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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羽眉头一皱,不就是四五百个孩子吗,对于战局根本就无足轻重,怎么将这帮人吓成这样,好好地局势竟然翻天逆转。田羽还想再战,但贺镇多数兵丁都退了下去,他这剩下的三四百人,根本就无法再战,而且离自己远的,也开始悄悄的开始逃跑。
“怎么回事?”
这时旁边一个老兵嗫嚅着朝田羽说:“大人,咱们贺镇的兵士多是陕西人士,这些孩儿兵之中有不少和咱们的士兵沾亲带故,再说即使没有什么关系,谁愿意对孩子下手啊。”
田羽轻叹了一口气:“闯贼既然把孩子都派了出来,可见他的兵力已经捉襟见肘,早一时,晚一时,都逃不掉覆灭的命运。我们也撤吧。”
左镇已败,贺镇一退,只剩下曹变蛟一镇,使李过等人可以集中兵力对付曹变蛟,形势对于农民军来说已占优势。曹变蛟见两镇已退,招呼也不打,心中暗骂贺人龙和左光先两人,与李过打了一阵,便也退了下来。
李过等人损失很大,见曹变蛟的兵慢慢后退,也不追击,收拢伤卒,同样缓缓而退。
经过快一天的激战,双方都已筋疲力尽,因此李过败回老营,又一路护送老营到了闯王的营地,官军亦不闻不问,只是派出游骑监视他们的行动,以防他们突然突围。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经过一天的厮杀,战士们吃过晚饭,再也支持不住,三个一群,五个一堆,围在火堆边呼呼大睡。而参将以上的将军们则被孙传庭叫到帅帐议事。
见众将已经到齐,孙传庭用威严的眼光扫了一眼,然后轻咳了一声说:“今天一战,闯贼精锐损失殆尽,仅剩三四千疲卒,多是老弱,已无再战之力。望众位一鼓作气,生擒贼首,上解九重之忧,下安黎民百姓。”
众将纷纷离座口称得令。
孙传庭对众将表现出来的士气很满意,又扫了一眼自己的一大群幕僚,方才又缓缓地说:“各位回营整顿士卒,明日一早,全力进攻,毕功于一役。”
“大人,不可。”
孙传庭本有不悦之色,待看了说话人一眼,见是自己最宠信的幕僚,便笑着说:“兰玉,有何不可。”
“大人,我料闯贼必于今晚向河南突围,因此大人不可大意。”
“闯贼现已是釜中游鱼,笼中之鸟,所余兵士不多,又有许多家眷牵累,恐怕已无突围之力了。”
被称作兰玉的幕僚姓张名雪峰,是位举人,因屡试进士不第,便投了孙传庭做了一个幕僚。几年来,数次为孙传庭出谋划策,屡立功勋,很受孙传庭敬重。因此才会当众提出自己的意见,不过他见孙传庭说得如此肯定,不便再说什么,只好看了一眼孙传庭:“大人,有备无患啊。”
孙传庭闻言心中也是一惊:“看来自己还是太自信了,一旦被闯贼逃了出去,不惟数年心血,毁于一旦。恐怕以皇帝的性子,自己难逃西市一刀的厄运。”但他刚才话已经说得满了,不好突然改口,正好一眼望见人群中的田羽,心中松了一口气,对田羽说:“盛公,你有何看法?”
田羽没有想到孙传庭会询问自己,微微错愕,但转瞬就恢复了常态,回说:“标下也认为闯贼会于今晚突围,只是不敢苟同兰玉先生的观点,我认为闯贼会逃亡商洛山中。”
“哦,把你的想法说来听听。”
“困兽犹斗,何况闯贼。再说今日一战,闯贼虽损失惨重,但我们的伤亡也不小。加之士兵疲倦不堪,正是突围的好时机。如果一旦让我们有了休整的机会,闯贼就是插翅难逃。闯贼狡猾,这一点他不会想不到,因此标下认为他必会于今晚突围。”
张雪峰见孙传庭没有听自己的建言,反而去询问田羽,心中有些妒意。这几天他老听得到孙传庭夸奖田羽,心中就有些不快,现在孙传庭竟然问计于他,又想起这两天孙传庭对他有些冷落,因此将一切怨气都撒在田羽身上。现在田羽竟然不同意自己的观点,更使他愤怒异常。他畏惧孙传庭,但他却很瞧不起田羽。明朝武将的地位很低,即使是总兵一职的高官,一般的文人都不会放在眼里,何况田羽一个参将。
张玉峰冷冷的说:“田参将此言差矣,闯贼损兵折将为的就是脱离陕西这块苦地,他拼死也会向河南突围,怎么会再回穷山中。”要不是因为田羽是回答孙传庭的问话,他早就不是这种口气。
“闯贼如果兵多,他势必会朝河南突围。但现在他连老本都丢光了,所以他不会朝河南突围。”
“此话怎讲?”
望着咄咄逼人的张玉峰,田羽有些纳闷,自己又不认识他,他怎么像是和自己有杀父之仇似的。不过他没有计较,只是缓缓说道:“闯贼之所以绕道南原,就是为了避免损伤过多,到了河南受曹操的挟持。现今闯贼损失殆尽,他去了河南恐怕一辈子只能仰曹操鼻息。闯贼也是人杰,岂甘人下,因此我猜想他必定会往商洛方向突围,以图再起。”
“既然田参将说的如此笃定,可否与我赌上一赌?”
田羽脾气虽然不错,但泥土尚有三分火气,见张玉峰如此相逼,心中亦是不快,冷冷的说:“有何不可,那打赌总有些彩头吧?”
“谁输了,给对方磕三个头,说声“先生,学生错了”。”
“好,击掌为约。”
啪。双掌在空中交接在一起发出响亮的声音。两人的目光撞在了一起,空中仿佛激起了一道道闪电。
第二十一章 技穷
今天一战,闯王足足损失了八千多的兵马,仅剩下五千不到的疲卒。唯一万幸的是官军并没有怎么攻击老营,老营还在,将士们的士气还没有全泄。
农民军的几位重要将领围坐在火堆旁,默默无语,仗打到这个程度,还能说什么。官军的招降箭早就射了进来,虽然只是几个重要将领知道这事,但士兵中有不少人已经气馁,恐怕早有降意。就是这几个将领中也有人心意有些松动,只是不敢表现出来而已。
闯王本来就身体虚弱,又经过一天的劳累,早就昏昏欲睡,但他还是打起精神,召集起所有的重要将领,商议下一步的打算。
见气氛比较沉闷,刘宗敏站了起来,向山下星罗密布的官军营寨看了一眼,官军营寨静悄悄的无一丝声响,点点忽明忽暗的的灯火一望无际,就像一只只凶狠的恶狼的眼睛,盯着山寨。
见刘宗敏站了起来,闯王不由用询问的眼光看向他:“捷轩,你看我们怎么办?”众人纷纷将目光转向了刘宗敏,刘宗敏在闯营地位、威信皆在众将之上,是整个闯军的总指挥,只是那时还没有总指挥一词,人们都称他为总哨。
刘宗敏捡了一根木头扔在火堆中,沉声说:“我看咱们今晚就突围。他孙传庭人马不过三万,加上今天损失的,现在能有两万就不错了。再说经过一天的征战,对方已经疲惫,又把我们围得水泄不通,必会轻敌。趁敌不备,又是黑夜,我们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恩,我也是这么想的,一旦让官军恢复气力,恐怕我们这点人再想着突围就困难了。大家认为呢。”
众将纷纷点头,同意晚上突围。
刘宗敏又说:“刚才我看了一眼,从官军营帐来看,孙传庭在西南和东南的兵力要比其他方向的要多。”
“恩,西南是我们退往商洛的方向,而东南则是我们向河南突围的方向,他也是打惯仗的人,料定我们必从这两个方向选择突围,所以才会布置重兵。只是我们就算知道他布置重兵,我们也不得不从这两个方向突围。看来又是一场血战啊,只是苦了咱们的兵士。”
郝摇旗接口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怕他孙传庭个鸟。”
形势如此险恶。郝摇旗对孙传庭还是那么不屑。根本就没有把孙传庭看在眼中。他地话让大家心情一松。感觉不像以前那么压抑。
“补之。你怎么看?”闯王见李过皱着眉头。一直想着心事。便问了一句。
李过沉吟了一下。才缓缓地说:“我也同意今天突围。只是从那个方向突围我们还得再商量商量。”
“不错。大家都说说。咱们向什么方向走。”闯王像来遇到重大问题都会召集中众将一起商议。他总是静静地听着。直到大家把意见说得差不多了。他才把大家地好意见挑出来。加以归纳。作出自己地最后决定。
“我看我们还是往西南方向突围吧。杀他个回马枪。”高一功抢先提出自己地意见。
郝摇旗早就对陕西这块穷山恶水充满了厌恶之情。这几天一心想着冲到河南过好日子。因此见高一功提出还想回商洛。不由大声反对:“为了去河南我们损失了大部分精锐。现在怎么能放弃呢。再说退回商洛。我们就得独自面对官军地围剿了。到了河南就不同了。有曹操地九营。还有马回回他们。我们地日子就好过地多了。”
刘芳亮本来也打算向东南突围,只是一件事情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让他难下决心,这时他将他的疑惑提了出来:“从今天孙传庭的兵力来看,除了洪承畴的两位总兵所带兵马,他自己就足有两万人,不然仗也不会打的这么艰苦。只是曹操就在崤山,他怎么会倾巢而出,难道他不怕丢了老巢?”
袁宗第扫了大家一眼,苦笑说:“恐怕曹操接应是假,我们中了敌人的计了。”
听袁宗第如此一说,大家都非常诧异,纷纷看向袁宗第。
袁宗第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你们知道今天我的对手是谁吗,就是那个下书人,而且看他的旗号,应该是个参将。”
刘宗敏像是恍然大悟说:“要不今天捉了几个俘虏,根本就不知道曹操的事情。”
闯王听袁宗第如此一说,眉毛耸了一耸,恨恨的说:“果不出我所料,只是我本来打算让他传回假信,坚定孙传庭认为我们会攻打潼关的想法,让他死守潼关。我们就可以利用绕道南原这个时间差,在他率军来援之前,打通南原阻截之敌,冲入河南。他怎么会料到我走南原呢?”闯王心中比较疑惑,自己的想法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因此不可能泄露,难道他孙传庭是自己肚里的蛔虫?
“不管曹操那个玻璃猴子现在在哪,我们可不能回汉中那块苦地了。现在将士们一提起前段时间的生活,就大有怨言,一旦我们回去,恐怕不用官军来打我们,恐怕将士的心也会散了。我看我们还是突围河南才是正道,到时候官军攻打的紧,我们还可以依靠曹操他们。”郝摇旗是打死也不想回汉中了,商洛了,因此他才有如此一说。
“如果没有曹操接应,即使我们冲到了河南,恐怕也无安身之地。河南不像陕西山多,那里都是一马平川,孙传庭派上一队骑兵就可以歼灭我们了。我看我们还是向西南突围,一旦敌人追的紧,我们可以钻入山中与孙传庭兜圈子。”高一功不赞成去河南,所以首先提出异议。
闯王点了点头,他也不愿意去河南,除了高一功所说的原因外,他心中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如果自己突围去河南,就这点兵根本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投奔曹操,恐怕就得受他节制,闯王怎能心甘。而回到商洛,待到荒年流民一多自己还可东山再起。只是他的小心思不可能对大家说出来而已。
刘宗敏见大家的意见都说的差不多了,这么大的事情只有闯王才能做最后的决定,因此他朝低头思考的闯王说:“闯王,时间不早了,是不是该决定到底朝那里突围了?”
“我们杀他个回马枪。”闯王一拳砸在地上:“胜败在此一举,听号炮一响,一齐向西南突围,望众位齐心协力杀出重围。”听闯王这么一说众位将领纷纷起身,各回自己的营地准备。
闯王望着众将离去的背影,不由轻叹了一声,自己还是太大意了,对孙传庭和洪承畴兵力估计不足,也没有料想孙传庭这么狡猾,致使有此一败。虽然众将没有一句怨言,他的心里也非常难受。又朝着远处看了几眼,心中默念:“望苍天保佑我们突围成功,为农民军留下一点点希望。”
高夫人轻轻的走到闯王身边,望着他深情的说:“我看不如这么办。”然后小声的把自己的想法,在闯王的耳边说了。
第二十二章 力争
听到兵士报告说闯贼向东南方向突围,张玉峰心中大喜:“哼,和我斗你个武夫终还是差了一点,终于解了我心中一口恶气。”他甚至连田羽磕头认错的时候的话都想好了,这番一定得好好羞辱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武夫。
想到这里,张玉峰朝孙传庭道:“大人,既然闯贼向东南突围,我看现在可以令马总兵,向东南运动,以防闯贼逃出重围。”
孙传庭本来是倾向同意田羽的想法,因此他将本来布置在东南方向的马总兵的兵马移驻西南,张玉峰曾经力争,不过孙传庭没有采纳,而是坚决的将马科的兵马派往了西南。现在闯贼竟然真如张玉峰所料,向东南突围,他的面子有点下不来,又见张玉峰脸上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不由心中对他更是厌恶了几分。他不愿承认自己的判断失误,甚至还有一丝希冀,闯贼不过是试探而已,其真正的目的还是西南,因此朝那名报告的士兵说:“可是闯贼亲自率领?贼兵的老营跟随没有跟随行动?有多少兵马突围。”
孙传庭一下子就把那兵士问了个哑口无言,半天才断断续续的说:“黑夜里看不太清楚,只不过贼兵的势头比较猛,现在孙总兵已经有些抵挡不住了。”
“混账,连军情都打探不清楚,要你有何用。来啊,拉出去给我打一百鞭子。”
亲兵见大人发怒,也不敢出言想劝,只是一把将那兵士拉了出去,不久,远远传来鞭打声和那个士兵的哭叫声。
见孙传庭发怒,张玉峰心中咯噔一下子,他一瞬间就明白了,孙传庭根本就不是冲着那个士兵,而是自己,只是孙传庭不好朝自己发火罢了。刚才自己还是太得意了,根本就没有意识到输的不仅仅是那个武将,还有孙传庭。刚才自己的表现一定让他认为自己是幸灾乐祸,岂不折了大人的面子,想到这里,他不由冷汗直流,自古自认为比主子还聪明的人就没有好下场,自己的城府还是差了点。
他正自惴惴不安的时候,另一个和他平时关系不错的幕僚严凤青用责备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似乎也在怪他太得意,根本就没有考虑孙传庭的感受,只是两人即是同年,又多年相交,严凤青这时不得不出来为他解围,因此他小心翼翼的朝孙传庭说:“大人,闯贼既然昏了头,还作着冲到河南的美梦,那么我看还是请马总兵回援孙显祖大人吧。”
听严凤青这么一说,张玉峰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这关是过去了,只是心中暗道:“这严老憨看似憨厚,这心计实在是厉害,一个闯贼昏了头,就把孙传庭料事失误给遮掩过去了,真是滴水不漏,严丝合缝,让人心中听了舒服。”
孙传庭点了点头,既然严凤青给了他台阶,他也就坡下驴,笑着说:“现在闯贼就像是一个没头的苍蝇,四处乱撞。只是他现在已经是釜中游鱼,去哪里不是个束手被擒的下场。”
严凤青笑说:“他闯贼就是孙大圣,也逃不出老公祖的手掌心啊。”
“好。传我命令。着马科立刻支援孙显祖部。如果走了闯贼。军法从事。”
马科奉命移驻西南。刚刚扎下营地。孙传庭命他回援孙显祖地命令就到了。马科不快地把手令扔在了桌子上。朝帐内地将领忿忿地说:“这不是遛我们腿呢吗。士兵辛苦了一天了。这么跑下去。还怎么打仗。”
众将也是意见很多。纷纷骂了起来。不过发牢骚。归发牢骚。洪承畴地尚方宝剑可不是吃素地。因此马科骂了一会。只好无奈地命令起营向东南而去