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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张媳的投靠,孙淡却好象不以为然的样子:“你又错了。”
张媳好不容易拉下脸卖身投靠,却被孙淡拒绝,觉得自己受了极大侮辱,一张脸变成紫色,怒道:“静远此话何?”
孙淡:“秉用兄你误会了,娘娘的意思是不用张兄你做她幕僚的,实际上。以张兄的大才,怎么可能做别人的僚属。陈后说了,她愿意在宫中替张大人说些话。张大人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用顾虑其他。日后若有机会,还她一个人情就可以了。” 张媳心中突然对那个从未见过面的皇后充满了感激,喃喃道:“真是一个圣明的皇后娘娘啊!说吧,究竟要张媳做什么,无不应允。”
孙淡也不再废话,走到案桌前,指着桌子上的文房四宝道:“张兄你只需要写一份奏折就可以了,我念,你写。”
张瑰有些疑惑:“静远,张媳不过是一个吏部小官吏,没有写奏折的权利。就算写了交上去,部堂那一关就先得被驳下来。就算吏部这里过来。奏折交到内阁,一样被扔到一边。”
按照明朝制度,有转折上奏权利的大臣都要在皿品以上。也就是说。只有那种有资格参加早朝的官员,才能写奏折。
当然,像孙淡这种近臣不在这个范围之内。
孙淡和陆炳这种低品级的和皇帝有特殊关系的人有写密折的权力,乃是特例。
按照规矩。四品官员的奏折在写毕之后需要交给部堂的给事中审核,然后给锦衣卫和东厂在部中坐班的人员审核,才交给内阁。当然,这道手续也就是走走形式。可像张媳这种是四品的官员写的折子,这一道关卡无论如何是过不去的。
孙淡笑道:“张年兄,既然部堂这里交不上去,你不可以直接去大内呈到陛下乖里吗?”
张媳悚然而惊:“直接去皇宫?”
“对,直接去闯宫。”孙淡肯定地点了点头:“就看张兄愿不愿意去冒这个险了?”
张媳的身体直直地站在那里,半天也没有动。
闯宫可是重罪,一个不好,只怕会锦衣卫直接庭杖致死。就算没被打死,也会被革除功名,这个官也做不成了。
张媳的顾虑孙淡也能理解,他也不着急。
就像一个魔鬼一样,孙淡一步一步诱惑着张媳。他用无所谓的语气说道:“秉用,我也不逼你。要不这样。这份奏折我念,你写。你若觉得值得冒这个险,就交上去,至于如何交,也由得你。你若不能交,可立即撕掉。今日就当孙淡没来过这里,日后,张兄是死是活,也与孙淡没有任何关系。你看这样可好。”
张媳还是木木地站在那里。
孙淡有喊了一声:“秉拜 ”
“啊!”张媳这才回过神爪。则浅地走到案前。提起笔!“什么?”
孙淡轻笑:“秉用你可听真了,我马上念。” 说完,他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朗声道:“孝子之至,莫大乎尊亲。尊亲之至,莫大乎以天下养。陛下嗣登大宝,即议追尊圣考以正其号,奉迎圣母以致其养,诚大孝也。廷议执汉定陶、宋濮王故事,谓为人后寺为之子。不得顾私亲。夫天下岂有无父母之国哉?。
张瑰先还机械地提着笔随着孙淡的话一字一句写着,他虽然神情恍惚,可一拿起笔却清醒过来,字也写得端庄工整。可刚听到这里。他笔一歪。却在纸上杵了一个黑点,字迹也潦草起来。
“其为人后着为之子。”张媳失惊地叫出声来,孙淡在他身后看得明白,只见张媳的脖子后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几根头发竖了起来。
张媳突然用极快的速度转过身来,狠狠地盯着孙淡,两个瞳孔中闪着寒光。就像里面藏了两把刀子:“皇考,你是想让我议大礼?。
孙淡也不同他说话,继续念道:,“《记》曰:“礼非天降,非地出。人情而已。汉哀帝、宋英宗固定陶、濮王子,然成帝、仁宗皆预立为嗣,养之宫中,其为人后之义甚明。故师丹、司马光之论行于彼三时则可。今武宗无嗣,大臣遵祖,以陛下伦序当立而迎立之。遗诏直曰“兴献王长子”未尝著为人后之义
张瑰张大嘴巴,想叫,却怎么也叫不出声来。
孙淡停了一下,好象有些不高兴:“秉用是不想写还是”你若要写。再这么发呆,可记不住我刚才所说的了。要不,我再念一遍。”
张媳:,“过耳不忘乃是读书人应有的本事,静远不用担心,我都记住了。”话刚一说出口,那声音却异常沙哑。
索性也不再说话,张隐提起笔将孙淡刚才所说的那段话一字不漏地写了下来,字迹依旧工整,但可以明显地看出来,从头到尾,张隐的手都在颤个不停。
“这奏折,这奏折分明就是替皇帝找到给他父亲正名的理由。可是”孙淡为什么不自己写,,对,如果这份奏折往上一递,无论是谁,都会站在天下读书人的对立面。这事情,我张媳做得吗?”张媳心中有一个声音越来越大。
可孙淡并不给张媳以思考的时间,等张魂将上面那段话录完,继续大声道:“则陛下之兴,实所以承祖宗之统。与预立为嗣养之宫中者较然不同。议者谓孝庙德泽在人,不可无后。假令圣考尚存,嗣位今日,恐弟亦无后兄之义。且迎养圣母,以母之亲也。称皇叔母,则当以君臣礼见,恐子无臣母之义。《礼》“长子不得为人后”圣考止生陛下一人,利天下而为人后,恐子无自绝其父母之义。故在陛下谓入继祖后,而得不废其尊亲则可;谓为人后,以自绝其亲则不可。夫统与嗣不同,非必父死子立也。汉文承惠帝后。则以弟继;宣帝承昭帝后,则以兄孙继。若必夺此父子之亲,建彼父子之号,然后谓之继统,则古有称高伯祖、皇伯考者,皆不得谓之统乎?臣窃谓今日之礼,宜别立圣考庙于京师,使得隆尊亲之孝,且使母以子贵,尊与父同,则圣考不失其为父,圣母不失其为母矣
至此,这份奏折总算写完了。
当然,这个折子在真实的历史上本就是张媳自己写的,孙淡现在所需要做的就是照实一字不变地念出来就可以了,连修改都不用。
张媳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一团糨糊:“做还是不做,做还是不做?”心中虽然乱,可手下却还是下意识地照抄下去,直到最后一个字。就好象冥冥中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抓住他的笔杆子,让他一笔一划地在纸上龙飞凤舞一般。
等到最后一个字写毕,张媳心中突然有些畏惧,面上也是一片惨白。
他是何等精明的人,自然知道这份奏折就是个火药桶,一旦交上去,立即就会爆炸。不是将别人炸死,就是让自己粉身碎骨。
因为皇考问题关系到封建伦理,乃是治天下,正民心的根本。千万乱不得。在天下人看来,皇帝帝位得自武宗,而武宗的皇未传承自孝宗。也就是说,皇帝的帝王乃是从孝宗那里得来的,要喊也只能喊孝宗为父亲。至于皇帝生父亲兴王,宴帝却只能喊叔父。
这也是天下读书人和朝中大臣达成的共事识,在他们看来,这才合乎天理人伦。若有人胆敢发出不同的声音,就是君子们的公敌,自然是万众一心讨伐之。
对于皇考问题,张媳自有自己的看法。同所有读书人一样,他也是读同一课本出身的人,又是有名的大名士。对于天理人伦一事看得极重。在他看来,皇帝本就该过继给孝宗皇帝,喊他的生父为叔父,这一点没有任何疑问。
可是,孙淡让他所写的这份奏折却同他的世界观发生了激烈的冲突,这事能做吗?
若做了,我张媳岂不要受世人鄙夷,岂不成了千夫所指的奸贼?
张瑰这才回过神来,将笔使劲往桌子上一拍,从牙缝里吐出一句:,“歪理邪说!”
张媳的反应倒在孙淡的预料之中,孙淡也没生气,只道: …说来。秉用是不想将泣份奏折交!尖了。”
张瑰用肯定的语气说:“此事断不可为。”
孙淡笑道:“要不,你再集虑一下。”
张媳摇头:,“不用考虑了,张媳不是这样的人
孙淡缓缓地收起笑容,静静地看着张媳,只说了一句:“佩服。”
张媳心中有些得意,抚摩着长长的胡须,道:,“君子有所为,又所不为。”
孙淡却道:“可君子也有从权的时候。也有有所必为的时候。秉用,老实同你说吧,这份奏折我已经准备很长时间了。你若不干,有的是人千。对了,今科的进士、赐进士和同进士起码有好几百人吧,我看了一下,分派得最好的也不过是进朝林院观政。人上一百,形形色色,有的是人想在仕途上有所作为。寒窗十年,多少人熬白了头,若再在部堂和地方上熬资格,又有多少春秋可守。对了,还有落榜的那个平秋里,他可是一门心思想上位的。他一向特例独行,为了前程,可不怕背负骂名。你不干,他可愿意得很。”
张瑰怒道:“别把我同平某人联系在一起。”
孙淡缓缓道:“我知道张兄当年和平某人闹得不愉快,张妃可是看好平秋里的。对了,黄锦也是,他好象不大看得上秉用。平某人若拿了这份奏折,又有黄、张二人协力,未必不得居高位。到时候,那批人可要看张兄的笑话了
一提到黄锦他们,又想起自己在他们那里受到的屈辱,张现面色大变,两眼中全是怨愤。
仇恨就像一条毒蛇在嘶咬着他的内心,张媳有点失去理智了。
他沉声问:“静远,若我将这份奏折递上去,会怎么样?”
孙淡见张媳动心,打铁趁热,道:“还能怎么样,最大的可能是张兄要被天下读书人骂死。可是,你却替陛下涨了志气,为陛下说了一句公道话。你说,天子会忘记你的恩情吗?首先,陛下肯定会将你从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调走,调到一个更能发挥你才华的职位上。然后再历练几年,入阁为相也不是梦想。张兄,这事关系到你的前程。孙淡也不敢肯定,将来究竟会怎么样。可人生难得几会搏。张兄,你已经四十有七了,还能做几年官
“我已经四十七岁了!,小张媳寒毛都竖了起来。 明朝的官员并不是终身制,有一定的年龄限制,到了年龄就要退下来,称之为致仕。周朝是,“大夫七十而致事。也就是说,大夫一级的官员,七十岁就要回家养老。这一制度保留下来,也在历史中逐步演化变更。到了明朝,就有一定的制度和规定。大夫,也就是部堂一级的高官,七十岁退休。部趟以下的官员,六十岁退休。
可明朝人的寿命都不长。很多人都活不到六十。
张瑰今年已经十四七岁了。就算他身体健康,也只能再做十三年官。十三年,弹指一挥间,转眼就到了。
难道一辈子都要呆在这个默默无闻的岗位上?
难道这就是我张媳想要的人生?
绝不?
我不能让黄锦他们嘲笑我。
若我张媳他年若能入阁为相”必不回放过那些侮辱和损害过我的人,黄锦、张妃、平秋里还有这吏部的上上下下几百口人。
不就是一点名声吗,和快意恩仇比起来。算得了什么?君子做事,但求我心所安,他人谤誉,浮云过眼。
权力,我张媳需要的是权拜
权力真是一件好东西,就在刚才,宋无行那么侮辱我张媳。不就因为我张媳是个小官,年纪又大,看起来毫无前途吗?
可他见了孙淡,却一副恭敬模样。那是为什么呢?还不是因为孙淡乃是状元公,是翰林院编修,要入阁为相,未来必将手握大权。
在权力面前,名声算得了什么。我张魂要掌权,要出人头地!
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小在号叫。
想到这里,张媳铁下心来,对孙淡说:“这份奏折,我可以交上去,为什么选我?”
孙淡松了一口气,郑重地对张媳说:“因为你表面上是黄锦和张妃他们的人。这份奏折是你交上去的,在外人看来,你不过是他们的代表。要骂,他们自然会去骂黄锦
“好,就让黄锦去承受天下读书人和百官的酒酒口水吧!”张媳恍然大悟,也为自己这份奏折找到了道义上的理由,他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黄锦这个阉贼,就是天下间最大的奸臣,有他在,朝政必将糜烂到不可收拾的局面。为了打倒这个奸贼,张媳就算是背负这个骂名也无怨无悔。公道自在人心,到时候,天下人自然会还我一个公道。”
孙淡心中腻味,这个张媳,明明自己贪恋权位,却要给自己找一个小冠冕堂皇的理由,想站在道德高度上。嘿嘿,果然是嘉靖朝初年的大权臣,这脸皮厚得真让人无语了。
可孙淡还是装出一副佩服的模样:“壮哉,孙淡佩服。事不宜迟,陛下今日正在西苑,秉用快去伏阕上书吧。”
第三百九十五章 翰林院编修
现在就尖吗。。张炮突然有此犹豫起而只知酱一刊心折一递上去会引起什么样的政坛地震,到时候,自己肯定会得罪杨廷和和百官。如果到时候皇帝不给自己撑腰,他张媳这辈子就没有翻身的余地了。
他也不敢肯定最后的结果究竟是怎么样,此时的张媳正面临人生的一大抉择,何去何从,着实让他举棋不定。
其实,张魂的犹豫孙淡也可以理解,毕竟此事关系实在重大。
可孙淡也知道再由他这么考虑下去,没准事情就真要黄了。到时候,又从哪里去寻这么好一个能够对黄锦和张贵妃造成威胁人物呢?
读书人,坐而论道一个比一个健谈。可坐言起行,却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所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说的就是读书人一遇事顾虑太多,总思前想后,缺乏眼睛一闭把命拼上去的勇气。
孙淡也不会给张媳思考的余地,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笑道:“当然现在就去啦,还等什么呀?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走走走,我正好要去翰林院,咱们一道出去。”
说完,不由分说,就将他拉出屋子。
张媳的手又湿又冷,看得出来他的心情有些紧张,不觉有些口吃:,“静远,我现在正当值呢,就这么走了,主事还有宋大人那里须不好交代
孙淡又好气又好笑,喝道:“秉用你真是糊涂,如今你就要去西苑伏阏上书,若成功了,自然是一飞冲天,也不用回这里来受肮脏气。如若失败,自有锦衣卫庭杖侍侯,只怕命都保不住,到时候,也不用回这吏部来了。你还管什么向不向宋大人交代啊?。
一听到锦衣卫的名字,张媳面色有些发白。
孙淡一边拖着他走一边故意问:“怎么,张兄怕了?”
孙淡调侃的语气激怒了张媳小他一甩袖子摔开孙淡的手,道:“我怕什么庭杖,静远也太个瞧我了
说罢,也不理睬孙淡,在前面大步走着。
“秉用你总算下决心了。”孙淡一笑,也跟了上去。
走不了几步,眼看着就要出吏部,一个郎官见张媳急冲冲往外走,上前喝道:“张现你去哪里小奔丧啊。今日不坐班了?”
张媳回道:,“不坐了,以后我都不来这龌龊之处
那郎官大怒,骂道:“好一个张媳,别以为你傍了黄锦就觉得自己是个人物,当这里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张媳冷笑:“来了又怎样,走了有怎样?”他现在是彻底豁出去了,也不给郎官留任何面子。
那郎官气得满面青紫,再也忍不住,破口就骂:“阉党,阉党,国之蟊贼
张媳一挥袖子,阴森森地道:“大人,注意你的语气和身份,胡乱说话可是要负责的
孙淡看得好笑,他也没想到张现在吏部官员心目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