,这种关心和提携并不是没有意义的,因为没有人能够预测他的后人不受到受资助人的提携。
正如《万历十五年》上所说,这种经济上的厉害关系被升华成抽象的道德。
但实质上,这还是一种经济上的厉害关系。
这就是封建社会的宗族,统治阶级的基层组织。
这些资料都装在孙淡的脑子里,他也是突然之间才想起这些。说起来,孙淡的父亲还真是会昌侯孙家的旁系,只不过,这么多代人过去了,这个血缘也淡了许多。他父亲的名字也没被录入孙家的家谱。
反正大家都是姓孙,又有血缘关系,虽然隔了远了些,可扯一扯,还是一家人,这事情也假不了。
只不知,会昌侯孙家肯不肯认自己这个穷远亲。
他们认不认是另外一回事,但自己什么都不做却不是孙淡做人的标准。于是,他决定冒险一搏。
第九章 超强记忆
在签押房里喝了两壶茶,水捕头和老四总算将知县和孙家的人请过来了。
然后开堂审案。
张知县名端,年约四旬,长得到也端正,听说是正德十三年的进士,二甲第四名,成绩还算不错,否则也不可能放到邹平这样的上县做知县。
此人身上书卷气极浓,说起话来慢条斯理,可就是一口浙江话让人听得云里雾里,若不是孙淡当初接待过几个温州客人,还真没办法同他交流。
到是会昌侯孙家来的那个白胡子老头说起话来字正腔圆,一口京片子很是利索。只不过,此人一脸倨傲,随意地坐在椅子上,显得很是干练。连带他所带过来的几个随从,也一个个很是精神。
白胡子老头手中捧着一个茶杯,轻轻地吹着茶叶子沫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却落到孙淡身上,时不是爆出一丝精光。
孙淡也不畏惧,朝他点了点头,微微一笑。
那老头子被孙淡的镇定弄得一愣,看孙淡的眼神又专注了几分。
因为不是正式升堂,厅堂里也没什么衙役,倒少了几分衙门肃穆威严。
孙淡走上前去,朝知县拱了拱手:“见过张大人。”又向那个老人做了一揖:“这位长者可是会昌侯孙家的长老。”
旁边的老四脸一板:“大胆,见了大老爷还不下跪,讨打!”
张知县摆了摆手:“免了,既然你是孙家的人,我也没审案,不必跪了。”
孙淡就势直起身子:“多谢大人。”
“当!”一声轻响,茶杯放在几声,那个老者抬起眼睑:“是不是我们孙家的人等下再说,且天下间姓孙的人多了去,这事还得要听你说说。”
老人轻轻一笑,又道:“你叫孙淡吧?我是留守山东老宅的孙中,忝为孙家总管。你若真是我孙家人,将来说不得要叫我一声叔公。不过,你若说假话欺骗。只怕国法容不得你,你可要想好了。”说到最后,他笑容一收,声音严厉起来。
孙淡面容淡定:“孙淡知道。”
张知县看了孙中一眼,见孙中点了点头,就道:“孙总管,就开始吧?”
孙中身体一挺,说起正事,这个老人声色开始严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